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丫头来认亲?竟是军区大院祖奶奶!》 第九十五章:造孽? “怎么会?!” “怎么又是赔钱货!我的大孙子呢?!”刘母尖叫道。 林小梅虚弱地躺在床上,身下的被褥浸满了鲜血。 刘云海站在一旁,脸色铁青地看着稳婆怀中那个瘦小的女婴。 “肯定是那个死丫头诅咒的!她就是天生来克我们刘家的,否则怎么可能又是丫头片子!”刘母满眼怨恨,一把夺过女婴,婴儿发出微弱的啼哭。 “哭哭哭,一个赔钱货有什么资格哭?”刘母恶狠狠地摇晃着婴儿。 “都是你们这些赔钱货害得我们刘家绝后!” “妈!你干什么!”刘云海看到刘母的举动,想到这么多人看着,想上前阻止,却被母亲疯狂的眼神吓住。 林小梅强撑着虚弱的身子从床上爬起来,“还给我……我的孩子……” 刘母充耳不闻,抱着婴儿就往外冲。 “我的孩子……”林小梅着急,顿时从床上摔了下来,腹部的伤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地面。 她伸出的双手在空中徒劳地抓挠,发出绝望的呜咽。 钟淑芳连忙伸手去扶林小梅。 刘母抱着女婴冲出房门时,谢钊一个箭步上前拦住去路。 “老太太,你这是要把孩子带去哪里?”谢钊声音沉稳,目光锐利如刀。 刘母猛地刹住脚步。 见此,刘云海眼里带着一丝慌乱,立马上前。 “同志,这就是误会,我妈只是想要将孩子抱下去而已,她能抱着孩子去哪里啊!” “是吧,妈!”刘云海只能用眼神暗示母亲。 只希望刘母可千万别在这种时候犯傻! 谢钊视线紧盯着刘母。 刘母此时似乎也已经反应过来,浑浊的眼珠转了转,脸上扭曲的怒意瞬间变成一副焦急模样,“我…孩、孩子饿了,我带她去喝奶!” “对,我要带她去喝奶。” 她怀中的女婴突然‘哇’地哭出声来,声音微弱得像只小猫。 那哭声刺进兰舒耳中,她看见红衣小女孩飘到刘母身后,伸出青紫的小手,却在触碰到婴儿前着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 “死赔……乖,别哭,奶奶带你去喝奶好不好?”刘母勉强的扯了扯嘴角。 “同志,我带着孩子去喝奶没问题吧?” 谢钊皱眉,对于刘母的话并不相信,“喝奶需要跑这么快?” 他的视线落在刘母青筋暴起的手上。 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郑死死掐着襁褓。 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去给孩子喂奶的样子。 何况刚刚刘母的神情,明显第生下来的是女婴感到不满,最开始那神情,就像是想要直接抱着孩子弄死的样子。 玉瑾之也觉得不对劲,应和道,“就是啊,你要喂奶干嘛要抢孩子?你这样子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想要直接将这孩子处理掉呢!” 没错,玉瑾之就是故意的。 到现在,他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还有之前兰小姐说的话。 在看到刘家人对于出生女婴的态度。 正常人难道不都应该高兴吗? 然而,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到过他们有高兴的样子,反而在看到是女婴的时候,神色愤怒,说的话也过分的难听! 女婴怎么了? 刘母眼神闪烁,“我、我着急嘛!这可是我们刘家的血脉!这孩子看着这么虚弱,我当然是着急想要给孩子喂奶不是?” 刘云海连忙应和,“对啊,几位同志,我想着其中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我妈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情呢!” 玉瑾之冷笑一声,“那谁知道呢?毕竟我看你们似乎并不想要这个孙女更想要孙子吧?” “我听说,这有些人家,为了想要孙子,直接不折手段,只要看到孕妇生下来的女婴,就会直接将女婴处理掉。” 话一出,刘母跟刘云海的神色都有些难看。 刘云海赔笑道,“误会!这都是误会,我们怎么可能这么做!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们老刘家的孩子。” “是啊,我刚刚真的只是怕孩子饿到,军爷您让让,孩子饿坏了!” 女婴的哭声越来越虚弱,小脸憋得发紫。 此时被钟淑芳重新扶回到床上的林小梅眼睛死死盯着刘母怀里抱着的孩子。 根本就顾不得其他。 “我的孩子……” 谢钊盯着刘母看了几秒。 他没有证据,更没有立场阻止一位‘关心’孙女的祖母。 刘母被谢钊盯的心里发毛。 “还我的孩子!”林小梅哭喊着。 “小梅,你别激动,你身体……”钟淑芳欲言又止。 玉瑾之忍不住开口,“这位老太太,就算你是要喂孩子,也应该将孩子给孕妇吧?” 刘母抱着孩子不愿意松手,“同志你是男人你不懂,小梅这刚刚生产完,这哪里有奶啊,而且她身体还这么虚弱,我得带孩子去喂点羊奶。” “我就是给孩子喂点奶都不行吗?” 谢钊眸色暗了暗,终究还是侧身让开了路。 刘母如获大赦,抱着孩子一溜烟消失在屋子里头。 刘云海安慰着情绪有些激动的林小梅。 “小梅你别担心,我妈就是去喂孩子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 兰舒见此,转身出了屋子里。 谢钊跟玉瑾之两个大男人也不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跟着一起出去。 林小梅满脸灰白之色。 刘云海见她不在闹,也没在管,看到旁边的稳婆,直接将钱递给了对方。 稳婆揣着鼓鼓的钱袋从里屋出来,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 她瞥了眼院中的几人,尤其是看到谢钊时明显瑟缩了一下,加快脚步往大门走去。 “造孽啊……”她边走边嘟囔,“要不是钱给得多,谁乐意接他家的活……” 兰舒眸光一凛,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谢钊正要开口,玉瑾之拽了拽他的袖子,低声道,“兰小姐只有打算,咱们先在这里盯着吧。” 那稳婆也是个女子,说不定兰舒去问,会更方便问出一些东西。 稳婆出了刘家大门,七拐八拐走近一条小巷里,她从钱袋里摸出几张银钱,在手里掂了掂,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九十六章:家事?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笼罩了她。 “哎呦喂,吓死老婆子了!” 稳婆在看到是兰舒时,皱了皱眉,眼里带着一丝警惕。 “你这是干啥?是镇长家找我还有什么事吗?”稳婆试探询问。 “你这些年给刘云海他们家接生过几次?”兰舒的声音像淬了冰。 稳婆吓得手里的钱袋险些掉在地上,她目光看向兰舒时,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小、小姑娘,你没事问这些干什么?” 兰舒蹙眉,“你只要回答我就行。” 然而,稳婆却不愿意说,“我不知道,你别来问我,你谁啊?别人家的事情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之后稳婆便想要绕过兰舒离开,却被兰舒堵住了去路。 稳婆心里十分不悦,“不是,你到底要干啥?” “你给别人接生过多少次都不知道吗?”兰舒冷眼看着她。 稳婆心里发虚,板下了脸,“我就算知道又怎么样?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兰舒眯起眼睛,稳婆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上前一步,“你之前为他们接生的那些女婴,都死了吧?” 稳婆的脸色刷地变白,干裂的嘴唇颤抖着,“你、你胡说什么……” “你因为接生导致间接杀人,阴债总是要还的。”兰舒冷冷道。 稳婆被兰舒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声音发颤,“我杀什么人了?我老婆子接生十几年,从来都是保大人小孩平安,我怎么就杀人了?” “这些孩子,最后都去哪了?” 稳婆顿时不在说话。 兰舒冷笑,“阴德损尽,那些婴灵的怨气,已经开始找上你了,你全家必遭横祸!” “你胡说——”稳婆突然尖叫了起来。 巷子的尽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中年男子满头大汗地跑来,“妈!你怎么接生完也不赶紧回去?小宝突然发高烧,浑身起斑!” 稳婆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她惊恐地望着兰舒,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不可能! 这小丫头片子肯定是在故意吓唬她的! 兰舒静静站在原地,那双漆黑的瞳孔仿佛能照透人心最阴暗的角落。 稳婆跟着儿子匆匆离开。 红衣小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兰舒脚边,仰着小脸看她,微风吹起女孩破碎的红裙,露出小腿上青紫色的勒痕。 和新生儿如出一辙。 兰舒垂眸,轻叹了一口气,“麻烦。” 但看着小女孩那副乖巧的眼神,却伸手轻轻摸了摸她冰冷的头顶,小女孩眯起眼睛,像只被顺毛的猫。 之后兰舒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折成三角,让小女孩拿着。 回到刘家时,谢钊正与刘云海在院中对峙。 见兰舒回来,谢钊快步走到了兰舒的身边。 院子里。 刘云海正满脸堆笑地给谢钊几人倒茶,“谢长官,最近家里的事情有点多,可能有些招待不周的地方,希望你们别见怪。” 院中的茶盏冒着袅袅热气,刘云海的笑容十分刻意僵硬。 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眼神却时不时瞟向谢钊身旁的兰舒。 谢钊将刘云海的小动作全部收入眼中。 “这次过来,是为了调查你们女儿离奇失踪的尸体,你们家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刘云海脸上带着为难的神色,“谢长官,您看这尸体丢失的事,我们家确实真的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明明之前尸体还躺在棺材里面的,结果下葬的时候人就没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讨好,“之前警局的时候也有人来过调查过这件事情,但都没有什么音信。” 谢钊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借着这个动作观察着刘云海的表情变化。 “刘镇长,尸体不会自己跑掉,这几日进出刘家的都有谁?” 茶杯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刘云海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茶水溅出几滴在桌面上。 “这……这些日子除了自家人,就算来吊唁的乡亲们。”刘云海说着,目光不自觉的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妻子。 “之前我女儿的尸体一直都是我妻子守着的,当初小雨出事,我妻子一直接受不了这件事情,所以日日守着棺材,但尸体究竟是怎么不见的,我们是真的不知情。” 谢钊视线顺着看了过去。 钟淑芳低着头,双手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她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魂魄,脸色比纸都还白。 兰舒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对于钟淑芳的反应,兰舒心里却觉得十分奇怪。 她明明那么疼爱自己的孩子,看神情,也不像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对丈夫和婆婆的恶行视而不见? “钟夫人,”兰舒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你看起来很不安,既然当初尸体是你守着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钟淑芳猛地抬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刘云海,却被刘云海一个警告的眼神钉在原地。 “我…我不知道……” “我妻子之前操持丧事太累了,”刘云海急忙插话,“加上当时孩子出事,她身子虚……” 就在这时,屋子里面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把孩子还给我!”林小梅尖锐的声音穿透了院中的平静。 “我受够了!我要带我女儿离开这里,你们把孩子还给我!” 林小梅虚弱却带着坚定的声音,“我要带她回家。” “反了你了,这是刘家的孩子,你凭什么带走?”刘母尖锐的嗓音也跟着传来。 屋子里,刘母恶狠狠地瞪着林小梅,“进了我刘家的门,生死都是刘家的人!” 谢钊皱了皱眉,忽然起身。 刘云海脸色大变,急忙拦住,“不好意思谢长官,这是家事,让几位看笑话了,我……” 林小梅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冲了起来,因刚生完孩子,整个人还十分虚弱,脸色更是毫无血色可言。 她手里死死地抱着孩子,头发凌乱。 而怀里的孩子正大哭着。 林小梅的眼睛红肿,显然哭过很久,但此刻她的表情却异常坚决。 第九十七章:怀疑 刘母拄着拐杖,脸上的皱纹因愤怒而扭曲。 “把孩子给我!” “不!”林小梅抱着孩子后退了几步,将孩子护得更紧,“我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我不会让你们伤害我的孩子的!” 兰舒的目光落在林小梅怀中的襁褓上。 刘云海见此快步走到刘芳身边,满脸温和的开口,“小梅,你在胡说什么呢?我们怎么可能会伤害你的孩子?” 为避免林小梅说出些什么,刘云海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兰舒看到林小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浮现出深深的恐惧。 “小梅,你看你这刚生完孩子,还是回房间休息吧。” “妈,你也真是的,也不知道劝着一点。” 刘母脸上带着牵强的笑容,伸手拽住了林小梅的手腕,“小梅啊,咱回屋,你这刚生产完要是吹了风,别到时候落下病根了。” “把孩子给我吧。” 林小梅被刘母拽着手腕,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怀中的婴儿出微弱的哭声。 她死死咬着嘴唇,眼中泪光闪烁,却倔强地不肯松手。 谢钊敏锐的察觉到不对,上前一步,“刘镇长,这是怎么回事?” 刘云海立刻换上一副无奈的表情,“让军官同志见笑了,小梅她可能就是误会了些什么,要带孩子离开,但这孩子这么小,哪经得起折腾?” “那个淑芳,你先将人带去大厅里,顺便上点茶水。” 钟淑芳心里犹豫,但还是按照刘云海的吩咐照做。 兰舒瞥了一眼坐在石凳上晃荡着两条小腿,正歪着头看着刘家争吵的小鬼。 似乎是察觉些什么,小鬼眼神看向了兰舒,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兰舒敛了敛眸,抬脚缓步离开。 谢钊皱眉,看见兰舒的举动,只好跟上。 见人离开,刘母立刻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抢孩子,嘴里还恶狠狠地念叨着,“你这贱蹄子,还敢顶撞长辈?这孩子是我们刘家的,想带走?门都没有!” “妈!”刘云海皱眉,低声呵斥了一声,担心被谢钊他们听见。 他冲着林小梅露出一个假惺惺的笑容,“小梅,别闹了,先回屋休息,有什么事情等身体好了再说。” 林小梅浑身发抖,死咬着唇。 刘云海眼神一冷,凑近她耳边,声音阴森森的,像是毒蛇吐信,“你以为你能跑得出去?别做梦了,乖乖听话,否则……你知道后果。” 林小梅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刘母见状,得意地冷哼一声,伸手就要去抱孩子,林小梅下意识地后退,却被刘云海一把扣住肩膀,动弹不得。 “妈,先把孩子抱回屋。”刘云海低声道。 刘母点头,伸手就要去抢襁褓。 林小梅绝望地闭上眼睛,眼泪顺这脸颊滑落。 就在这时,一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刘母身后。 小鬼歪着头,漆黑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刘母,之后凑到了刘母肩膀旁,吹着冷气。 刘母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发凉,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她皱了皱眉,心里莫名有些发毛,但很快又压下那股不安,继续伸手去抢孩子。 “把孩子给我!” 林小梅心里清楚,要是她真的将这个孩子交出去的话,那她的孩子…… 她抱着孩子,不肯松手。 刘母见状,脸色直接沉了下来,上手去掰她的手指,指甲深深掐进她的皮肉里。 “啊!”林小梅痛呼一声,手指被迫松开了一瞬。 刘母趁机一把夺过孩子,得意的冷笑,“贱人!还敢跟我抢?” 林小梅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刘云海瞥了她一眼,眼神冷漠。 之后跟着刘母一起进了屋子里。 “儿子,这孩子还是早点处理了,免得夜长梦多。”刘母看着自己怀里不停哭泣的婴儿,眼里只有不耐烦。 刘云海点了点头,“那妈你到时候随便找个时间将孩子处理了。” “对了,别让人发现了。”刘云海叮嘱着。 想到今天来他们家里调查的谢钊,刘云海眸色暗了暗。 刘母自然清楚这点,阴狠地开口,“放心,我到时候就找个机会将人带出去,绝不会让她活着碍事。” 什么也不能耽误他们老刘家抱孙子! 两人低声谋划着,却没注意到,一只小鬼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睁着大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们。 客厅里。 兰舒目光扫过屋子里的摆件,眼神微冷。 钟淑芳站在一旁,手指紧紧绞着衣角,脸色才如纸。 “刘夫人,你女儿尸体不见的时候,家里有什么异常吗?”谢钊询问。 钟淑芳低着头,“没、没有。”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孩子不见的?” 谢钊问了好几个问题,钟淑芳要么回不知道,要么就是支支吾吾的。 玉瑾之心里感觉奇怪。 “这尸体怎么可能会好端端的不见?就算是有人偷尸体,也不可能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吧?” 何况偷尸体做什么? 难道说是系凶手想要毁尸灭迹?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兰舒走到了她身边,淡淡道,“你丈夫对你不好吧?” 钟淑芳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你、你在说什么?云海对我很好……” 兰舒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不缓不慢,“你女儿的死,是不是也和他们有关?” 钟淑芳浑身一颤,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眼神闪烁,“你、你别胡说!小雨是意外落水死的,和云海有什么关系?” “是吗?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兰舒逼近,“你女儿究竟是怎么死的,尸体又为何会失踪,你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吗?” “还是说,你真的没怀疑过吗?” 钟淑芳猛地后退一步,声音尖锐起来,“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们家的事情轮不到你管!” 说完,她转身快步离开,背影仓皇而狼狈。 兰舒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眼神深邃。 “兰小姐,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玉瑾之好奇询问。 第九十八章:成精了? …… 钟淑发那个回到屋子,关上门后,整个人瘫软在地,眼泪无声地流下。 她死死咬着嘴唇,脑海里全是兰舒的话。 “小雨的死……真的是和云海有关吗?” 她想起那天,小雨落水后,刘云海和婆母的反应异常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悲伤。 而她当时沉浸在痛苦中,根本就没有多想。 现在回想起来,处处透着诡异。 不,不可能…… 云海不会这么做的。 钟淑芳猛地摇头,然而心里却止不住的动摇。 兰舒的话,就好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 她擦了擦眼泪,站起身,决定去找刘云海问清楚。 —— 刘云海在看到钟淑芳过来,皱了皱眉,神情有些不悦,“我不是让你去招待他们吗?你怎么过来了?” “他们人走了吗?” 要是走了最好。 钟淑芳看着有些不耐烦的刘云海,抿了抿唇,“人还在。” “他们还在你过来干嘛?不知道看着点?” 刘云海抬脚便要离开。 钟淑芳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将人拦住,声音颤抖,“云海,小雨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吗?” 刘云海面色一变,眸光打量着钟淑芳,“你好端端的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小雨着都死多久了,你就别在惦记了。” 钟淑芳心有不甘,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我就是想知道小雨的事情,你有没有骗我?” 刘云海不耐烦道,“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我不是说了是意外吗?何况现在这件事情警察还在调查,我怎么会知道。” “真的只是意外吗?为什么在得知小雨出事的时候你一点都你不难过?”钟淑芳攥紧着拳头。 刘云海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怒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不难过?我只是不想在你面前表现出来!” 钟淑芳怔愣,随即摇着头,眼泪再次涌出,“你撒谎……你根本就不在乎小雨,你只在乎儿子……” “对啊,你怎么可能在乎小雨,以前小雨还在的时候,你对小雨一点都不关心,又怎么会……” 刘云海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冰冷,“钟淑芳,我警告你,别给我找事!再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钟淑芳被他凶狠的眼神吓到,浑身发抖,不敢再说话。 眼泪却止不住的往外流。 刘云海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钟淑芳直接瘫坐在地上,终于崩溃地哭出声来。 是她错了,是她错了…… 刘云海来到了大厅里,原本冷着的脸在接待谢钊他们时,重新扬起了笑容。 “军官同志,其实我们知道的,该说的,当时警察在调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说了,如今家里出了这种事情,我……” 刘云海声音哽咽,眼眶微红。 “小雨是我们刘家最疼爱的孙女,当初她出事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心里都不好受。” “我们老刘家就小雨一个孩子,如今尸体还不见,昨晚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请来的道长,这事是我不该,但我就是想要尽快找到小雨的尸体,让她可以早点安息。” …… 谢钊冷眼看着刘云海扮演慈父的样子,并没有拆穿。 直到离开刘家时。 “我再去一趟警局,看能不能查到一些有用的信息。”谢钊朝着兰舒开口。 兰舒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 兰舒回到了暂住的院子时,蛇龟正懒洋洋地盘在石桌上晒太阳,见她回来,立刻昂起头,吐了吐信子。 玉瑾之看到这两只小家伙,顿时想到自己当时被这黑蛇咬了一口,险些小命丢了一事。 因此,在看到蛇龟,玉瑾之自觉的没有在继续靠近。 兰舒挑了挑眉。 “兰小姐,这蛇龟不会是在等你回来吧?”玉瑾之忍不住询问。 主要刚刚进来的时候还看到着两只东西懒洋洋的模样,结果一看到兰舒,就激动的动来动去。 要不是这蛇龟过凶的话,他还真的想要伸手摸一摸。 可惜了。 兰舒回到了正厅里。 黑蛇跟乌龟见此,立马跟了上去,它们两个大有一副争抢的样子。 玉瑾之冷哼一声,快步上前走到了兰舒的身边,伸手倒了一杯茶。 紧接着挑衅的看了那黑蛇一眼,眼里带着得意。 让你咬我! 不是很喜欢争吗? 蛇龟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屑,慢悠悠地爬到兰舒脚边,亲昵地蹭了蹭。 玉瑾之:“……” 兰舒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 玉瑾之心有不甘,“兰小姐,你饿不饿?我去拿点吃的。” “嗯。” 很快,玉瑾之便找黎晗端来了点心,为了故意在蛇龟面前炫耀,还多逗留了一下。 看吧,还是他有用。 兰舒看出了玉瑾之幼稚的举动,眼角抽了抽。 下午,谢钊才回来。 “怎么样?有查到些什么吗?”玉瑾之出声询问。 “没有,问过一遍附近的人,除了那个小雨,刘镇长家没有其他的孩子。”谢钊冲着兰舒开口。 兰舒指尖轻叩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屋内一时寂静,只有黑蛇吐信的嘶嘶声。 谢钊想到下午跟爷爷通的电话,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部队只请了一周假,过两天就要回去了。” “还有爷爷让我转达给你一句话,说希望你有空办完事情,可以多回去住。” 兰舒淡淡“嗯”了一声,伸手摸了摸黑蛇的脑袋。 黑蛇得意地冲玉瑾之扬了扬下巴。 玉瑾之嘴角抽了抽,小声嘀咕,“……这黑蛇成精了吧?” 夜深人静。 刘母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婴儿,鬼鬼祟祟地往后院走去,她低声嘀咕着,“赔钱货,今晚就送你上路!” 这时,林小梅从房间里冲了出来,脸色惨白,跌跌撞撞地追上去,“把孩子还给我!那是我的孩子,还给我!” 刘母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滚回去!再敢跟上来,信不信我连你一起弄死!” 林小梅跪在刘母面前,死死拽着刘母的裤脚,她眼眶哭的通红,声音哀求。 第九十九章:真不知道? “求求你,不用杀我的孩子,那是我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孩子,是我的女儿……” 刘母脸色沉了沉,“一个赔钱货而已,留着只会影响我们刘家抱孙子,滚开!” 林小梅拼命的摇着头,不停的祈求。 “呜呜呜,求求不要弄死我的孩子……” 见此,刘母不耐烦直接一巴掌用力地扇在了林小梅的脸上,之后更是一脚踹在了她身上,将人踹开。 林小梅脸颊瞬间红肿了起来,嘴角流出血迹,本就因为生产而虚弱的身体,根本就扛不住刘母的殴打。 “快松开,别在这里耽误时间,要是再敢拦着,老娘打死你!” 林小梅不甘死死拽着刘母的裤脚,不让人离开。 要是离开,她的女儿就真的没命了! 刘母气急,看着林小梅不要命的样子,担心动静闹的太大被其他人听到。 她立马将刘云海叫了出来。 “云海,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人拉开!” 刘云海见此,沉着脸上前,直接将林小梅的手用力的掰开,“小梅,你说你这是做什么,又不听话了?” 林小梅哀求的望着刘云海,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不停地朝着对方磕头,“云海,求你了,不要弄死我的孩子,那也是你的孩子啊,求求你……” “你在胡说什么呢?别忘了老子之前跟你说的话。” 之后刘云海转头看向了自己母亲,“妈,你赶紧的吧,别到时候让人发现了。” 刘母不耐烦应了几声。 林小梅见祈求根本没用,发疯似的朝着刘母扑过去想要抢孩子。 却被刘云海拽住,直接甩到了地上。 “妈,我跟你一起去。” 刘云海丝毫不管地上的林小梅,跟着刘母一起离开。 “不要!不要动我的孩子,把孩子还给我!” 林小梅躺在地上,浑身颤抖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刘母离开的背影。 不,不要! 她转头看向钟淑芳的房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冲过去拼命敲门。 “淑芳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们要杀了她!” 门内,钟淑芳蜷缩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哭喊声,眼泪无声地流下。 她死死咬着嘴唇,喃喃道,“逃不掉的……我们都逃不掉的……” 清晨,天刚蒙蒙亮,雾气笼罩着整个镇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寒意。 兰舒站在院中,院门被敲响。 “一大早上的谁啊?” 黎晗过去开门,一个佝偻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在看到兰舒时,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兰舒面前。 谢钊眉头紧锁。 “大师!求求您救救我孙子!” 来人正是之前为刘镇长家接生的稳婆,对方满头白发凌乱,浑浊的眼里满是惊恐。 她额头抵在地上,声音颤抖,“大师,我孙子高烧不退,怎么都醒不过来,求求您救救我孙子……我实在没办法了。” 昨天晚上开始,她的孙子就好端端的忽然高烧起来,不管怎么样就是没办法退烧。 明明之前的时候还好好的。 这让稳婆想起兰舒之前的说的话,事关自己孙子,她根本就不敢耽误,立马就找人问到了地址,寻了过来。 兰舒垂眸看着她,黑蛇顺着她的手臂滑下,盘踞在她脚边,冰冷的竖瞳盯着稳婆,仿佛在审视她的诚意。 这黑蛇在兰舒早上起来后,就不知不觉溜了过来。 玉瑾之皱眉,“高烧不醒,该去找大夫,兰小姐又不是郎中。” 稳婆拼命摇头,眼泪砸在地上,“不是普通的高烧!是……是邪病!” 她抬起头,脸色惨白,“大师,我知道你肯定知道点什么,要不然的话你昨天也不可能会跟我说那些话的对不对?” “求求您,救救我孙子,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求求您……” 稳婆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何况她孙子无缘无故发烧,就连医生都没办法治。 医生说了,要是在继续这么一直烧下去不退烧的话,她的孙子就真的要没命了! 闻言,谢钊跟玉瑾之都看了一眼兰舒。 玉瑾之则是有些好奇兰舒昨天跟对方说了些什么。 兰舒冷眼看着她,“因果报应,现在知道怕了?” 稳婆拼命磕头,额头都磕出血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大师救救我孙子,您想要知道什么我都说!” 之后也不需要兰舒说什么,稳婆便将自己知道的全部都招供了出来。 “我已经帮刘家接生四次了,前三个都是女婴,昨天是第四次,也是女婴。” 玉瑾之眼神一凝,“那刘镇长家不是说只有小雨一个女儿吗?怎么接生了四次?” “要是接生了四次的话,那为什么我们昨天没见到他其他的女儿?” 忽然,他想到些什么,脸色变了变。 稳婆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我……我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玉瑾之冷声开口。 稳婆咽了口唾沫,想到自己的孙子,最后咬了咬牙,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谁听见,“前三个……都没有活下来。” “三个女婴都没有活下来?” 稳婆攥紧着衣角,“每次孩子生下来,刘镇长的母亲都会偷偷抱走,我、我以为她可能是将孩子送人了。” 兰舒眸色微沉,“继续说。” “我之前的时候偷偷跟过一次,她……她把孩子带出去,再回来时,孩子就不见了……” 兰舒冷笑,“送人?她们是直接被弄死的。” 玉瑾之跟谢钊脸色都变了变。 稳婆整个人颤抖着,脸色白的不能再白,瘫软在地上。 如果说之前的时候还存着侥幸的心里,但现在…… 稳婆求救的望着兰舒,“大师,我、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只是接生,我没害人啊!” “是真不知道吗?”谢钊声音有些沉,看着稳婆的目光带着犀利。 “我…我……” “大师我真的就是只负责接生,我发誓,我真的没想过他们家会这么做!”稳婆连忙为自己辩解。 第一百章:鬼打墙? 稳婆瘫软在地上,浑浊的眼珠里倒映着兰舒冷若冰霜的面容。 她枯树皮般的手死死攥住衣角,指节泛出青白色。 “大师,我真的没有撒谎!”稳婆生怕兰舒不相信自己,额头渗出冷汗,“我只是个接生婆,哪敢过问主家的事……” 黑蛇突然从兰舒袖中窜出,猩红的信子几乎要舔到稳婆鼻尖。 稳婆吓得一个激灵,却不敢躲闪。 “我虽然不知道这件事,但…但我知道刘老太太每次都会抱着孩子往北山去,我知道她常去的那片林子!” “其他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了,大师,求求你救救我孙子……” 兰舒指尖轻轻抚黑蛇头颅,眼神晦暗不明。 院中的树叶无风自动,在地上投下阴影。 “谢钊。”兰舒突然开口。 站在一旁的谢钊立即会意,军靴在地面上踏出清脆的声响。 “你跟着她过去看看。” 谢钊眉头微蹙,不过也没多问。 晨雾中,他军装上的铜扣泛着冷光,与兰舒漆黑如墨的眸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也去!”玉瑾之立马开口。 他也想要过去看看。 “你留下。”兰舒缓缓开口。 玉瑾之张了张嘴,在对上兰舒那双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时,顿时蔫了。 黑蛇得意地冲着他吐了吐信子,惹得他狠狠瞪了回去。 谢钊目光看向了坐在地上的稳婆。 “带路。” 稳婆一听,顾不得那么多,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好好好,我现在就带路。” 晨雾还未散尽,谢钊便跟着稳婆王北山方向走去。 “就是这座山。” 