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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两清

作者:云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林书瑶以最谦卑又诚挚的姿态猝不及防地跪拜在堂中,这让已经想好一肚子敦敦教诲的太子顿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迟迟未得到回应,林书瑶再次提高音量:“殿下,我已诚心悔过,求您责罚得轻一些!”


    “你这是,”太子周硕终于回过神,“此事非一句诚心悔过,就可轻轻揭过。”


    “我知道,故甘愿受罚。”林书瑶继续埋头请罪。


    “把头抬起来,你这样我如何知道伤势如何?”太子不耐烦道。


    林书瑶依言直起身子,却继续跪在地上。


    周硕见她头缠纱布,面色虚弱苍白,方才额头触地时,伤口好似裂开,纱布隐隐透着一丝红色。


    想起那个从小跟在自己身后喊“太子表兄”的女孩,他顿时心生不忍。


    于是放轻声音道:“你最近确实太过顽劣不堪,瞧瞧这伤,就是因你不听孤的劝告而咎由自取!”


    林书瑶记得清越的叮嘱,忙点头:“殿下说得极是,全是姚安的错。”


    周硕:“你强抢世家公子在先,又大闹吴王妃灵堂在后,孤若不责罚你,定然难堵悠悠众口。”


    林书瑶再次猛点头:“我已知错,愿受任何责罚!”


    这认罪认的如此爽快,周硕竟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继续教育她。


    昔日那个为逃避责罚巧言如簧的表妹,今日竟然出奇地乖巧,莫非她又闯下了什么大祸是自己不知道的?


    看到行过礼后静默侯于一旁的柳安,他笑道:“恰好静恒公子也在,姚安先向他诚挚道歉吧。”


    林书瑶闻言,转过身子举起双手交握于头顶。


    柳安见状,迅速蹲下身伸手去扶她:“郡主折煞在下,不可行此大礼。”


    林书瑶却执意要拜,柳安不得不用力将她拉起:“郡主已向在下道过谦,反倒是在下冲动鲁莽,害郡主落了水,当是在下向郡主行礼致歉。”


    柳安说着,对着林书瑶深深鞠躬行礼。


    林书瑶未避开这个礼,这是他欠李舒窈的礼,虽然迟到,却不能缺。


    见柳安也算识时务,周硕出言安慰了柳安几句后,打算将此事揭过。


    本该偷着乐的表妹却突然出声打乱了他的计划。


    林书瑶:“殿下,柳公子接受我的道歉是一回事,您责罚我是另外一回事,不可混为一谈。”


    周硕闻言,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那你打算如何?按惯例,下月重阳日,皇祖母会组织洛阳贵女打马球,若孤责罚了你,你如何上场?”


    林书瑶知道有这事,才会执意要讨个责罚。


    骑马?她不会,也不敢呀!


    她忙回:“我不上马球场就是,有清越在也是一样的。”


    “胡闹,她如何能一样?你若真心悔过,孤先记着,待重阳后再责罚即可。”


    林书瑶:“万不可,我落水后除了头晕,还畏高,别提打马球,如今连马背都爬不上去。”


    周硕闻之,大惊失色:“怎会如此?问过太医了吗?能否治愈?”


    “这是心疾,需慢慢调理,殿下无需为我担心。我不能骑马也算好事,日后能闯的祸事能更少一些不是吗?”


    林书瑶说完,朝太子挤出一个自认为很调皮的笑。


    只是,配上她一脸惨样,这笑既荒诞又渗人。


    周硕见状扯了扯嘴角,不着痕迹地将目光看向柳安:“不知,静恒公子如何看待此事?”


    方才姚安郡主执意以跪姿道歉时,柳安就已经后悔跟她一同来东宫。


    如今也算看出太子今日唱的是哪一出。


    他们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半天,原来是在等现在这句话?


    什么落水后畏高?什么不敢骑马?定然都是姚安郡主为逃避责罚而编造的谎言。


    即便这样,他也不能追着太子殿下责罚于她,毕竟她已经因落水留下后遗症。


    思忖一番后,他行礼回:“郡主既已诚心悔过,那便免了责罚吧。”


    顿了一下,他接着回:“在下也有错,郡主身娇体贵,还请殿下宽宥。”


    身娇体贵?林书瑶发现柳安说这个词时,字咬的极重。


    她心底一笑,这就忍不住了?开始暗讽自己?


