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仿佛来得格外地早,才不过十月份天就已经开始变得很冷。
章钊霖从会议室里出来,何秘书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两人低语几句,何秘书匆匆离开,章钊霖抬步进了办公室。
成堆的文件就堆在宽大的桌面上,章钊霖有些疲惫地坐进办公椅里,光滑的桌面反射出出一张愈发漠然冷淡的脸。
他这段时间很忙,可为什么已经这样忙了,还是忍不住会想起那个不该被想起的人?
唐景轩倒是讲信用,一个月过去了,不仅没再出现在他面前,好像人都已经不在京市了。
呼出一口气,章钊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短暂地休息了十分钟,神色麻木地拿过一边的文件看了起来,仿佛刚才的心绪波动只是一场幻觉。
夜晚来临,一套已经漆黑一个月的简陋出租屋再次亮起了灯光,不过点亮这盏灯的人并非主人家,而是一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章钊霖拧眉在屋里绕了一圈,一屁股坐在了唐景轩的床上。
早知道唐景轩这么抠门儿,他应该再加一笔分手费的,至少让他舍得在市区租一套公寓。
床板有些硬,章钊霖坐着并不觉得舒服,干脆脱了外套直接半躺在了床上。
天花板上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发霉色块,看起来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蜘蛛。
章钊霖瞪着它,它也瞪着章钊霖。
章钊霖思绪一点一点飘远又一点一点回拢。
最后将头埋进了枕头里。
唐景轩很久没回来了,这个出租屋里没有他的味道,只剩这个枕头还有一点唐景轩常用的洗发水的味道。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在之前,明明两个人用的一样的洗发水和沐浴露,但唐景轩的味道就是带着不一样的好闻。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章钊霖从床上坐了起来,抓起手边的外套要往外走,却在床角处发现一个反光的小玩意儿。
那是一条海豚项链,是唐景轩去海边的时候毫不犹豫买下的装饰项链,不值什么钱,但从唐景轩当时的表情来看,他喜欢得不得了。
看起来爱不释手的东西实际上随手就可以丢弃,对这条项链是这样,对他章钊霖也是这样。
明明总说想他,总表现得离不开他,可真到走的那一天,唐景轩却又走得那样干脆那样毫不留恋,好像谋划了很久期待了很久。
章钊霖勾着那条项链看了很久,面不改色地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什么都可以丢弃的唐景轩可能以后根本就不会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条项链。
只需要两步,章钊霖就从简陋的卧室走到了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的客厅里。
章钊霖拿起桌上的空烟盒冷笑了一声。
唐景轩究竟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呢?
这一年里,瞒了他多少又骗了他多少?
窗户上有一株水培薄荷,因为主人太久没回来,小花盆里的水早已干涸,病恹恹的样子看着离死也不管了。
章钊霖看了它一会儿,心生怜悯,抬手接了一点自来水灌进去。
用指尖点了点薄荷枯黄的叶片,章钊霖自言自语道:“看吧,他果然是个坏东西,把你养得这样不好。其实他应该不喜欢薄荷,不然的话为什么直接就把你丢在这里了?他就喜欢那种没用的……比如水葫芦?”
“他眼光真的很差。”
章钊霖想顺手把它带走,但又发觉太显眼了。
“下次再来看你。”
章钊霖重重关上门,高大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杂乱的小巷。
唐景轩又要入组了,失去章钊霖的资源,他也凭自己的演技拿到一个不错的角色,这是一个部投入很大的剧,导演在各个方面都很要求严格,要求在正式入组前封闭式训练两个月。
不知道别的演员有没有什么怨言,这对唐景轩来说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他希望可以再忙一点,再累一点,这样他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忘记了。
唐景轩的努力和认真有目共睹,导演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看着他越来越利落的动作,心里却暗自赞赏。
唐景轩的一些事他其实也听说过,不过他也没太在意,身处这个社会,谁都比谁高尚?
只要有天赋又认真肯上进,他也愿意给机会。
唐景轩谦逊有礼,在剧组人缘不错,刚结束训练,就有同剧组的演员过来跟他打招呼。
“景轩,晚上我们几个没事做,约了打游戏,你要一起吗?”
说话的人叫陈迳燃,跟唐景轩的资历和名气都差不多,平时两人也能聊得来。
“看情况吧,今天晚上朋友会跟我打电话,如果结束得早的话就一起。”
“嘿嘿,是女朋友吧?普通朋友怎么会打很久的电话?”
唐景轩笑了笑,收好东西起身。
“不是女朋友,走吧,先去吃饭。”
吃完饭回来,唐景轩拿出手机,上面已经有一个未接电话了。
唐景轩点了一根烟才打了回去。
“轩哥,之前的事我想跟你郑重地说一声对不起。”
“我已经就说过了,你没有对不起我,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没有权利干涉你。”
而且最后为这件事善后的是章钊霖,杨晏清该说谢谢的应该是他才对。
杨晏清苦笑了一声,道:“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出手帮我,还受了伤,我那个时候犯傻,觉得反正秦先生也瞧不上我,干脆就……幸好你来了。轩哥,娱乐圈不适合我,我干脆跟着游凌去创业了,他现在干得有声有色,我去凑个热闹,兴许以后还能混个杨总当一当。”
一支烟抽了一半,唐景轩毫不犹豫地掐断,他准备要戒烟了,抽烟对身体不好。
“好,等我这边忙完了咱们再聚,这件事我真不怪你,你不要太放在心上,而且都已经过去了,没必要一直去提它。”
杨晏清犹豫之后突然问:“轩哥,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知道吗。我很珍惜这份好,可我又觉得惶恐,我就是……就是觉得好像不该属于我一样…..”
唐景轩停顿了很久,声音变得很轻很远:“晏清,你很像一个人。”
“谁?”
“下次告诉你,不说了,我要休息了。”
“好……但是轩哥,我不想像别人。”
挂断电话,一些被刻意压制的记忆像潮水般漫了出来。
唐景轩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那半根熄掉的烟再次被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