山路崎岖,枯枝如骨爪般横亘,谢钊步伐沉稳走在前面,稳婆踉踉跄跄走的气喘吁吁,时不时被树根绊到,布满老年斑的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同、同志……”稳婆扶着膝盖直喘,“老婆子实在有些走不动了……” 谢钊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到稳婆脸色惨白如纸,不停的喘息着。 稳婆本来就腿脚有些不便,如今又走了这么长的路,她实在是走不动了。 要不是为了自己的小孙子,她也不至于这么累死累活的。 稳婆想到自己还要爬上去,腿更是发软,忍不住商量道,“那个,就、就在这山上前面的松林里,要不然……” 谢钊皱眉看了一眼天色。 浓雾中,树影幢幢。 “你在这等着。”谢钊沉声说完,便大步流星继续向上攀登。 稳婆看着谢钊离开的背影,连忙应声。 同时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用她继续爬就好。 山林里,四周到处都是杂草跟繁茂的树木。 越往深处走,雾气越来越浓。 谢钊按照稳婆指的路一直走,却始终没有见到她说的那片松林。 反而…… 谢钊忽然停住了脚步。 前方本该是山路的地方,竟变成了一片密林。 谢钊眉头紧锁,在大雾下,能见度极低,明明现在已经是响午,然而这里的雾气不仅没有减少,反倒是越来越浓。 他低头捡了一颗小石子,在树上划了一个记号。 之后谢钊朝着另一边走去。 走了许久,谢钊再次停下了脚步,眼睛紧盯着前方树干上—— 赫然刻着他半小时前留下的记号。 他转身想要往回走,却发现来时的路也不见了。 四周白茫茫一片,连方向都难以辨别。 “鬼打墙?”谢钊眯起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腰间上的匕首。 就在这时,他耳边忽然想起一声极其轻的叹息,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背后飞快掠过。 谢钊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一缕红影消失在雾中。 谢钊目光凌厉,继续朝前走路。 然而兜兜转转,却一直回到原地。 谢钊抿紧着唇。 看来今天这山,是上不去了。 谢钊朝着山下走去,奇怪的是,他下山时,雾气好像散了一些,也没有任何的鬼打墙。 山下。 稳婆正焦急地踱步,忽然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谢钊从雾中走出,连忙迎上去,“这…可找到地方了?” 谢钊摇头,“先回去。” 闻言,稳婆有点迟疑,“那这……” “我可带你们过来了,不是我不带你们,我刚刚是实在没力气走了。”稳婆想要解释清楚。 “嗯。” 稳婆见谢钊抬脚离开,只能跟上。 两人刚走到镇口,就见一个中年汉子狂奔而来。 “妈!小强退烧了!” 稳婆看着跑到自己面前的儿子,原本正想说话,却忽然听到他的话,浑浊的眼中顿时涌出泪水。 “真的吗?真的退烧了吗?”她情绪激动的询问。 中年汉子立马点头,“真的,真的,我一直找你来着,妈你这是干啥去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小强好端端忽然就不烧了。” 当时他们想了各种办法想要让孩子退烧,但是就是不管用,他们都以为孩子要…… 不过后面在他们摸孩子的额头上,却忽然发现孩子不烧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中年汉子第一时间便出来找人。 稳婆在知晓自己的小孙子退烧之后,原本提着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颤颤巍巍就要往家里跑,但又想起些什么。 “没错,肯定是这样的!” 肯定是大师帮了他们家。 中年汉子看着自己老娘有点神神叨叨的样子,皱了皱眉,“妈,你这是干啥啊?什么没错?” 稳婆没搭理自己儿子的话,而是朝着自己儿子开口,“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就回去。” 她得好好跟大师道谢。 要不是大师的话,他们家就真的造上孽了。 “妈,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中年汉子一脸疑惑,明明之前孩子出事的时候,他妈还一脸着急。 现在孩子好了,按照他妈的性子,难道不应该立马跟着他一起回去吗? “我还有事,你自己先回去。” 中年汉子欲言又止,后又看了一眼自己母亲身边的谢钊,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院子里,兰舒正用朱砂在黄符上勾画。 黑蛇盘在她腕间,时不时用脑袋蹭蹭她的手指。 “下去。”兰舒清冷的声音响起。 黑蛇似乎有点委屈。 第一百零一章:装? 但还是听话的从兰舒的手腕上下来,趴到了桌子上。 玉瑾之蹲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兰小姐,那稳婆的孙子是中邪了吗?” 要不然的话怎么会忽然高烧不退然后求到这里? 也不知道谢钊那边怎么样了。 兰舒笔尖一顿,淡淡道,“婴灵怨气,沾染上因果。” “那您为什么还要救她孙子?”玉瑾之不解,“她不是帮凶吗?” 在玉瑾之看来,既然兰舒让稳婆带着谢钊去山上,肯定就是愿意帮对方。 “稚子无辜。”兰舒收起符笔,将晾干的符纸卷好。 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稳婆跌跌撞撞冲进来。 “大师,谢谢您,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说完,稳婆便激动的想要下跪。 “不必。”兰舒抬手制止,“从今日起,金盆洗手。” 稳婆连连点头,眼泪顺着皱纹横流,“老婆子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碰接生的活了,保证不会在干昧着良心的事情……” 经过这次的事情,稳婆是真的后怕。 她自己一把年纪死了就死了,可是她的孙子可不能有事啊! 要是因为她一个人的原因连累到了自己家里,那她死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的老伴? “嗯,你回去吧。”兰舒淡淡启唇。 稳婆一听,伸手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大师,这是老婆子身上仅有的钱,还望大师不要嫌弃收下。” 兰舒看都没看一眼,“不需要。” “可……”稳婆面露犹豫。 见此,玉瑾之开口道,“既然兰小姐都说不需要,那你就收起来吧。” 稳婆只能收起来,朝着兰舒连连道谢。 她佝偻着背退出院子,背影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 待人离开。 谢钊目光看着兰舒,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我去了那座后山,但山上的浓雾太大,找不到路,并没有上去。” “没上去?难怪你们这么快回来了。”玉瑾之嘟囔着。 随即,玉瑾之皱了皱眉,“不对啊,这都大中午了,就算是有雾,应该也不知道太大找不到路的地步吧?” 谢钊薄唇轻抿,漆黑的眸子里带着让人看不清的思绪。 “那山林里有点奇怪,雾大迟迟不散,反而越往上,雾气越深……” 谢钊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顺便将自己遇到鬼打墙的事情也说了。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遇到了鬼打墙,但他知道,那山里不对劲。 “鬼打墙?不会吧?”玉瑾之满脸惊讶。 兰舒垂眸看着地上的黑蛇跟乌龟,淡淡启唇,“嗯,我知道了,先这样吧。” 次日,镇上突然热闹了起来,而镇中心广场张灯结彩。 玉瑾之倒是有点好奇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这街上怎么这么多人? “老哥,今天这是啥日子啊?怎么这么热闹?” 玉瑾之抓住一个人,开口询问。 那大哥打量了一眼玉瑾之,“你是外地来的吧?” “对,刚来没几天。” “难怪,我们镇长可是大好人,每个月都会举办一次抽奖活动,大家都可以去参加,所以便热闹了一些。” 玉瑾之一听,更加好奇了起来,“抽奖活动?” 这还真是他第一次听说。 “这一般都有些什么奖品啊?” 那大哥乐呵呵地开口,“啥都有,大米布料之类的,有大有小,反正这些都是我们镇长自掏腰包的,不过我们还以为这个月镇长家不会再……” 对方欲言又止。 玉瑾之眸色转了转,开口打听道,“咋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那大哥犹豫了一会,“害,跟你说也没事,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镇长他们家之前就只有这么一个孙女,结果现在人还没了。” “现在镇长家里如今连个孩子都没有……” 忽然,一大婶看了过来。 “什么连个孩子都没有?不是说最近镇长家里生了一个女婴吗?” “真的假的?” 那大婶翻了个白眼,“当然是真的,当时都有人听到女婴的哭声了,而且最近警察不也一直往镇长家去吗?听说就是生了个女婴。” 最近因为警局的人时常往刘镇长家里跑,镇上有好一些人都听说了镇长家有了个女婴。 玉瑾之默默地站在一旁听着没说话。 之后还跟着一起到了那边看看。 镇长刘云海正在小摊上摆弄些什么,一身靛蓝长衫,笑容可掬地给乡亲们分发供果。 几个孩童围着他转,他慈爱地摸摸这个的头,拍拍那个的肩,俨然一副仁厚长者的模样。 “装得真像。”玉瑾之站在人群外围,忍不住撇嘴。 要不是知道这镇长的真面目的话,还真会被他这副样子给骗到。 看了一会,玉瑾之便回到小院。 他回去时,兰舒正客厅摆弄着几枚古旧的铜钱,铜钱被排列成一个奇特的图案、 谢钊站在一旁,目光沉静如水。 玉瑾之将自己刚刚出去得到的一些情报说了出来。 “兰小姐,那刘云海装得可真像!” “我看他在镇上的威望挺高的,镇上的人对他这个镇长的评价也挺不错。” 兰舒指尖轻轻拨动一枚铜钱,铜钱发出清脆的声响。 “表面越是光鲜,内里越是腐朽。”她声音很轻,却让玉瑾之莫名打了个寒颤。 这时,黎晗过来。 “小姐,有人拜访,对方自称镇长夫人。”黎晗请示着兰舒的意见。 “将人带进来吧。”兰舒清冷的声音响起,好似对于对方会来一点都不意外。 “是。” 黎晗退下,玉瑾之坐到了一旁,心里疑惑。 很快,黎晗便带着一位妇人过来。 钟淑芳身着确良衬衫,面容有些憔悴确难掩曾经的秀美,脚步虚浮地跟着黎晗一起进了客厅。 她双眼红肿,嘴唇干裂,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一进客厅,钟淑芳的视线便直勾勾地看向了兰舒,眼中满是挣扎与犹豫,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坐吧。” 钟淑芳犹豫了一会,还是坐了下来,见兰舒迟迟没有再开口的举动,深吸了一口气。 “你、你好,兰同志……”钟淑芳的声音细如蚊呐。 第一百零二章:报仇? “我…我想问问……” 钟淑芳支支吾吾,其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手指紧就绞着衣角,粗糙的布料在她指间皱成一团,声音更是细如蚊呐。 兰舒抬眸,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你想问你女儿的事?”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利剑刺入钟淑芳的心脏。 钟淑芳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她强撑着走到兰舒面前,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那些在无数个深夜里压抑的呜咽此刻终于决堤。 “您……您真的能看见小雨吗?她…她现在在这里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如同砂纸摩擦过的喉咙。 兰舒没有直接回答,将一杯热茶推到她面前。 茶汤澄澈,倒映出钟淑芳憔悴的面容,“坐下说。” 这三个字像有魔力般,让钟淑芳剧烈颤抖的身体稍稍平静。 钟淑芳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月牙形的血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兰舒并没有否认。 她就知道! 那天并不是她的错觉!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战栗,既恐惧又期待。 钟淑芳颤抖着坐下,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上。 “您,可以告诉我小雨在哪里吗?”她的目光在房间里疯狂搜寻,好像这样就能穿透阴阳的界限。 “小雨很想你。”兰舒轻声道,目光落在钟淑芳身后。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里似乎有一片阴影格外浓重。 那里,红衣小孩子正怯生生地站着,漆黑的瞳孔紧紧盯着钟淑芳。 钟淑芳察觉到兰舒的视线,她猛地转身,目光急切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却什么也看不见。 她有些崩溃地捂住脸,“为什么我看不见她?小雨……我的小雨……” “阴阳两隔,普通人看不见亡魂很正常。”兰舒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她一直在你身边。” 这句话击碎了钟淑芳最后的防线,她佝偻着背,泪水决堤般涌出,“她…她过得好吗?有没有受苦?她……她恨我吗?”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痛楚。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她。”钟淑芳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手背上,她却感觉不到温度。 兰舒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那片异常的阴影处,红衣小女孩怯生生地站在那里,湿漉漉的黑发贴在惨白的小脸上,小女孩摇了摇头,腐烂的嘴角微微下垂,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悲伤。 就连玉瑾之视线也忍不住看过去。 却也没发现什么。 “她不恨你。”兰舒轻声道,“但她有未了的心愿。” 闻言,钟淑触电般地站起身,手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茶盏,褐色的茶汤在桌面上肆意流淌,像一条蜿蜒的小河,她甚至顾不上自己有没有被烫到,目光紧紧盯着兰舒。 “什么心愿?我能为她做什么?”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兰舒只是静静注视着茶汤漫过的桌沿,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她想报仇。” 报仇两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砸在钟淑芳的心上,她脸色瞬间惨白,耳畔响起尖锐的耳鸣声,“报……报仇?小雨她……她真的是……” “不是意外。”兰舒直接打断她,声音冰冷同三九天的冰凌,“你心里真的一点察觉都没有吗?” 钟淑芳的身体剧烈颤抖了起来,脑海中闪过丈夫在女儿死后异常平静的表情,闪过婆婆那句“总算少了个赔钱货”的嘀咕,闪过女儿尸体上那些她一直不愿深思的淤青…… “是…是云海?” “不,这不可能……” 钟淑芳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声音嘶哑。 即使事实已经呼之欲出,她仍在做最后的挣扎。 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像一层薄纱,勉强遮住血淋淋的真相。 兰舒没有回答,但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香炉里的线香已经燃到尽头,最后一缕青烟在空气扭曲消散。 钟淑芳瘫软地坐在了凳子上,泪水无声滑落。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妈妈’,轻得如同幻觉。 许久,她抬起头,眼中的迷茫与软弱已别某种可怕的东西取代,她的声音出奇的平静,面上已是一片决然,“我该怎么做?” 离开时,钟淑芳的背影决绝而孤独。 回去时,钟淑芳正好在门口听到刘母的谩骂声。 “这警察有病吧?怎么老是来我们家查?什么都查不到一直在那查,要不然他们的话,我早就将那死丫头给丢掉了!” “你说你也是的,干嘛让我将孩子抱回来?” 刘云海心里也烦躁,也不知道他们家女婴一事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 在他母亲抱着孩子出去时,不成想没多久就有警察上门。 没办法,风尖浪口下,刘云海不敢冒险,生怕被人发现,只能让母亲将丢掉的孩子重新捡回来。 “妈,这段时间被盯的紧了些,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刘云海安抚着。 刘母却有点着急,“那也不能这么一直拖下去啊!这万一要是到时候影响……” 刘云海眸色暗了暗。 “这样,我到时候再找个时间偷偷出去,万一到时候要是有人问起来,随便找个理由圆过去,那警察总不至于盯着这孩子吧?”刘母开口,眼里带着阴狠。 不管什么事,都不能耽误他们老刘家抱孙子! 刘云海想了想,觉得这办法也可行。 钟淑芳站在门口,身子发冷,转身离开。 刘家后院,暮色沉沉。 院墙边地老槐树投下斑驳的阴影,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无数窃窃私语的鬼魂。 林小梅抱着襁褓来回踱步,单薄的身影在昏暗的天光中显得格外脆弱。 她脸色惨白如纸,眼下青黑一片,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显然一夜未眠。 钟淑芳轻轻推门进去,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她反手将门栓上,动作很轻,却让林小梅浑身一颤。 “淑芳姐?”林小梅警惕地后退半步,怀离的婴儿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她手指死死攥紧了襁褓布料,指节泛白。 第一百零三章:森森白骨? 钟淑芳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眼角挤出几道细纹。 她从柜子里取出一套粗布衣裳,布料粗糙但干净。 “换上这个,”她压低声音说,喉头滚动了一下,“趁他们现在都在祠堂那边,我带你从后门走。” 如果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就必须尽快将孩子带走。 否则的话,刘家是不可能会留下这个孩子的。 林小梅眼中迸发出希望那个的光芒,“淑芳姐,你……” “嘘,什么都别说。” 她们没有多少时间,必须抓紧。 林小梅点了点头,之后手忙脚乱地换好衣服,她将婴儿紧紧绑在胸前,细绳在肩上勒出深深的痕迹。 婴儿温热的小身体贴着她的心口,传来微弱的心跳。 两人蹑手蹑脚来到后院,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簌簌的响声。 钟淑芳看了一眼林小梅,小声开口,“快走,走了就别回来了!” 林小梅眼眶里包含着泪水,“谢谢。” 之后林小梅不敢在耽搁。 她知道,上次刘母没有处理掉孩子已经是万幸,更知道刘家是不可能会留下她女儿的命! 林小梅的手刚碰到小门的木栓——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暴喝炸响。 刘云海和刘母不知何时站在院中阴影处,脸色狰狞如恶鬼。 突如其来的声音如同恶魔般笼罩在钟淑芳跟林小梅的身上。 林小梅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但想到自己怀里的孩子,咬牙想要打开门跑。 差一点! 就差一点了! “贱人,还想跑!” 刘母抡起枣木拐杖,杖头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狠狠砸向林小梅的后背! 见此,钟淑芳脸色一变,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啊!” 林小梅惨叫一声扑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怀中的婴儿顿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啼哭。 刘母满脸恼怒,手里握着拐杖的手丝毫不留情,继续打在林小梅的后背上。 “我让你跑,跑啊,刚刚不是有能耐跑吗?”刘母眼里带着阴狠。 要是他们刚刚在晚来一步的话,还真就让这小贱人带着孩子跑了。 钟淑芳咬牙,“妈,别打了!” 她扑上去想要阻拦,却被刘云海一把推倒。 她的后腰撞在石阶尖锐的棱角上,疼得这眼前发黑。 恍惚间,似乎有一只冰凉的小手轻轻托住了她的腰,那触感冷得像块寒冰。 钟淑芳怔愣的朝着旁边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是错觉吗? 刘云海冷着脸看着林小梅被打,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一直到林小梅躺在地上进气微弱时,才缓缓出声,“妈,别打了,别真将人打死了,到时候还有用呢。” 刘母看着跪在地上一直护着孩子的林小梅,趁机抢过婴儿,枯瘦的手指如鹰爪般掐住襁褓。 她狞笑着,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林小梅。 “原本还想要在留她几天,既然如此,今晚就送她去见她那几个姐姐!” 婴儿的哭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凄厉。 “不要!”林小梅挣扎着爬起来,长发散乱地黏在满是冷汗的脸上。 “妈,求求你了,不要杀我的孩子,求求您……”林小梅抱着刘母的大腿,不顾身体的疼痛,不停的哭诉着。 “滚开!一个赔钱货留着干什么?” 刘母一脚踹开了林小梅,丝毫没有心软。 林小梅趴在地上,泪珠豆大般不停的滴落,“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不、不是赔钱货,云海,你求求妈,留下这个孩子好不好……” 刘云海抬起穿这硬底布鞋的脚,狠狠踹中她的心窝。 林小梅呕出一口鲜血,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星星点点溅在石板缝里新长出的野草上。 然而,根本就没人管林小梅。 “这孩子不能留了,我今晚就将这孩子带出去处理掉。” 要不是怕被发现,她甚至都想直接在家里将这孩子掐死。 刘云海沉沉地看了一眼林小梅,无视她祈求的目光,点头同意。 “妈你小心一点。” 刘母直接抱着孩子离开。 “不要……” 林小梅趴在地上,她只能眼睁睁死死盯着刘母抱着孩子离开的身影。 刘云海警告的看向了林小梅,“你最好老实安分一点,否则——” 男人眼里带着狠戾。 紧接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钟淑芳,钟淑芳在接触到刘云海的目光时,身子下意识的一颤。 紧接着,便听到。 “还有你,你们最好别给老子耍什么花招!” 撂下话,刘云海甩袖离开了院子。 林小梅不停的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根本就没有力气,眼里带着绝望,甚至隐约能看见死意。 钟淑芳从地上起来,伸手想要将林小梅扶起来。 可是,失去女儿的林小梅根本就没了活下去斗志。 “小梅,你……” 钟淑芳声音有点哽咽。 …… 夜色如墨,刘母抱着啼哭不止的女婴,独自一人踏上了通往深山的小路。 一路上,她枯瘦的手指紧紧掐着襁褓,婴儿虚弱的哭声在她听来如同蚊蝇嗡鸣般惹人厌烦。 “闭嘴,赔钱货!”刘母恶狠狠地咒骂着,随手扯喜爱一块布条塞进婴儿口中,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微弱的呜咽。 北山的夜风像无数冤魂在呜咽。 山路崎岖,月光被浓密的树冠切割成碎片,斑驳地洒在泥泞的小径上。 刘母的枣木拐杖敲击在石头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四周的的树影彷佛活了过来,随这夜风摇曳,化作无数伸向她的枯瘦手臂。 刘母也忍不住抖了抖。 “阿弥陀佛……”她不自觉地念了声佛号,随即又啐了一口,“呸!我这是替刘家除害,佛祖也会理解的。” 四个小时的跋涉后,刘母终于来到了一处荒废的村落。 断壁残垣间,一座黑色的石塔矗立在村中央,塔身不过两人高,却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而在塔的外围上布满了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诅咒。 入口处堆积着森森白骨。 那都是尚未发育完全的婴孩骸骨。 第一百零四章:赔钱货? 婴儿塔。 一般都是处理‘赔钱货’的地方。 刘母走近时,一阵阴风突然卷起,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几百年来,无数女婴被扔进这里。 “别怪我……”刘母解开襁褓,露出女婴皱巴巴的小脸。 月光下,婴儿的眼睛出奇地大,直勾勾地盯着她,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刘母皱了皱眉,“下辈子记得带把儿再来投胎……” 就在刘母举起婴儿准备扔进塔中的瞬间,她听到身后传来‘咔嚓’一声。 那声音像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谁?”刘母猛地回头,手中的婴儿差点滑落。 月光下,一个穿着红色碎花裙的小女孩站在不远处。 她的皮肤惨白得近乎透明,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裙摆下露出的小腿上布满青紫色的淤痕。 “奶奶……”小女孩幽冷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水底的回音。 刘母在看到人的那一刻,瞳孔骤然收缩,手中的拐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小、小雨?”刘母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 “你、你不是死了吗?” 刘母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人。 小女孩向前走了一步,月光穿透了她的身体,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她的眼睛黑洞洞的,没有眼白,只有无尽的黑暗,脸上更伤青白毫无血色。 “奶奶为什么要杀小雨……” 刘母的魂都快要吓飞出来了,手心里全是冷汗,“我、我没杀你。” “奶奶骗人……”小雨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 “是奶奶骗我出去的,我是被奶奶亲手送给那个叔叔的!他说奶奶想要个孙子,所以奶奶把我卖了!” 小女孩猛然逼近。 刘母踉跄后退,后背抵上了冰冷的石像。 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胡说!你…你是被拐走的!”刘母尖声反驳,却看到小雨的脖子上慢慢浮现出一道紫黑色的勒痕,像是被什么粗糙的东西紧紧勒过。 小女孩抬起伤痕累累的手臂,指向刘母怀中的婴儿,“奶奶又要杀妹妹吗?就像杀了我一样?” 刘母呼吸变得急促,胸口传来阵阵刺痛。 她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婴,惊骇地发现婴儿眼睛猩红地盯着她。 刘母猛地晃了晃自己脑袋,再次看去,却发现自己怀里的婴儿没有任何的异样。 就好像刚刚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刘母看着逼近的孙女,语无伦次地解释,“不…不是的……” “小雨,你别怪奶奶,我们刘家九代单传,必须生男孩,女孩会占了男孩的名额,你们要是占了这名额,我们老刘家就没有孙子了!” “所以,我们刘家第一胎必须是男孩!” 刘母越说,情绪越是激动了起来,佝偻的身体颤抖着,“没错,就是如此!” “要怪就怪你们投错了胎耽误了我们刘家!” 小雨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那笑声不像是孩子能发出的,反而让人觉得好似是被无数个声音叠加在一起。 刘母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人身体开始扭曲变形,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九代单传?”小雨的声音变得沙哑,“那奶奶知道那个叔叔对我做了什么吗?” 小女孩的裙子突然被鲜血浸透,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她的小腿流到地上,却没有渗入泥土,而是如同有生命一般向刘母脚边蔓延。 “他把我关在地下室,用铁丝绑住我的手脚……”小雨每说一个字,身上的伤口就多一道,“他说女孩的身体最适合……最适合……” 刘母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怀中的女婴突然剧烈扭动了起来,力道大得惊人。 她低头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女婴的脸不知何时变成了小雨的摸模样,正冲着她咧嘴笑着,嘴里满是尖利的牙齿! “啊!”刘母尖叫着松开手,女婴却没有掉在地上,而是悬浮在半空中,缓缓向她飘来。 “奶奶,塔里的姐姐们都想见你呢……”小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婴儿塔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塔身上的符文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抬眼望去像是干涸已久的血迹重新变得鲜活。 塔底的黑洞中,无数只苍白的小手伸了出来,在空中抓挠着。 刘母转身想逃,却发现自己的双脚被人抓住一般无法移动。 而小雨的鬼魂正站在塔尖,俯视着她。 “不…不要……”刘母绝望地挣扎着。 暴雨如注。 刘母佝偻的身影在婴儿塔前摇晃,她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攥着襁褓,女婴啼哭声被雷声吞没。 “都是你们这些赔钱货害的!”刘母对着空气嘶吼,雨水顺着她凹陷的脸颊流进皱纹里。 “要不是你们占了男胎的名额,我儿怎么会绝后!” 塔身渗出的暗红液体,在雨水中蜿蜒成血溪。 刘母浑浊的眼珠转动,看见血溪中浮出无数细小手掌印,正朝她脚边爬来。 “滚开!”她抬脚猛踩,却房间脚下传来婴儿尖笑。 低头时,血水里赫然映出小雨腐烂的脸。 左眼只剩黑洞,右眼挂着半颗浑浊的眼球。 “奶奶,底下好冷啊。”小雨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铁链碰撞的声响,“那个叔叔用钩子穿过的我的锁骨,把我吊在井里……” 刘母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如毒蛇啃噬心脏。 几个月前的那个雾夜,她把六岁的小雨骗到一个破烂的废弃屋子里,亲手交给那个嘴角有疤痕的人贩子。 男人当时捏着小雨的脸说,“这丫头眼睛漂亮,能卖个好价钱。”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赔钱货早就死了! 刘母突然暴起,朝着虚空中呐喊,“是我将你卖给人贩子的又怎么样?你本来就不该活,要怪就怪你自己赔钱货一个!” 她猛地将襁褓狠狠掷向塔口,“刘家的香火绝对不能断!” 一道青色影子闪过。 油纸伞下伸出一只纤细的手,稳稳接住了下坠的婴儿。 第一百零五章:代价? 伞面绘着朱砂符咒,雨水打在伞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 山林间腾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雾。 刘母浑身湿透。 “造孽啊。”兰舒的声音穿透雨幕,随即叹了口气。 刘母踉跄后退,浑浊的眼珠里倒映着伞下那张素白的面容。 兰舒脚边还盘踞着一条黑蛇,正冲着她吐着猩红的信子。 “你、你是……”刘母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 忽然瞥见兰舒身后飘着的红衣小女孩,腐烂的小手正拽着兰舒的衣角。 她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鬼、有鬼啊!” 钟淑芳从雨雾中走出,发间别着的小白花被雨水打湿。 “妈。” 刘母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出现在这里的钟淑芳。 反应过来的刘母顿时怒视着她,“是你!是你搞得鬼,是不是?!” “就为了你们老刘家抱上孙子,所以你们就要这么残害自己的亲孙女!”钟淑芳眼里带着猩红,捶在两侧的拳头死死地握紧,指甲陷入肉里。 如今一切,她全部都知道了。 如果不是今天亲口听到刘母的话,她怎么也想不到刘母为了除掉自己的孙女,甚至不惜将她的女儿卖给人贩子! 她的小雨得受了多少折磨……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她的婆婆跟丈夫! 刘母气急败坏,“是又怎么样?要怪就怪你自己肚子不争气,但凡你要是生出孙子来,我用得着这么做吗?” “只会生赔钱货的下贱玩意,你跟你那侄女一个样,都没用……” 刘母的咒骂声不断的传来。 钟淑芳忽然发疯似的笑了起来。 这些年她在刘家任劳任怨。 结果他们对自己不是打就是骂。 甚至在后来她生不出孩子后,她的婆婆不惜设计她的侄女来给他们刘家传宗接代。 多么可笑啊! 钟淑芳一步步朝着刘母逼近。 而此时刘母还在谩骂,见钟淑芳靠近,更是指使道,“别在这里耽误老娘的事,还不快点的,将这个孩子处理掉!” “还有你带来的这个人——” 刘母眼神阴狠地望着兰舒。 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外人知晓。 至于钟淑芳? 就算她知道了又怎么样?就她那懦弱的性格,刘母丝毫不怕钟淑芳能把自己怎么样。 除非她不想在刘家待了。 钟淑芳脸上带着诡异般的平静,忽然,她猛地伸手推了刘母一把。 “你!” 刘母瞪大了眼睛,压根就没有防备,直接朝着后面的婴儿塔摔去。 那佝偻的身子像被无形的手拽着,猛地栽向婴儿塔黑漆漆的洞口处。 “不——”刘母的惨叫戛然而止。 明明塔口只有婴儿大小,然而,当刘母整个人倒下去时,她整个人直接被吸了进去。 紧接着,骨头发出令人这牙酸的‘咔咔’声。 塔身剧烈震动,传出无数婴儿咯咯的笑声,混着刘母凄厉的哀嚎。 兰舒单手结印,指尖金芒流转。 塔身燃烧着金色的火焰,随着诵经声响起,婴儿塔表面开始剥落,露出内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 最小的指印不过米粒大小,却生生在青石上抠出了血槽。 “南无慈悲,度尔往生。” 兰舒咬破指尖,一滴精血弹向半空。 无数半透明的魂魄从塔中飘出。 有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红肚兜上还沾着泥巴。 