时野和宋时微的订婚宴选在海湾酒店顶层。
两千平的宴会厅被改造成空中花园,三万朵白玫瑰从入口一直铺到主舞台,每一片花瓣都经过人工筛选。
香槟塔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头顶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
京市大半名流都收到了烫金请柬,停车场停满了限量版豪车。
鹿鸣站在时老太太身边,看着时野牵着宋时微的手走过鲜花拱门。
他今天穿了黑色定制西装,每一道褶皱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宽肩窄腰。
宋时微的鱼尾礼服镶满碎钻,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像一条上岸的人鱼。
“造孽。”时老太太冷哼一声,手中的龙头拐杖不耐烦地敲击地面,“这种女人也配进时家的门?”
鹿鸣没说话,沉默地搀扶老人。
订婚仪式持续了许久,时野全程没露出半点不耐,甚至在宋时微高跟鞋崴脚时,当众单膝跪地为她调整鞋跟,台下响起一片艳羡的抽气声。
宋时微挽着时野的手臂,指甲上的彩绘与他的领带夹是同款蓝宝石。
鹿鸣注意到他跪下的动作有些僵硬——那是他坍塌事故后留下的旧伤。
“我累了。”时老太太厌烦地摆手,“小鸣,你送我上车吧。”
鹿鸣点头,搀着她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
经过主桌时,时野正俯身为宋时微擦去嘴角的奶油,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
宋时微仰头笑,脖颈线条优雅如天鹅。
时家的加长轿车停在VIP通道,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
“小鸣,”老太太突然抓住她的手,“你比那个女人强,那个臭小子被猪油蒙了心,是他没福气。”
鹿鸣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车门关上,鹿鸣站在原地,直到尾灯消失在转角。
宴会厅里,宾客们正享用着人均五万的定制餐点。
侍应生穿梭其间,托盘上的鱼子酱在冰雕天鹅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昂贵。
鹿鸣拿了几块小蛋糕,坐在最角落的高脚凳上,机械地咀嚼着。
香槟塔在中央熠熠生辉,侍者不断往顶层注入新酒液,金黄色的液体顺着玻璃杯壁层层流淌。
“我还以为你会躲在家里哭呢。”宋时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鹿鸣放下叉子,“有事?”
宋时微不知何时摆脱了追捧她的人群,独自站在她身后,手里端着高脚杯,鲜红的指甲抵着杯壁。
“来看看我的手下败将呀。”她俯身,香水味扑面而来,“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名正言顺的时太太,有些人最好识趣些,别再觊觎你得不到的人。”
“准新娘这么闲吗?”鹿鸣没回头,“不用去陪你的未婚夫?”
宋时微绕到她面前,白裙上的钻璀璨耀眼。 “怎么?被阿野宠爱我的样子刺激到了?”她晃了晃左手,钻戒几乎要闪瞎人眼,“十克拉,他亲自设计的。”
鹿鸣神色冷淡,嗤笑一声,“行了,不用再炫耀了,你们的事新闻上早就铺天盖地了,我都看腻了。”
“知道就好,阿野他疼我爱我,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当时有过这样的待遇吗?”
宋时微脸上的得意更甚,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满是挑衅,“倒是你,怎么还有脸来?不觉得自取其辱吗?”
“工作而已,你别忘了,还是你让我来做这场订婚策划的。”鹿鸣端起柠檬水,“再说了,我这二十八万不能白花。”
宋时微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很快又恢复甜美。
“你以为阿野真不知道?”她红唇勾起,“他只是不在乎你罢了,就算你为了救他遍体鳞伤,他也根本不在意。”
鹿鸣攥紧玻璃杯,指关节泛白,青筋微微暴起。
所以,不被爱的人,终究是不被放在心上的,卑微到尘埃里。
哪怕她豁出性命去救他,他也只是在痊愈后,毫不犹豫地牵起了别人的手,将她视如敝履。
“你知道吗?”宋时微压低声音,“阿野昨晚抱着我说,他最后悔的就是让你参与策划,谁让你是个心术不正的人呢?”
