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视着,许陈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偏执的眸子和苍白的脸色。
那双蔚蓝色的眼瞳里没有属于人类的温度,倒映着这个被强行静止的世界。
即使就这样看着一切,看着“死而复生”的许陈,看着暂停的一切,或是透过这些看到些别的什么,都永远是这样……不起一丝波澜。
许陈厌恶这个样子的她,可惜她每时每刻都是这个样子的。
维洛萨娅看着许陈,冰封的瞳孔里似乎闪过一瞬的波动,那波动很小很小,它是雪崩前微不足道的半片雪花。
但很快,蔚蓝又归于永恒的宁静。
徐同往常,她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白色睫毛遮住那片深邃,一个细微的动作,却隔绝了整个世界。
她的行为无时无刻不在写着——她不在乎。
狂风凝固在空中,一片被吹起的树叶静止在离地半米处。
那些被定格在惊恐瞬间的老者幼童,还有不远处身体僵硬、脸色惨白的莉薇娅,都成了这场无声对峙中无关紧要的布景。
“你为了她回来吗。”维洛萨娅开口,声音像是从另一个维度传来,空灵又冰冷,和以往一样,不是疑问,是陈述。
许陈的目光发暗的颤了一下,他心底全是情绪,怨占多,但到了嘴边却什么也泄不出来,眼只能从莉薇娅身上移开,最终落回那片素白的发顶。
他不确定自己是在逃避还是别的什么,也不想再去想了。
“不。”他说。
“是为了你。”
他向前走了一步,眼中全部情绪像是爆发出来又像是全部掩去,他现在跟维洛萨娅一样喜怒不形了。“我们谈谈。”
【啊啊!!警告警告!检测到目标个体‘维洛萨娅’已完全超脱当前世界模型限制!】
【其存在本身即为干涉现象!风险等级评估失败!无法计算!】
【宿主你是什么时候疯掉的啊!谈?你跟一个活体天灾谈什么?!!谈超自然死法吗??】
【我求您了快走吧!!人物档案不齐,谁知道这副冷脸是爆发前兆还是豪不在意呀!不管如何都对我们不利……】
【快离开吧,宿主,您别这样了,虽然我不知道您发生了什么才变成这样,但人总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别的渴求啊!这只是模拟世界里失控的一个角色罢了!】
【难道您想进行的这番谈话比您的命都重要吗?】
系统的警报声在许陈的脑海里疯狂嘶吼,软妹音都带上了哭求的意味,许陈意识到,这次他有可能真的死,失去意识,再也不可能醒来的真正的死。
但是又如何,难道现在离开他就能安心的活了?
或者说,他根本不相信所谓的极速撤离。
如果特局拥有从维洛萨娅手中捞人的能力,可以打破这里“神”的限制,那为何自己被困在那个7天循环中时,丝毫音讯都没有?
不不止7天循环,甚至就在现在这个空间中,他们也依旧不是维洛萨娅的对手,在这里,“神”是唯一的标准,无论你是外来者还是英雄,都要跪在神的脚下,无一例外。
许陈不觉得逃避就能活,而且他做不到带着一身怨怼后退。
如果一个人什么都能忍让,那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活该。
于是,许陈对这些噪音充耳不闻,他甚至理清思绪都比平时更快——需要一个更安静的地方。
一个念头升起,他抬起手,准备撕开一道空间裂隙。
指尖有银色的光芒开始萦绕,能量在他的操控下汇聚,带着一种新生的、无坚不摧的错觉。
他感觉自己正触摸到世界的底层逻辑,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写。
然而,就在他调动那股刚获得不久的力量时,动作猛地停住了。
等等……世界的底层逻辑?
维洛萨娅?!!
瞬间,指尖萦绕的银色光芒不再纯粹。
不……不!!!
它一直都很纯粹!只是他现在才感知到那纯粹的源头。
这股力量的每一次脉动,它运转的每一条法则,都带着一种无比熟悉又陌生的印记。
许陈的瞳孔剧烈的颤着,他甚至不需要思考,答案就已经本能地浮现在脑中,即使千般万般不愿意,它都那样真实的被确认了。
他所掌握的,并非一种独立的权限,而是一种被赋予的资格,一张有时效的通行证。
许陈下意识地看向维洛萨娅,手不知何时也开始发颤,眼中的情绪却慢慢变成死水,那是带有攻击性的,全是痛恨的。
她,就是源头
这整片空间,连同他刚刚从血月中窃取的力量,本质上都与她同源。
他不是什么颠覆规则的黑客,他只是一个在系统主人面前,炫耀自己刚刚捡到的、一个临时管理员账号的实习生。
用她的力量,在她构筑的世界里,撕开一道她不允许的裂口,这个想法本身就荒谬得可笑。
许陈慢慢放下了手,指尖的光芒随之消散,顺从地回归到它应属的地方。
【你终于发现了?!她就是规则本身!我们现在就相当于一段在她电脑上运行的程序,你还想当着她的面自己创建一个新文档!!】
【宿主,我说了这里不对劲,这里已经完全失控了啊!!实话说我到现在都无法100%确定撤离成功,但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你冷静的思考一下,你到底想不想活!】
维洛萨娅始终静静地看着许陈,看着他抬手,又看着他放下。
那双重新抬起的蔚蓝色眼瞳,一如既往。
清澈得能倒映出他此刻的轮廓,又深邃得望不见任何情绪的尽头。
许陈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看着她,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那弧度带着几分自嘲,又带着更多说不清的玩味。
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心中所有的雾都清了。
他不是不想活,不是没有恐惧,不是没有怨气,不是没有退缩之意,他只是确定了他的目标
——不论其他情绪多汹涌,最清晰,直观,并在刚刚如同镜子碎片一样刺入他心底的念头只有一个。
那就是无论其他的一切对他来说多重要,都比不过想让维洛萨娅死的心。
他想让维洛萨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