最小的婴孩才巴掌大,头骨凹陷处还插着半根锈迹斑斑的刚针。 它们围绕着兰舒盘旋,发出呜呜的哭声,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随着经文化作金色光点没入魂魄,婴儿塔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道裂痕从塔顶蔓延到基座。 ‘轰’地一声,整座黑塔土崩瓦解,在堆积如山的白骨最上方,刘母的骸骨以扭曲的姿势匍匐着,指骨深深插进泥土,好似死前还在拼命挣扎。 “去吧,下辈子,你们会投胎到一个好的人家。” 渐渐的,那些魂魄化作流萤般的金点。 钟淑芳跪在雨地里,怔怔的望着坍塌的婴儿塔。 突然,她感觉有冰凉的小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小雨浑身湿透地站在她的面前,脖子上的勒痕泛着青紫,裙摆下露的小腿上满是淤青。 “小雨……” “真的是你,我的孩子!” 再次见到自己的女儿,钟淑芳喜极而泣,顾不得害怕,伸手想要抱住自己的孩子。 当她颤抖着抱住女儿时,怀中的躯体渐渐褪去血肉,最终只剩下一具小小的骨架。 但那白骨竟伸出指节,轻轻勾住了她的一缕头发。 钟淑芳紧紧抱着白骨,不肯松手,就算自己女儿变成白骨又如何。 “小雨,妈妈带你回家……”她轻声说,白骨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像是在回应。 兰舒在超度完,便看到钟淑芳抱着小雨。 她拿出一张符纸,直接贴在了小雨的身上。 钟淑芳看着真真切切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雨,眼眶通红。 “对不起小雨,都是妈妈不好,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小雨似乎有些着急,抬手想要帮钟淑芳擦干眼泪,然而,手却直接穿了过去。 见此,钟淑芳更想要哭了。 她强忍着泪水,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抱着孩子的兰舒,从地上起身。 “兰大师,真的谢谢您,谢谢您让我再次见到小雨。”钟淑芳诚恳的道谢。 如果不是兰舒的话,或许她一辈子可能都被蒙在骨子里。 兰舒只是看了一眼乖巧的小雨,没说什么。 钟淑芳想到死去的刘母,又想到了刘云海,眼里带着浓烈的恨意。 “兰大师,刘云海还在家里,他是不是也应该……” “这件事情肯定跟他也脱不了关系,他一定知情,甚至是帮凶!他就是一个胆小鬼,一直都在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一切!”钟淑芳声音满是嘲讽。 凭什么她的女儿都死了,而刘云海却可以好好的在家? 他们都是杀害她孩子的凶手! 知晓真相的钟淑芳并不想就这么放过刘云海。 他该付出代价! 钟淑芳死死掐着掌心,“要不然我们现在就……” “嗯,不着急,先回去吧,你跟你女儿再相处一天,之后我要送她去她该去的地方。”兰舒淡淡启唇。 第一百零六章:参与多少? 闻言,钟淑芳看着自己面前的小雨,咬了咬唇。 她知道,如今能再见一次自己女儿,已经是上天垂怜。 “谢谢大师。” 兰舒挥手,钟淑芳却见自己面前的小雨忽然不见了,她四处看去,依旧没有自己女儿的身影。 她顿时着急的看着兰舒。 兰舒知道她想要说什么,淡淡开口,“先回去吧,回去叙旧。” 钟淑芳一听,心里微松了一口气,之后跟着兰舒一起回了宅子里。 宅院内的灯光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温暖。 钟淑芳踏入院门时,玉瑾之和谢钊正坐在厅内等候,见兰舒抱着个婴儿回来,玉瑾之惊讶地站起身,“这孩子是……” “刘家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婴。” “小姐,给我吧。”黎晗上前。 兰舒将襁褓递给黎晗,转头看向了浑身湿透的钟淑芳,“顺便带她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钟淑芳却摇摇头,她的目光急切地在空中搜寻着什么。 兰舒会意,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符,指尖轻点,符纸无火自燃。 灰烬飘散处,空气突然泛起一阵涟漪。 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渐渐显形。 “小雨……”钟淑芳在看到自己女儿那一刻,立马颤抖的伸出手。 “我靠!”玉瑾之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孩,吓得撞翻了椅子,脸色煞白纸。 椅子在倒地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在屋子里格外刺耳。 “她、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玉瑾之颤抖的手指指向大厅中央。 谢钊虽面色不变,但心里也泛起了一丝起伏。 他敏锐地注意到小女孩脚下没有影子,月光穿透她半透明的身体,在地板上投下一片诡异的淡青色光晕。 小女孩怯生生地站在钟淑芳的身边,拉住了衣角,手指穿过布料却无法真正触碰。 “妈妈……” 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空灵的回响。 兰舒抽一旁的小盒子处拿出三柱香,点燃插在香炉里,香火笔直向上的青烟扭曲成螺旋状。 兰舒看了一眼小雨,眉头微蹙,“子时阴气最重,时间不多,如果你们有什么想说的都说出来。” 话音未落,桌子上的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响,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多谢。” 玉瑾之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女孩,越看,只觉得越来越眼熟。 然而,他却一时有些想不起来究竟哪里见过。 钟淑芳伸手在虚空中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头顶,之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大师,这些年刘家其实一直……” 随着她的讲述,屋内的温度越来越低。 当说到刘母为了除掉小雨甚至不惜将人卖给人贩子时,身子微微颤抖着。 “我真的没想到,他们为了一个孙子,甚至连养了这么多年的孙女也要害死!” “再生完小雨之后,我再次怀孕,但当初生下来的依旧是女孩,可是,我那个孩子却被他们趁着我……活生生掐死的……” 钟淑芳说到此处时已经泣不成声,于此同时,小雨的鬼魂飘荡了一下。 玉瑾之听得胃里翻江倒海。 他没想到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刘云海,背地里居然—— 简直畜生不如! 玉瑾之看着那怯生生的小女孩,眼里划过一抹同情,忽然,他脑海里闪现过一丝画面,猛的瞪大了眼睛。 “等等!” 众人的目光朝着玉瑾之看去。 玉瑾之眼睛死死盯着小雨,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我见过她!” 他想起来了! 难怪他觉得这人这么的面熟! 谢钊疑惑的看了一眼玉瑾之,“什么意思?” 玉瑾之立马道,“就我们来的第一晚,那晚我回房间里睡觉,第二天我不是说没睡好吗?” 见小雨也看着他,玉瑾之声音发颤,“我那天晚上看到了她,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我以为是我做噩梦了,但……” 他看着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咽了咽口水,这根本就不是梦! “当时大晚上的,有人一直敲我的门,后来门莫名其妙开了,然后我就看到了她,还、还问我能不能陪她玩。” 至于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玉瑾之是真的没多在意,在加上今天见到的小雨跟那天晚上他见到的小雨完全不一样。 那晚的人,怪吓人的。 而今天的小雨乖巧地站在钟淑芳的身边。 兰舒挑了挑眉。 钟淑芳却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自己女儿,“小雨,你……” 这时,小雨抬起头,腐烂的小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被水泡胀的皮肤簌簌掉落,“我只是想要哥哥陪我玩,哥哥答应过的……” “我什么时候——”玉瑾之话到嘴边突然卡住,那晚朦胧中他似乎确实应了声。 一阵刺痛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腿一软,心里有点心虚。 当时他睡的迷迷糊糊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应了什么。 他甚至还记得当时小雨还咬了他了一口,他连忙看向了兰舒,“兰、兰小姐,我这不是故意的,” 这不会要我的命吧? 兰舒端起桌子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不缓不慢的出声,“放心,她若要害你,你活不到现在。” 说着,她瞥了眼小雨脖子上渐渐浮现的黑色锁链。 钟淑芳也看到了自己女儿脖子上突然多了东西,有些被吓到,“大师,这……” “这是怨气所化的枷锁,说明她从未害过人。” 小雨怯怯地点头,飘到了玉瑾之的面前,玉瑾之整个人顿时紧张了起来。 小雨腐烂的手指尖触碰玉瑾之的手腕,虽然穿过去了,但玉瑾之感觉自己手脚有些发凉。 “大哥哥,小雨只是想有人陪我玩捉迷藏……” “小雨好无聊,都没人愿意和我玩。” 一时间,玉瑾之心情有点复杂。 钟淑芳红了眼眶,跪在地上想要抱住女儿,却扑了个空。 她的手臂穿过半透明的身体。 谢钊沉默了片刻。 刘家害死了这么多条命,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种狂徒逍遥法外。 “刘云海参与了多少?” 钟淑芳折强忍着梗咽,抬起头。 第一百零七章女儿还活着吗? 她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瞳孔隐隐泛起血色。 “虽然人都是刘氏处理的,但刘云海知道一切!” “前面两次处理女婴都是他亲自把风。”说到激动处,钟淑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玉瑾之正想悄悄后退,却见小雨再次飘到他面前,带起一阵阴风。 小女孩歪着头,“哥哥,捉迷藏……” “我、我……”玉瑾之结结巴巴地看向兰舒,却见她并没有理会。 “累了,我先去休息了。”兰舒起身,伸了个懒腰。 “那这——” 谢钊拍了拍他的肩,“既然答应了,那就陪人家玩会。” 眼看着小雨就要拉住他的手,玉瑾之立马蹲下身,清晰的看到小女孩胸口处若隐若现的黑气,他咽了咽口水。 “小雨,你之前……” “怎么了哥哥?”她小声问,黑洞洞的眼里似乎带着疑惑。 玉瑾之鼻子一酸,“没事,走,哥哥带去你院子里玩。” 小雨一听,苍白的小脸顿时洋溢出笑容,但想到些什么,又朝着钟舒服看去。 钟淑芳不想让自己女儿不高兴,连忙道,“去吧,跟大哥哥好好玩。” 之后,钟淑芳望着女儿欢快飘走的背影,泪水再次涌出,“谢谢……” 谢钊走到廊下,看着玉瑾之闭眼数数,小雨躲在梨树后偷笑的模样。 月光下,梨树的影子却诡异地朝着相反的方向摆动,他的面容上浮现一丝动容。 钟淑芳想了想,又看了还在玩的小雨,还是决定先回家一趟。 黎明前的刘家宅院笼罩在一片死寂钟。 钟淑芳踏着露水归来,衣摆上还沾着陪小雨一起捉迷藏的泥泞。 她拢了拢衣襟,指尖触到袖中藏着的剪刀。 这剪刀是她向黎管家借来的,冰凉的金属硌的她生疼。 “你还知道回来?” 阴影里突然传来刘云海阴冷的声音。 他倚在屋檐下,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明灭,脚下已经积了一小堆烟灰。 钟淑芳呼吸一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她强迫自己露出往日里那种畏缩的表情,“我、我回了一趟娘家……” “放屁!”烟头被狠狠碾碎在柱子上,刘云海一把揪住她的头发,“警察之前的时候就来问过,说有人举报我们弃婴!” “这事是不是你干的?”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钟淑芳却诡异的笑了。 她看着丈夫扭曲的脸,忽然发现这个曾经让她恐惧的男人,此刻像只困兽般可笑。 “云海,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怎么会举报自己家?”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要是真的想要举报的,我早就举报了,不是吗?” 钟淑芳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刘云海,漆黑的眸子里似乎带着讽刺的意味。 这些年,刘家做的那些事情,她并不是傻子,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那些女婴究竟哪里去了? 只不过因为性子懦弱,她一直都不敢…… 却不想,因此也害死了自己女儿的命。 刘云海表情一僵,想到钟淑芳的性子,他松开了手,但眼神还是有些凶狠,“你最好真的没有!” “还有,你那侄女最好也警告她,让她最近都安分一点,否则——” “你们知道后果!”刘云海话里带着威胁的意味。 钟淑芳强忍痛,轻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了,不过你今天好端端的怎么了,是妈还没有回来吗?” 刘云海眼神顿时变得凌厉了起来,忽的伸手掐住了钟淑芳的脖子,“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你只要管好你自己跟林小梅。” “这件事情要是真的被发现,你以后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钟淑芳被掐住脖颈,顿时觉得喘不过去,伸手握住了刘云海的手,不停的挣扎着。 直到钟淑芳面色变得青紫,刘云海这才将手松口。 钟淑芳大口的呼吸着空气,跌坐在地上。 刘云海看着她的眼神毫无作为丈夫对妻子的温情,只有警惕。 最后,刘云海甩袖离开。 钟淑芳望着刘云海离开的背影,眼里布满了浓烈的恨意。 她会让刘家付出代价的! 钟淑芳起身,前往了院子里,推开了偏屋的房门时,林小梅正踩在板凳往房梁上抛白绫,肿胀的脸上还带着之前挨打的淤青。 “小梅!”钟淑芳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她的腿,两人重重摔在地上。 林小梅像块木头般毫无反应,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孩子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用……” “小梅,你别这样,别这样……”钟淑芳一把抱住了林小梅,心里后怕。 要是在来晚一步的话,后果,钟淑芳不敢想。 林小梅眼神空洞,眼里流着泪水。 “小梅你相信我,孩子好好的!”钟淑芳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 听到这话,林小梅似乎有点反应,她看了一眼钟淑芳,但依旧不停的哭着,“不可能,淑芳姐,你不用如此骗我……” 钟淑芳担心她再次出事,连忙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个绣着莲花的荷包,“你看,这是她襁褓上的。” 林小梅空洞的眼睛突然有了焦距,她颤抖着手指抚过荷包上暗褐色的奶渍。 晚上的雨水淋透了荷包,荷包依旧有些湿漉,散发着淡淡的乳香。 这个荷包,是她亲手给她的女儿绣上的。 是她女儿的…… “淑芳姐,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林小梅突然死死地抓住了钟淑芳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真的没骗我?” 她的女儿真的还活着吗? 钟淑芳任由她抓着,“真的,我没骗你!所以你必须要好好活着,否则到时候,她就没有母亲了。” 林小梅拼命的想要高兴,却控制不住的哭泣,她伸手捂着脸。 然而,这次却是高兴的哭。 她的女儿真的没有死! 钟淑芳能理解林小梅的心情,在一旁默默安抚着。 许久,林小梅伸手擦干眼泪,有点着急的询问,“那我女儿她……” 钟淑芳知道她想要问什么,小声开口道,“孩子我没带回来,你知道的,但我保证,你女儿还活着!” 第一百零八章那尸体呢? 林小梅虽然不能第一时间见到女儿,但还是点了点头,“淑芳姐,我相信你,不过,你是怎么……” 当时她的女儿被刘母抢走了,她当时明明就是要去处理掉她的孩子。 钟淑芳担心刘云海会察觉到异常,叮嘱着,“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到时候在跟你说,你千万要记住,这件事情不能让…他们察觉。” …… 天刚蒙蒙亮,刘云海就醒了。 他睁开眼,看着身侧的床铺空荡荡的,盯着看了一会。 之后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他摸出枕头下的怀表看了一眼。 五点四十分。 刘云海翻身下床,出了房间,径直来到了刘母的房间,推门开,床铺整齐,显然一夜无人。 他的心沉了下去。 往常刘母处理女婴的时候,虽然是晚上才过去,但一般早上前就会回来。 然而现在,都已经五点钟了,依旧不见人影。 刘云海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他快步走向后院,推开那间从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小屋。 屋内空无一人,只有墙角那口黑漆木箱打开着,里面本该有的东西不见了。 “糟了!”刘云脸色骤变,额头渗出冷汗。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回主屋,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钥匙插入锁孔时,他的手抖得厉害,试了三次才打开。 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钞票、地契和几本账册。 看着这些东西,刘云海松了口气,随即又皱起眉头。 他妈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这么晚没回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更不会带着那些‘工具’就出门。 他猛地合上箱子,目光扫向梳妆台。 钟淑芳的梳子不见了,就连常用的头油瓶子也空了。 “贱人!”刘云海一拳砸在梳妆台上,镜子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映出他扭曲的脸。 他迅速换上一身不起眼的灰布衣裳,从衣柜深处摸出一个包袱,里面装着早已经准备好的身份信息和火车票。 刘云海咬了咬牙,将皮箱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塞进包袱里。 他现在必须先离开这里。 否则的话,万一要是…… “等风声过去再回来。”刘云海自言自语着。 收拾完东西,他刚踏出房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他迅速将包袱藏在身后,警惕地看向来人。 “云海,你怎么起这么早?”钟淑芳挎着菜篮子站在院中,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平静神情。 刘云海眸色暗了暗,“你怎么也这么早?” 钟淑芳神色落寞垂下眸子,“自从小雨去世之后,我就睡不着,我想小雨了……” 闻言,刘云海眼睛死死盯着妻子的脸,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但还是开口安抚着,“我不是都已经说了吗?小雨的事情就别在提了。” 钟淑芳握着菜篮子的手紧了紧,心里满是讽刺。 这种人,又怎么可能会有半点的愧疚? 钟淑芳勉强的扯了扯唇角,“可是她是我的女儿,云海,小雨的尸体不会无缘无故不见的,警察那边有查到什么信息吗?” “可怜我的小雨,就连死了也不安生……”钟淑芳抬手擦了擦眼睛,抹去了眼泪。 她想到小雨去世前的折磨,她便恨! 同时,她还有一点想要搞清楚。 既然小雨是被他们害死的,那她的尸体呢? 刘云海则是有些不耐烦了起来,“我怎么知道?” 钟淑芳猛地伸手抓住了刘云海的手,漆黑的眼睛紧盯着他,“云海,你真的不知道吗?当时我一直守着小雨的尸体,后来是你让我去休息……” 第二天要下葬时,尸体却突然不见了。 刘云海被钟淑芳抓的有些疼,用力将人甩开,“还不是你一直守着那尸体,不吃不喝也不睡,身体都吃不消,我才让你去休息的,至于小雨的尸体,警察那边不是说了还在查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刘云海是真的在关心她。 钟淑芳被甩开,整个人踉跄了几步,她低头头,眼里带着刘云海看不见的恨意。 “妈回来没有?”刘云海直接了当地问,他心里狐疑的望着钟淑芳。 钟淑芳敛去眼里的恨意,抬起头,声音平静,“没有,妈不是去丢婴儿了吗?” “放屁!”刘云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是不是你做的,你把我妈弄哪里去了?” 钟淑芳没有像往常一样畏缩,反而轻轻笑了,“你这么着急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而且妈那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刘云海被她的态度激怒了,扬起手就要打,钟淑芳却突然凑近,在他耳边低语,“我刚刚出去的时候听说警察上午就要来查案——” “云海,你说,这件事情不会被警察发现吧?”钟淑芳假装害怕询问。 刘云海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阴晴不定。 他松开钟淑芳,恶狠狠地警告,“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钟淑芳看着刘云海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放下菜篮,快步走向偏屋。 林小梅此时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发呆,见钟淑芳进来,她立刻站起身,“淑芳姐,他是不是发现了?” “快了,他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 毕竟刘云海并不傻,如今刘母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他难保会怀疑。 之后钟淑芳开口,“小梅,你按我说的,你去兰宅找兰舒,告诉对方,刘云海想要跑,你的女儿也在那里。” 林小梅担忧地问,“那你呢?” “我盯着他。”钟淑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这次绝不能让他跑了。” 夜幕降临,刘云海鬼鬼祟祟地背着包袱出了屋子,想要逃离。 他看了一眼院子,时不时张望,生怕被人发现。 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凄厉刺耳。 刘云海被吓到,之后加快脚步,汗水浸透了后背。 正到前院,忽然,他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紧接着,忽然传来动静。 “谁?”他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 无人应答。 刘云海松了口气,准备继续离开。 第一百零九章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然而,就在这时,他感觉挺有什么东西擦过他的裤腿,低头一看,一只黑猫正用发亮的眼睛盯着他。 “滚开!”刘云海压低着声音,一脚踢向黑猫,那猫却灵巧地躲开,窜入草丛不见了。 他骂骂咧咧地继续走,没注意到身后的雾气渐渐浓了起来。 雾气中,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 刘云海莫名奇妙被绊了一下,紧接着,他听到身后传来‘咯咯’的笑声,像是小孩在玩耍。 不对! 他猛地转身,雾气中空无一物,肉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怎么好端端的忽然会起这么大的雾? 刘云海咽了咽口水,满眼警惕,寒意覆上脊背。 “谁在那里装神弄鬼?”他厉声喝道,声音却有些发抖。 “爸爸……”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雾气中传来。 刘云海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 这个称呼自从小雨死后,他就再也没听见过了。 还有这个声音—— “不可能!”他后退几步,差点被石头绊倒。 雾气中走出来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脖子上一圈青紫的勒痕清晰可见。 她歪着头,黑洞洞的眼睛望着的刘云海,“爸爸不要小雨了吗?” 刘云海双腿发软,转身就跑,可没跑几步,他就撞上了一个人。 他抬头一看,对方撑着一把油纸伞。 伞下,兰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是你!”刘云海顿时就认出了兰舒。 他顿时想起了那天兰舒做的事情,厉声质问,“是你做的?是你在装神弄鬼?!” 兰舒启唇,“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她看着刘云海的目光毫无波澜,好似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可不就是要死了吗? 刘云海神情变得愤怒,“让开!” 他伸手想要推开她。 兰舒眯了眯眼,抬脚,直接踹向了对方。 刘云海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倒在地,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兰舒。 而更惊恐的还在后面,他发现,四周的雾气中浮现出无数小小的身影,而那些身影他十分熟悉! 全是小小一个的婴孩,最小的那个,头骨凹陷,插着半根绣针。 而他记得,当初被他弄死的一个婴儿,就是如此…… “不……不可能……” 刘云海从地上爬起来,想要逃,然而却被这些无数小小的身影拦住。 天空渐渐下起了小雨。 雨水混着血水从刘云海的脸上滑落,他跌跌撞撞地在泥泞中爬行,身后拖出一道暗红的痕迹。 四周的雾气越来越浓,仿佛有生命般缠绕着他的四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烂的甜腥味。 “滚开!都给我滚开!”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眼球因为恐惧而暴戾。 那些小小的身影从雾中浮现。 “爸爸。”小雨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脆,却让刘云海的血液瞬间冻结,“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刘云海想逃,却怎么也逃不出去。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刘云海喃喃自语,冷汗浸透了后背,“她们都死了…我明明都处理干净了……” 小雨飘到他面前,腐烂的小手抚上他的脸。 那触感冰冷黏腻,如同死鱼内脏。 刘云海发出尖叫,猛地挥手想打掉那只小手,却直接穿了过去。 “爸爸不喜欢小雨吗?”小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刺耳,她的另一只眼睛突然爆裂,黑红色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 “可是小雨好喜欢爸爸呢……” 刘云海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向后爬去。 他的后背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转头一看,是这栋宅子的门柱。 这柱子是他曾经用来处理问题的地方。 门廊下的阴影黎,无数双黑洞洞的眼睛注视着他。 “不!放开我!”刘云海惊恐地摇头,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拖拽着他的脚裸,将他向屋内拉去。 房间里的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一股混合着霉味、血腥味和某种甜腻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刘云海挣扎着抓住门框,指甲在朽木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救救我!”他眼睛死死盯着撑着伞站在院落的兰舒。 小雨飘到他上方,头歪成一个不可能的角度,“爸爸,回家吧。” 随这她的话语,刘云海感到抓住自己的力道骤然增大。 他的手指一根根被迫松开,最后整个人被拖进了黑暗屋内。 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刘云海在黑暗中喘息,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周围爬动,小小的手指不时触碰他的皮肤,留下冰冷的触感。 下一秒,整个屋子亮堂了起来。 小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爸爸不是最喜欢看清楚吗?” 随这一声刺耳的电流声,头顶的老式吊灯闪烁了几下,投下惨白的光, 刘云海这才看清屋内的景象,胃部一阵痉挛,酸水涌上喉咙。 面前的场景全是女婴惨死的样子,有些还连着脐带。 “想起来了吗?”小雨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刘云海惊恐转头,正对上她几乎贴到自己鼻子上腐烂的脸庞,“妹妹都在等着爸爸下来陪我们呢……” “不……这不是我的错……”刘云海死到临头,依旧不愿意认错,喃喃自语着,“女娃有什么用?养大了也是别人家的,我这是…这是为了家里好,是你们!都是你们耽误我们刘家生长孙!” 小雨眼里闪着寒光,“那现在,我们也为爸爸好,好不好?” 房间里的阴影里,无数婴灵开始蠕动爬出。 刘云海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 紧接着,她感觉到剧痛从脚裸传来—— 一个小鬼正用锋利的牙齿撕下他的一块肉。 然后是第二处、第三处…… 疼痛中,他恍惚看到小雨飘到他的面前,腐烂的小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爸爸,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它们像潮水一般涌上来,撕咬着他的血肉。 兰舒撑着伞站在屋外,听着从里面传来的惨叫声,冷眼旁观。 直到刘云海的惨叫声渐渐微弱,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抽气。 第一百一十章:事情未了 兰舒的高跟鞋换了个角度,朝着门外走去。 因果报应,他罪有应得。 “兰大师!” 林小梅怀中抱着个襁褓,和钟淑芳一同跪在兰舒面前。 再次抱紧孩子,林小梅满脸的眼泪在夜色下闪着亮光。 “我知道我们手里没什么值钱东西,但是您救我们和孩子脱离苦海,我们愿意用一切报答您!” 鼻尖还萦绕着血气,兰舒却把眼角眉梢都舒展下来。 “起来吧,至于报酬,不是从你们身上取的。”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多问,再三感谢之后,目送兰舒离开。 …… “小姐的能力,那是毋庸置疑的。” 电话里谢钊跟谢老爷子汇报了这段时间的事,后者语气里的自豪几乎溢出电话。 “对了,你什么时候带小姐回来啊,小姐在外面,别人照顾着总归不放心!” 谢钊听着爷爷在电话那头三句不离兰舒,也皱眉思考起来。 兰舒这段时间在外面,似乎被那个管家照顾得不错,但他总有种不是自己照顾不放心的感觉。 “我这就去找她问问。” 挂了电话,谢钊迈开长腿,前去兰舒的住所。 刚刚推开院门,看清眼前的场景,他无奈扶额。 兰舒坐在精雕的檀木椅上,露出来的肌肤雪一样白,唯有如墨的眉眼和殷红的唇是雪白中的艳色。 只是—— 抛开她脚边的一龟一蛇不谈,剩下的玉瑾之和黎晗两人怎么也跟着献殷勤? 兰舒放下手中茶盏,黎晗面上不显,但是眼睛都亮了,“兰小姐,我去帮您续茶。” 玉瑾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变戏法似的从手里掏出来把模样精致的团扇。 “黎晗还是太粗心,没想到这一点吧!” “恩人,今儿个天热,还没风,我可是从一开始就带着扇子了!” 黎晗意义不明地轻嗤一声,“兰小姐不需要扇子。” “恩人,这么热的天,您怎么会不用扇子,黎晗瞎说!” 而一切的中心,兰舒,只垂眸看着旁侧的一汪池水,眼神亦如池水幽静。 谢钊见自己被忽略了个彻底,终于忍不住把手放在唇边咳了两声。 真是奇怪,他刚才竟也生出一种想上前伺候的感觉。 “谢钊,你咋来了?” 众人的视线都投到谢钊身上,除了兰舒眼神不变。 池水的波光反到她眼中,像是能融化她眸底的寒潭。 “兰小姐,爷爷担心你在外面不自在,问你要不要回家住两天呢。” 兰舒接过黎晗重新送来的茶盏,玉色与莹白相映,胜过小院中的一片春色。 她抬眼看向谢钊,没了水光倒映,她的眼神又不带一丝温度。 “事情未了,我不能回去。” 谢钊敏锐地注意到黎晗嘴角勾了勾,他伺候的倒是诚心。 心底莫名涌起来股类似吃味的情绪,他才是兰舒祖传下来的,肯定比他们几个用起来顺手! 旋即他又因为这个想法感到吃惊,他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的…… “瑾之,那你呢?” 玉瑾之笑着打哈哈,“九儿婶让我好好照顾恩人,那我听话就是了!” 谢钊看玉瑾之的表情,可一点都不像是受人所托,自愿的倒还差不多。 谢钊去了一趟谁都没说动,最后他自己买票离开。 他的座位旁边偏偏又是个老大爷,身子骨魁梧,就是不太注重卫生。 身上散发出来一股汗臭味。 等到开了车,他又直接半边身子倚着谢钊,直接脱了鞋! “诶,小伙子,我看你这衣服,应该是当兵的吧,老头子我腰不好,靠着你坐一会!” 老大爷嘴里的味道直冲谢钊的天灵盖,他干脆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赶紧睡觉。 昏昏沉沉中,一股寒意却直直从他的后背爬到耳边。 谢钊不可抑制地想到了那晚。 他拼命地想睁开眼,却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每一块肌肉都不受自己控制。 “桀桀桀……” 后颈的凉意越发明显,他能感受到那股凉意正在迅速结成实体! 谢钊咬着牙拼命挣扎,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感受着身后的寒意越来越重。 