    明明那日李舒窈和他已两清,柳氏竟还将此事闹至太子这里,难道就没有其他目的?


    林书瑶不信百年世家柳氏此番行事,竟只是为了替一个无官无职的柳安讨公道。


    不待太子回话,她再次“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言辞恳切:“殿下,我已认下罪责,为何要待重阳后才责罚?如此,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将因自责内疚寝食难安。”


    演戏这种本事,林书瑶如今也学会了几成。


    说完这话后,她一脸愧疚伤怀,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


    她已猜到太子并非有意责罚自己,故意让东宫卫等在吴王府门口,为的是引柳安主动退让。


    可她不想他那样做,她不想将所有责任都扔给太子一人承担。


    “姚安!”周硕不知今日的姚安为何会如此固执。


    震惊过后,他心疼得失了分寸,迅速起身走向她。


    林书瑶却是态度坚决:“有错,就当受罚。若留日后慢慢发落,朝中定然有人以此效仿而为有罪之人开脱。”


    她提到朝堂,周硕便知今日已无转圜余地。


    他静默须臾后,轻叹一声回:“姚安郡主顽劣不堪,孤今日代太后管教,杖责其”


    说至此,他顿了一下,继续不忍地开口:“杖其五下!”


    五下而已,林书瑶心口一松,双手高高举起,高呼:“谢殿下手下留情。”


    太子已下令,宫人迅速且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很快,他们搬来行刑工具和一架屏风。


    林书瑶毫无畏惧地走向屏风后,紧接着传来一下一下杖责声,却未有一声哀嚎传来。


    宫中施杖刑时,执行人会看受刑者施力,像姚安郡主这样的,就只是做做表面功夫。


    林书瑶原以为自己会受不住责罚,故而趴下后将手帕咬在口中,却无想象中那般疼痛难耐。


    饶是如此,五下过后,从刑具上爬起来的她还是有些步履艰难。


    在一旁静默许久的柳安此刻满脑子皆是疑惑不解。


    若太子和郡主今日是在给自己下套,那他既已退让,太子为何还要对她施以杖刑?


    看着屏风后那个朦胧的身影,明明很痛却一声不吭的她,他再次陷入沉思。


    五下杖责结束,林书瑶在宫人的搀扶下从屏风后走出来。


    周硕见她满头虚汗,嘴唇引紧咬手帕而深红一片,瞬时既懊悔今日急召她前来,又埋怨她一意孤行不愿意配合自己行事。


    气恼之下,他一脸恨铁不成钢道:“望你能将今日责罚铭记于心,日后莫再行荒唐事。”


    林书瑶倚靠在宫人身上,虚弱地点点头:“我会谨记于心,谢殿下不吝赐教。”


    忠义侯府的马车只能侯在东宫外,玄德殿至宣仁门有一段距离。


    以林书瑶以前的步伐,走完这段路至少需要半个时辰。


    如今她刚受了刑,又因受杖行后不便乘坐步辇,就只能让东宫侍人和年糕合力将她连拖带拉送出宫门。


    柳安未料到今日之事会这般收尾,太子和郡主既已诱自己入局,又为何要闹这一出?


    他沉默地跟在林书瑶身后,虽未施以援手,却也未先行离去。


    他以不近不远的距离远远看着,她明明疼得龇牙咧嘴,却无一声痛呼。


    若这是她的苦肉计,他承认这计谋完成得极其成功。


    “其实郡主无需执意让殿下责罚,我也有错,柳氏不会揪着此事不放。”柳安忍不住出声。


    后臀部传来火辣辣的痛,林书瑶实在无太多余力与他争辩。


    可见他一副不谙世事的摸样,她还是耐着性子回:“是你不想揪着此事不放,并非柳氏。”


    “我,”柳安想反问:“我不就是柳氏?”


    然见到她那双清冷的眸子透着一副看透一切的淡然,余下之言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那日被忠义侯府的侍女一番痛骂后,因实在气不过而向长兄抱怨了几句,但他并无追责之意。


    后来因她为吴王妃抱不平,他再三向兄长交代那事已翻篇。


    可,今日太子还是引他入了局,他终归不清楚父兄的打算。


    见他一脸神伤,林书瑶轻叹出声:“静恒公子,今日过后,姚安郡主与你才算真正两清。”


    柳安闻言,抬眸看向她,见她双眸明亮如星辰,闪烁着通透豁达的光。


    他忽然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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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冲动之下将她推入荷塘前的一段对话。


    当时,她语带嘲讽:“死的是吴王妃,并非你的妻,你为何如此急于回城?若你在路上出何变故,河东柳氏岂不是要踏平忠义侯的门?”


