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几天,宫中传来好消息,当日的黑衣人刺客被抓伏法。
这个消息是新上任的禁军都指挥使韩培亲自禀报给慕卓宁的。
禁军近日错漏频出,因而被明轩大换血。
再次见到韩培,慕卓宁忍不住激动得热泪盈眶。
上一世,韩培是慕卓宁当上太后才提拔起来的。
起初朝局动荡,大皇子又昏庸无能,韩培成了慕卓宁的左膀右臂。
多少个不眠之夜,要不是有他恪守在慈宁宫外,她觉得她都不一定能熬过去。
没想到这一次,韩培这么早就成了禁军都指挥使。
当着韩培的面,慕卓宁有意无意亮了亮那枚麒麟令牌。
她知道,韩培是聪明人。
听着韩培的禀报,慕卓宁还是放心不下。
禁军捉到的刺客真的就是那个嬷嬷吗?
即便如此,她到底不能亲自去辨认尸体。
慕卓宁原以为此事过后,紫萱殿能平静些时日。
然而好景不长,不几日,宫中突然流言四起,言之凿凿,说皇上属意二皇子登位。
紫萱宫再次陷入了宫斗的漩涡,成了众矢之的。
流言出来当日,大皇子回到宫中,一进门就把茶壶茶杯摔了满地。
陆婉宜闻讯而来时,一只茶杯正好砸在她脚前,碎成齑粉。
面前年仅八岁的孩子,眼神却如野狼一般闪着贪婪暴虐的光。
“那流言是你着人放出去的?”
“你不是说我才是天命之人!”
“你这样做到底是何意?”
陆婉宜皱起眉头,鄙夷地看了大皇子一眼。
“我既然说你是天命之人,你还在意这半路的流言做什么?”
“你我现在同船而乘,船翻了对我也没好处。”
“若是这流言不是我放出去的,你再来斥问不迟。”
她越来越看不上大皇子了。
这孩子资质实在有限,时常分不清好歹。
原先以为不过是个傻儿,贪恋母爱,日后也好掌控。
但相处几日就不难发现,他其实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
陆婉宜不由得怀念起上一世的二皇子来。
那孩子虽然桀骜不驯,但从未有过害她之心。
紫萱殿那边,二皇子也听到了流言,回宫后便立刻去找了慕卓宁。
小小的人儿满脸忧色,目光沉如水。
慕卓宁给他递过一杯茶,什么也没问,只等他自己开口。
二皇子喝了茶,沉吟片刻便说道。
“我娘死前也是这样,先有父皇属意我登位的流言传出。”
“我那时太小,什么也不记得。”
“乳娘说,娘的死有蹊跷……”
“但乳娘很快也死了……”
“我想替娘报仇,我一直没忘记这仇,但我找不到证据。”
二皇子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母亲,我担心……”
慕卓宁搂过二皇子,只觉得这幼小的双肩上背负了远超这个年纪的沉重。
她柔声劝道。
“我知你的心,但宫中本来就有诸多身不由己,避无可避。”
“你放心,我们都得活着。”
此时的二皇子像是短暂对慕卓宁敞开了心扉。
他絮絮叨叨说了自己的很多事。
从二皇子的叙述中,慕卓宁敏锐地感觉到。
皇上可能没她以为的那么宠爱二皇子,且一直对他的外家心存忌惮。
这让她对自己之前的判断生出了一丝疑虑。
二皇子像只小狗,边说话边在慕卓宁怀里蹭来蹭去。
蹭得慕卓宁的心瞬间化成了一滩水。
两世为人,她都没有自己的孩子。
上一次,她将所有的母爱都给了大皇子。
母爱让她无私,不计付出,甚至愚蠢得可笑。
想到大皇子登位后就意图过河拆桥、鸟尽弓藏,慕卓宁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这也让她软化的心立刻恢复了理智。
“你娘的仇你记得是应该的,这会让你保持理智。”
慕卓宁淡淡开口,二皇子也一下子从她怀中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她。
慕卓宁知道,二皇子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时不时就会被对母亲的思念和对母爱的渴望击垮。
可在这深宫中,若想活下去,就不能有弱点。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只能陪他三年。
以后的路,他迟早还得自己去走。
再说,上一世他的结局可不怎么好。
虽然相处的时日不多,但慕卓宁感觉得出来,二皇子是个赤诚的孩子。
她也希望,他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能活下去。
“在这宫中,你谁也不能靠,只能靠自己。”
哪怕残忍,慕卓宁还是要告诉二皇子这个事实。
“你不能让人看出你真正的欲望,”
“你要学会借力打力,声东击西,还要学会做交易……”
她说的,又何尝不是她所经历过的?
毕竟,她也算是上一届宫斗冠军呢,慕卓宁心想。
“母亲教诲,儿臣记下了。”
“那下一步,母亲打算怎么做?”
慕卓宁双眼望着远方,似在回忆些什么。
只有先活下去,三年后才能有命出宫。
片刻,她才说道。
“你自有你父皇看顾,”
“母亲少不得也得找个靠山,至少不能拖累你。”
二皇子知道慕卓宁一向无宠,懂事地没说话。
慕卓宁赞许的笑笑,接着说。
“我听说,太后一向潜心礼佛?”
二皇子眼睛亮了亮,点了点头。
乾清宫内,明轩等来了从紫萱殿回来复命的韩培。
“她怎么说?”
韩培一脸正色,答道。
“回皇上,宁嫔娘娘听完卑职的禀报,情绪平静,但看起来似乎仍旧有些不放心。”
明轩皱起了眉头,不放心?
这不是摆明了不信任他吗?
他刚要开口,韩培又说道。
“不知是不是卑职错觉,”
“卑职总觉得,宁嫔娘娘有些刻意让卑职看到她手里的禁军虎符。”
明轩的眉毛一挑老高。
“看来也并不是蠢到家了嘛。”
他的这个宁嫔,竟然知道那是禁军虎符,还知道在韩培面前显摆。
看来,这个女人比他以为的还要奸猾。
明轩想起那天她掷地有声告诉自己她要出宫,心里就没来由烦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