和那晚如出一辙的狞笑声传入耳膜,只是不同的是,他这次连跟它同归于尽的能力都没有了。 “我说过,你这具身体,迟早都会是我的!” 手脚僵硬,谢钊全身无力,眼睁睁感受着另一个阴冷的灵魂一点一点蚕食,占据自己的身体。 而他的灵魂随着那鬼物的占据,竟然像是被完全控制,根本克制不了自己的行动! “啊!” 身体被一个鬼物硬挤进来的瞬间,饶是谢钊也禁不住痛呼出声! “怎么样,痛吗,今后这具躯壳就是我的了!” 视野突然开阔,他竟然看见了后座坐着的兰舒! 她怎么也在火车上,她有没有察觉到“谢钊”已经不是他了? 谢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从座位上站起来。 随后他的头直接仰起一个常人做不到的角度,唇边扯出诡异的笑。 刚才的动作牵扯得他肌肉酸痛,可他连相应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谢钊”走到兰舒旁边,而她像是勾了一下唇角。 “你这样的脏东西,也敢站在我旁边?” 兰舒的声音没有丝毫紧张凝重,像是在说最日常不过的话。 偏偏这样的态度惹怒了“谢钊”,那个鬼物直接控制着他的手臂,猛地掐住兰舒的脖子! 他想叫兰舒快躲开,拼命想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但他发不出声音,只眼睁睁看着兰舒一把拉住他的手。 不知道这鬼物有多厉害,兰舒会不会因为他受伤…… 手臂传来刺痛,一股比他体内鬼物还冷的温度冻得他直直收回手! 嘴里发出一声痛呼,但那声音显然并不属于他自己。 “谢钊”周身忽然猛地散发出一股寒气,他不懂这气息是什么,只感觉自己如坠冰窟,而兰舒似乎也皱起了眉头。 但她的眉眼很快重新舒展开,“以为这点小伎俩,就能入我的眼了。” 兰舒抬起手,手指灵活地在半空中画了一道符咒,随后猛的拍出去! “谢钊”应声倒地,嘴里“嗬嗬”地发出拉风箱一样的声音。 同时他也感受到,全身骨头尽数断裂一般的疼! 兰舒显然还没打算放过这个脏东西,食指轻轻在虚空中往上一划,他的身体便有一股力量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 这还没有结束,那股力道大的直接把他提了起来! 巨大的束缚让肺里的空气迅速消耗,无法呼吸的难受笼罩谢钊全身。 他还能看见兰舒淡然的脸。 身体的机制让谢钊拼了命挣扎,他拼了命想咳嗽,可意识逐渐消散…… “救我!” 谢钊猛地睁开眼睛。 第八十一章两人足够了 “珊珊,兰舒多次救了我,这份恩情……” “我知道!”谢珊不耐烦地打断,却又在郑琪惊讶的目光中收敛神色,“我就是觉得……她…太神秘了,让人不舒服。” 可不神秘吗? 神神叨叨的! 谢钊从楼上下来,目光扫过客厅里的众人,“兰舒在侧院。” 就在谢老爷子准备让苏姨去请人时,兰舒已经站在了门口。 她穿着素白的旗袍,发间质簪着一支木杈,却莫名让人移不开眼。 “兰小姐!”郑父率先上前,深深鞠了一躬,“听闻您要离开了,犬女的事,多亏您出手相救,我们也不知道送些啥,想着您马上就要离开了,给您准备了一点东西。” 担心兰舒拒绝,郑父连忙开口,“就是一些吃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请您务必收下。” 兰舒微微颔首,“东西我收下了,不必挂怀。” 许舒见此,跟着上前,将一个绣着莲花的香囊双手奉上,“这个是我自己做的香囊,希望你不要嫌弃。” 兰舒看着香囊上精细的针脚,眼中闪过一丝波动。 她伸手接过,指尖在莲花纹路上轻轻摩挲,“多谢。” 谢珊站在人群边缘,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烦躁。 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如此恭敬。 “兰舒,这个是我自己做的糕点,不会很甜,路上可以吃。” 在送别许家跟郑家几人后。 九儿婶带着玉瑾之匆匆赶来。 “小姐,您要走了!?” 九儿眼中噙着泪水,声音哽咽。 兰舒点了点头。 “小姐,让我跟您一起走吧!这些年我一直等着您,我不能再让您一个人……” 一旁的玉瑾之听到,心里有些紧张。 谢老爷子见九儿一过来就黏着小姐,心里不满,特别是见她还要缠着小姐想跟着一起去。 那怎么行! 小姐都不肯带着他一起去! 谢老爷子正想说话,便听到了兰舒的拒绝。 “不用。” 谢老爷子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怎么行!”九儿有些着急,“您身边总得有人照顾,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让我跟着您吧!” 谢老爷子却不乐意了,“九儿,小姐都说了不用了,既然如此,小姐不让你跟着,自然是有着自己的考量。” 九儿见谢老爷子插嘴,瞪了他一眼。 别以为她会不知道这老头子心里在想些啥。 “我跟小姐说话,你别说话。” 九儿又转头温柔地看着兰舒,“小姐,我在家也没什么事情,我可以跟着你的。” 兰舒无奈摇头,“你我因果已了,不必再跟随。” 九儿心里有些难受,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小姐回来。 可她却什么都没做,就连最基本的照顾都没有做到。 就连这些日子,小姐也一直都在谢家。 “你年纪大了,该留在家里享清福了。” 玉瑾之连忙点头。 九儿心里不甘心,之后看到一旁的侄子,转头拽过了玉瑾之,“既然如此,那让瑾之跟着您!他年轻力壮,能帮您跑腿打杂!” “不管什么活都可以让他干的。” 九儿担心兰舒拒绝,又道,“小姐你去杭州路途遥远,身边有个人跟着的话,有什么需要也可以使唤。” 玉瑾之连忙点头,一脸期待。 兰舒还未回应,谢老爷子突然插话,“小姐,让谢钊送您去杭州吧!” 九儿一听,立刻瞪向谢老爷子,“谢老头,你什么意思?小姐身边有我侄子就够了!” “再说了,谢钊还在部队里呢,他哪里有这个功夫,我侄子陪着小姐就行。” 谢老爷子也不乐意,“九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谢钊可以向部队请假,怎么就没功夫了?凭什么你侄子可以去,我孙子就不行了?” “你别忘了,这段时间可一直都是我们谢家在照顾小姐,谢钊送小姐过去,正合适!” 谁敢说不合适的,他跟谁急! 九儿顿时挽起了袖子,双手叉着腰,“嘿,我咋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呢?要不是不想麻烦小姐的话,小姐用得着住你们谢家吗?” 两人直接当着众人的面争执了起来,就好像是在争什么天大的荣耀。 玉瑾之视线忍不住看向谢钊,恰好对上。 兰舒揉了揉眉心,语气冷淡,“够了!” 原本争吵的两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小姐……” 兰舒头疼,“不需要这么多人。” 谢老爷子立马吩咐谢钊,“你现在就去部队里请假,明天跟着小姐一起去杭州。” 谢钊点头,“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一早就出发。” 九儿不满地皱眉,“谢老头,你没听到小姐说的话吗?不需要这么多人,我侄子会照顾小姐。” “那就让你瑾之不用去了,阿钊身手好,路上也有个照应。”谢老爷子理所应当道。 九儿被对方不要脸的话气的胸口起伏。 谢珊站在人群外围,冷眼看着这一幕,手指不知觉地绞紧了衣角。 她不明白为什么爷爷会对一个外人如此重视。 “爷爷,大哥不是还有任务在身吗?部队请假不太方便吧?”谢珊忍不住插嘴。 “就是啊,可别耽误了任务,我看还是让瑾之跟着吧。”九儿冷嘲热讽。 谢老爷子眉头一皱,看向谢珊的目光带着不悦,谢珊莫名缩了缩脖子。 兰舒语气平静,“我和瑾之两个人足够了。” 谢老爷子着急。 谢钊却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最近部队也没什么事,而且假期已经批下来了,明天我送你们。” 谢老爷子没想到谢钊这么上道,跟着开口,“既然如此,小姐你就让阿钊跟着一起吧,假都已经请了。” 兰舒叹了口气,“随便你们吧。” 谢老爷子见兰舒答应,得意的看了一眼九儿。 九儿冷哼。 兰舒回了侧院,谢钊跟了上去。 她看了一眼谢钊,对方站在一旁,眉头紧锁,似乎欲言又止。 “你想问什么?”兰舒直接问道。 谢钊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我背后的……东西,你之前说过……” 第一百一十一章已经发生 老大爷被他起身的动作吓了一跳,嘴里嘀咕了句什么,转身靠向另一侧车厢。 入目看到的仍然是闭眼之前的景象,就连鼻尖萦绕的酸臭味道都是一样的。 谢钊借着起身接水的名义往后看去,哪还有兰舒的影子? 竟只是一场梦而已。 只是梦里的感觉太过真实,谢钊回到座位上,下意识摸了摸后颈。 …… “兰小姐,需不需要我把蛇龟带走?” 黎晗低头看着趴在兰舒膝上的蛇和她脚边的龟,眼神隐隐不善。 兰舒的视线从茶点移到膝上,垂眸的动作下,薄薄的眼皮被晨光反射,透出些粉色。 整个人透出些柔和的意味,只是看着蛇龟的眼神带着点嫌弃。 “去把它们洗干净。” 黎晗的嘴角登时涌现出笑意,“是,兰小姐。” 蛇龟难得动作一致地抬起头,四只漆黑的小眼睛好像都透着震惊。 黎晗也难得孩子气,“兰小姐说了你们两个不干净,还不快去洗干净自己?” 谁知蛇龟听到这话,纷纷往黎晗的方向爬。 摆明了在叫黎晗带着它们去。 “这里没人,谁来伺候小姐?” “这好办,我来啊!” 玉瑾之推开了房门,一路小跑到兰舒面前,带来一阵微风。 “黎管家,你安心去吧,这里有我呢!” 这话把黎晗说得像是要去赴死,他暗暗攥了攥拳头。 兰舒红唇微勾,对黎晗抬了抬手。 “去吧。” “好的,兰小姐。” 玉瑾之得意地朝着他离开的背影吐了下舌头。 等到人离开,玉瑾之对着兰舒笑得灿烂,一副讨赏的样子。 “恩人,刘镇长家那事,林小梅和钟淑芳两人准备离开了,说是要去寺庙给婴灵祈福。” 兰舒优雅进食的动作没有停顿,像是某种名贵的猫,半垂着的眼睫让人摸不透她的想法。 玉瑾之搓了搓手,继续道,“她们临走之前给您带了些钱,我一手就给拒绝了,您说我做得对不对!” 他终于说到了点上,下巴微微昂着等着她的夸奖。 兰舒拿起桌上叠得整齐的绢帕,轻轻擦了擦嘴角。 “食不言。” 玉瑾之也不恼,只做了个封住嘴巴的动作,扬着的下巴却低了下去。 兰舒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表情没有一丝一毫变化,深潭般的眸底闪过微光。 “做得不错。” 玉瑾之瞬间扬起来张笑脸,“谢谢恩人夸奖!” 他见兰舒放下帕子之后便没了再动筷的意思,十分有眼力见地把东西都撤了下去。 除了九儿姨,他没这么伺候过别人,但是眼下却甘之如饴。 兰舒有让人臣服的资本。 临近正午,兰舒放下手中拿着的书,玉瑾之和黎晗两人瞬间会意。 一人拿过她手中的书,按照兰舒习惯的排序放到书架,一人打开了房门,掀开门帘。 蛇从龟身上攀上她的手臂。 兰舒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旗袍,走动间隐约露出白到晃眼的腿,跟手臂上盘着的黑蛇反差又和谐。 只是在她进了房间后,蛇被甩出门外。 黎晗早有预料地接住,一人一蛇四目相对。 玉瑾之关门的时候,兰舒的脚步忽地顿了顿。 他顿时一副听从吩咐的样子。 她没回头,只留下一句话,“待会发生了什么事,不用叫醒我。” 他不明所以,但隐约预感到了什么。 “玉先生,你不去休息吗?” 玉瑾之朝着黎晗撇了撇嘴,“你能在外面守着,我怎么就不能了!” 最终两人面对面坐在亭子里,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玉瑾之百无聊赖地拿起一颗棋子,黎晗赶紧带着他的手按回到棋盘上。 “这是兰小姐下的残局,你别给弄乱了。” 玉瑾之悻悻收回手,挠了挠后脑勺。 小院安静下来,外面的声音就变得格外明显。 “死人了!” “这是怎么回事!” “报没报警啊!” “……”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走向门口。 这里的环境一向清幽,按理说是不应该这么吵闹的。 何况传到耳中的内容也不对,玉瑾之当即想到了兰舒昨日说的,那件还未了的事。 看来已经发生了。 两人走出大门,只见苏家外面站了一大堆人,还有记者扛着相机往一个方向走。 玉瑾之冲在前面,拉住一个记者。 “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多人?” 那记者是个热心肠的,倒豆子一样把知道的全说了出去。 “苏教授你们都知道吧,他家里死人了!” 玉瑾之回头看了一眼黎晗。 后者上前跟他解释,“苏教授是这一代有名的学者,他的别墅离这里不远。” 他咕哝了一句,“死人了不是很正常吗,果然教授的名气就是够大。” 偏偏那记者耳力不错,听到了他的随口一说。 他连忙扯住玉瑾之的袖子,一脸讳莫如深。 “可不是只死了一个人。” —— 他看到两人纷纷皱起眉头,这才说了后半句。 “苏家别墅,五个大人,两个孩子,一夜之间全没了!” “什么?” 跟着兰舒这么久,玉瑾之对这种事很敏感,隐约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黎管家,你回去守着恩人,我跟着去看看!” 黎晗点点头,没有阻拦。 只是回去时,俊逸的脸上还是染上了担忧。 苏家别墅离兰宅确实不远,玉瑾之隔着老远就看见一大群人。 跟他同行那名记者泥鳅一般一溜烟挤了上去。 玉瑾之勉强挤到人群中央,把里面的情况看了个大概。 人群中央是一位警官,正神情严肃地询问一个中年男人。 周围不少人在议论此事,玉瑾之也跟着听了个大概。 “这位是苏教授的表弟吧,一晚上死那么多人,他不得被吓破胆啊!” “别提了,我听说死的那七口人,可都姓苏!” “不能是仇杀吧,但是苏教授那么好的人,能得罪谁啊?” “……” 所以那个中年男人,是苏教授的表弟,昨晚过后的幸存者。 他长相儒雅,但此时脸上却布满了惊恐,人群里传来的私语声都能吓得他身体发抖。 玉瑾之皱着眉摇摇头,都吓成这样了,这能查出来什么? 但是周围的人似乎不这么认为。 “吴警官一向很有手段,最会攻心,他都出手了,那这事肯定不简单。” “是啊,这一下死了七个人,可不得派个厉害警官出手!” “……” 可是他们都没说对,不管吴警官说什么,苏教授的表弟都眼神空洞,摇着头说什么都不知道。 他此时的反应像是被吓破了胆,双脚之间还洇出一滩水迹。 吴警官皱着眉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向外围。 人群中却忽然爆发出尖叫,玉瑾之也瞪大了眼睛,双手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已经 第一百一十二章后面的事不归我们管 吴警官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去,却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下意识后退两步! 苏教授的表弟仍目光空洞地念叨着“我不知道”,就连七窍往外疯狂流出鲜血都没察觉到! 这幅场景实在诡异——根本没人能忍得住七窍流血的痛,但偏偏他似无所觉! 吴警官反应过来后,迅速跑到他身边,“苏青山,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可苏青山依旧毫无反应,嘴里念念有词。 距离太远,玉瑾之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是只觉得眼前的样子不像是自然能解释得通的。 在场无一人能看见,苏青山身上萦绕着一团浓到几乎化为实体的黑气,正从他的七窍迅速往体内涌动。 满脸黑红色鲜血的苏青山突然笑了,状若癫狂,猛地从口中吐出一口血! “他血喷我衣服上了!” “这是什么,血里有虫子!” 人群四散奔逃,玉瑾之没有离开,皱着眉往后退了两步。 “苏青山!” 见吴警官想上前碰他,玉瑾之眉头狠狠皱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头升腾。 “别碰他!” 他的声音湮没在四散人群的吵闹中,只能眼睁睁看着苏青山像是生锈的玩偶一般,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定格。 嘴巴大大张着,舌头也向外伸出老长,像是成了喉咙往外送血的通道;双手在半空中僵直地伸着。 偏偏脸上是一副痴笑着的神情。 饶是见多识广的吴警官也被这场面恶心得不行,直到苏青山嘴里的虫子掉到他手上,他终于干呕了一声,缓步后退。 “马上叫医生,我们这边也多派几个人手!” 现在叫医生哪里来得及,恐怕等医生到了这里,苏青山的血都要流干了! 玉瑾之冲到吴警官面前,后者正一脸恶心地甩掉袖子上的蛆虫。 察觉到来人,他态度还算客气,“这位同志,你有什么事吗?” 玉瑾之指向苏青山,“警官,你有没有发现他的血流得很快,这样下去根本等不来医生!” 可偏偏像是印证他的话一般,苏青山径直倒在地上。 玉瑾之甚至能听见他的头像是皮球一样在地面弹动了几下的声音! 巨量的血液一瞬间从他的四肢百骸流出,而苏青山本人像是被放了气一般,全身迅速萎缩成了一具干尸。 在场的警察,别墅的下人,远远拍摄的记者和好事的群众,都在这一刻沉默下来。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天色暗了几分,压得每个人脸上都蒙了一层阴霾。 反应过来的人群猛地爆发出议论。 “有鬼,有鬼啊!” “苏青山的死法好吓人啊,我做梦都梦不到这种死法!” “这恐怕真是招惹了什么上面的人……” “……” 玉瑾之攥紧了双手,骨节咯咯作响,头皮发麻。 “吴长官,我们来了!” 法医和几个穿着制服的医生一窝蜂围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玉瑾之好像能听到地上的蛆虫被踩烂身体的声音。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僵立在原地,警察拉起警戒线,医生检查尸体的样子都在玉瑾之面前变成慢动作。 身后传来凉意,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吹得僵直。 回过头却什么都没有。 他抱了抱胳膊,“要是恩人在这,会不会说我身后有东西……” 玉瑾之努力摒弃掉这些想法,看着法医一脸凝重地站起身来,脱掉身上沾满虫子的外套走向他和吴警官的方向。 法医摘掉口罩,朝着吴警官摇头,转头探究地看了一眼玉瑾之。 玉瑾之识趣的后退两步,却奇异的能隐约听见两人的对话。 “结果怎么样,这具尸体实在是太诡异了。” “什么都没查出来,等着运回去解剖吧。” “……” 吴警官脸色变了变,站起身来面向众人。 “大家不要相信封建迷信,病人的尸体已经查出了死亡原因,过后会通过报纸公布! 玉瑾之咬了咬下唇,他见识了那么多,看这些人自欺欺人,难免嘲讽。 “大家都散了吧!” 警察发了话,本就恐慌的人群迅速散尽,就连记者都被拦在外面。 现场一下子好像只剩下了玉瑾之一个无关的人。 吴警官看向玉瑾之,“同志,现场情况我们要进一步调查,麻烦你回避一下。” 玉瑾之看懂他这是下了逐客令,可脚步却像是被订在了原地,头皮发麻的感觉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褪下去。 他们这些做警察的,跟谢钊一开始的观点一样,要是想让他们相信真有灵异玄学,恐怕根本不会相信。 国家政策摆在这里,玉瑾之一时间有些语塞。 踌躇了半晌,他抬起清秀的脸,只提醒了吴警官一句,“那麻烦您多考虑几个方面,有需要的话可以去离这里不远的兰宅找我。” 吴警官聪明地听出了话里的意思,鹰隼般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一张脸绷得很紧。 眨眼功夫,他又忽地笑开,“谢谢你啊同志,有需要我会去拜访的。” 玉瑾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却知道这里不适合他久留,对吴警官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不知怎的,他今天的听觉格外敏锐,路过两个警察身边的时候,玉瑾之听见了他们说话的声音。 “苏青山和苏家人的死法一模一样,你不觉得很诡异吗?” “谁说不是呢,这苏家人不能真是做了什么孽,被老天爷惩罚了吧!” “诶,这话你跟我说说就行了,可不能叫有心之人听了去。” “……” 玉瑾之的脚步顿了一下。 碰到这样的事,就是坚信世上没有怪力乱神的人也难免动摇。 吴警官的声音在他身后很远的地方传来,“清理一下别墅外围,封锁好现场,准备回去吧。” 刚才那名警员不解地问他,“我们就这样调查完了吗,这边还有很多保姆家丁呢!” 吴警官理了理脏污的衣摆,呼出一口长气。 “后面的事,就不归我们管了。” “你是说非……” “嘘。” 玉瑾之皱着眉听他们打起了哑谜,正欲接着朝前走,兰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回兰宅。” 他朝四周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兰舒的影子。 玉瑾之索性加快脚步走回兰宅。 第一百一十三章到底何方神圣 “长官您可算回来了!” 吴警官刚回到警局,还没到办公室里换下脏污的外套,就被人拦住。 “慌慌张张地像什么样子?” 他脱下外套,不紧不慢地坐在办公椅上,才皱着眉头看向平日里一贯很稳重的助手。 “对不起长官,但是刚才来了一名报案的记者!” 他眼神微沉地等着助手说出下文。 “那名记者报的就是苏教授家的案子,而且他手里是有照片的!” 有照片就说明有证据。 吴警官神色一凛,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带我去见他。” 两人迅速离开,留下骤然失去压力的椅子发出几声吱呀的怪响。 外面的天气从他们回来之后就格外的阴沉,杭州明明还没到梅雨季,但是最近的天气有几分山雨欲来的怪异。 空旷的办公室内坐着一个年轻记者,他手里抱着一个相机,盯着窗外那阴沉的天气脸色发白。 就连吴警官进去了都没注意到。 “记者同志,你好。” 记者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在回头看到吴警官和助手身上的制服时,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警察同志,我昨晚拍到了照片!” 他哆嗦着举起手里面的相机,献宝似的送到吴警官面前。 吴警官拍了拍他的肩膀才拿过相机。 “同志,你不用紧张,这个案件我们会解决的。” 男人颤抖的幅度小了些,但还是微微垂着头,阴翳的天光打下来,照得他脸色透着灰白。 助手守在门口,记者和吴警官一起把头凑到相机前。 两人的手不经意间相触,吴警官顺着感受到的一片冰凉抬起头。 刚才光线暗,现在离得近了他才发现,记者的眼下一片乌青,连唇色也泛着不正常的白。 他调出照片的功夫,吴警官像是随口地问了一句,“记者同志没休息好吗?” 他敏锐地注意到记者的手僵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难看,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人恐惧的东西。 有些不对劲。 他是不是在现场看到了什么,跟苏青山当初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竟有些相似。 他正想多问几句,但记者刚好调出来照片,脸色又隐隐显出了些生气。 “就是这几张照片,我当时被吓到了,也没有多拍。” 吴警官接过相机,招招手叫过来助手。 “过来看。” 看得出来拍摄的人适应不了这样的场面,照片拍得歪歪扭扭,没有角度也没有对焦某个人物。 入眼既有畏畏缩缩的保姆家丁,又有其他来拍照的记者——现场的大部分人都被囊括进去。 在一众面色惊恐的人里,其中一个女人格外显眼,她身上穿着时髦的衣服,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很狰狞。 助手有些疑惑,“今天我们就已经封锁了现场,目击证人里并没有这个人啊?” 吴警官目光沉沉地摇了摇头。 手指继续向后翻去,后面两张都是无意义的照片,那些死者的样子,他们早看过了。 和苏青山一样,都变成了一具一具的干尸。 忽地,两人的目光同时顿住,停留在一处雪白之上。 月白的旗袍,雪一样的肌肤,漂亮的五官像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她微微侧向尸体低着头,平添悲悯。 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却实在不该出现在满地血渍的场景里。 “吴警官,这个女人,我们也没见过吧?” 吴警官一时没回话,视线没有过多在照片上停留。 “长官,她会不会就是犯罪嫌疑人,你看她的表情,淡定得吓人!” 吴警官摇了摇头,“去现场勘查之前,我们不是已经确定好嫌疑人范围了吗?” “您是说……” “报告!” 室内三人的视线同时向门口看去,来人又是一副慌张的样子。 今天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个表情,吴警官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不好了长官,又出现新的尸体了!” 话音落下,外面酝酿了许久的天气终于暗了个彻底,一道闪电伴随着爆裂的雷声撕裂雨幕。 四人的脸色被照得苍白异常。 “咚” 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吴警官猛地回头看去,记者从椅子上一头栽倒在地,脸色白得发青,显然已经晕了过去。 空气似乎变得稀薄,吴警官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叮嘱新进来的警员。 “把这位同志送去治疗一下,他有一段时间没休息了。” 那名警员走过去的间隙,吴警官又往下翻了一张。 还是那名穿着时髦的女人,这张照片她的神情好了些,从轮廓就能看出来是个标致的人。 “诶!这不就是刚才的死者吗!” 吴警官拿着相机的手一紧,缓缓递到他面前。 “你看清楚了?” 后者拍着胸脯保证,“我看得清楚着呢,这还是个不出名的小明星,叫周娇娇!” …… 警员带着记者离开后,助手的语气也沉了下来。 “目前为止,还是苏教授的前妻最有嫌疑。” 吴警官显然也是这样认为,他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指往前拨动了一下按键。 画面中重新出现美到像是不属于这里的兰舒。 “所以不会是她,据调查,苏教授的前妻长相并不好看。” “而且我们调查到的也不止这些,街坊邻居都在说,苏教授跟她离婚,她也没有改嫁,还对他余情未了呢!” “而且今天奔丧,苏教授的前妻也在,您说她会不会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啊!” 吴警官转身走向门口,助手赶紧亦步亦趋地在后面跟着。 “现在最符合的人的确是她,但是街坊传闻不一定是真,就算是真的,为什么要杀两个孩子也未可知。” 接连几条人命,让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云。 “所以您是觉得,这件事需要用到非自然调查局?” 又是一声闷雷,吴警官只觉得空气稀薄得厉害,打开了一扇窗子。 “那样离奇的死法,法医哪里解释得清。” 提到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吴警官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玉瑾之临走时的表情。 他看着不像是什么大能,但既然能说出来那样的话,恐怕背后也是有人的。 繁琐的案件中,他竟然好奇起那兰宅里面,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一百一十四章也都有所预料? 与此同时,兰宅。 玉瑾之步履匆匆地回了小院,赶在一场雨落下之前到了屋里。 闻到兰舒房间淡淡的幽香,一颗隐约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了不少。 兰舒坐在正厅中间的椅子上,不紧不慢地等着黎晗伺候她漱口吃下午茶。 从玉瑾之进来,两人的动作都没有丝毫停顿,全然忽略了他的存在。 但玉瑾之也不恼,喘匀了气之后,站在兰舒的另一侧,等着她用完下午茶。 外面的雨又急又凶,但是在兰舒身边,偏偏没有一点焦躁的感觉。 黎晗不动声色地看了玉瑾之一眼,把另一个装着丝帕的托盘递到他眼前。 他心领神会地接住,微微低下身子,找了一个兰舒想拿起来最方便的角度。 她动作优雅的按照摆放顺序喝完最后一口茶水,纤长冷白的手指才从托盘上拿起丝帕,擦了擦唇角不存在的残渣。 “在那边听到了不少东西吧。” 玉瑾之瞬间明白过来,他在现场的听觉为什么那么灵敏。 恩人不仅仅是早就料到了今天会发生的事,就连他会去打探情况,也都提前知晓。 他连忙把见到的都说了出来。 他描述的绘声绘色,说到苏青山死时的惨状,先把自己吓得龇牙咧嘴。 但一直到他说完,兰舒都是波澜不惊的神色。 玉瑾之见兰舒这都没反应,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半晌,她殷红的唇边竟勾出一抹笑意,“有意思。” 玉瑾之实在看不懂兰舒这是什么反应,反正他一点都没觉得这么吓人的事哪里有意思。 难道今天发生的事,恩人也都有所预料了? “你们出去吧,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黎晗干脆利落地朝着兰舒鞠了一躬,语气恭敬,“我就在您不远处守着,有需要随时叫我。” 兰舒点了点头,瞥了一眼玉瑾之。 他忙不迭开口,“我也守着!” 黎晗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兰小姐是让你赶紧走。” “咳咳!” 玉瑾之猛地被呛了一下,挠挠后脑勺,赶在黎晗之前大步出了房门。 等到房内只剩兰舒一个,她从手中凭空变出一枚铜钱。 只是那铜钱上面闪着红光,仅仅是看着就有些骇人。 兰舒垂下眼眸,没再从上面找到苏教授的气息。 昨晚她看到了他的鬼魂。 肉体成了具干尸的样子,魂魄却没有,只是也并不好看。 呲出来的眼珠,身上一块一块腐烂的肉,以及不像是刚死之人的冲天怨气。 他察觉到兰舒的视线,脸上的烂肉颤了又颤,最终虔诚地跪倒在她面前。 “求您救救——” ……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只再次对兰舒磕了个头。 兰舒全程都没有反应,只在他跪下的那一刻挑了挑眉。 “早便听闻兰宅的主人回家了,您如今能看到我,定是位厉害人物。” “但求您答应我,我定用我所有报答您!” 兰舒本不想理会,但是感受了一下这位苏教授身上的怨念,恐怕难入轮回化身厉鬼。 她微不可察地点点头,随后玉手往虚空中轻点,苏教授的魂魄逐渐消失在眼前。 魂魄消失后,她才在夜色下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来。 已死之人求救,真是新鲜。 —— 兰舒收起铜钱,站起身,拢了拢身上的披肩。 刚刚推开门,黎晗就在她面前鞠了一躬。 “兰小姐有何吩咐。” 玉瑾之紧赶慢赶也想不到为什么黎晗快得像瞬移,也跟着他在兰舒面前弯下腰。 场景有些莫名的滑稽,兰舒眉尾舒展。 清冷的声音随之响起,“晚上的时候,跟我去一趟孙秀丽宅子里。” 玉瑾之瞬间神采飞扬地看了黎晗一眼,炫耀一样大声应好。 过了几息他又忽然“诶”了一声,但彼时兰舒已经重新回了房间。 他拍了一把黎晗的肩膀,“我刚才怎么没问孙秀丽是谁啊!” 黎晗已经习惯了用某种眼神看他,但还是贴心地回答。 “孙秀丽是苏教授的前妻。” “那恩人这是要探听苏家的事吗?” 见黎晗竟然知道内情,玉瑾之瞬间来了劲儿,绕着黎晗问东问西。 黎晗挂着职业微笑,每一个问题都耐心回答。 终于不知道多少个问题过后,他环视了一圈,视线落到正在打架的蛇龟身上。 “诶,你说会不会他前妻也死了,然后来找……” 黎晗一把拦住他的肩膀。 “玉先生,蛇龟打架,我怕它们受伤,先过去了。” “……” 玉瑾之看着他的背影,撇了一下嘴,忍不住嘀咕。 “找理由也不找个好点的,它俩打架你第一次见吗?” 气不过的玉瑾之又对他做了个鬼脸。 …… 暮色降临,兰舒算着时间打开房门。 玉瑾之早已在门口整装待发,只是等得久了,倚在门框上昏昏欲睡。 听到开门的动静,他猛然站直身体,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腰就已经弯了下去。 “对不起恩人,我刚才不是故意偷懒的!” 兰舒淡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没事,走吧。” 玉瑾之如蒙大赦,跟在兰舒身后,懵懵地想。 怎么感觉恩人的脾性温柔了许多? 他摇摇头,把想法甩在脑后,一路跟着她到了孙秀丽的宅子门前。 “你在这里守着。” 兰舒的手往前伸出,在夜色下闪着莹白色的微光,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看起来锁得很紧的门,她在虚空中轻轻一推就开了。 周围似乎就连光线都亮了些许。 玉瑾之能隐约看见门上爬着青苔和泥土,有几块掉下斑驳的漆。 “恩人,按理说苏教授那么有钱的人,他的前妻,怎么说也不应该住这样的院子吧?” 兰舒没说话,朝里面看了一眼。 忽地,月光亮了几分,身后的影子似乎都无处遁形。 兰舒轻嗤了一声。 “走吧。” “啊?” 玉瑾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瞪大了眼睛。 要不是兰舒不是开玩笑的性格,恐怕他真要以为她在说笑! “恩人,我们看一眼大门就走吗?” 兰舒头也不回,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 “会有人替我们看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好像是演的 一句话说的玉瑾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大半夜的还有谁能来这么个小宅子里啊? 该不会不是人吧…… 心里一阵发毛,玉瑾之赶紧加快脚步,紧紧跟在兰舒身后离开。 —— 一直到两人彻底没了踪影,吴警官才从隐蔽的暗黑角落走出来。 暗色下,只有一双眼睛闪着探究的微光。 他只是夜晚睡不着,实在放心不下案子,干脆来孙秀丽这里蹲守。 他想看看,在这个嫌疑人这里,会不会有别的线索。 只是没想到这一夜出现了这么多有心之人。 刚才那个女人他印象深刻,正是照片里那片突兀的雪白,而玉瑾之竟然恭敬地站在她身后。 所以兰宅的主人是她,玉瑾之的见识也是她给的。 “以我的躲避能力,她竟然不用回头都能发现吗……”吴警官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口中喃喃。 这个女人的身份,实在不简单。 她来到这里,说明她不光一开始介入了案件当中,还在持续地插手。 月亮匿入云层之中,眼眸闪烁的最后一点光亮也被湮灭。 眼前爬满了青苔,透着深绿色的厚重宅门,现在只能看见一片漆黑。 吴警官轻轻抬手,摸上去的触感湿冷滑润,让人想到暗处吐着信子的毒舌。 刚才那个女人,没有费一点力气就把门推开了。 他尝试用力推门,但古朴沉重的庭院大门拒绝他的来访,矗立着纹丝不动。 连声响都在苔藓和不知名植物的缓冲下几近于无。 “呼……” 吴警官深呼吸了一口气,心中那种憋闷的感觉重新出现。 “叩叩叩——”最终他客气地扣动宅门上的拉环,“请问里面有人在吗?” 冰冷的铁质拉环磕在门上,终于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或许是因为白天下了一场雨,夜里的风格外凉。 吴警官克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搓了搓手。 过了半晌,里面传出来脚步声,还有一道并不好听的声音响起。 本应该是尖利的音色,却因为刚睡醒带着困倦和嘶哑,听起来像是钢笔划在玻璃上。 吴警官客气地回话,“我是警察,调查苏家案子的,麻烦您开一下门。” 里面忽地安静下来,过一会儿才重新响起声音。 “那您进来吧。” 大门被推开,只能看清宅子里面的人身上的轮廓,有些矮胖。 “孙同志您好。” 宅门打开,吴警官忽地感觉更冷了。 孙秀丽看着他拢起外套的动作,赶紧让开了身体。 “您请进吧。” …… “啪!” 昏黄的灯光亮起,光线并不明亮,灯泡上蒙着一层灰尘,看得出来主人很久没擦过。 吴警官的视线从屋内稀少又陈旧的家具移到孙秀丽身上。 她的确刚睡醒,身上还穿着真丝睡裙,上身披了一件款式时髦的米色外套。 吴警官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却被孙秀丽的声音打断。 她从水壶里接出来一杯水,转过身的功夫吴警官才看清她的脸。 如同街坊邻居传的那样,她并不漂亮,甚至连长相普通都算不上。 脸色蜡黄,在灯光下泛黑,鼻头宽大。 本该瞧着憨厚,偏偏生了一双吊梢三角眼,平白添出几分刻薄。 “我这没什么东西招待您,您就先喝杯热水暖暖身子……” 孙秀丽显得很局促,坐在离吴警官不近的小沙发上,双手都没地方摆。 吴警官看着杯底薄薄的一层黄色水垢,只觉得这间房子和这个人,处处都透着怪异。 可偏偏思维像是被什么东西阻碍,他说不清具体哪里不对。 看着那层水垢实在是下不去口,他象征性地抿了抿杯口。 吴警官张了张嘴,却发现脑中一片空白,脑海里想了无数问题,在这一刻都忘记了。 后颈传来凉意,但其实室内的温度并不低,他有些头皮发麻。 怪异的感觉让他的手心沁出冷汗。 “您有什么问题放心问就好,我会配合的!” 孙秀丽对这股冷意毫无察觉,只以为吴警官是不好说出口,把身子往前凑了凑。 吴警官看着她的脸,干巴巴地问了一句,“听说你去参加了苏教授的吊唁,是真的吗?” 孙秀丽听到这个问题却更局促了,眼珠子转了两圈,透出点算计来。 “我打听到消息就去了,毕竟——”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尖利的音色听得人喉咙发酸。 “毕竟我们夫妻一场,离了婚也是斩不断的,他走了,我肯定要送一程!” 看这样子,真有些像是余情未了。 吴警官感觉思维清晰了些,也坐直了身子。 “那请问您认识周娇娇吗?” 孙秀丽的身子又往前倾了一点,像是要把自己折起来一样。 “我不认识什么周娇娇。” 不对劲。 从她强装镇定,坚持跟他对视的眼睛来看,吴警官断定她是在说谎。 他从警这么多年,一开始也认为眼神躲闪才是说谎,但是多年的经验让他发现了另一种情况。 那就是眼神坚定,没有丝毫漂移,这样反而是心虚的人为了证明自己,刻意做出来的样子。 孙秀丽不诚实,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吴警官笑了一下,站起身来。 “今天打扰您实在是有些冒昧了,谢谢您的配合。” 孙秀丽见他问了两个问题就站起身,脸上终于有了点隐忍的笑意。 上扬的嘴角压得眼睛更小了。 “那警官您慢走!” 他没让她多送,快步走出宅子,如芒在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一直到出了大门,他才松了一口气,那种奇怪的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抬头扭了扭脖子,余光看见云层中的月亮刚刚露出一个皎洁的边,眼前亮了一些。 忽然,刚才生锈的思维在这一刻终于正常运转起来,吴警官瞬间意识到了那股怪异的感觉来自哪里。 明明家里的设施那么陈旧,灯泡水杯都不清理,偏偏身上穿的衣服干净又昂贵。 明明可以不暴露出这么多情绪,可是她刚刚搓手的动作,惊慌的神色,都像是故意演给他看。 他猛地回头望去。 眼前又是那道紧紧关闭的木门。 吴警官目光复杂地离开。 第一百一十六章哑巴亏 “嗬!” 不属于人类的爆裂嘶鸣声响起,兰舒不胜其烦地揉了揉耳根。 “安静点。” 她妖媚的眸子看向虚空中的某个地方。 她身边的小鬼刚才正一口咬在苏教授身上,直咬得他发出哀号。 小鬼被兰舒训斥,大嘴里面尖锐的獠牙收起来,断了一截的手指在虚空中对了对,一副委屈的样子。 兰舒有些无奈,眉头稍稍皱了一下。 其实的确怪不得小鬼。 苏教授发现只有女主能看到他的魂体之后,时常出现在兰舒面前,急切地想说什么。 但是每次都说不完整,让人一头雾水,兰舒能看见鬼魂灵体,却不会读心。 何况她本就已经答应了介入这起事件。 久而久之,她看到苏教授就一阵烦躁,小鬼看出来,便每次都把他赶走。 “好了,你别咬他,他身上的怨气,比你重。” 小鬼不服气地朝着苏教授龇牙,后者畏缩着往后退,终于消失在兰舒眼前。 她看着赶走苏教授之后手舞足蹈试图靠近她的小鬼,唇角微抽。 “我说他就没说你吗,离我远点。” 小鬼垂头丧气地重新飘到半空,大大的脑袋垂着,整个鬼都显得不协调。 兰舒却看开心了,愉悦地微扬眉尾。 “叩叩叩。” 外面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是黎晗。 果然他恭敬的声音下一秒飘入耳中,“兰小姐,我给您做了几套新衣服,您现在要看吗?” 兰舒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的淡绿色旗袍,这趟来杭州,她带的衣裙不多,黎晗定是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清冷的声音响起,仔细听起来尾音微扬。 “进来吧。” 两道脚步声走了进来,兰舒这才注意到玉瑾之在黎晗身后。 她的视线先不紧不慢地在两人身上梭巡了一圈,二人都肉眼可见的又把笔直的后背挺了挺。 “呵。” “你们最近走得倒是近。” 黎晗依旧是刚才的样子,但是玉瑾之瞬间放松下来。 他不敢在兰舒面前太造次,小幅度的撞了撞黎晗的肩膀。 “恩人,我们都是伺候你的,关系好点才能不让你操心啊!” 兰舒微微垂头,隐去唇角笑意。 “给我看看衣服。” 黎晗把举着托盘到她眼前,明明是厚重的实木托盘,他的手却没有一丝颤抖。 看得玉瑾之啧啧称奇。 兰舒伸出玉指拨弄了几下衣服,眼角眉梢微扬,显然是满意的表现。 “做得不错。” 黎晗仿佛蒙受了什么恩典一般,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满脸的喜色。 “兰小姐的喜好,我始终铭记在心。” 这些衣服大多是浅色,唯一的一件深色是泛着冷意的青。 款式都很简单,但能在细节处看出用心,有的面料特殊,透气却不透皮肤,有的在腰身和正肩处绣着暗纹,像是艺术品。 玉瑾之夸张地瞪大眼睛。 “黎管家,你还有这本事呢,这些衣服也太漂亮了,一看就适合恩人!” “你要是个女子就好了!” 黎晗刚才被夸格外开心,都没在意玉瑾之说了什么,眼睛亮亮地拉着他离开。 …… 兰舒看着留下来的托盘和衣服,从中挑出来一套乳白色旗袍。 这个颜色对她来说太柔和,她几乎不会穿这个类型。 但她今天不知道怎的,端详了几眼之后便拿着它进了卧房。 今天会有事发生,她正想出去一趟。 等到推开门,守着的两人都看直了眼。 换了一身衣服,兰舒整个人却像是多了许多人间气息,五官的艳显了出来,不再是纯粹的冷。 惊艳又不染尘埃。 “跟我出去一趟。” 兰舒忽略两人惊艳的眼神,径直走在前面。 玉瑾之赶紧拿了把伞跟上,走在她侧后方遮住阳光。 但是兰舒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只要走在她身边,多大的太阳都不会感觉到热。 一直到了大街上,玉瑾之一点汗都没出。 兰舒很少逛街,杭州的风土人情又很浓厚,街边很多新奇的小玩意,人群也熙熙攘攘。 只要有她走过的地方,都会出现惊艳的目光。 兰舒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眼神,径直忽略那些人,视线停留在一家卖簪子的店铺面前。 玉瑾之很有眼力见地往前半步,指了指那家店。 “恩人,我听说这家在这边很火的,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兰舒还没点头,一道刻意被压低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这位漂亮的女同志,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玉瑾之比兰舒还先皱起眉头。 两人一起回过头去,玉瑾之嘀咕了一句,“哪里来的癞蛤蟆?” 等到看清身后的男人,玉瑾之眼睛都瞪大了。 “你这样的还敢肖想我恩人,家里没有镜子还没有尿吗?” 被嘲讽的男人脸色没有一点不悦,挺着肥胖的身子往前走了两步,一双油腻的眯眯眼里满是淫邪。 他才不管他是什么样子,跟在兰舒身后的男人他见过,正是兰宅的人,那这个女人…… 要是他攀上这个高枝,就再也不用工作了! 有钱还有漂亮媳妇的日子,谁不喜欢啊! 兰舒眼神淡漠,看他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偏偏这种眼神让李斯更加兴奋了。 “同志,你的眼神真够辣,我喜欢!” 他这句话说得大声,旁边许多人都听到了。 但是他们的视线竟都凝在兰舒身上,好像她才是勾引人的人,星星点点的探究或恶意落在她耳中。 玉瑾之气得眼睛发红,直接挡在她面前,隔绝了那些视线。 恩人那么好的人,凭什么被这些东西指染! 但是偏偏这时候一个大娘直接走到兰舒和玉瑾之面前。 薄薄的嘴皮子像包子一样皱起来,张口就是诋毁。 “这年头的漂亮女娃娃可真是不知羞哦,同时交两个男人哦!” “一点都不知检点,身上可别有什么脏病吧!” “你!” 玉瑾之气的直接举起了拳头,被一股力道拉住,回头一看,是脸上泛着冷意的兰舒。 她眼中闪过红光,看看那位大娘,又看看不知何时笑得灿烂,活像个猪头的男人,忽地绽放出一抹笑来。 “我们走。” 玉瑾之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这么大一个哑巴亏,恩人怎么可能一声不吭的吃下! 第一百一十七章竟然都是真的! “恩人,不能就这么走了!” 玉瑾之第一次忤逆了兰舒,脚步倔强的停在原地,怒目圆瞪地看着那个恶心的男人。 李斯早就笑开了,兰舒这个反应,可不就是欲拒还迎吗! 只要他去了兰宅,乖乖把自己洗干净,还不是把美人拿捏得死死的! 思及此,他对玉瑾之冷哼一声。 “你一个仆人有什么资格管我,以后你是要伺候我的!” “你!” 玉瑾之拼命压着一拳砸他脸上的冲动,回头望向兰舒。 “恩人,你可能不知道,现在这个之后,女同志的名声很重要的!” 兰舒冷若冰霜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朝玉瑾之笑了一下,宛如冰雪消融。 “这些腌臜的人,不用你我出手,他们自会遭到因果报应。” 玉瑾之被这抹笑迷了眼,他现在才看明白兰舒这是用了别的手段对付他,但烦躁的情绪却久久没平静。 他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跟在兰舒身后离开。 或许是兰舒太过漂亮,站在那里就会被嫉妒,两人走了之后,众人也没散,聚在一起指指点点。 “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危险,这话果然没说错!” “这种男的她都下得去口,我看着都恶心……” “你们就看她身上的衣服,那料子一看就贵,谁知道哪来的钱……” “……” 李斯对这些话充耳不闻,一脸兴奋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正好他有一段时间没洗澡了,这回直接去美人儿的卧房里面洗,想想就快活! …… 李斯也离开了,众人这才纷纷散了。 刚才那位大娘一条腿倒腾得飞快,碰上这种事,他正骑着跟邻居老姐妹说呢! 一直在路上她还嘀咕着,“现在的女人真是不知检点,回去还得好好训训儿媳妇!” 她一路往回走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方的变化。 明明平坦的路面,无故生出了一块石头,前面还铺着细碎的小石子。 大娘一脚就绊了上去。 “诶呦!” 大娘一脚绊到了大石头上,双手下意识地撑地,结果全是覆盖着青苔的小石子。 骤然失去支撑,她的脸砰的一下撞在地上。 “诶呦!” 一颗带着血丝的牙从她嘴里滚出来,疼得她半天起不来,在地上哀号打滚。 说来奇怪,平时这个时间段,这条街上明明有很多人,今天却连一个影子都没有! 半晌,她费劲地爬起来,回头去看路面,嘴里还含糊不清地骂着。 “什么天杀的东西把我绊倒的!” 可等她扶着腰,笨拙地回过头去,路面已经一片平坦,上面只有一颗被甩出去的牙。 大娘心里都发毛,她刚刚都感觉到手底下有东西了! 想快点往家走,偏偏又摔到了腰,只能一瘸一拐地往前挪。 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入耳膜,“日后再嚼别人舌根,就不只是掉一颗牙这么简单了。” 四周荒无人烟,大娘的脸色变得灰白。 现在转念一想,刚才那女人漂亮得不像普通人,莫不是什么鬼神吧! 她当即顾不得腰疼,朝着走时的方向就跪了下去。 “砰砰砰” 大娘咬着牙磕了三个响头,又对着那个方向拜了再拜。 “女菩萨,您别发威了,今后再嚼舌根,我掉满口的牙就是了,您放过我吧!” 而她口中的女菩萨,走在街上忽然笑了一下。 玉瑾之心里头还没消气,看到兰舒有心情笑,略微放心了几分。 她看见前面的一个大商店,忽然主动开口。 “进去看看。” 玉瑾之的脚步快了几分,一直到兰舒走进室内,才把她头顶上的伞收回。 “恩人,这家商店在这一片是最大的了,什么衣服首饰,吃的玩的都有!” 兰舒点点头,但是看着眼前台子上的木簪,眼里划过几分不明显的嫌弃。 偏偏这时候老板见她穿着富贵,长得也贵气,眼珠子一转就殷勤地上来接招。 “这位同志,您的眼光可真是好啊,这支木簪,可是用南海沉香木做的,长期用下来,头发都是香的!” 老板这话说的玉瑾之有点心动,他观察了一下兰舒的反应,见她只是微微低着头,嘴角似乎有一抹弧度。 他瞬间了然地拿出来钱包,要往外掏钱。 “老板,多少钱?” 老板一看这生意还真能成,眼底闪过嘲讽。 原来是个人傻钱多的,一点都不识货,随便被他忽悠两句就信了。 “这个啊,你给我二十块钱吧!” 玉瑾之有些肉疼,20块钱都够买十几斤猪肉了,这簪子看着普通,竟然这么贵! 正当他抬手要给钱的时候,兰舒忽然笑出了声。 “嗤” 她掀起薄薄的眼皮,面带嘲讽。 “你说这是沉香?” 老板被问得心虚,但是看见那么多钱,他很快恢复了底气。 “可不是吗,卖货这么长时间,我可一共就淘到了这一只!” “与其在这招摇撞骗,怎么不管管你女儿才14岁就搞对象了” 明明是清越好听的声音,却张口就让老板面色大变。 他气得一拍柜台,“你这人胡说什么呢,我女儿小小年纪怎么可能跟别人搞对象!” 怒极的情况下让他忘了,兰舒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有个十四岁的女儿。 “爱信不信。” 兰舒只觉得这一天下来,她的耐心没了限度,难得在脸上浮现出几分气愤。 “这簪子是普通木头做的,既然你喜欢骗人头发会变香,那以后你都臭着吧。” 玉瑾之从兰舒说起老板女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意识到被骗了,目光不善地看着老板。 “我们小姐说的全是真的,祝你以后都没有生意!” 后者气得脸红脖子粗,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离开。 “什么人啊这!” 又是说他女儿有对象,又是咒他以后没生意! 他气的去商店门口透风,却看见马路上正慢悠悠地走着一男一女,而那个女孩的身影,他越看越眼熟。 可不就是他女儿! “李彤你给我站住!” 两个小年轻听到声音,先回头看了一眼,随后牵着的手也松开了,撒腿就跑。 老板在后面追着,心里头想到兰舒,突然眉心猛地一跳。 她说的,竟全都是真! 第一百一十八章已经安全了 “恩人你看这盒胭脂怎么样!” “难看。” “那这衣服看着不错,料子一摸就透气!” “劣质染料。” “那我给您买两罐麦乳精吧,那东西很好喝的!” “甜腻。” …… 逛了一大圈,玉瑾之走得双腿发麻,兰舒却什么都没看上。 到了后面干脆把嫌弃写在脸上。 “走吧,没意思。” 玉瑾之吸了一口长气,拎着伞跟在后面。 天气说变就变,前几天还像是进入了梅雨季,今天一直到傍晚,阳光依旧毒辣。 正要走出商店的时候,兰舒在门口的摊位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孙秀丽。 见兰舒突然停下脚步,玉瑾之差点撞到她身上。 他的目光也落向那个矮胖的中年女人。 “恩人,这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兰舒难得好心地解释了一句,“苏教授前妻,孙秀丽。” 玉瑾之重新审视了一番眼前这个人,旋即挠了挠头。 “诶?我记得他家门上都长青苔了,怎么她人穿得这么好啊?” 而且似乎不止如此,孙秀丽手里面拎了一堆袋子,而这家店面的服务员大半都围着她转。 “同志,这件衣服太适合你了,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 “是啊,显得您特别瘦!” “还有这件,肯定也很好看!” “……” 玉瑾之目瞪口呆地看服务员把她夸得天花乱坠。 而她们口中那件为她量身打造的衣服,把孙秀丽的腰间都勒出了几层赘肉。 玉瑾之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群人怎么这么会睁眼说瞎话?” 兰舒没有多看,转身离开。 …… 孙秀丽拎着一堆购物袋回了家。 天色已经渐暗,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起来,空气骤然转凉,仿佛刚才的炎热只是幻觉。 即将走到宅门,孙秀丽忽地感觉手里的购物袋沉了几分。 她皱了皱眉,如芒在背的感觉重新攀上身体。 她禁不住加快脚步,但是眼前的路似乎变得很长,平时五分钟的路程,现如今走了十几分钟也不见缩近。 她的呼吸忍不住加快,对危险的预感让她干脆放下手里的购物袋往前走。 可就在这时,昏暗的天光下,出现了一个背对着她的身影。 “啊!” 孙秀丽尖叫一声,撒腿往后面跑。 那道身影只有脚尖虚虚点着地,明明还离得很远,她却闻到了一股腐臭的气味。 这根本就不是个人类! 视线随着奔跑的动作变得上下晃动,肥胖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剧烈运动,肺叶紧紧收缩,喉咙泛出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你逃不掉的……” 缥缈诡异的声音伴随着后颈攀升的凉意飘进耳中。 孙秀丽却像是没听到,疯了一样地往前跑。 “你逃不掉的……” —— 一张七窍流血的惨白面庞距离极近地出现在眼前! 鼻尖碰着鼻尖,呼吸全是腐臭的味道,黏腻的血液几乎滴到她脸上,那东西的瞳仁竟全是白的! “救命、救我!” 像是满意于她的恐慌,鬼脸凑得更近了。 胃里翻江倒海,孙秀丽却连干呕一声的力气都没有。 猩红的嘴唇缓缓绽放出一个笑来,獠牙尖锐,看着能把人生生撕碎! 孙秀丽一屁股坐在地上,蜡黄的脸色吓得几乎比鬼还白。 脸色森白的鬼似乎玩够了,直接露出了真面目。 青白的獠牙变长,脸上的肉肉眼可见的一块块腐烂,鲜红的烂肉在外面翻着,咸腥的血滴在上面,偶尔冲落几只翻腾的蛆虫。 它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孙秀丽面前。 “陪我下地狱吧!” 孙秀丽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双腿之间溢出一滩液体,眼睛大大地瞪着,因为恐惧而充血发红。 尖锐的獠牙就要咬碎她的肩胛—— “刚死的小鬼也敢害人?” 一道清朗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仿佛是破晓时分的第一缕阳光,平白将将夜的阴霾撕出一道光明的裂口。 对孙秀丽来说,那声音如同清泉般流淌,透过沉重的空气,轻柔却坚定地涌入她耳中! 鬼魂像是看见了什么让人害怕的东西,定在原地不敢动了,口中却还不甘心地嘶吼着。 孙秀丽愣神了一瞬,随即手脚并用地朝着少年的方向爬去。 她现在的样子可谓狼狈,还没忍住…… 孙秀丽又羞于双腿的湿意又害怕身后的鬼魂,但少年似乎浑然不觉,伸出手把她扶起来。 孙秀丽来不及看清眼前的人,只听到一句话,“闭眼。” 她忙不迭地闭上眼睛,只能听到身后不属于人类的嘶哑惨叫。 声音过了许久才慢慢平息,孙秀丽忍不住把眼睛眯开了一条缝。 刚才在她身前异常嚣张的魂魄被打成了半透明的影子,脸上翻出来的蛆虫掉了一地,大半化为血水。 而少年手里拿着葫芦,仍旧不解气地往影子上踹了两脚。 “刚化成鬼魂就来伤人,没什么本事胆子倒是不小!” 葫芦在他手里肉眼可见的变大,顶端绑着的一条碧绿丝带在黑暗中发着光,渐渐向上跃起。 葫芦打开的一瞬间,孙秀丽感觉自己身上都轻盈了许多! 夜色已经降临,她看不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能看到萦绕着黑气的半透明身影渐渐消失。 等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少年才回过头来,一口白牙格外明显。 他再一次向孙秀丽伸出手。 “现在已经安全了,这位同志您放心回去睡觉吧。” “昨天你宅子里阴冷,就是因为这具鬼魂身上的怨气。” 他刚结束战斗,等到把孙秀丽扶起来之后喘了一口长气。 他自来熟地扶着孙秀丽,一直到门口才接着说话。 “你好,我是超自然调查局的人,我叫郑焱。” 听到超自然调查局,孙秀丽终于找到了主心骨,被吓丢得一魂一魄都飞了回来。 她一把抓住少年的手,“大师,您今晚能不能住我家,万一有什么危险,您好帮帮我!” 这话她说的声泪俱下,郑焱眼珠咕噜噜地转,想到了什么,于是点点头跟她进了屋。 就是黑皮) 前妻原本还害怕,听他来问教授的案子,就变得不耐烦,匆匆敷衍把人赶走 油腻男冲进女主宅子,自称是主人,被蛇龟收拾,管家对周围邻居“公关”,油腻男又匆匆被抬走,女主回来蛇龟谄媚来邀功(日常互动),小鬼生气和蛇龟打架 玉瑾之说传闻,一夜之间许多人都摔跤掉了牙。 第一百一十九章男主人? 外面光线太暗,一直到进了屋,孙秀丽才看清少年的容貌。 少年长相精致俊秀,尤其一双眼睛格外漂亮,纤长的睫毛像翩飞的蝴蝶。 他并不白皙,反而比常人肤色还要黑一些,但这却让他有一种跟常规审美不同的俊美。 面对一个模样俊美的少年,孙秀丽心里千恩万谢,脸上更多了几分笑模样。 她重新拿昨晚招待吴警官的杯子递到他手上,杯子里薄薄的一层水垢仍附在杯壁。 郑焱没皱一下眉头,动作自然地把孙秀丽送过来的水杯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眼前这个女人疑点重重,郑焱有不少问题想问。 看着孙秀丽还有些发白,但堆着笑容的脸,他觉得正是能让她说实话的时候。 “孙姐姐,我来这一趟是有些问题想问你。” 孙秀丽嘴角的笑容淡下去了些许。 昨晚是吴警官,今晚又是郑焱,恐怕他们就连问的问题都是一样的。 果然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我是想问问关于苏教授……” 他话音还未落,孙秀丽嘴角的笑陡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铁青。 她直接打断了郑焱的话,“如果你是来问这件事的话,那恕不远送!” 孙秀丽刚才担惊受怕的样子消失殆尽,耷拉下来的眼角眉梢里都带着讥讽。 她站起身来,短粗的手朝着门口一伸,送客的意思格外明显。 郑焱知道她身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但是却没想到,一句没说完整的话就让她有这么大的反应。 连对怨鬼的恐惧都能克服。 今天费了好大一番力气,说到正题的时候却被骤然打断,郑焱有些不甘心。 他装作没看懂的样子继续开口,“您毕竟是苏教授的前妻,我问您几个问题,就当是帮帮苏教授。” 孙秀丽的脸色冷了个彻底,方圆的脸上布满了阴沉。 郑焱甚至下意识地感应了一下,她身上有没有鬼气。 感受到的却只有一片微凉的森然,她身上是干净的。 毕竟是在别人家,主人已经这么赶人了,再留下来实在不妥。 “那我就先走了,改日再来拜访您。” 身形清瘦的少年十分有气度的鞠了个躬,身上罩着的长衫随着他的动作晃荡了一下。 平白多出来几分清越的风骨。 见他起身,孙秀丽也没有要送送的意思,一直等到房间里了无人气,依旧迟迟阴沉着脸。 …… 李斯没钱叫车,一路拖着肥胖的身子走到兰宅门口,额头上已经湿了一片,分不清是水是油。 身上散发出一股浓厚的汗臭味,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嗅嗅,意识到这股味道来自自己,还颇有些自豪地笑了笑。 这都是他散发出来的男子气概,那位漂亮的女同志会喜欢的! 在宅子门口喘了口气,李斯理了理衣服下摆,自认为很帅地砸门。 “里头有没有伺候我的佣人啊,你们宅子的男主人来了!” 宅门内的黎晗听到声音,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么多年自居兰宅男主人的不少,但像他这样嚣张到直接砸门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黎晗直接转头忽略了那道令人烦闷的声音,却跟一蛇一龟六目相对。 外人看不出来,但是黎晗一眼就看懂了它们眼中的恶意和兴味。 外面的李斯见迟迟没人开门,砸门的声音更大了。 “里面的狗听到没有,你主人回来了,你们就是这么伺候我的?” “你们敢对我不尊敬一次,等我回了房就打你们女主人一巴掌!” 他被自己意淫的场景取悦,在门外浮现出一长串嚣张的笑声。 黎晗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微微的变化。 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温柔的笑,只是蛇龟看见这笑,一齐往后退了一步。 黎晗向来得体,笑得越温柔,手段就越狠。 见他终于前去宅门口,一蛇一龟难得默契,紧紧跟在后面。 外面的声音急躁,黎晗却没有急着开门。 “您说您是兰宅的男主人?” 黎晗嘴角的笑意愈发加深。 门外丝毫不察,语气里满是骄傲自大,“知道就好,还不快给你爷爷把门打开!” 黎晗的声音依旧没有丝毫起伏,“您稍等。” 日头毒辣,李斯在太阳光底下热得流油,偏偏里头说了一句稍等,就没了信。 他暴躁的踹了一脚上去,宅门纹丝不动,他疼的想抱住自己的脚,但是肥硕的肚子又从中阻隔。 整个人狼狈得要命,后背的粗布一张全贴在身上,他想挠还挠不到。 等他媳妇回来了,他非得好好教训教训她! 过了好半天,大门终于被推开一条缝隙。 李斯暴躁的“啧”了一声,肥胖的身子直接硬生生把缝隙撑大,直接挤了进来。 冰冷的宅门跟体温接触,他被冻得哆嗦了一下。 看起来滑稽又恶心。 等顺利进了门,他看向门内站着的黎晗。 上下打量了一番,得出一个结论来。 “以后,你把你自己收拾得丑点,一副小白脸的样子,打扮给谁看呢!” 黎晗嘴角笑容的弧度不变,眼睛还甚至弯了弯。 “这一点我还需要向您学习。” 李斯一点都没听出来话里的不对劲,反倒一脸自豪地往前挺着肚子。 “你要跟我认识的地方多了去了,叫我一声主子,我就多施舍你几句话。” 黎晗站在他面前,脚步没有挪动的意思,反倒是脚下的蛇龟往前走了两步。 “这就不劳烦您了,我的规矩都是兰小姐教的。” 李斯此时却没空管他说的什么,而是一脸惊奇地看着脚下的蛇龟。 尤其是通体玄黑,体形硕大的龟,看着就是个聚财的好玩意! 待会出来,他也得好好训训这两个畜生,让它们认认主! “哼!” 他顺脚踢开那条看着就不祥的蛇,却没注意到从脚趾开始,就已经往上蔓延起丝丝缕缕的冷意。 李斯直接绕开黎晗往里面走。 黎晗的眼神越发柔和,远远跟在他身后,防止那股恶心的味道沾染自己。 “你们那什么兰小姐的闺房在哪啊,我困了,要进去睡觉!” 黎晗脸上得体的笑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所有人要想进入兰小姐的房间,都要经过她的点头。” 男人一听顿时不乐意了,朝着黎晗就高高扬起了巴掌! 第一百二十章做得好 随着他的动作,腋窝处的狐臭混着汗臭一同飘进鼻腔。 黎晗微不可察地抿了一下唇。 “老子是你们小姐的天,我要是不乐意了,你们小姐就别想好过!” 黎晗像是想通了一般,恭敬地往前抬了抬手。 “您请跟我来。” 兰宅并不小,光是杂役的院子就有很多,黎晗脚步生风地带着李斯走了大半圈。 他看着累到说不出话的李斯,客气地开了口。 “就是这里了,您请进。” 李斯看了看眼前装修并不算精致的小房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可是看见黎晗笃定的目光,他好像都能闻到房间里面传来的女人香了! “嘿嘿嘿,哥哥来啦!” 一想到那个漂亮到不像真人的女人,李斯满面红光地推开房门。 一直在他看清里面的景象之前,他都在脑海里想着,这女人穿上衣服身材都这样好,那要是不穿衣服……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黎晗紧紧攥着的拳头和不知何时跟在他身后的一蛇一龟。 李斯看清里面的景象,顿时恼怒地想转过身子。 这里头竟然是茅厕! 而且明显是给下人们用的! 但是黎晗可没给他这个转身的机会,一脚踢在他肥硕的屁股上。 “啊!” 李斯一脚被踹在地上,腰正好卡在门槛,脑袋朝下,一张猪头似的脸憋得青紫。 声音被脂肪压得像太监,“你个贱奴,还敢这么对我!” 黎晗的声音越发如沐春风。 “您说您是我们兰小姐的贵客,那我肯定是要好好招待的。” “你敢踢我,我要把你们全都赶出去,把你们碎尸万段!” “那我很期待。” 黎晗的手虚虚一抬,在空气中划出来道漂亮的弧度。 原本想挣扎着起身的李斯,后背瞬间像是被压了一座山,一张脸死死贴在地上,撅着屁股动弹不得。 “你……” 他一张嘴就啃了一地的脏污,里面不知道是泥土还是其他不干净的东西,李斯瞬间一阵干呕。 见他一张恶心的嘴终于安静下来,黎晗嘴角的笑容淡了下去,目光也清冷如冰。 “你们俩很久没有玩具了吧……” 黎晗从嘴角溢出一声轻笑,“今天就陪这个肮脏的东西好好玩玩!” 蛇龟听懂他的话,两只眼睛闪烁起兴奋恶意的光,以极快的速度扑到李斯身上。 黎晗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态——目光阴冷,平时温柔的眸底含着极深的恶意,红唇没有一丝弧度,却让人感觉他明明在残忍地笑。 惨叫声不绝于耳,黎晗随手掐了个诀隔绝了这些声音。 冒犯兰小姐的人,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黎晗径直离开小院,下一瞬就出现在冰冷的池水边。 他径直把修长纤细的手指泡了进去,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突然想到了玉瑾之,当时他看他在这里把手伸入池水当中,非要自己也试试。 当即冻得抽回手,连指节都发红。 当时,玉瑾之几乎是用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 平日他只是适应了这种感觉,而今天——半个时辰过去,手指在池水里泡的青紫,黎晗眼中的戾色才终于褪下去。 时候差不多了。 这次,他慢悠悠地抬脚往前走,像是在散步,又磨蹭了一会才到了门口。 等封印解除,里面已经没什么声音了。 隐隐约约还有摔打和被蛇身绞紧的筋骨碰撞声,但是痛呼的声音已经变得极其微弱。 黎晗却愉悦地弯了弯眼睛。 蛇龟做得不错,只是这个玩具太脏了,回头要给它们两个好好洗洗才是。 否则兰小姐那么爱干净的人,又要皱眉头了。 …… 黎晗一只手虚虚地提着李斯后脖颈处的衣领,径直走到兰宅门外。 李斯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青紫和血痂混在一起,要不是胸脯还有微弱的起伏,恐怕真的会有人以为他是个死人。 刚才他大喊大叫的时候就引来了邻居的关注,现在见他直接被丢出来,纷纷看起热闹。 这时候一道温柔的嗓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如果再有人以兰宅主人的身份自居,这就是下场。” “这个人的脸你们记住,日后见到他,只要再把他打成这样,来我这里领一百块赏金。” 人群瞬间沸腾。 黎晗见目的达到,目光沉沉地示意身后的两个家丁。 “是!” 家丁会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带刺担架,直接把李斯扔在上面。 皮肤被细细小小的尖刺扎破,本来已经疼晕过去的他,重新醒来发出了一声嘶哑的惨叫。 声音砂纸般粗粝。 黎晗表情不变,轻轻挥手,两人径直把他带走。 …… “恩人,您今天逛了一圈也没买什么东西,要是以后有看中的,跟我说就是!” 玉瑾之一脸自豪,“我虽然不太识货,但是我会讲价啊,不让恩人亏一分钱!” 兰舒很想说其实省下的那点钱,对她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但看着玉瑾之亮晶晶的眼睛,她还是小幅度点了一下头。 “好。” 玉瑾之瞬间开心,在街上时的那股郁气已经渐渐消减。 兰舒眼神淡淡地往右边看了一眼。 小鬼见兰舒看它了,径直朝她做了个调皮的鬼脸。 兰舒在宅门口闻到微微的血腥气,却红唇微勾。 “黎晗做得不错。” 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玉瑾之愣怔了一下。 “恩人,黎晗干什么了?” 兰舒径直推开门,声音从玉瑾之前方传来。 “收拾了一个不想干的人。” 玉瑾之一知半解地挠挠头。 脑海中很快浮现出肿胖的想猪头的脸。 不会是那个死胖子吧! 在进门看到两脸谄媚的蛇龟时,玉瑾之的想法瞬间被验证。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它们亦步亦趋跟在兰舒身后,满头黑线。 它们表现得未免也太明显了,想被夸的心情都写在眼睛里了! 兰舒径直忽略地上的两人,看向黎晗的目光透出些愉悦。 “做得很好。” 随后玉瑾之看见黎晗的脸上闪过可疑的两团红晕。 他说蛇龟谄媚还是太早了,黎晗这样表现得更明显! 第一百二十一章找死? 兰舒早习惯了他们这副样子,确认了蛇龟是干净的之后,任由它们紧紧贴上来。 小蛇缓缓攀上她的小腿,居高临下地俯视地上的玄龟。 眼看两兽又开始剑拔弩张起来。 “你们都做得不错。” 清冷的声线让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软化下来。 黎晗和玉瑾之站在一块,皆是一脸柔和地看着眼前一幕。 “黎管家,你觉不觉得,恩人现在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黎晗点点头,“兰小姐性子清冷,有转变是件好事。” 话音刚落,前面就传来了熟悉的碎石声。 两人同时抬头看去。 一蛇一龟不知何时盘踞在假山上,大地不知天地为何物。 石头水花溅碎一地。 玉瑾之一脸无语,“恩人刚才不是都夸它俩了吗,它俩兴奋的时候也要互掐一架?” 黎晗漆黑的瞳仁中闪过一道银色的光,看着假山上一脸醋意,跟蛇龟扭打在一起的小鬼,一本正经地回复玉瑾之。 “它们一直都是这样的,高兴了也要打一架。” 玉瑾之挠挠后脑勺,“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 敲门声被假山上的打斗声湮没,玉瑾之揉揉耳根,没有第一时间听到。 但敲门的人客气又倔强,有规律的清脆声音终于传入他耳中。 玉瑾之一脸狐疑地去开门。 平日里兰宅可从来没有过客人上门。 而黎晗有了刚才的经历,也盯着门口,目光不善。 即使第一时间听到了声音,但是见兰舒没反应,他也闭口缄默。 玉瑾之心里没那么多小九九,看着眼前穿着考究,蓄着一点小胡子的男人,疏离地笑笑。 “您好,我们宅子不见客。” 那人的面色变了变,小胡子随着翘起来的嘴角动了动。 “我只是想跟这个宅子的主人说些事情。” 玉瑾之在关于兰舒的事情上面格外警觉。 “您有什么话跟我说就好,我会代为转达。” 男人想了想,最终附在玉瑾之耳边说了几句话。 玉瑾之骤然挑了挑眉,回头看了一眼兰舒,又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男人。 他怎么会知道…… 黎晗瞬间如临大敌。 该不会是又来了一个兰宅的男主人吧,玉瑾之这是什么眼神? 但是好在男人说完话就转身离开,动作干脆利落,眼神也没有逾矩地往兰舒身上看。 玉瑾之回头之后,脸上也带了几分探究。 他其实在听到男人那句话的时候,就猜到了什么。 脸上的表情染上喜色,他走到兰舒面前的脚步都轻快了些许,一天下来的郁气终于消散。 “恩人,刚才外面那位客人说,今天咱们去的那条街上,有好多人在回家的路上摔跤,有断腿的,还有掉牙的!” 