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舒不动声色地挑眉。
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很强大的意志力,如果这种情况换成别人,恐怕早就已经痛哭流涕,抑或是直接晕过去了。
说实话,在兰舒对他的认识里,他是没有这么强的忍耐力的,所以才会对他后颈那东西的入侵进度发生了些许误判。
有些僵持的气氛被走过来的玉瑾之打破,他手里端着一个青花瓷盖碗茶,但视线却没有落在两人身上,而是偷瞄着兰舒身边对着他龇牙的小鬼。
刚才的事情,他隐约有些察觉,谢珊虽然讨厌恩人,但她毕竟从小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不至于失态成那样。
而看到此刻呈现半透明状态的小鬼,他隐约有了答案。
这小东西居然还会护主,倒是改变了他对鬼物的看法。
“九儿那里,你不去看看吗?”
兰舒忽然对着神游天外的玉瑾之开口。
玉瑾之这才反应过来,恭敬地回答,“今天天色晚了,我不去打扰九儿姨,等到明天白天或者什么时候再回去看看。”
他想到什么,又紧接着表忠心。
“但既然九儿姨让我跟在你身边,你又那么多次救了我的一条命,我早就是你的人了!”
“再说这里还有谢钊哥,还有黎晗,我跟着他们在一起相处得也很开心。”
兰舒眼角眉梢终于舒展几分,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既然这样,你就一直跟着吧,过两天我如果有时间陪你一起回去看看九儿。”
玉瑾之脸上浮现出喜色,“她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那我就先下去了,恩人!”
玉瑾之满脸喜色地往堂外走,却正好撞见了往这边进来的谢祖谦。
“谢爷爷,时候不早了,您怎么过来了?”
谢祖谦脸上也没有被撞见的尴尬,反倒都是真诚,“谢珊今天顶撞了小姐,我肯定是要赔礼道歉的。”
玉瑾之得知原因,自觉再在这里不太合适,于是打了个招呼,便主动离开。
随着谢祖谦的到来,桌上的三人又重新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最终老爷子按捺不住,搓着手,率先跟兰舒道歉。
“小姐,今天我实在对不住您,跟了您这么久,也没学会您的手段。”
“我对这些子子孙孙还是太仁慈了,把他们养成一副骄纵的性子,尤其是谢珊,今天实在失礼……”
“这件事暂且这样过去,她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我也只在这件事上不与她计较。”
这话说得明显,谢老爷子却不敢反驳,只唯唯诺诺点头。
“今后您在的地方,我会让他少说话,多做事,不惹到您生气。”
兰舒不置可否。
谢钊始终在一旁沉默,仿佛两人口中说的不是他平时很疼爱的妹妹。
谢祖谦逐渐将话题转移到了他身上。
“小姐,谢朝脖子上那的伤,不像是一般的伤。”
“我知道上面有不干净的东西,但这东西邪性,凭我这点本事解决不掉,倒是要麻烦您了。”
兰舒的视线也随着他的话,落到了谢钊后颈的那团黑影上面。
比以前更加浓郁,看上去阴冷的鬼气也越来越多,甚至就连在她看上去的时候,那股气息都试图去攻击她的精神世界。
“呵。”
兰舒冷嗤一声。
以为自己力量变强大了,就可以对她产生影响了吗?
自不量力。
眼中划过一道暗芒,随后那股气息猛地躁动,却没再展现出一点对兰舒的攻击性。
可随着那东西开始不安地跳动,谢钊脸上的表情更僵硬了,甚至下意识缩起了脖颈,又将扣到最顶上的衬衫领口往上拉,一直盖到下巴的位置。
看来此时的谢钊还有意识,知道不让爷爷担心。
这个时候,兰舒却忽然在脑海中给玉瑾之传音。
在场的两个人,一个通灵性听得懂,一个沾染的鬼气,也听得见她说的话,一时间都有些莫名其妙。
“玉瑾之,去把西厢房第3个樟木箱里的黑檀盒子拿来。”
房间内两人隐约有预感,兰舒要对这些事做出干预。
所以,氛围竟又一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很快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两声客气的敲门之后,大门被推开,玉瑾之脚步带风的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大箱子。
“恩人,这箱子好沉,里面什么东西啊?”
兰舒没回话,眸色沉沉。
不知为何两人突然有些不安。
谢祖谦不明所以,却觉得身上发凉,通过下意识搓膝盖的方式试图获得些热度和安全感。
而谢钊脑中忽然清明了些,顿时明白了眼前的状况。
他面上不动,骨节分明的手却蜷曲起来,短短的指甲掐入手心,带来微微的痛感。
几人的事情不约而同地落到了盒子身上。
是个很大的盒子,通身乌黑油亮,上面带着一个颜色高级的锁头。
是黄铜合页,散发出淡淡冷香,一瞧就并不属于这个年代,是个很不同寻常的老物件。
隐约察觉到危险的气息,透过衣服,兰舒看见谢钊身后的黑气渐渐散去,只有一小部分没入他体内,但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影响。
兰舒不动声色地打开盒盖,里面的东西第一眼看起来却并没有什么特别。
红丝绒的布衬里,静静躺着一块石头。
但仔细看去,那石头并不普通。
巴掌大小的东西,通身乌黑像墨水一般,在外面正常是看不见的。
尽管全身乌黑,但里面却隐隐流动着暗红色血丝般的光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运转。
“拿起来试试。”
这话是兰舒对谢钊说的。
自从看到这块石头之后,谢钊感觉自己的意识竟然前所未有的清醒,好像回到了以前的状态,这种感觉让他难免有些兴奋。
刚才因为被鬼物侵占,冰冷的指尖接触到石头的时候,他因为上面温热的温度瑟缩了一下。
“什么感觉。”
谢钊乖顺回答,“这石头上面有温度,是热的,像冬天的暖水袋。”
兰舒嘴角微扬。
“看来这东西还是道行不够。”
它太着急了,却露出了自己最明显的破绽。
兰舒心里莫名一轻,看向谢钊的眼神里染上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