    他没有认真听后面半句话,而是因那句:“并非你的妻”而暴怒之下,用力推开她的手,才不小心将她推入池中。


    如今再回想起那日,他猛然发现,她一直都这般清醒。


    “你,你真的不能再骑马了吗?”他凝视着她的双眼问,想从其中看出一丝慌乱。


    却见她一派坦然,点点头回:“估计未来几年都不能再上马背。”


    言至此,她突然想起周砚。


    不知他有没有为自己挑选好马匹,鹿鸣不知是什么颜色?


    若自己还活着,定然要让他教自己骑马。


    初秋黄昏的落日带着未消的暑气,让光芒照耀下的一切都笼罩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林书瑶看着远处的夕阳,猜想此刻的周砚是否正策马奔驰?


    朝中局势太复杂,雁门关才是真正适合他的地方,唯有在那里,马背上的他才会真正快意。


    柳安再次陷入沉默,继续不近不远地跟在她身后。


    秋风吹拂下,她身上薄薄的披风轻轻翻飞着。


    她的脚步早已混乱不堪,双脚只能随着宫人的步伐艰难前行。


    可即便如此,她口中也唯有那句:“就此两清!”


    眼看离宣仁门越来越近,他的心口似有难以名状的自责似柳絮一般被秋风吹得左冲右撞。


    她荒唐行事在前,他不该自责的。


    可她受罚后那副坚韧倔强的表情却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郡主,”鬼使神差地,他快步走上前。


    林书瑶正想着遥远的雁门,思绪忽然被打断,不解地看向他:“静恒公子还有事?”


    她眼中带着戒备和疏离,柳安一望之下,顿时忘了想要说出口的话。


    顿了一瞬,他双手抱拳行礼:“宫门已至,就此别过,郡主保重。”


    林书瑶点点头:“公子保重,后会无期。”


    那日他和李舒窈到底因何争执,连年糕都不得而知,她真怕他突然提起那日。


    现下,她如此回答,想必他不会再提当日之事了吧?


    一声“后会无期”让柳安一怔,但他只是回礼后转身离去。


    此事终于告一段落,林书瑶顿觉轻松,连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不少。


    侯在宫门外的孙清越看到这样的林书瑶,一声惊呼过后,压低声音问:“太子当真责罚了你?”


    林书瑶点点头,用尽全力才借着年糕的力爬入车内。


    “贵府不是有上好的金疮药吗?快些带我去上药。”


    孙清越还在震惊中,闻声回过神道:“金疮药主治刀剑伤口,你这用不了。”


    “那便绕道去太医署请孔太医去忠义侯府上药吧”林书瑶笑回。


    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当初不过被太后责罚跪一个时辰就能“嗷嗷”大叫的她,今日竟然如此无畏,且如此能忍?


    孙清越震惊的不是太子狠得下心杖责她,而是好友这副隐忍的本事。


    “阿瑶,你是不是磕坏了脑袋?”她忍不住问。


    “你怎会有此一问?”林书瑶顿生警觉。


    接着反问:“难道我没有痛哭流涕,就是坏了脑袋?静恒公子在场,我得顾及脸面不是吗?”


    以前的姚安郡主哪里会在意脸面?她当初嘲笑洛阳贵女为莫须有的脸面,活得太累。


    孙清越虽心有疑惑,却更担心她的伤,忙催促马夫去太医署找那个倒霉的孔太医。


    孔太医确实倒霉,本来他已收好东西准备下职回家陪夫人和孩子,如今姚安郡主又出了事。


    轻叹一声,他不得不带上药箱坐上了忠义侯府的马车。


    东宫,玄德殿。


    姚安郡主和柳安离去后,太子仍坐在原位苦思表妹今日为何会有这般反常之举。


    片刻后,内侍秋平来报:父皇召他入宫。


    他闻之,苦涩一笑后,心底深深松了一口气。


    他做任何事都逃不过父皇的眼,也不能让父皇真正满意。


    然而,今日却因姚安的反常之举,让他更有底气去见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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