黎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眼含笑意地看向兰舒。 兰小姐当然不会允许自己受到一点欺负。 兰舒早有预料一般,淡淡点点头。 “今天都回房休息吧。” 从虚空中感受到某种气息,她朝着仍然恭敬站在原地的黎晗点点下巴。 “给我斟茶。” 黎晗低低应一声,利落地转身准备茶具。 兰舒径直回了房间,余光瞥向虚空中的一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眉头。 “兰小姐,您的茶,如果有需要再叫我。” 黎晗放下托盘,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在修长的手里像是盛大的表演。 兰舒的目光盯在他手上,又像是透过他的手在看什么东西,黎晗耳根发烫。 他学了很久的茶道,但是在兰舒面前,却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你出去吧。” 等他最后的动作结束,放下茶杯,兰舒声音淡淡地开口。 黎晗恭敬地鞠躬后退出去。 他即将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兰舒清冷的声音。 “刚才醒茶的动作不连贯,再多练练。” 黎晗抿了抿唇,他就知道所有失误都逃不过兰舒的眼睛。 “我一定认真学,您放心就是了。” 等到空气安静下来,一个身影缓缓在她眼前浮现。 正是苏教授。 他不像刚刚成为鬼魂时的唯唯诺诺,他的魂体周围隐隐发红,那是因为游荡人间不去投胎,而逐渐形成的森然怨气。 他的魂体隐隐变大的趋势,眼神也染上了凶戾。 兰舒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呵,游荡人间,不入轮回,迟早会变成厉鬼。 “嗬……” 苏教授的喉咙当中溢出不属于人类的声音,周围的空气骤然凉了几分。 兰舒挑了挑眉,它的怨气增长得倒是快,现在都有这样的本事了。 魂体缓缓飘到她眼前,离她距离很近,那张腐烂的脸就在眼前。 兰舒波澜不惊,只是对腐臭的气味有些恶心,眉头微皱。 “帮帮我……” 魂体声音嘶哑,比上次的还要更加难听。 “帮帮我!” 声音愈发急切,俨然一副即将失去神智的样子。 她并不着急,这件事她虽然打算负责,但是好人做到底,一向不是她的风格。 白瓷般的玉手拿起青色茶杯,里面澄明的液体没有丝毫晃动。 茶水入口,丝丝缕缕的香气在口中稍作停留,就连咽下去的动作都很优雅。 这样淡定的反应激怒了眼前的鬼魂,虚空中的双眼骤然猩红,但显然还保持着理智,不敢伤害兰舒。 眼前的茶壶化为齑粉,落在桌面上,让漂亮的金丝楠木蒙了一层尘。 溢出来的茶水溅到她的衣裙,沾水后的旗袍洇出几道暗纹。 兰舒终于懒倦地掀起薄薄的眼皮。 “你找死?” 魂体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听得人心里发颤。 兰舒不为所动,这一点功夫入不了她的眼。 手指在虚空中轻轻画了个简单的符号,往苏教授的方向推出去。 明明只是轻飘飘了一下,苏教授却像遭受了巨大的痛苦,就连魂体周围萦绕的血气都淡了许多。 痛苦的嘶鸣传入耳膜,一直等到声音渐弱,兰舒才高抬贵手。 “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飘在半空中的灵魂甚至连灵体都比刚才透明了许多,全身上下的伤口都萦绕着腐烂的黑气。 外面源源不断冒出血色,本就狰狞的身体看着更加可怕。 第一百二十二章可能来源于背后 那是重伤的表现。 高大的身体缓缓下落,最终跪在兰舒面前。 终于,兰舒一个弹指,魂体瞬间消失,房间里下降的温度顿时恢复了正常。 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茶水,兰舒眼神幽深。 魂体这么躁动,看来这场好戏要开始了。 …… 郑焱离开孙秀丽家后,第2天起了个大早就去了警局。 “我找你们吴警官。” 他穿着超自然调查局的制服,一路上畅通无阻,在吴警官办公室门前率先碰到他的助手。 还没等助手说话,他便先急匆匆地开了口。 助手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扬起笑脸。 “您来得真早,我们长官还没到上班时间呢!” 他瞧着郑焱急匆匆的脸色,话锋一转。 “那麻烦您先去接待——办公室里等着吧!” 郑焱点点头,脱下长外套走了进去。 职业习惯让他下意识打量了一番办公室的环境。 看得出主人是个一丝不苟的人,连窗台的边边角角都收拾得干净,在清晨朦胧的阳光下泛着光晕。 唯一突兀的是挂在衣架上的一件大衣,上面染着些许血渍,应该是洗过但已经洗不掉了。 “郑小同志!” 中气十足的声音很快在他身后响起。 吴警官看起来心情不错,眼角眉梢微扬,朝他伸出手。 “你就是超自然调查局派来对接的人吧!” 郑焱抬起眼睫,客气地点头,“听您的助手说您还没到上班时间,我就先来这边等着了。” 他点点头,进屋给郑焱搬了个凳子。 “你先坐,咱们交接一下信息。” 两人坐下后,吴警官抬头看了一眼敞开的大门和守着的助手小陈。 “你先出去吧,把门带上。” 小陈心领神会地应是。 这件事兹事体大,又可能涉及超自然现象,的确不适合第三个人听到。 屋内静下来,只有外面的蝉鸣响起微弱的声音。 郑焱斟酌了一下,开了口。 “我听说您两天前也去了孙教授前妻的宅子。” 这话只说了一半,后面的问题被隐去,里面掺杂着几分试探。 他是肉体凡胎,看不见那些脏东西,但若是真的聪明,还是会有所察觉的。 吴警官目光灼灼地看着郑焱,这么多年练就洞察人心的本事,让他瞬间察觉到,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同志是在试探他。 他嘴角的笑意反倒加深了,郑焱是个聪明人,他喜欢跟这样的人合作。 “我去问了她几个问题,但是她没有正面回答。” 吴警官脱下身上的外套,接着说,“我看得出来,在我问她认不认识周娇娇的时候,孙秀丽很有可能在说谎。” 郑焱的眼睛亮了亮,心里对他的能力有了认可。 他接着道,“而且我观察过,她穿得光鲜亮丽,但家里没有收拾,就连最常用的水杯,上面都有水垢。” “还有一点,我觉得应该涉及你们的领域。” 吴警官话锋一转。 “从进了宅子开始,即使是晚上也能明显感觉到光线变暗,还有一股让人后背发凉的气息。” “而且思维也变得迟钝,我几乎从来没有这种时候。” 郑焱的目光已经转变成钦佩。 没说几句话,说明吴警官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就是在短时间内,他察觉到了很多东西。 郑焱点点头。 “您说得不对劲之处,的确是背后有东西在搞鬼。” “您感觉到阴冷思维迟缓,是因为宅子里有个七窍流血的鬼魂。” 听到七窍流血,吴警官的目光瞬间沉了几分。 当天苏青山的惨状他记得清清楚楚,而且苏家上下七口人也都是七窍流血的死相。 他身体前倾,语速加快地问了一句,“你能看清他的脸吗?” 郑焱遗憾地摇摇头,“天色很暗,而且怨鬼的脸一般都腐烂变形,是看不出生前相貌的。” 吴警官皱起了眉头。 “算上苏青山,苏家八口人的死状都是七窍流血的干尸,跟那个鬼魂很像。” “孙秀丽身上,绝对有问题。” “她身上没有鬼,但您说得对。” “她身上有很明显的因果业力,自己本身也会受到影响,她的容貌本身应该没有这么憔悴的。” 吴警官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人是她杀的吗?” 郑焱摇摇头。 “不一定,这份业力也有可能来自于背后供的鬼神。” 吴警官沉吟道:“那我们暂时还不能打草惊蛇,说不定会惊动背后的东西。” 郑焱赞同地点点头,“这件事暂时不用您出手,很快那些背后的东西,自己就会浮出水面。” 吴警官对鬼神之说不懂,听他说的话也是一知半解。 “那就先麻烦你们了,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只能交给你们。” 又寒暄了几句,郑焱离开警局,想到要回家,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的职业不能暴露,在外面被千恩万谢的他,却是父亲在外面提都不提的耻辱。 …… “你还敢回来!” 刚刚踏进家门,就迎面一阵劈头盖脸的责骂。 郑焱薄唇紧抿,眸光黯淡下来,还是走进了别墅门口。 他家的别墅甚至比苏教授家的还要豪华,家里从祖上就是富人,代代人都有商业头脑。 偏偏到了郑焱这里,他在家人眼中就是整天不务正业。 父亲见到他从来没有过好脸色。 一个长相姣好的女人走到他身边。 “小焱,妈不说你什么,但是你爸什么脾气,你也知道,最好还是少在他面前晃……” 郑焱垂下眼睛。 “妈,这是我自己家。” 郑焱语气有些委屈,楼梯口一直听着声音的郑怀仁重重拍了一下扶手。 “你要是知道这是你家,就给我好好学做生意!” 郑焱双眼微红,轮廓偏硬朗的脸上浮现出脆弱的神色。 “爸,我有我自己的梦想。” 郑怀仁抬起颤抖的手指着他,“你的梦想就是不知道去哪回魂,出去游手好闲吗!” “……” 郑焱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勾出一抹苦笑。 “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郑怀仁气的捂住胸口。 “爸!” 郑焱脸上染上担心,往前走了两步。 脚步却被一双保养得宜的手拦住。 “小焱,你先离开吧,等你父亲消消气。” 郑焱挺着的肩膀垮掉,满眼失落地走出别墅。 第一百二十三章给你走进来的机会 郑焱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能在大街上游荡。 纷杂的人群中,他的目光锁在一家三口身上。 小男孩牵着爸爸妈妈的手,眼睛里亮晶晶的好像有星星,那张小脸也笑得红扑扑。 “爸爸妈妈我要那个!” 年轻的夫妻两人满脸笑意地带着他走向摊位。 “老板,我们要一个铁青蛙。” 他的脚步下意识跟在他们身后,就这样恍恍惚惚地走了一路,一直到他们离开这条街。 郑焱的脚步钉在原地,过了半晌,他闭上眼睛,抬手按了按发热的眼眶。 在他长大之前,印象中的父亲也总这样对他笑着。 口袋里随身带着的罗盘硌在身上,提醒着他现在的使命和不能宣之于口的难言之隐。 他无处可去,像是一根浮木,飘在人海里。 不知不觉间,他就这样游荡到了深夜。 大街上从人声鼎沸,到只剩下他一个,孤寂感不由得席卷全身。 郑焱有些疲惫,正好往前看到一个旅店,准备先将就一晚。 忽然怀中的罗盘猛地震动起来,一片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整个人顿时警惕起来。 “不好!” 郑焱赶忙拿出罗盘,指针定定地指着一个方向,他脸大变,抬脚朝着指针指的地方走了过去。 …… “这是兰宅?” 走了许久的路,指针终于定定地指向这片不小的宅子。 之前好像听父亲提到过这座宅子,他只知道里面的主人迟迟没回来,是位大人物。 父亲曾告诉过他,不要去招惹这宅子里的人。 可现在…… 郑焱有些犹豫,不过已经来了,也没有直接离开的道理。 他快步上前推了推带着锈迹的大门,沉重的门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最奇怪的是他竟隐隐感受到了里面一股强大的力量。 看来父亲说得不错,这兰宅内真有乾坤。 但郑焱此时顾不了那么多,恐怕已经有东西进去了! 与此同时,兰宅内。 玉瑾之的房间和兰舒的挨很近,此时外面隐隐约约间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像是许多石子在相互碰撞,只是这声音出现在寂静的夜里,就显得格外诡异了。 有兰舒在的地方,即使是夏夜,外面也没有一声虫鸣。 所以当有声音响起的时候,即使是平时睡得很沉的玉瑾之,此刻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等到彻底清醒之后,他才发现外面的声音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碰撞声。 无故地,他瑟缩了一下身子,感觉周边的空气似乎冷了几分。 深呼吸给自己壮了壮胆子,他披上衣服猛地推开大门。 等到看清眼前的场景,玉瑾之瞬间瞪大了眼睛。 暗淡的月光下,一堆散发着森然惨白的骨头堆叠在一起,它们无风而动,竟逐渐组成了一个人形! 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骨头之间摩擦在一起发出的脆响。 它正在兰舒的门前,却没有再进一步,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而兰舒房间内也没有一点动静。 忽然—— 那架没有血肉的诡异骷髅察觉到人类的气息,像是还没有适应新组成的身体一样,动作诡异地缓缓转过头去。 因为没有血肉,眼窝的位置深深凹陷下去,对着他的时候便格外骇人。 “鬼啊!” 玉瑾之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但是好在巨大的声响惊醒了黎晗,他的那间屋子瞬间亮起灯来。 下一秒推门声响起,黎晗直接光着上半身出来了。 玉瑾一时间忘了紧张,盯着他看,满眼的惊奇。 没想到这人平时看着清瘦,一身肌肉却恰到好处! 平日里清秀的脸都莫名映衬出了几分野性。 黎晗的声音还带着些睡醒的喑哑,“玉先生,你不用担心,这种级别的鬼物,还没能力在兰宅里面伤人。” 玉瑾之听到他的话,一颗心瞬间放下,重新硬气地站起身来。 但是抬头看到两个空洞的眼眶时,他还是有些腿软。 玉瑾之一路躲到黎晗身后。 “黎管家,既然如此,你来对付它吧,我看这东西刚才想进恩人的门呢!” 要是平日里听到有东西要伤害兰舒,他早就出手了,但是现在也只是淡笑着。 甚至就连他的视线都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骷髅,最终慢悠悠落在玉瑾之搭在他肩膀的手上。 “这种东西还不用我出手。” 玉瑾之扒着他肩膀的手更紧了。 “可是那骷髅都冲过来了啊!” 黎晗不动声色,连手都没抬。 他在屋里听到动静的时候就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了,他知道兰小姐根本不会把这东西放在眼里,所以在听到玉瑾之惊叫之后,他连衣服都没穿。 “它伤不到你。” 话音刚落,玉瑾之就看见骷髅和虚空中某个看不见的东西扭打在一起。 黎晗看着半空中咧着嘴,一脸兴味的小鬼,隐约觉得这个低阶骷髅可能要被打得很惨。 “黎晗,是恩人身边那个小东西在跟它打吗?” 玉瑾之从他身后探出来个脑袋,看着骷髅好不容易拼好的身体一会往下掉一块骨头,自己也跟着龇牙咧嘴。 没等黎晗回答,他又自言自语,“我现在怎么感觉这个东西有点可怜呢?” 黎晗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玉瑾之对兰小姐身边的小鬼这么了解,甚至知道现在就是它在打骷髅。 忽的,黎晗脸色一变,脚底生风的回了屋,“啪”的一下关上房门。 玉瑾之一脸莫名其妙,但是现在倒是无所谓了,他已经确定这个骷髅确实伤不到他了。 下一瞬,兰舒从房间内走出来。 她依旧是清冷的样子,即使是夜晚,一头长直的秀发也没有一丝一毫睡过觉的痕迹。 玉瑾之可算反应过来刚才黎晗怎么急匆匆就进屋了。 兰舒一开门,打斗声就立马停止了。 准确地说是小鬼单方面欺负已经看不出形状的一堆白骨。 月光染上血色,玉瑾之忽然就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小鬼也察觉到他的目光,对着他做了个滑稽的表情,满嘴的尖牙都露了出来。 随后它瞬间满脸谄媚地飘到兰舒身边,明显在等着被夸。 只是兰舒并没注意它,视线停留在一堆枯骨上面。 “有意思。” 看得出来它迟迟不入轮回,身上的鬼气很浓,但奇怪的是,怨气相比起来却淡淡的。 外面果然有事情发生了。 兰舒低头俯视地上的一堆骨头,清越的声音响起。 “想找我,那就给你自己走进来的机会。” 兰舒径直回了房间,却没有把门关实。 随后玉瑾之靠在姗姗来迟的黎晗身上,看着那堆骨头动作缓慢地把自己拼接起来。 “诶,黎管家,其实这鬼还挺厉害的,那么多骨头,每一块它都知道放哪!” 第一百二十四章养小鬼 黎晗颇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多了几分嫌弃之意。 玉先生脑子里的想法从来都天马行空。 “诶,黎管家,你觉不觉得这个骷髅好像有点委屈啊?” 黎晗淡淡瞥了一眼,“没觉得。” 说话间,白骨重新把自己拼成人形,只是两条腿骨都被小鬼咬断了一截,显得它看起来矮矮小小,更没有攻击性了。 骷髅走进兰舒的屋子,两人对视一眼,还是跟了上去。 兰舒端坐在椅子上,见骷髅进来了,也并没有要动的意思,居高临下地打量它。 结果骷髅二话不说,直接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 头骨碰撞地面的声音格外响亮。 黎晗和玉瑾之两人愣怔了一下,随后绕过跪着的骷髅,一左一右站在兰舒身边。 骷髅也没在意,诡异中透着些委屈的声音听得玉瑾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来就是想说,我是被冤枉的,我管他什么苏教授还是张教授李教授,事情都不是我干的啊!” “我感觉到您这边的力量很强大,就来找您求助了!” 兰舒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苏教授家的事情沾了太多因果业力,对她有不小的增益,只是没想到不管是之前的苏教授还是眼前的骷髅,都烦人得很。 何况,他说的并不是实话。 “聒噪。” 兰舒轻轻吐出两个字,骷髅喋喋不休的嘴巴终于停住。 明明全身都是一个骨架,偏偏给人种委屈的样子。 兰舒挥挥手,“黎晗,把它扔外面的水池里。” 黎晗恭敬应声,一把拎起骷髅。 后者吓得发抖,骨头之间又开始发出碰撞的脆响。 它的声音细若蚊蝇。 “我说,我说实话!” 兰舒一个眼神,黎晗的手松了些,但还没有放下。 骷髅感受到身上巨大的力道,抖如糠筛,哆嗦着讲出实情。 “我说的,其实真是实话!” 兰舒眼神微凉,瞳孔中划过一道暗芒。 顿时骷髅张合的嘴巴像被黏住,骨节咯咯作响也没能张开。 脸上干瘪的骨架透出几分惊恐,它疯狂地比画着手势。 兰舒眼都不抬,“扔!” 骷髅吓得往前爬了两步。 黎晗看得出来兰舒还没有真的生气,而且他看得出来,骷髅身上怨气不重,确实不像是背负了那么多人命。 所以他依旧没用什么力气,只是虚空中捏着它后颈的力度加重了些。 兰舒理了理在衣服上微乱的发梢,解除了它嘴上的封印。 嘶哑的声音顿时响起。 “我还没说完!” “虽然事情确实不是我干的,但是我一开始确实起了这个心思!” 兰舒垂眸,骷髅不知道有没有在听,欲哭无泪地继续开口。 “但我是有原因的啊,那家人养小鬼,他们罪有应得!” “但是我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一个比我强大的东西在动手吸血了,我都没看清那是个什么就被它的力量震出去了!” 它说的是实话。 “那你就没什么用了。” 一旁早就龇牙咧嘴的小鬼听到这句话,顿时扑上去一顿撕咬。 “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爆鸣响起,兰舒揉了揉耳根,瞪了一眼小鬼。 它当即委屈地收了收咧到耳根的嘴角,一口把整架骷髅全吞了下去。 玉瑾之咽了下口水。 所以小鬼明明能一口吞,刚才那都是纯折磨? 果然能跟在恩人身边的,都不是一般的鬼。 他压低声音问黎晗,“这骷髅不都说实话了吗,为什么还要把它吃掉啊?” 兰舒漂亮的旗袍裙摆下,两条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 “它说了实话,但如果没有更强的力量,现在罪孽深重的就是它。” 黎晗补充,“只能组成骷髅的一堆白骨,本身就是最低阶的鬼,但是仍然有伤害人的能力。” “如果现在不吞掉它,今后难道要白白等着它进化吗?” 谢祖谦想到那一片森白和黑洞般的眼眶,瞬间打了个哆嗦。 “那这确实是它活该的。” 黎晗想到什么,在室内环视一圈,没看到苏教授的魂魄,放心开了口。 “兰小姐,但是苏教授的魂体上,并没有被吸血的痕迹。” 兰舒的唇角绽放出一丝玩味的笑来。 “他身上当然没有痕迹。” “背后有小鬼的人,自然会被保护着的。” 玉瑾之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兰舒。 “兰小姐,你是说苏教授,他……他养小鬼?!” 黎晗心中也有所预料,听到兰舒的结论并不奇怪。 “难怪他身上那么大的怨气,原来不止来自他一个人。” 想到一开始苏教授的魂体让她救人,兰舒表讥讽。 好一出贼喊捉贼,他是以为,她发现不了他身上浓厚怨气的秘密吗? …… 郑焱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了手。 但是罗盘突然失去了方向,指针静静停在上面。 那股森然的鬼气陡然消失。 不光是罗盘,就连他释放精神力,都不再能感受到任何波动。 “奇怪。” 郑焱咕哝一声,那么重的鬼气突然消失,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见。 郑焱纠结了一下,还是准备转身离开。 正当他抬起脚步之际,兰宅的大门忽然打开。 一脸得体微笑的黎晗走了出来。 郑焱率先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穿着考究,长相精致儒雅,长身玉立——而且他身上,有一种比自己更强大的气息。 而且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漂移,有分寸的停留在他脸上,对他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探究。 他绝对不是个普通人,但是谦逊又温和。 “先生,我是兰宅的管家,我们小姐有请。” 郑焱禁不住想,一个管家尚且如此,那兰宅的主人,绝对深不可测。 一向大胆的郑焱,此刻有种淡淡的危机感。 像是要面对某种强大的东西。 他脚步微动,客气地说了一句,“管家先生,我感受到这里的气息不同寻常,才过来打探一下,现在气息消失,我就不叨扰了。” 他被打算说假话,这个管家气势实力在他之上,隐瞒才是愚蠢的办法。 果然黎晗嘴角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切。 “现在旅店恐怕都关门了,我会以招待客人的规矩招待您。” 郑焱点点头,“那就却之不恭了。” 竟然连他的处境都了解,他现在十分想知道,这样的大能,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兰宅,身后的大门无风而动,重重合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院子里面雅致漂亮,在月光下像是朦胧的仙境。 郑焱跟在黎晗身后,忍不住用余光打量了一番错落有致的一间间房子。 宅子很大,但是打理得很好。 “郑先生,天色晚了,您先跟我去房间吧。” 郑焱应了一声,心里隐隐有些失望。 他真想知道,这座华美宅子的主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跟着黎晗的一路上没遇见一个下人从房间内出来,就连空气都静悄悄的。 虽然还没见到,但是在他的印象中,宅子的主人俨然已经是一个治下有方,井井有条的人。 郑焱本以为,走这么远的路,自己可能会被带到偏僻一点的客房。 但是看着眼前漂亮干净的房间,他甚至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我的客房?” 黎晗客气地点点头,“是的客人,里面的东西都有专人特地更换,如果还有别的需要,隔壁就是负责这间客房的人。” 郑焱愣怔地点点头,抬脚走进去。 “祝您今晚睡个好觉。” 临走前,他不经意瞥了一眼郑焱的袖子。 —— 一直到坐在柔软的大床上,郑焱都感觉不真实。 兰宅的主人听起来高高在上,本就不该是他能接触到的人。 可如今的待遇,看起来却像是贵客才有的。 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 蛇龟平日喜欢盘踞的假山角落,此时空无一人。 只在一个暗黑的角落里,隐隐弥漫出阴冷的气息。 玉瑾之打了个哆嗦,随着兰舒的脚步,不动声色地离那个角落远了些。 周围萦绕着猩红血气的苏教授畏畏缩缩地躲在角落。 但是这次兰舒没有忽视他,而是眼神冷冷地看着他还没伤愈的灵体。 是上次她一手伤的。 短短一天时间,他身上萦绕着的气息已经又多了许多! “救救我……” 低低的声音带着恐惧和卑微,苏教授不敢直视兰舒的眼睛。 兰舒轻嗤一声,“生前那样光鲜亮丽的苏教授,变成现如今这个样子,甘心吗?” 角落气息涌动,苏教授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喷发而出的怨怒,好半晌才恢复平静。 “走吧。” 兰舒回头瞥了一眼玉瑾之,后者连忙抬脚跟上她。 “恩人,刚才那个骷髅身上掉下来的骨头还没收拾。” 兰舒脚步不停,清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明早收拾,之后去和客人打个招呼。” 玉瑾之半晌没传出来声音。 兰舒心里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有去问,皱了皱眉毛,只当他默认了。 玉瑾之这副样子,倒是让兰舒想到了被她遗忘很久的谢钊。 她刚想到这里,玉瑾之的声音就从她身后哆哆嗦嗦地传来。 “恩人,你说的那位客人,他是人是鬼啊?” 兰舒嘴角微抽。 “见了你就知道了。” 兰舒轻轻摇摇头,回了房间。 …… 清晨。 玉瑾之顶着巨大的黑眼圈来到白骨前面。 失去了灵体的骨肉,颜色开始发黄,再没了一开始那样的阴森 他没有那么害怕了,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场地。 即使放慢了动作,但是零碎的几块骨头还是很快就打扫进干净的容器里。 兰舒走出房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玉瑾之一脸视死如归的把白骨倒进垃圾桶,脚步慢的像是要去吃断头饭。 兰舒的嘴角忍不住勾起来。 晨练时间,兰舒换好宽大的月白色练功服,走向专门的一小片地。 黎晗从房间出来,看到的就是玉瑾之这副样子。 “又出什么事了,玉先生。” 玉瑾之终于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连忙跑到黎晗面前,一脸的神神叨叨。 “你知不知道,我们宅子里可能进了不干净的东西!” 黎晗想都没想地反驳,“不可能。” 连他和兰小姐都发现不了,却偏偏被玉瑾之发现,这种情况根本就不可能。 玉瑾只见黎脸上没有一丝紧张,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我说的都是真的,恩人今天亲口说了,要我去见一位客人!” 黎晗满头黑线,脸上沾着些许无奈。 他早该知道,玉先生的思维,跟旁人就是不同。 果然,他的声音接着响起,“要是别人嘴里说出来的客人,我还不会多想,但是恩人说的,多半不是普通的人类啊!” 黎晗似乎都想到了小姐在看到玉瑾之这个表情的时候,压不住笑的样子。 他也没有拆穿,反倒是故作神秘。 “那个客人我知道,我现在带你过去吧。” 玉瑾之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瞳孔微微放大。 白净修长的手指抓上黎晗衣袖。 “黎管家,咱们都是恩人的人,你应该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他嘴角的笑意越发加深。 “你先跟我走。” 一路上,玉瑾之连临终遗言都想好了。 一直走到客房门前,玉瑾之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咱们宅子现在这么讲究吗,连个鬼魂都要单开一间房?” 黎晗脚步加快,稍稍往前走了两步,等到玉瑾之看不见他的脸,才溢出了几分压抑的笑。 “进去你就知道了。” 黎晗在他身后,玉瑾之又察觉出不对劲,现在已经不紧张了。 刚要抬手敲门,大门却从里面打开。 走出来的郑焱和玉瑾之大眼瞪小眼,两张俊逸的脸上都带着些错愕。 郑焱并不是惊讶门口站着人,而是这个人的眼神实在清澈,一看就没有城府。 而且装束打扮好看却随意,跟他人比有些不同。 从他对兰宅的短暂了解,玉瑾之这样的存在会出现在这里,让他多了几分不解。 是眼前人太会藏拙,还是兰宅的主人本身就是个包容性很强的人? 这时候黎晗打破了微凝的气氛。 “客人,他是兰宅的人,兰小姐特地来派他见见您的。” 兰小姐? 郑焱更好奇了,他下意识以为这样的上位者男性居多,结果竟是个女同志! 玉瑾之反应过来,连忙让出身子,郑焱顺着走出来。 “您好,我叫郑焱。” 他对着玉瑾之伸出手,两人友好地交握了一下。 两人的风格并不相同,但玉瑾之是个自来熟的性子,郑焱也不沉默寡言,两人倒也算相谈甚欢。 “郑先生,我来带您逛逛宅子吧。” 郑焱心中兴奋,自然垂下的手指轻轻搓了搓。 走到假山前面,刚好一块石头滚落下来,落到底下的池水当中,溅起巨大的浪花。 黎晗不动声色抬抬手指,溅起的水珠没有一丝一毫落到三人的衣服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可惜不会吃饱了 郑焱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惊的是他身上没有一丝气息的波动。 这种能力他也能做到,但是要说一点运转气息的痕迹都没有,就很难能可贵了。 “砰!” 又是一声闷响,这次的石头比上次的还大一圈。 “……” “蛇龟,你们先别打了,今天来客人了!” 莫名的,兰宅对“来客人了”这个说法都有种莫名的警惕。 把假山当作掩体,就连在后面打到不亦乐乎的蛇龟都是如此。 两个漆黑的小脑袋同时探了出来。 郑焱被这两只突然出现的动物吓了一跳,而且他莫名有一种,那四只眼睛里,都带着浓厚敌意的感觉。 但是发现黎晗在他身边后,郑焱明显感觉到这两样东西放松了下来。 看来它们很信任黎晗。 —— 忽然,鼻尖传来一阵清幽的香味。 这味道他从来没闻到过,只是淡淡的,却叫人忘不掉。 郑焱似有所感地回过头去。 随后瞬间怔愣在原地。 眼前的女人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人,就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像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尤其是她的眼神。 带着上位者的气息,看上去平和又不容侵犯,眼瞳漆黑,让人根本不敢多看。 “兰小姐。” 尽管心中有所预料,但是在亲耳听到的时候,他还是瞪大了眼睛。 在知道兰宅主人是个女人的时候,他也根本没想过,对方会这么年轻。 实在太过于出乎意料,郑焱一时间忘了礼数。 还是兰舒率先开口,“你好。” 鼻尖的香气让他猛地回过神,他直接下意识朝她弯下腰。 “您好,我是超自然调查局的工作人员,郑焱。” 直起身子之后,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是心甘情愿地下意识臣服。 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的脸。 是从小带着他修习的师傅,看着眼前的兰舒,他忽然想到了师傅提过的一个人。 “师傅,您这一身本领,也是跟您的师傅学的吗?” 老者点点头,又很快摇头。 “我这一身本领,都只跟祖师爷学了个皮毛,她才是真正的强者。” 他还记得当时老人眼中近乎狂热地崇拜,好像那位祖师爷就是修行者的天道。 他记得,那个祖师爷在师傅的描述当中,是个容颜不老,惊才绝艳的女子。 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影子缓缓与眼前的重合。 郑焱感觉自己疯了,竟然真的开口问兰舒,“您认识一个叫公孙景的人吗?” 这个名字是他第一次在人前提起,正是师傅的师傅,他的师祖。 兰舒眼神染上兴味。 她正是因为如此,才留下郑焱,她这位徒孙,倒算是个机灵的。 “一位故人。” 郑焱的视线从一直以来的刻意闪避,到现在猛然抬眸,撞进她深潭一般的瞳仁。 只是一瞬,郑焱便移开了视线。 他注意到兰舒眼中,竟然根本没有反射出他的影子! 她就连这双眼睛,恐怕都是一副尖锐的杀器。 眼前这个看起来大不了他几岁的冷艳女人,竟然是他从小奉为信仰的祖师爷! 双膝即将软下,但是兰舒却转过了身。 郑焱抿抿唇,只能停住动作。 “郑焱,你跟我出去一趟。” “你们两个守在宅子里,今天会有事发生。” 一听说有事发生,玉瑾之往黎晗的方向靠了靠。 兰舒没注意这些小动作,径直走出宅门,郑焱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奇特,除了幼时修习跟在师傅身后。 从他进了超自然调查局开始,虽然年纪轻轻,但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领导者。 只是—— 再次感受了一下兰舒身上的气息,他依旧根本望不到边界。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时隔多年,他终于看懂了师傅眼中的狂热。 …… 街道尽头竟有一处狭小的暗巷,就连身为本地人的郑焱都第一次知道。 这条街很长,尽头处已经没有商业活动的痕迹,反而被种了不少参天大树,繁复的树冠掩映下,整个街尾都十分阴森。 瘆人的环境就总有不同的传说。 所以这里人迹罕至,更别说隐藏在最暗处的一条甬道。 狭窄的宽度,就连两个人并行都很费劲,郑焱后退半步跟在兰舒身后。 “这里面太窄了……” 郑焱忍不住嘟囔。 事实如此,在他看来拥挤的入口,竟然反而是这条甬道最宽的部分。 到了后面,几乎要侧着身子才能勉强通过。 兰舒如履平地,连裙角扬起的衣料都没粘上周遭墙壁。 郑焱对这点并不意外。 “小心,这里面有东西!” 感受到里面强大的混沌气息,他立马开口提醒,更是条件反射地从袖中滑出一个小葫芦,在他手中才变成正常大小。 “对付这种杂碎,不需要法器。” 反应过来眼前的人不需要他保护,郑焱尴尬地挠了挠头。 他这点本事,恐怕在祖师爷面前全是些三脚猫功夫! 手中的葫芦微微发烫。 “嘎吱嘎吱——” 撕扯粉碎的声音越发明显,身上的罗盘疯狂躁动! 郑焱呼吸放轻,从气息中就能感受到,这里面是个等阶很高的东西。 青烟缭绕,视野骤然开阔。 一个上面铺满了香灰,通体漆黑的供桌出现在眼前! 奇怪的是,巨大的香炉面前,只有一个空洞的相框,里面根本没有照片! 兰舒终于开了口,语气微嘲,“真够虔诚。” 巨大的香炉上,旧香新香交叠出现,最高的几根,甚至像是刚刚插进去的! “供奉这么多香火,那东西恐怕都成精了吧!” 郑焱看到有人这样虔诚的养小鬼,还是止不住地气愤。 兰舒波澜不惊,“背后不是什么好东西,送再多香火也不成气候。” 她的视线落在某处,红唇轻启。 “还不显形?” 郑焱瞬间看见,两个手里抱着残骨的狰狞鬼魂在疯狂进食。 尖锐的锥子一样的脸上,血红色大嘴占据了大半,四肢细得可怕,但是肚子高高鼓着,比十月怀胎的妇人还大一倍! 肚皮薄得近乎透明,里面的泛着青色正在蠕动东西,像是下一秒就要撑破肚皮! “呵。” “很饿吧,可惜你们不会吃饱了。” 听到兰舒的声音,两只抱着白骨吃得不亦乐乎的鬼魂同时抬起头,看向二人的方向! 郑焱死死握紧了手中的葫芦。 第一百二十七章是个有意思的 两个饿死鬼狰狞地朝着他们的方向爬过来。 肚皮在地面上弹动,像是皮球一样,里面像有东西要破土而出。 兰舒面上没有丝毫反应,甚至往前走了两步。 郑焱手心沁出热汗,接触到通体冰凉的葫芦,又迅速冷却。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更加称奇! 饿死鬼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几乎走到他们面前,兰舒都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郑焱心中默念口诀,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忽然—— 兰舒清瘦的身形当中瞬间爆发了一股磅礴的力量,压得就连他都喘不过气。 甬道之中也因为这股力量涌起狂风,将兰舒的发丝吹的在空中飞舞,仿佛有了自己的灵魂。 郑焱被带着肃杀气息的狂风吹得脸颊像刀割一样疼。 但他已经倔强地眯着眼睛不肯闭上,眼神亮得可怕! 