“他说看到你就恶心。”宋时微的红唇几乎贴上她耳朵,“特别是你后背那些疤……”
鹿鸣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
几个宾客转头张望。
“恼羞成怒了?”宋时微后退半步,突然瞥见时野穿过人群朝这边走来,眼神一变。
她红唇贴近鹿鸣耳际:“给你看个有趣的。”
鹿鸣瞳孔骤缩。
宋时微“不小心”踩到裙摆,踉跄着向后倒去,手抓住桌布一角,在时野视线投来的瞬间猛地一扯。
“啊!”尖叫声划破宴会厅。
铺着香槟塔的绸缎桌布被整个拽落。
三米高的玻璃塔轰然倒塌,碎玻璃和酒液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宾客们尖叫着退开。
“微微!”时野箭步冲来,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香槟淋湿了他的西装后背,他却浑然不觉,只顾检查宋时微的伤势。
“有没有伤到哪?”
宋时微泫然欲泣,指着小腿上几乎看不见的红痕:“好疼……”
鹿鸣就没这么幸运了。
她站在香槟塔正前方,刚刚只来得及抬手护住头和脸,碎玻璃划破了她的手臂和小腿,酒液浸透了衬衫,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一块玻璃碎片扎进掌心,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剧痛从手掌直窜头顶。
“天哪!”宾客们惊呼。 “宋小姐没事吧?”
“时总真是眼疾手快……”
没有一个人看向鹿鸣。
“没事了,我在这里。”时野手指轻抚宋时微腿上的伤口,一把抱起她,眼神心疼得像是她断了条腿。
经过鹿鸣时,他连个眼神都没给,仿佛她只是件被酒水淋湿的家具。
哪怕她就站在两米外,血顺着指尖滴在地毯上。
“阿野,我好疼……”宋时微蜷缩在时野怀里,朝鹿鸣露出胜利的微笑。
“叫医生!”他对保安吼道,转身时皮鞋碾过鹿鸣掉落的发夹。
宾客们自发让出一条路,有人掏出手机拍摄鹿鸣的狼狈相。
宴会厅嗡嗡作响。
鹿鸣站在狼藉中央,衬衫黏在身上,头发滴着香槟,她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好奇的,怜悯的,幸灾乐祸的。
血混着香槟在地上积成一小滩。
“愣着干什么?”林雯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从服务员手里扯过毛巾,“跟我来。”
洗手间灯光惨白。
林雯用湿毛巾擦拭她手臂上的伤口,玻璃渣掉在洗手池里叮当作响。
“我陪你去医院吧。”林雯皱眉,“有几处伤口很深。”
鹿鸣摇头,自己按住流血最厉害的地方。
“不用,”鹿鸣声音哑得自己都吃惊,“我一会自己去就行。”
林雯叹了口气,递来干净外套:“换上吧。”
鹿鸣没接。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凌乱的头发,衣服上斑驳的血迹。
像条丧家之犬。
林雯见她不动,将外套披在她身上。
“谢谢雯姐。”鹿鸣转身往外走,脚步有些不稳。
夜风吹过湿透的衣服,鹿鸣冷得牙齿打颤。
她裹紧了外套,在酒店门口拦了辆出租车。
“去哪?”司机从后视镜打量她。
“市中心医院。”
她靠在座椅上,看着血在真皮坐垫上晕开一小片暗色。
司机猛踩油门,仿佛她是什么不洁之物。 鹿鸣闭上眼,香槟的甜腻气息混合着血腥味,让她一阵反胃。
医院走廊冷清得可怕。
护士缝合伤口时,麻药似乎没完全起效,针线穿过皮肉的疼痛清晰可辨。
鹿鸣盯着天花板,想起时野抱着宋时微离开时的背影。
消毒水味里,隐约能闻到残留的香槟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