因为那两个鬼气明明已经很重的饿死鬼,现在就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 最骇人的是,它们的腹中逐渐干瘪起来,从皮肤外面冒着猩红的血气。 郑焱瞬间意识到这就是饿死鬼强大怨力的来源。 随着体内血红怨气的抽离,本就细瘦的四肢更是迅速干瘪,松垮的皮软塌塌垂在骨头上。 整个躯体都被迅速吸干,就连靠近他们的机会都没有。 —— 狂乱气息减弱,郑焱看着兰舒的背影,眼神里全是炽热。 兰舒刚才的说法甚至是谦虚的。 她哪里是不需要道具,对付这种级别的厉鬼,怎么会有人连手都不用抬? 兰舒回过头,见到的就是郑焱眼睛亮亮的样子,昏暗的环境中,像是在等人抚摸的某种大型犬。 她轻勾唇角。 这个郑焱,比起初见时的谢钊要懂事多了。 正当她准备率先抬脚离开时,却听见背后传来的不是跟随的脚步声,而是“扑通”的一声闷响。 兰舒背对他挑了挑眉,但不惊讶。 转过身,郑焱果然已经在地上一脸虔诚地跪着。 “徒孙拜见祖师爷!” 兰舒一直等他磕完三个响头才骄矜地点点头。 “起来吧,你眼力不错。” 被兰舒夸,郑焱一颗心都要飘到天上去了。 “只是要抓紧修习,你现在这个能力,比起你师祖还是差了许多” 没开心多久,郑焱随着兰舒走出巷子,她浅淡的声音响起。 他顿时低下了头。 要是别人这样说他,恐怕他早就不屑一顾了,他是研究所里公认的天才少年,多少比郑焱年长的人都没有他这样的能力。 但眼前的人是兰舒,郑焱恨不得把他说的每句话都记在本子上! …… 往出走了不到三分钟,郑焱察觉到,这不是回兰宅的路。 “祖师爷,我们要去哪儿啊?” 兰舒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也不卖关子,跟他实话实说。 “你去了就知道了,是个很锻炼你的地方。” 就这样,郑焱一脸好奇地跟在兰舒后面。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所谓历练的地方,竟然是孙秀丽的宅门前。 还没等走近,郑焱先不确定地开了口,“祖师奶,怎么是这里啊,里面的东西其实我都清理过的。” 但是一直到走近,他忽地换了个表情。 里面声音嘈杂,听着有些诡异,隐隐约约传来惨叫痛呼声。 痛呼声里面,掺杂着孙秀丽很有辨识度的尖锐嗓音。 “身上已经有业力了,还在作孽。” 兰舒没说话,只是冷着脸吩咐,“踹门。” 郑焱经历过这么多案子,身上多多少少带着匪气,他正有此意。 “彭!” 用尽全力的一脚,实木的大门发出沉闷的震颤。 紧紧插着的木阀硬生生从中间断开,空气中打着旋掉落的木屑都格外明显。 门内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兰舒和郑焱没有丝毫犹豫地走了进去。 像是终于撕开了冰山一角,里面的场景和上次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依旧破败的院子里,一个身形姣好的女人被绳子绑住,拼命挣扎。 而孙秀丽脸上的狞笑甚至都没来得及收回去,比前两天还要蜡黄的脸显得异常诡异。 她见事情被撞破,脸上也收起了之前见面时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反倒是那个被绑起来的女人,一脸的惊恐。 “求你们救救我!” 兰舒把打量的目光落在女人身上。 眼前的人长相清纯,看起来很年轻,此时被绑着哭得狼狈,也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 跟孙秀丽面目狰狞的样子,有十分明显的对比。 郑焱一脸严肃,紧紧皱着眉头,“你知道绑架别人是违法犯罪吗?” “赶紧放了她!” 兰舒没有说话,相当于默许了这样的做法。 然而孙秀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光毫无惧色,还往前走了两步。 “你懂什么,我这是在为民除害! 她眼眶猩红,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的人是她。 孙秀丽一双颤抖着的手死死指着被绑着的女人。 “这个贱人,她是我前夫的秘密情人,就是她害死了我老公!” 奇怪的是,被绑着的女人并没说话,却仍然一脸的委屈。 看着就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郑焱心里没底,兰舒也没有下一步的指示,他一时间没有做出行动。 孙秀丽却像是疯魔了一样,说出第一句话之后就像停不下来了一样。 “她小小年纪勾引我男人,用他学生的名义,跟他见了不知道多少次面!” “现在她就这样害死了我老公,难道我绑架她,还成了我的错吗!” “我要我们一起下地狱!” 被绑着的女人眼圈红得可怕,一张娇俏的小脸白得吓人。 更加诡异的是,话音刚落,一阵阴风从被打开的大门口吹进来,冻得人一阵阵哆嗦。 有什么东西正在暗中蛰伏。 “祖师爷,这宅子里面有东西。” 兰舒点点头,“我知道。” “今天你来对付它。” 听到这话,郑焱重重攥了攥拳头,骨节捏得发白,衣袖当中的葫芦随时准备滑到手上。 阴冷的风越来越浓烈,郑焱的表情也越发凝重。 “是个有意思的。” 兰舒轻飘飘的声音被风吹散,吹起的罡风甚至快要赶上刚才兰舒释放出来的压力! 第一百二十八章天赋不错 郑焱这样的人都尚且如此,更别说孙秀丽和那个被称作苏教授学生的女人。 两人裸露的皮肤都缓缓沁出来血珠,尤其是那个长相清纯的年轻女人,鲜红的一道道伤口在白嫩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兰舒看在眼里,但丝毫没有想保护她们的意思。 孙秀丽身上有什么东西,她清清楚楚,而被绑着的那个女人,也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无辜。 她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已经奄奄一息,“好疼,救我……” 口中的句子说不出一个完整的调,而孙秀丽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桀桀桀……” 短短一息时间,刚才还只是暗沉的天色瞬间漆黑如墨。 所有人都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兰舒眼睛一眨,金色暗芒从眼底闪过,转头就与咬破了手指把血迹抹在眼皮上的郑焱对视。 “祖师爷,这是中阶伥鬼惯有的方式。” “我遇见您之前就可以对付的。” 郑焱眼皮上的血渍散发出淡淡金光。 只是一个在灵界本身地位就低的伥鬼,更何况是个中阶,祖师爷为什么说要他拿这个历练? —— 下一秒,他就看到了答案。 孙秀丽和被绑着的女人都齐齐发出尖叫,随后像被封住了喉咙一样悄无声息。 这哪里是一个中阶伥鬼该有的能力? 较为低阶,怨气不重的鬼魂最多只能对人进行精神干扰,或者是显形吓人。 像这种直接同时控制住两人身体的,俨然已经是一个高阶怨鬼! “它出现了。”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刚刚消失,郑焱都感觉到自己喉咙阻塞,发出声音很困难。 于是一片寂静中,兰舒的声音如银瓶乍破,直直撞入每个人的耳膜。 “竟能看到我……” 阴冷的声音响起,郑焱早就握在手中的葫芦瞬间变大,在阳光都穿不透的黑暗中散发着强烈的光。 周边的黑暗被驱散,一道看着有三米高的黑影出现在眼前。 伥鬼与别的鬼有所不同,它们生前基本上都是助纣为虐,麻木不仁之人,并不一定是因为横死,身上有怨气,才不能转世投胎。 它们之所以在灵界地位低,就是因为身上的怨气并不浓重,周身萦绕的几乎是纯粹的鬼气。 它们不光难以在灵界修炼,就连为祸人间,都很难造成什么实际伤害。 但是眼前这只,显然不太一样。 …… 周身的黑气像是能吞噬一切,就连多看一会,都会下意识心生恐惧。 “打碎你的葫芦。” 郑焱正如临大敌,兰舒却像是没感受到压迫的气息,反而气定神闲地让他打破葫芦! 郑焱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珠。 “祖师爷,我技术还不到家,这要是没了法器,我恐怕……” 伥鬼意识到自己根本靠近不了兰舒之后,两只探照灯一般的双眼已经照到了郑焱身上。 兰舒的声线听着发冷。 “把我当师祖就听我的,或者过了今天自己走。” 郑焱额头上青筋暴起,但只用了一瞬间,他的眼神就坚定了下来。 “我都听您的。” 他不知是在给自己壮胆,还是葫芦的确太坚硬,打碎的那一瞬间,他发出了一声爆呵! 葫芦应声而碎。 随着法器的碎裂,伥鬼的靠近瞬间没了阻力。 黑红的舌头瞬间伸到郑焱面前,上面黏腻腥臭的涎水都快滴到他脸上。 郑焱脸色惨白,却没出一点声音,脚步也丝毫没有后退。 他心里当然惊惧,这个葫芦法器是从师祖那一辈传下来的,他从小修炼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这个葫芦。 他见过许多鬼怪,但这是第一次,赤手空拳的对抗。 —— 但是祖师爷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伥鬼见他无力反抗,从喉咙里发出诡异的笑。 没了法器傍身,刺耳的声音钻入耳膜,郑焱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震颤。 手中捏了个法诀,但是对于高阶伥鬼来说,无异于以卵击石。 尖锐的牙齿咬上肩膀,阴冷的气息和贯穿身体的剧痛一同在脑海中拉响警报! 这是第一次,死亡的恐惧裹挟了郑焱。 “摒气凝神,默念我教你的法诀。” 一串从未听过的咒文传入脑中。 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在脑海中反复回荡格外清晰。 他第一次感觉到,兰舒的声线不只是清冷,在念到这串符文的时候,他甚至脑中发热,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神性! 郑焱闭上眼,全凭下意识的动作念出这段符文。 熟悉的像已经说过了千百遍。 “嗬!” 森白的獠牙猛然断裂,插进他肩颈的部分瞬间化为齑粉消散无踪。 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郑焱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他的身体周遭泛起一股剧烈的金光,上面浮动着他看不懂的文字。 不光肩膀上两个恐怖的血洞瞬间愈合,就连身体都散发着一股热度,小腹处热意聚起。 他惊喜地意识到,修炼过程中,他肉体凡胎,不靠法器难以突破这一点,现在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伥鬼獠牙断裂,源源不断的黑沉鬼气从里面冒出来,眼神骤然变得狂暴! 它没想到自己败给了一个这样的凡人,当即要重新扑上来。 只是这次,它直接咬向了郑焱的喉管。 “默念口诀,闭眼盘腿坐下,发生什么都不要睁眼。” 郑焱一秒都没犹豫,直接盘腿坐下,甚至对于近在咫尺,满身腐臭的伥鬼都没有多看一眼。 随着他闭眼默念的动作,身边的金光骤然爆发,亮得像是能破开伥鬼带来的一整片黑暗! 连倒地失去意识的两个女人,印堂上明显的青黑印记都淡了些许。 看着伥鬼虽然减慢下来,但仍然没有停顿的动作,兰舒始终放松舒展的手指头微弯起来。 这个伥鬼,比她想象当中的更加强大。 她眸色微沉地看着郑焱。 后者轻皱着眉,显然对这股骤然加大的力量还没能驾驭。 “天赋不错。” 想帮忙收掉伥鬼的手缩了回来。 郑焱从见她开始,身边都有她从前随手用过的一把葫芦宝器,她一眼看出郑焱的缺点,有意帮他一把。 但是没想到,他这个徒孙,身上竟然有些天赋。 一个不算简单的法诀,第一次用就如此熟练。 兰舒想看看,她这个徒孙的极限究竟在哪。 第一百二十九章她到底是谁 伥鬼动作慢,但还是没有兰舒的阻拦,它还是很快拖着笨重的躯体来到郑焱面前。 他周边的光亮更盛,但是伥鬼甚至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强,等他到达郑燕焱身边的时候,俨然已经适应了来自他身上的阻力。 在到达光亮最强的时候,伥鬼通身漆黑的鬼气甚至都被光线割开,露出里面森然的白骨。 可他的行动却越来越快,尖锐的牙齿直接咬向郑焱的颈动脉。 眼看着重新长出来的尖锐獠牙。就要刺入他身体,兰舒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他没想到这只伥鬼能修炼到这样的地步,光凭这只鬼身上的鬼气,郑焱都根本等不到突破! 到底是她的徒孙,总不能真让他在此殒命。 可正当萦绕着黑气的尖长獠牙。已经贴上了温热的脖颈时,郑焱猛地睁开眼,通身的气度都变了个彻底。 平日里温顺垂下去的发丝,此时无风自动,飘扬在空气中像是有了灵魂。 瞳仁当中是弥漫着罡气的金色。 …… 郑焱从来没感觉自己的身体这么有力量过。 从前学的每一道法诀,化作一串串金色文字,在脑海中打转,最终他们汇成一体,化作刚才萦绕在金光里的奇妙字符。 这一次,他尽管还不认识那些看起来古老繁复的符号,可是心随意动,口中就已经念了出来。 伥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就连周遭萦绕的黑气都被冲散。 本就将近三米身量的森森白骨裸露出来,在接触到强光的那一刻,像氧化了的苹果一样迅速变黄。 兰舒放下手,眼中带上满意。 他这位徒孙的天赋和悟性,不逊于当年的公孙景。 是个可造之才。 “还敢跑!” 郑焱察觉到伥鬼的意图,双手在空中快速翻飞,结了一个漂亮的印记。 只是到底晚了一步,天色骤然明亮,无边的黑暗褪去。 哪里还有伥鬼的影子? …… 阳光照下来,被控制神智的两个女人双双睁开空洞的眼睛。 显然还没有立马恢复。 郑焱有种爆发后力竭的感觉,后知后觉酸软下来的双腿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但此时椅子上的清纯女人红着眼眶摇摇欲坠,郑焱下意识冲过去,一把将她扶正。 女人红着眼眶说谢谢,声音柔弱得好像风一吹就能散。 “谢谢你,以后您就是我的恩人。” 不知为何,郑焱的耳根有些发烫,他赶紧移开了视线。 谨慎的心理,让他下意识查探了一下女人身上的气息。 她不光人长得清纯柔弱,就连身上的气息都是干净平稳的。 郑焱对他的印象下意识好了几分。 但就在此时,一旁的孙秀丽猛地吐出一口血,黑红的颜色显得格外狰狞。 他赶紧想去把孙秀丽扶起,可后者像是全身被抽干了力气,酸软无力地瘫倒在地。 郑焱有一瞬间的怔愣。 当他想要蹲下查看孙秀丽的情况时,被兰舒清冷的声音制止。 “她只是睡过去了,一会儿就会醒过来。” 察觉到他略显担忧的眼神,兰舒解释了一句。 “伥鬼出现的时候,她正好怨气正浓,身上本身又存着因果业障,所以受到鬼气的影响最重。” 她的眼神精准的捕捉到,清纯女人的肩颈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整个人更显得可怜,但是这时,兰舒的嘴角却扯出来一抹带着嘲讽的笑。 感受到兰舒的视线,女人放过被贝齿咬的殷红的下唇,期期艾艾地看向郑焱。 “恩人哥哥,我被绑着好难受,您能不能帮帮我……” 郑焱年纪轻轻哪里见过这样漂亮的女人对他示弱撒娇,脸上染着红意,晕乎乎地点头。 这时,不带感情却冷如碎冰的声音传入耳膜。 “你骗得过他,但骗不过我。” 女人脸色一变,但很快恢复了可怜兮兮的样子。 “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她期盼的目光又重新投向郑焱。 —— 但是这道声音却让郑焱的眼神清明了下来。 他脑子聪明,很快反应过来,刚才的意乱情迷,并不是他的本意! 郑焱顿时离这个像是有媚术的女人远了一些。 回过头的功夫,他并没有注意到,女人的脸上闪过浓重的不耐烦和阴狠。 兰舒面露不屑。 “你想我替你说,还是自己说。” 女人娇俏的脸上出现龟裂的痕迹,但还是继续装傻。 “您也算是我的恩人,但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甚至还想反咬一口,“如果您非要这样说我的话,那我现在离开就是了。” 兰舒冷笑一声,纤长的手指虚虚在办公中抬起,身上五花大绑的绳子应声而断。 “你若是真能走出去这个宅门,那就尽可能走。” 女人的神色更加难看了。 她到底是谁? 明明自己连身上的鬼气都隐藏的极深,就是一般的修行者都探查不到! “那我就谢谢您了。” 女人还是直起身子,一脸的感激,隐藏在裙子后面的粉拳却已经紧紧攥起。 …… 即将走到破败的门口,兰舒终于开口说话。 “装无辜好玩吗?” 女人和郑焱两道视线同时望向她。 兰舒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两步,手腕旗袍布料随着抱着胳膊的动作滑落,露出白玉一般的手腕。 “一个小鬼,还妄想着给供养你的人当情人?” “你知不知道,这在灵界是灰飞烟灭的大忌。” 女人的身形瞬间僵住。 可是兰舒还在继续嘲讽地开口,“你以为你练成了一副迷惑人的魅骨,还学会了隐藏气息,就能骗过所有人吗?” …… 瘦弱的身形转过来,女人脸上楚楚可怜的神情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森然和警惕。 “那你是什么目的?” 兰舒抱着胳膊,“你的实力在我之下,自然也没资格问我。” 话音刚落。 扑通一声,女人竟然直接跪了下去。 “您算是我的恩人,我是真心感谢您,只求您能听我说完这件事!” 兰舒没做回应,柔柔的声音只停顿了一下,就在她耳边响起。 “我生前横死,之后灵魂便一直飘在忘川河畔。” “只是有一天,一股强烈的拉力把我带回人间,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青缪。” 她眼含泪光,像是真的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 第一百三十章他明明是爱我的 “他儒雅,温柔,眉眼间带着我看不懂的忧郁。” “当时的我好想让他不再皱眉,可我伸出手,透明的灵体穿过去,我才清醒地意识到,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的眼眶红得吓人,像是受惊的兔子。 “我知道我只是他养的小鬼,他这样不对,也只是想从我身上获得利益。” “可他太温柔了,在我死后,连最普通的鬼都把我弃如敝屣,只有他会叫我白薇,那是我生前的名字。” 鬼魂是不会流眼泪的,白薇现在虽然是实体,但某些特征还是同魂体一样。 她下意识抹抹眼角,黑白分明的眼珠发亮,眼睫间像是随时要下起一场大雨。 “我知道他有家庭,知道我们人鬼殊途。” “我也知道,他只是因为我能给他带来利益,才会好好地供养我,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类教授,怎么会多看我一眼呢?” “我都明白,可我的心不受自己控制。”她的嘴角沁出一抹甜蜜的笑,像是重新经历了一遍当初的悸动。 —— “在他语气温柔,第一百次叫我白薇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鬼魂的心脏也是会为一个人跳动的。” 兰舒表情冷硬,没有一点对这段感情的认可,甚至还带着点嫌弃。 反倒是郑焱感同身受一样红了眼眶。 白薇看到郑焱的反应,心里有了些底气,于是接着娓娓道来。 “可我没想到的是,青缪竟然率先跟我表达了心意!” “他说我们人鬼殊途也没关系,他会打消我所有的顾虑,会和妻子离婚,会给我找一个合适的肉体,会一直和我在一起。” 听到这里,兰舒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倒有几分诚实,所以今天难怪苏秀丽会绑架她。 就连郑焱的眼神都染上了杂色。 她对苏青缪的美化,并不能掩盖她身为一个鬼魂,却和一个有妇之夫相爱。 不管这份感情有多轰轰烈烈,过程有多跌宕起伏,但这本身就是不对的。 所以在这之后,白薇的反应。在两人眼中看起来就有些滑稽。 她完全是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把所有过错都下意识归结在孙秀丽身上。 “可是青缪的妻子,也就是她。” 纤细的玉手指了指孙秀丽晕倒的方向。 “她是个不解风情的女人,青缪对我说过,他们当年包办婚姻,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可是他现在有我了!” 白薇的语速比一开始加快了许多,脸颊上透露出几分狰狞的意味。 “这女人不光不放过他,还拼命地想揪出我……” 兰舒终于听不下去了,声音比以往还要冷硬。 “所以你告诉我,孙秀丽做错了什么?” 空气骤然安静。 白薇脸上的表情皲裂,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说了这么多! 她没有自己说得这么纯粹,白薇毕竟是鬼,身上沾染的怨气,不可能让她的心思如此纯洁。 所以在她眼里,孙秀丽就是做错了,她错在跟她爱着同一个男人! “我……” 来说心里太清楚她什么想法,直接皱着眉打断她的胡编乱造。 “那你再说说,苏青缪把你从忘川河畔钓上来,他的目的是什么?” 兰舒的问题一针见血,白薇变了脸色,郑焱也满脸的敬佩和后知后觉的清醒。 只是这两个问题,就显得白薇说的那场爱情故事像一个泡影,建立在阴谋和利用之上的爱情,为世人不齿。 白薇看着两个人都冷下来的表情,开始不说话了。 “……” 眼前这个长相清冷和艳丽混杂在一起,却不显突兀的女人,观察力强得可怕。 那些她刻意忽略的细节,也逃不过这女人的耳朵。 兰舒对这种情情爱爱的事向来不感兴趣,尤其是让畸形的感情,更是让她觉得伤风败俗。 “我只在最后提醒你一次,已经被利用过的低阶小鬼,我一根手指就能把你碾得灰飞烟灭。” “你是想守护一个和已死之人的爱情,还是想灰飞烟灭,永不入轮回。” 三秒时间,白薇垂着眸子没有声音。 兰舒径直抬起手,朝着白薇的方向轻轻勾了一下手指。 她顿时捂着肚子蜷缩在地,痛得不停嚎叫。 兰舒眼神一凛,收回了法术。 她没想到,白薇的腹中有个鬼胎,俨然成型。 这样的胎儿,天生就是作恶的孽障,她却不愿意沾染上这样的因果。 婴灵本质无辜,不该蒙受她的雷霆手段。 腹中传来的疼痛骤然消失,白薇意识到,兰舒竟然是放了自己一马。 也正因为如此,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们都是好人,可我已经是鬼了,活该我作恶多端。” “青缪带我走出忘川的目的我一开始就知道,他想让我夺走别人的气运,把它们加到自己身上。” “可后来,我爱上他了。” “青缪是个成熟又优秀的男人,身边的女人前赴后继,可他很清醒,夺走了那些人的气运,加到自己身上。” 白薇的语气里全是浓浓的失望和委屈。 我多想把我自己的气运也都给他,可我只能眼睁睁地感受到他身上,出现越来越多其他女人的痕迹! 剩下的话,兰舒替她做了回答。 “所以你的嗔怪化成怨气,你想独占他的想法越发强烈,所以最后,你吸取了一部分他她们身上的力量,最后全部反噬在苏青缪身上,对吗?” —— 半晌,白薇笑了笑,只是眼神平静得可怕。 “是,之前他身边的那个女明星,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都被我亲手夺走了气运,下到地狱。” “可是我的青缪,怎么能顶着那些女人的气息活着呢?” “所以一起下地狱吧,那里只有我和他,他只能爱我一个!” …… 郑焱看着明明面目柔弱的白薇,心里对她却完全改观。 苏教授只一味地利己,却从来没想过,看起来最好拿捏的白薇,在爱情里面是个疯子。 兰舒看着白薇的眼睛,轻声呢喃。 “冤死的鬼魂坏事做尽,又拉下阳间的人。” “因为一个只想利用你的人,连自己的永世轮回都搭进去,还真是闻所未闻。” 她并不同情。 可白薇的声音却倔强地响起。 “怎么会,他明明是爱我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收了她 兰舒和郑焱禁不住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其实苏教授到底爱没爱过这个答案,明眼的旁观者都能看得出来。 可是白薇说出来的理由,还是让兰舒心中都有些烦闷。 “我爱他,所以我不光带走了他一个,还有那些欺负他的家人!” “年轻的时候,我的青缪被家里包办婚姻,娶了胸无点墨的孙秀丽,可他们要的不止这些。” “他的钱,他的名气,被这帮人反复利用,就连他的别墅,都是这几人厚着脸皮进来的!” 白薇的眼神中闪过阴狠。 “我已经是鬼了,再坏还能坏到哪去,可是这些人,他们该死!” 郑焱听得心里发凉。 一个女人为了爱情,虽然可以做出天大的蠢事。 灵界的规矩他不完全懂,但光是惩罚鬼魂,就不止一个方法了。 兰舒淡淡开口,“这样一个担心利用,心狠手辣养小鬼的人,你不该说他爱你。” “他说过我不一样!” 真是没救了。 这是兰舒的第一反应。 她摇摇头,准备和郑焱离开。 事情梳理得差不多了,真正的幕后凶手,就是白薇这个只是被钓上来利用的小鬼。 说到底,苏青缪和他的家人,都死在了他的欲望和谎言里。 “郑焱,你们那个管理局,对于这种鬼最终怎么处理?” 郑焱沉吟了一下。 “其实非自然调查局,跟正常警局的性质差不多,对行凶者顶多是囚禁。” “真正能制裁它们的,是灵界那些看不见的力量。” 兰舒了然地点点头,准备就此离开。 这样的罪行,按理说她该收拾,但看着白薇眼里的执拗,她到底还是没准备动手。 不是就此放过她,而是知道她自然有人制裁,和她比只是迟早的事。 但是白薇显然不这么想,她的内心已经偏执到了一定地步。 “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们的爱情!” 她的肉体之中隐隐散发出淡淡红光,身上一直隐藏着的鬼气变得浓烈起来。 郑焱防备地握紧手掌。 随着肉体隐隐有崩裂的趋势,她的声音也不再柔弱。 “他就连死后都在说要你救救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兰舒挑挑眉,这个白薇不可能有透过她的精神力偷听的能力,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是苏教授亲口告诉她的。 想到苏青缪那天欲言又止的样子,兰舒觉得嘲讽。 是他自己都感觉自己太假了吗? “你们还真是,一个愿意骗,一个愿意信。” 这话听得彻底激怒了白薇,她的身体崩裂得更加厉害了,双眼也开始变得猩红。 森森的怨气混着鬼气从她身体里迸发出来。 “我就是死,也不允许你动摇我们的感情!” 磅礴的力量直直冲向兰舒,郑焱赶紧挡在兰舒面前,微微闭了闭眼,等到再睁开,眼中已然是另一个眼神! 刚才消散的那股力量,又要重新迸发出来。 兰舒心头微动,郑焱开始看着没什么天赋,现在看来,倒真是个可以好好培养的奇才。 她教的这个咒诀,虽然能短时间提升实力,但其实是初阶修士保命时才能用一次的,对体力和灵识的消耗都很大。 但是没想到,郑焱强撑着要爆发第二次。 “屏息凝神,收回你的力量。” 兰舒语速比往日快了一些地给郑焱传讯。 “知道了,祖师爷!” 郑焱不明所以,听到这道声音之前,他的精神有些混沌,像是在这种身体轻飘飘的感觉当中找到了甜头。 一直听到这一声,他才清醒过来,身上的气息缓缓平息。 忽然,他脸色一白。 他刚才的状态,分明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如果没有兰舒的提醒,他现在已经很有可能失去神志了! …… 黑红色的鬼气缠绕在一起,仔细看的话,里面都是像玻璃碴一样泛着光的锋利粒子。 白薇毕竟生前横死,身上的怨气比普通的要重。 但兰舒没有一点动作,一直到死亡的气息涌到身前,她的眼瞳颜色忽然变浅,变成了浅金色。 金色的眼,雪白的肌肤,殷红的唇辉映在一起,漂亮得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众人真的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天使降临! 鬼气和怨气在接触到这股力量,打了鸡血一样,更加疯狂地想要靠近,但在真正触碰到的那一刻灰飞烟灭! “怎么会!” 白薇拼命的收敛住自己的气息,想操控鬼气和怨气回到自己身体,可是,她惊恐地发现,竟然根本控制不住! 最后一丝力气被收走,白薇的身体狠狠吐出一大口黑血,就连鼻子外面都在往外冒。 尽管周身萦绕的所有阴冷气息全没了,但是现在她这副面目狰狞,满脸黑血的样子,实在是骇人! 于是孙秀丽刚悠悠转醒,睁开眼睛,看见这幅场景,尖叫一声,又重新晕过去。 “……” 刚准备把她扶起来的郑焱双手又扑了个空,他嘴角微抽地走到兰舒身后半步。 目光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白薇。 伤害他祖师爷的人,受到再重的惩罚都不为过。 “她身上能伤人的气息,短时间内已经恢复不了了。” “拿你的葫芦,收了她。” 郑焱的目光疑惑地投向兰舒。 “祖师爷,葫芦法器刚刚已经被我捏碎了。” 兰舒的语气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让你去拿就去,刚才在哪碎掉的,现在就重新拿回来。” 郑焱的眼睛忽地亮起,走到宅门处,一眼就看见了葫芦法器碎掉的地方,那些碎片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颜色更深,上面刻着浅淡花纹的另一个! 郑焱心有所感,一把拿起了地上的葫芦。 “谢谢祖师爷!” 他心底涌上来一股熟悉又感动的情绪,原来祖师爷让他打碎葫芦,是因为她再教他涅槃重生的道理!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还要收了白薇,郑焱现在真想直接给兰舒磕两个头了! 他打开瓶口,把葫芦放到左手,右手在半空中画了个漂亮的图案,随后以手掌打入葫芦内部! 白薇的灵体缓缓浮起来,最终乖乖进到了里面。 全程她都没有挣扎,面如死灰地任由郑焱把她收走。 第一百三十二章尘埃落定 事情尘埃落定,一切终于平息。 郑焱想到吴警官,斟酌着对兰舒开口。 “祖师爷,现在凶手找到了,按规定讲我要去交接一下工作的。” 兰舒忽然斜睨了他一眼,又是那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尘埃落定?” 郑焱的视线下意识瞟向一边的葫芦,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凶手已经找到了,涉案人员也都在这里了,还有什么不对的吗……” 这句话他在兰舒略带嫌弃的目光里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若蚊蝇。 兰舒嘴角微抽。 “苏教授能去投胎了吗?” “孙秀丽身上的业障是谁?” “今天巷子尽头的甬道是巧合?” “……” 兰舒每说一句,郑焱的头就低一分,整个人像是条可怜的大型犬。 兰舒把视线落到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孙秀丽身上。 “但是眼前你只解决她就行,之后就去警局吧。” 兰舒玉白的手指一抬,一股看得见的蓝色光点从指尖进入了她的眉心。 下一秒,孙秀丽如同在水中挣扎沉浮的人找到浮木,猛地睁眼坐起来,疯狂的喘着粗气。 郑焱重新感受了一下孙秀丽身上,那股业力的气息还在,但是跟上次比,被削弱了一点。 他不敢问兰舒,这股力量的背后是谁,毕竟祖师爷这样的嫌弃眼神,还是有点可怕的。 郑焱刚要上前自己问,兰舒却已经开口。 “孙秀丽跟白薇异曲同工,她从离婚之后,对苏青缪因爱生恨。”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她知道抢走了丈夫的女人不是个活人,深爱的丈夫是因为她会法术,才和她在一起。” “你猜下一步的她,会干什么?” 话音落下,刚好有丝丝缕缕的凉风吹过郑焱的脸颊。 郑焱眼神瞬冷。 不假思索的声音脱口而出。 “她会养小鬼,信邪教,想和白薇拥有一样的能力……”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孙秀丽带着巨大惊恐的声音响起,拼了命地摆手不愿意承认这个问题。 “我承认我怨恨他们,但是我真没有乱搞邪魔歪道!” 这两句话跟她身上的业力比起来,还是太苍白了。 “带走。” 孙秀丽刚从昏迷的状态中醒过来,全身还没有力气。 因此虽然她身形照着白薇胖了许多,但郑焱反而单手就把她押了起来。 她想挣脱束缚,但是全身无力,只能在嘴上疯狂地喊叫。 “我没犯罪,你们这样抓我,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什么都没问明白,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有钱!” “我随随便便一根手指头,能让你们那个什么破研究所都倒闭!” “……” 郑焱嘴角勾出一抹讥讽的笑。 “一开始还很客气,现在真是演都不演了。” “我们的调查局固若金汤,要是你真有那个本事,我欢迎你来!” 他手上一个用力,直接把孙秀丽拉的强行迈开了脚步。 兰舒眼神玩味。 孙秀丽有钱,而且很有钱,这一点他们都是知道的。 毕竟当初,苏青缪就是因为看中了孙秀丽的钱才答应结婚,否则就像白薇说的,那么骄傲的堂堂教授,根本不会真的那么听话,服从家里的安排。 一行人就这么出现在回兰宅的路上。 本来孙秀丽打算朝着路上的人求救,但是不管她怎么装可怜,怎么疯狂地呼喊,就是没有人看她一眼。 更加诡异的是,这些人甚至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直接目不斜视地从他们中间穿过去! 郑焱也很惊奇,隐藏身形并不稀奇,但是能让人直接从他们之间穿过去,好像他们是另一个世界,这就需要很强大的本事了。 可偏偏,兰舒面色平静,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 后来也许孙秀丽也发现她的挣扎根本就没有用,也垂着头不说话了,脚步机械地往前走着。 …… 兰宅门口。 孙秀丽似有所感,等他们走近的时候,他就已经带着一众家丁保姆站在宅门前迎接了。 但即将走到的时候,兰舒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眼神平静地看着眼前近乎虚弱到透明的苏教授。 一身怨气像被消磨殆尽,脸色苍白得像死了很多年的怨鬼。 它的嘴动了两下,却没发出来声音。 兰舒收回视线,径直往前走。 “兰小姐,您回来了。” 黎晗有礼地对着兰舒鞠躬,视线没有一眼是落在后面狼狈的孙秀丽身上的。 孙秀丽气得大喊大叫。 “你是他们的谁,能不能救救我,我真是无辜的!” 黎晗先看了一眼兰舒,伸出手把她迎回去,见她耷拉着眼皮没阻拦,这才看向孙秀丽。 等到看清她身上浓重的业力,黎晗没有多费一点眼神,一副连句话都懒得说的样子。 “……” 孙秀丽这下什么都明白了,彻底垂下了脑袋。 “郑焱,你直接去跟吴警官交接。” 后者立马点点头,事情调查完就及时交接,对他来说已经成了刻在骨子里的职业习惯。 回来的一路上,他都难免有些焦躁不安。 “是!” 郑焱朝着她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随后往路上走去。 等到兰舒走进宅门,他才脚底生风地迈开腿。 到了警局,这个时间吴警官还没下班。 因为上次他算是混了个脸熟,这次直接就顺利进了吴警官的办公室。 “吴警官,事情水落石出了!” 他这一嗓子惊动了不少人,许多目光朝着他们这边看齐。 吴警官更是直接惊的站了起来。 “这么快?” 这件事实在离奇,再加上吴警官的工作特性让他不放心把案件完全交出去。 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在查这件事,可不管是法医,还是去了无数次的案发现场,甚至他偷偷在孙秀丽门前蹲守了几次,都没能发现任何端倪。 “快进来!” 吴警官赶紧把他迎进办公室,紧紧锁上门。 “郑同志,你快说说,凶手是谁,是不是孙秀丽!” 郑焱摇了摇头,“是一个叫白薇的女人。” 吴警官目瞪口呆。 “白薇,是苏教授离婚后新娶的妻子?” “我们找了她很久都没有踪迹!” 郑焱沉吟一番,尽量委婉地开口。 “找不到她不是你们的原因,她不能完全被称为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榨干最后的价值 吴警官顿时心领神会。 这样的说法,反而让他心里舒服了些。 吴警官稍微放松下来,才发现郑焱还站着呢,他连忙起身搬了个凳子。 “郑同志请坐,还得麻烦你说说这两天的情况。” 郑焱跟他是第二次交接,和吴警官之间已经了解了彼此的工作风格,谈起来效率很高。 他快速说完了案件的经过,吴警官听得连连皱眉。 在听到最后,白薇试图伤害兰舒的时候,他更是重重捶了一下桌子。 “我最近有意打探了一下兰宅里面那位,的确不简单,这次也帮了我们破案。” “虽然我不知道郑同志你为什么跟兰宅主人有牵扯,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代表警局给她送点奖励。” 郑焱脑海中浮现出来兰舒那张清冷的脸。 —— 他在吴警官面前隐藏了一些话,比如他和兰舒之间的关系。 不知道他看没看出端倪,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好奇。 “不用了,吴长官,兰小姐向来不收礼物。” 吴警官也没强求,了然地摆了摆手。 “既然白薇是个鬼物,那我们也不好插手,要交给你们处理了。” 这点的确如此,她也正准备回去汇报。 郑焱一口答应下来。 “还有孙秀丽的情况,我听你说完有一个大概的了解了。” “但是目前她还不能押在警局。” 郑焱点头,“我知道,毕竟她不论是供养小鬼还是和邪魔外道打交道,都还没有证据。” 吴警官也有些发愁。 “你刚才说的街道我去过,里面根本没有什么甬道,你们进去的,我们这些人绝对进不去。” “那两个饿死鬼是谁,背后的人是不是孙秀丽,还得麻烦你们那边查。” 郑焱点头,难怪那天进了甬道就那么冷,原来这一切根本就是鬼物作祟! 但是既然孙秀丽不能留在警局,把她送回宅子里又怕她节外生枝,她的去处还真成了个问题。 …… 离开警局,郑焱又去了一趟超自然调查局。 他中途没进兰宅,所以身上的葫芦里就带着白薇的魂魄。 但是让她感受到意外的是,调查局竟然跟干脆地说,收不了白薇。 “她的情况很特殊,苏青缪已经为她塑造了躯体,因此白薇现在虽然算不上是一个完整的人,但同时也不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魂魄。” “而且你说了,她身上怨气重,被钓到苏青缪身边的时间又长,这边你不在的话,我们不能保证完全安全。” 郑焱想了想,的确如此。 国家现在不支持鬼神之说的存在,因此他们这个局面几乎可以被称之为灰色地带。 上不得台面的工作,还需要天赋和后天的修炼,所以就算是全国各地,做这一行的人也并不多。 有郑焱这样的天赋悟性的,更是少得可怜。 郑焱一头两个大,他这葫芦可不是什么储存灵魂的好地方,时间久下去,灵魂在里面的气息就会逐渐消失。 就别说轮回投胎了,连没消散之前的每一天都是折磨的! 这一人一鬼,总不能待在兰宅吧? 这个想法一出,郑焱自己都吓了一跳。 想到兰舒那副清冷如冰的样子,他赶紧把这个想法摒弃出脑海。 师祖一看就是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何况把这两人留在家里,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 但是郑焱踌躇许久,就在最后决定先找一家宾馆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回荡起兰舒的声音。 “回宅子。” 言简意赅,是她一贯的风格。 郑焱想了想,还是把葫芦带在了身上。 一直到宅子里面,他心里都有些忐忑。 祖师爷好像本来就觉得他不太聪明,这次要是再没把这两个人安顿好,那岂不是坐实了! 郑焱的脚步慢吞吞地,一点一点往里面挪。 “回来了就去休息,我今天教你的法诀,以你现在的能力还不能随便用。” 他瞬时面露欣喜。 兰舒不可能不知道,他身上还带着白薇,但她却并没有说什么。 显然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让了一步! 郑燕对着兰舒鞠躬,真诚地道谢。 “祖师爷,您对我真好!” 一边背着躺着的孙秀丽听到这话,实在忍不住呛了一声。 “她要是真好,就不会把我五花大绑了!” 郑焱完全没搭理,脚步轻快地回了昨天的客房。 一直到房间里关上门,他下意识往腰间一摸,才发现挂着的葫芦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 而他找了半天的葫芦,此刻正在兰舒手中。 “出来吧。” 葫芦放在石桌上,上面的开口已经打开,但里面的鬼魂却迟迟没有飘出来。 兰舒冷笑一声,小小鬼魂竟还耍上脾气了。 “以你的状态,在里面待三天就会魂飞魄散,到时候你的苏教授就算变成鬼,你也见不到了。” 这话显然有效果,葫芦晃动了半天,里面缓缓飘出了一个透明的虚影。 玉瑾之瞪大眼睛看着,等真出来的时候,又下意识躲在兰舒身后。 兰舒一脸骄矜地朝他抬了抬下巴。 “以后你指导她打扫,让我发现一点灰尘,连你一起罚。” “啊?!” 玉瑾之顿时生无可恋的怪叫了一声。 他最怕鬼魂什么的了! 虽然跟着兰舒已经有一段时间,但是每次见到这些东西,还是会一阵阵的后背发凉。 兰舒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我们家有白住的道理?” “有道理,那您放心吧……”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心虚。 “……” 白薇欲言又止,但是最后还是咬着半透明的下唇,朝着兰舒道谢。 “谢谢你还愿意收留我。” 兰舒转过头,语气冷硬,“我不是收留你,只是和苏青缪一样,榨干你的最后价值。” 白薇沉默了。 半晌,她又转向腿肚子打颤的玉瑾之。 “也麻烦你了,我现在身上没有怨气和鬼气,对人类造不成一点伤害的。” 玉瑾之对两人的对话,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大概也看到了白薇透着哀伤的神情。 听到她说自己身上没有伤人的能力之后,玉瑾之终于不害怕了。 “放心吧,以后我们就好好伺候恩人,她会保护你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待会有事发生 白薇苦笑一声,“不论生前还是死后,我都没有被好好保护。” “但如果现在的我对你来说还有点利用价值,那你尽管利用,就当作,我报答你的恩情了。” 兰舒眸光微凝,什么也没说。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 “你这也不用我教啊,干活比我还麻利!” 玉瑾之目瞪口呆地看着白薇半透明的身影动作麻利地扫地。 扫了半天连腰都没抬过。 “之前家里重男轻女,这些洒扫的活我干多了。” 玉瑾之一时语塞,倒是白薇没当回事。 忽然,一道身影窜了出来。 是被松绑的孙秀丽。 人既然已经留在兰宅了,那就必定掀不起什么风浪。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连人都不是的废物,还跟我抢上活了?” 孙秀丽一边夺过白薇手上的扫帚,一边滴溜溜地转眼珠子,眼角的余光始终锁在兰舒身上。 “我跟青缪结婚的时候,我们房间的卫生可都是我亲自做!” 玉瑾之张大了嘴巴。 恩人果然厉害,就连个洒扫的活,现在都有人跟他抢了! —— 孙秀丽见兰舒根本没有理她的意思,反而转过身去准备离开,顿时心里没了兴致。 嘴上还暗骂了一句。 “真是铁石心肠。” 她本来想着在兰舒面前好好表现,看看她能不能放自己一马,结果这人视若无睹。 她翻了个白眼,一把将扫帚重新推回白薇怀里。 “天生贱命,活该一辈子干这些活!” “……” 白薇怀里抱着刚才被孙秀丽弄脏的扫帚,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脸色平静。 翌日。 玉瑾之琢磨着时间差不多,扯着大嗓门就朝兰舒练早功的方向喊。 “我买到了两张电影票,恩人你要不要去看啊!” 里面暂时没有传来回复,玉瑾之也不着急。 “看,你在外面等我吧。” 兰舒清冷的嗓音传来,玉瑾之赶紧“诶”了一声回应。 昨天的事还真是让他有了点危机感,他可得在恩人面前好好刷刷脸! 没过一会,兰舒从房间里出来。 三千青丝披在脑后,没做任何修饰,比往日还要低调素雅。 “走吧。” 玉瑾之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恩人,我想着您自己应该不会去做这些事,所以特地买了两张票!” “我跟你说,现在的电影都很有意思的!” 兰舒这次对他的安排的确满意,顺嘴夸了一句,“算你有心。” 就这样玉瑾之呲着大牙,一直到电影开场。 但是和玉瑾之说的不同,这场电影,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地方。 无非是些情情爱爱,就连玉瑾之都觉得没意思。 等电影散了场,他嘴角的笑早没了,有些失落。 “对不起恩人,我没想到这个电影这么无聊……” 谁知玉瑾之话都没说完,兰舒先开了口,甚至能听出来几分兴致勃勃。 “所以你说,那个小桃最后会不会回到他身边?” 玉瑾之噎了一下。 这样传统无趣的剧情,恩人竟然真的在认真猜测! 于是玉瑾只用一般电影惯常的结局回答。 “电影里,相爱的人结局都是圆满的。” 兰舒反倒垂下眼睫不说话了。 随着人群走出去,几人果然在路边碰到了戏班表演。 玉瑾之驻足看了一会,差点兴奋到去拉兰舒的衣袖! 兰舒愣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 “恩人,你看那个戏班表演,可真有意思!” —— “孙儿,这条路可不好走!” “爷爷,我定能成为盖世英雄,梁山好汉!” …… 玉瑾之越听越入迷,这几个扮相精致的演员,就连台词功底都不是一般的好。 而且故事也很新颖! 兰舒淡淡看了一眼台上,感受到简陋舞台顶上聚齐的凉意,眼神也凉飕飕的。 “没什么好看的,都是同一个人罢了。” “啊?” 玉瑾之没听懂兰舒的意思,他又看了一眼台上一老一少扮相的两人。 怎么看也不像同一个人啊? “诶,恩人你等等我!” 等到回过神来,兰舒已经走远了,玉瑾之赶紧小跑两步跟上她的背影。 他不知道的是,兰舒一语成谶。 电影散场过后的几个小时,狙击的人群也都离开了。 那时候十分热闹的大街上,现在空无一人,只有台上的角色还在机械地唱着。 只是少了人群,这声音听得空灵又诡异。 “嗤。” 一只气球被放气的声音响起来,台上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刚才扮相精致神色丰满的两个人,俨然变成了两张纸片,轻飘飘地倒在台上。 这时,一个长相艳丽妖冶的女人走了出来。 她身上穿着紫红色的裙子,但是与现在的时代显得格格不入。 露出来的修长双腿和纤细腰身雪一样白,让人看了都移不开视线。 是一种很有攻击性,和兰舒的冷艳不同,她眼角眉梢尽是媚意,堪称美艳。 她弯腰,珍重地捡起地上的纸片,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好了,今天的表演很成功,该去跟看戏的人讨赏了。” 纸人用朱砂点出来的眼睛忽然像活过来一样,咕噜噜的转起来。 诡异的场景,可女人红艳的唇角却勾出一抹宠溺的笑。 …… “恩人,我们不回宅子吗?” 玉瑾之跟着兰舒一路走到另一条热闹的街上。 那条街只有一个电影院比较火,基本上一天只有一段时间是人多的,但是他们所在的这里,商店比较多,一般电影散场了,大家会顺路来这边逛逛。 “待会有事发生。” 玉瑾之忽然打了个冷战。 虽然平时在恩人身边,也感受不到一点夏日的炎热,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甚至有点发冷。 正疑惑着,眼角余光当中,忽然出现了几个扮相奇怪的人。 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刚才台上表演的那几个? 他们的嘴角挂着一模一样的笑容,眼神没有在台上灵动,反而显得有些发空。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进了一家肉铺。 玉瑾之下意识想跟上去,被兰舒的声音拦下来。 “前面那家茶馆看着不错。” “我这就带您去!” 玉瑾之心领神会,很快把跟上去看看的想法摒弃到脑后。 没有什么事比伺候恩人更重要。 第一百三十五章熟悉的脸多吗 肉铺内。 临近正午的时间,顾客相对少了许多,店里头只有一个身材魁梧,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噼噼啪啪地剁猪肉。 他身上带着常年干这行,淫浸出来的血腥味。 见到几个打扮奇怪一副戏曲扮相的人,王虎当即反应过来,这不是他没排班的时候,去看的几个唱戏的吗! 这是讨他要钱来了! “赶紧滚,我这可没钱给你们!” 王虎手上的动作丝毫没停,高高举起来的刀刃上反射出猩红的亮光。 谁知道来人脚步声不停,直直走到王虎面前。 “你是不是不长眼睛!” 王虎本来就烦躁,手里的动作没轻没重。 他有意吓唬眼前的一老一少,锋利的砍刀差一点就直砍到他的面门!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不见?” 王虎气得赶紧收回手,他是脾气不好还抠门,但是真杀人的事,他也确实不敢干! 偏偏眼前差点被砍刀伤到的老人,表情变得更加奇怪。 老者和旁边的小孩同时勾出来一抹笑。 同样的弧度,同样的血红唇瓣,同样的歪头。 王虎皱着鼻子骂了一声。 “他奶奶的!你们装什么犊子呢!” “客人,看了戏,是要给赏的。” “我给你妈的赏,信不信老子现在就一刀把你……” 剩下的话,尽数隐藏在他一口吐出来的血液当中。 王虎直到彻底没了生息,都没能再发出来一点声音。 “那就给我你的心脏吧……” “桀桀桀” 一阵阴风狠狠撞开肉铺大门,从外面吹进来,可在几个穿着繁复的人的身形掩映下,没人看见里面的场景。 上一秒生龙活虎的大汉,下一秒就被掏空了心脏,一直到死眼睛都没闭上。 顽强跳动的那一抹鲜红,在老人干瘪发皱的手上,新鲜的血液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砰!” 干枯的手忽然焕发了无尽的生机,一把捏碎了手里的心脏。 鲜血爆裂,几个人眼中也被这颜色染红,竟直接狼吞虎咽地分食了那颗心脏! 血腥气飘出去,偏偏因为这是间肉铺,没人察觉到端倪,街上仍然一整片的欢声笑语。 反倒是远处茶馆坐着的兰舒,眼神一凛,直接捏碎了手中脆弱的茶杯! 玉瑾之吓了一跳。 “恩人,你这是怎么了?” 兰舒抿唇。 “这茶难喝,结了账就走吧。” 玉瑾之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兰舒话里的意思。 恩人平日除了在家喝茶,也就是在这里了,所谓的茶难喝,只是借口而已。 恐怕是外头出了什么事。 他赶紧跟着兰舒走了出去。 果然,街道不远处,又一次出现了那几个戏曲扮相的人! 兰舒正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们。 “恩人,刚才我看到那老人的时候,他的腿脚还没这么利索呢吧!” 兰舒点点头,清冷的嗓音意有所指。 “当然腿脚方便,毕竟他的身体里,刚住进去一个人。” 玉瑾之听完这话,瞬间后背发凉! “它不是人吗?” 问完这个问题,他又自己都觉得自己够蠢的。 兰舒却真的回答了。 “非人非鬼。” 玉瑾之瞬间害怕地往她身边凑了凑。 光一个鬼他都还没完全接受,又来了个非人非鬼,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另一边,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几个人同时把视线锁在两个青春靓丽的女学生身上。 这两个人,兰舒有印象,当时就在他们旁边站着看戏,还夸了这几个人唱腔真好。 当时夸得太真诚,现在直接被找到了也不奇怪。 “赶紧跟上来。” 眼看他们已经要对上话,兰舒连表情都没克制住,直接抬脚走了上去。 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东西,玉瑾之腿肚子都打颤,根本不敢上去。 但是一想,兰舒都去了,还是她身边最安全,他又哆嗦着赶紧跟上。 走到两个女孩身后的时候,老者正露出那个诡异的笑容。 “看了戏,是要给赏钱的……” 长发女孩皱眉,“我们今天出来,身上没带什么钱,要不下次吧!” 短发女孩往后退了一步。 “但是我感觉他们这些人不对劲,我们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兰舒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随便给他们点什么都行。” 两位少女同时回过头看去,见到兰舒面容的一瞬间,都愣了一下。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啊! “姐姐,那你看,我手上这个红绳可以吗?” 长发姑娘下意识就遵从了兰舒的话。 她看不清兰舒的眼神只能看见她脸上的白皙和漂亮的唇。 姑娘的脸唰的一下红了,“我这个红绳虽然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是我也攒了一个月生活费才……” 兰舒心头一然,忽然朝女孩笑了一下。 “别用这个了,你把这个送给他们吧。” 兰舒顺手脱下手腕上的玉镯,给女孩递过去。 两人连连摆手。 “我们不识货,但是这镯子一看就很贵,还不如把我们这个给出去!” 兰舒思考了一下,的确是这个道理。 但是看着女孩心疼的样子,她还是心念微动。 这女孩,和她幼年的时候很像。 女孩把红绳递给老人,几个表情诡异,画着五彩妆容的人,脸上好像都被印上了红光。 很快,他们从两个姑娘身上移开视线。 “谢谢……” 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两位姑娘同时转过身去。 “谢谢姐姐,那我们就先走了。” 兰舒点点头,悄悄施了法术,把自己的玉镯穿进长发女孩的衣服口袋里。 目送两人离开,兰舒的眼神重新冷凝下来。 “这条街上你熟悉的脸多不多?” 这句话,她在问玉瑾之。 兰舒其实有些脸盲,但是玉瑾之相反,他基本上看过一眼,就会记住对方的脸。 玉瑾之的眼神环视了一圈。 最后皱起了眉。 “恩人,你说我是不是有错觉,我怎么感觉这条街上一半人的脸,都在电影院门口那个戏台子面前见过呢?” 兰舒下意识摩挲起刚刚空掉的手腕。 “看来那东西用了别的手段。” 随后,她站在大街上,闭起眼睛发动念力。 唇角微动,声音同时传进了所有人脑海中。 第一百三十六章纸人 “穿了戏服的,是点了睛的纸人。” “如果他们问你要打赏,随便给些东西,否则性命难保。” 街上的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谁在说话?” “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敢搞封建迷信的东西!” “真该让警察把说这话的人抓起来!” “……” 兰舒早料到街上会有的反应,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这样一来,众人不会知道这声音是她发出来的。 人群轰动地骂了一阵,就没了动静,重新恢复正常。 但是那些纸人,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深,迈开大步分头行动。 于是街上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声音。 “看了戏,是要打赏的……” 这时候,不论是被问到的,还是看见别人被这样问的,都想到了刚才兰舒那句话。 开始有一些有心之人,不动声色地想走出这条街道。 “你别拦着我!” …… 纸人忽然出现在那人面前,伸出两条僵直的手臂,做出阻拦的姿态。 这下众人彻底慌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 “今天什么日子啊碰上这倒霉事!” “咱也不知道是真纸人还是诈骗,但是给点不值钱的东西,保证稳妥得了!” “……” 说这话的人是个大嗓门,众人听到后,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于是最终,众人心里头也有了衡量,纷纷在问到自己的时候,随手拿出来点身上的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几个纸人的事情一同转到兰舒身上。 说话的依旧是那位老者,只是他的声音此刻说不出来的喑哑。 “你也看戏了,能不能给些赏啊……” 他的声音已经比一开始流畅了许多,这是吸饱了精气的干尸! 兰舒声音嘲讽,“还真是贪得无厌。” 她这话一出,其他纸人也都围了上来,都是目光空洞的,死死盯着她。 还不紧不慢地让玉瑾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簪子。 “看戏打赏的规矩我懂。” 纸人眼里闪过贪婪。 只是它刚要去接,那枚簪子已经脱手,没有任何力量的阻拦,静静躺在地上。 老者变了眼神。 兰舒玩味地看着这一幕。 纸人就是纸人,不管吸了多少人的精气,也总带着自己的特征。 “没拿稳,但是你弯腰捡起来就是了。” —— 他们本质上就是一张充了灵气的薄薄纸片,而纸片每弯折一次,他们的寿命都会减少。 而纸人脸上的表情,也耐人寻味起来。 里面有纠结挣扎,还有这种簪子的渴望。 半晌,他弯下腰。 兰舒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 “啊!” 纸人艰难地弯下腰,腹部瞬间出现了一道诡异的折痕。 它却没有在意,感受着里面充沛的灵气,眼神中尽是贪婪。 就在接触到的一瞬间,他猛地发出了一声凄厉的痛呼。 那支木簪竟然直接毫无预兆地烧了起来,在老人的手里结成一团火焰,最终直接攀爬上它的手臂。 最终那老人竟直接被烧成齑粉,连声呼喊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人群瞬间一阵骚动,其他纸人也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制一样,以一个精准到不差一丝一毫的阵型将兰舒包围在中间。 兰舒没在意这些把她团团围住的纸人,冷凝的视线往外看去。 众人终于意识到,这些东西根本不是人,一团火就能把他们烧灭。 “趁着它们没空拦着我们,赶紧跑啊!” “这什么鬼东西,光天化日的还真有这些事啊!” “啥也别说了,小命要紧!” “……” 人群四散奔逃。 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和恐慌的尖叫声中,兰舒显得格外气定神闲。 “客人,你是要赔钱的……” 那个幼儿扮相的纸人,声音却像是一下子成熟了二十岁,眼眶殷红,嘴角也红得像是能滴下鲜血。 玉瑾之被阻隔在它们组成的无形结界之外,一脸的焦急。 兰舒正准备抬手,直接一把火烧了这些点了睛却不长眼的纸人。 “客人,不要动这么大怒吗” 声音娇媚婉转,像是直直溜进人心窝子里,可偏偏只能听见声音,却见不到主人的身影。 “装神弄鬼什么?” 半晌,街边出现了一团粉红色的迷雾,里面走出来的,正是刚才捡起来纸人的那个女人! 她看向兰舒,一脸的妖艳。 “好漂亮的女人,只是这性子,怎的这么硬啊!” “而且,人家可没有装神弄鬼,人家的名字叫璇玑。” 兰舒嗤笑一声。 “养纸人是折寿的勾当,但你已经活了许多年了吧?” “非人的东西,何必给自己取个人类名字?” 璇玑脸色变了变,没想到这女人这么快就把她看穿了。 “你伤了我的孩子,不准备给我做些赔偿吗?” 玉瑾之在外面算是听明白了,这是纸人的主人来讨债了! 恩人一贯寡言少语,面对这样的女人,哪里说得过啊! 玉瑾之壮起胆子,直接对着璇玑骂起来。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养这些东西就算了,我家恩人为民除害,你还敢出来要说法!” “今天要不是恩人在这,这条街上的人,还有一个能活着回家吗!” 璇玑娇笑了一声。 “看了表演还吝啬打赏的人,该死。” 玉瑾之被女人这股无耻的言论气得身上发抖,正抬起手指想要接着说什么,却发现兰舒直接破开了纸人形成的脆弱封印,径直往街边的方向走去。 玉瑾之赶紧跟上。 奇怪的是后面那个女人没有阻拦,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 玉瑾之小跑着跟上去。 “恩人,刚才那女人实力很强吗?” 兰舒摇头。 “比鬼物强些,但不足为惧。” 玉瑾之更加疑惑了。 “那刚才,您为什么没有直接收了她,今后这人要是继续为非作歹,那是很多条人命啊!” 兰舒缓缓摇头。 “那不是真正的她,也只是个纸人幻化出来的。” 玉瑾之目瞪口呆。 今天他们是捅到纸人窝了吗! 兰舒接着开口,“幕后之人很聪明,知道她的能力在我之下,所以根本没打算露面。” “刚才那一番,只是在给自己拖延时间,准备逃跑罢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可以接着照顾您了 玉瑾之环顾了一下四周。 刚才还热闹的街上,因为那几个纸人的出现,现在已经悄无声息。 女人刚才出现过的地方,地上还躺着一张纸片。 他走上前捡起来,发现纸片上画着的,俨然是刚才那个女人的扮相。 “还真是假的,怎么比那些纸人长得精致许多……” 兰舒清冷的声音替他做了回答。 “在纸人上需要倾注灵力,这女人手下有不少纸人,他靠这个给自己获得业力,但身上的灵力却不够。” “所以有些纸人画的简陋,只能出现在戏台子上,让人远观才看不出端倪。” 玉瑾之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真够邪乎的……” 兰舒没再说话,从玉瑾之手中拿过那个纸人。 画得很精致,的确像个活生生的人。 “看来她给自己的分身做得倒是足够认真……” 玉瑾之只越发觉得这里凉飕飕的,他搓着手臂问兰舒。 “恩人,那我们下一步该去哪儿?” “去追这个女人吗?” 兰舒沉吟一会儿,摇了摇头。 “之后还会再见的,你忘了你没有给过她东西吗,之后他的纸人不会放过你的。” 兰舒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玉瑾之却吓得腿肚子都直哆嗦。 “不是吧,恩人,我知道您肯定会保护我的!” 他在她身后鬼哭狼嚎,兰舒揉了揉耳根。 “她有什么实力,能伤到我手底下的人。” 玉瑾之这下放心了,跟在兰舒身后,又是一阵谄媚。 “我就知道您不会见死不救的,我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您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兰舒忽略玉瑾之在她身后大嗓门地表忠心,径直抬起脚步。 “回兰宅。” …… 往日里清冷的兰宅,最近才平添了不少人,倒是显得比刚才的大街上还热闹。 兰舒房间内坐着许多人——准确来说也不全是人。 往日她有很严重的洁癖,房间一般情况下是不让进人的,但是自从小鬼进来了之后,这个限制也不知何时逐渐放宽。 眼下,在桌子上大咧咧趴着,还跷着二郎腿的小鬼龇牙咧嘴的在玉瑾之面前显形。 黎晗规矩地坐在一边,对小鬼这副样子见怪不怪。 但是玉瑾之很少看见小鬼现形,没想到它在恩人这样规矩的人面前,还这么放松。 “恩人,这小鬼是不是很厉害啊?” 玉瑾之可还记得,它当时生猛地直接把那架骷髅咬碎的场景。 兰舒没说话,反倒是小鬼自顾自缩到了墙角,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刚才还那么随性,现在又像是被谁欺负了,倒显出了几分可爱。 玉瑾之觉得惊奇,便走上前两步。 说来奇怪,虽然它也是鬼,但是有兰舒在身边,他还真不怎么害怕。 小鬼身边的温度有些冷,玉瑾之堪堪停在了他身前几步。 “你怎么突然缩起来了?” 玉瑾之好奇地询问。 小鬼看着玉瑾之,青白的眼白,忽然有些发红。 随后他指了指自己咧到太阳穴的嘴唇。 玉瑾之不明所以。 “你这是什么意思?” 很快,兰舒替小鬼做了回答。 “它毕竟是鬼,有吸食怨气灵气的习惯。” “跟在我身边时间长了,许久没有吃人,眼下嘴馋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玉瑾之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再看那个小鬼,简直一点也不可爱了。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关心它,结果它想把他吃了! 见玉瑾之害怕,小鬼呲出一口獠牙,显得更加可怖了。 “黎晗救命!” 玉瑾之两步躲到黎晗身后,动作熟练地环住他的肩膀。 “它不敢伤害你,只是在跟你闹着玩儿。” “……” 玉瑾之沉默了,闹着玩可以,但是他胆子小,不敢闹啊! “你们都出去吧。” 房间里这么多人,兰舒还是有些不适应,而且看天色,快到了她的修炼时间。 黎晗拉着身后的玉瑾之,又去角落的虚空里抓了一把,顺便把小鬼也带上。 “兰小姐,我就在外面守着,您有需要随时叫我。” 兰舒点点头,素白的手往外挥了挥。 房间安静下来,黄昏的日头透过精致的窗框,打在房间内显得格外岁月静好。 兰舒正收敛心神坐在床上,手中拿着一块图腾繁复的玉佩,感受着天地间稀薄的灵气。 “叮铃铃……” 这时桌子上的电话却突然响起来,兰舒皱了皱眉,不打算接。 熟识她的人,都知道她这个时间段要干什么,贸然的打扰让她下意识升起来些不耐。 可是电话铃声却不知疲倦一般持续响起,扰的兰舒丹田升不起一丝灵气。 她烦躁地睁开眼,走到桌子面前接下电话。 里面传来谢钊的声音。 “兰小姐,是我。” 听到他的声音,兰舒稍微愣了一下,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但是这不影响她此刻的烦躁。 兰舒的声音比往日还要冰冷。 “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吗?” 电话那头的谢钊这才抬头看了一眼钟表,随后歉意的声音透着电流传来。 “对不起啊,兰小姐,我刚刚从军队回来,没来得及看时间,就先给你打电话了。” “那你先修炼,我和爷爷在这边等着。” 兰舒的声音透着些不耐烦,“都已经打断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谢钊在那头斟酌了一下,最后说出一句,“最近过得怎么样?” “……” 兰舒没回答。 他打电话过来就是要问这个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随后是谢祖谦的声音。 “你怎么跟小姐说话的,这么不客气,下次把这坏习惯给我改了!” 谢钊憋闷的声音很快响起,“听您的,爷爷。” 想象到谢钊此时的表情,兰舒心中的郁气忽然散了不少。 “那兰小姐,您最近过得怎么样,在外面有没有不适应?” 身后隐隐约约谢祖谦终于满意的声音,“这才对嘛!” 兰舒不紧不慢回答,“还不错,兰宅本来就是我自己的。” 对面的声音噎了一下,又很快传出来。 “过段时间我要去一趟杭州,可以接着照顾您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叛徒下场只有死 又是一声脆响。 随后谢祖谦抢过电话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姐,他这么没有礼貌,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回头我就好好教训他!” “没事。” 兰舒言简意赅。 谢祖谦恭敬的声音很快在另一边响起。 “军队过两天有任务,正好是去杭州的,我一听说,立即就让谢钊接下来了!” “您在外面我始终不放心,担心外面的人伺候不好您,让他过去照顾着,老奴也能安心些。” 兰舒点点头,“让他来便是。” 话已经说的差不多了,但是谢祖谦显然还意犹未尽,迟迟没有挂电话,语气恭敬又小心地拉着兰舒继续说了几句。 “你喜欢的菜,这几天我在家也经常做,等您回来了,我的手艺也绝对不会生疏!” 兰舒语气里染上了些人情味。 “做得不错,下次我回去尝尝。” 谢祖谦斟酌了一下,又接着开口。 “您别看这小子说话不客气,但是谢钊这两天对你很是想念,他很期待和您见面!” 电话那头响起无奈的声音,“爷爷……” 老爷子欢天喜地地挂了电话。 一通电话的功夫,修炼的最佳时机错过去了,兰舒干脆出了门。 玉瑾之和黎晗都在外面守着,但是两人此时站得并不规矩,反倒是勾肩搭背地贴在一起。 黎晗就连背影都透着无奈。 兰舒莫名有些想笑。 “你们这是在干吗呢?” 声音从二人身后响起,两人同时回过头。 玉瑾之惊奇地发现,兰舒嘴角竟然带着一丝笑意。 真是稀罕事儿! 他赶紧狗腿子地跑上前。 “恩人,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这么开心?” 兰舒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是在笑着的,她重新收回表情,竟隐隐感到了些不自在。 “没什么,我回房休息了。”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 玉瑾之重新勾住黎晗的肩膀,“诶,黎管家,这回真不是我的错觉,恩人身上,真是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 黎晗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他也感受得很清楚,但兰舒修行已久,这么多年总是无欲无求,现如今有了人情味,当真是件好事。 …… 夜晚。 玉瑾之睡得正香,忽然耳边又响起了声音,跟上次那些骨节碰撞的声音不同,这次像是人类的鞋底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 可是兰宅类似于园林,里面很多地方都是草地,踩上去根本不会发出多大的声音。 黎晗跟他说过,兰舒喜静,所以宅子里特意这样设计。 就是蛇龟在打架的时候都不可能会发出这样大的声音。 玉瑾之心里发怵,睁着眼睛躺了半天也没敢出去。 他忽然有点后悔,管他是平日里兰舒教给郑焱的法诀,还是黎晗平日里在空气中捏出来的手势,他是一个都没学会! 内心挣扎许久,玉瑾之还是走了出去。 他已经做好了看见什么牛鬼蛇神的准备,但偏偏院子里什么都没有,这次甚至连兰舒和黎晗的房间都没亮起灯。 难道是他幻听了? 这么大的声音,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听到。 玉瑾之胆子大了些,抬脚走出院子。 鞋底踩在草地上,和往日一样,没有发出来一点声音。 今晚的月色格外亮,照得院子里景色清幽,漂亮的紧,蛇龟的身影也盘踞在假山上,陷入沉睡的状态,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 玉瑾之心里放松了许多。 “明明没事儿啊,那我刚才听到的到底是什么……” 他嘟囔了一句,还是抬脚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儿。 但他没发现的是,在视角看不见的地方,空间骤然扭曲。 —— 他所看见的,只是鬼物制造出来的幻象,并不是真正的兰宅! 只是这一切玉瑾之根本没有察觉。 忽然脖子上隐隐传来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环绕住的感觉,他打了个激灵。 “怎么感觉又对又不对的?” 玉瑾之形容不出来这种奇怪的状态,干脆摇了摇发昏的头,重新走向房间内。 没有显形的长舌鬼把滴滴答答流着涎水的舌头缠绕在玉瑾之脖子上,见他迷惑的挠挠脖子,嘴角扯出来一抹顽劣的笑。 只可惜这个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的愚蠢人类,脖子上却像是有一层结界,让它没有办法再进一步。 否则就不只是吓吓他这么简单了。 只是—— 看着满院子游荡的鬼物,长舌鬼重新钻回了空气之中。 今天他们的目的,可不是这个愚蠢的人类。 无形的东西默契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游走。 …… 房间内,孙秀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浓重的阴霾始终压在她心里,在这几夜让她常常失眠。 忽然眼角的余光闪过一抹白色。 孙秀丽心中隐约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她之前做的那些事,随着这一抹白色的出现,像走马灯一样,一点一点浮现在脑海。 呼吸变得沉重,身上的真丝睡衣好像都开始冰冷滑溜。 她并不想起床,甚至想闭上眼睛逃避。 “起来吧……” 可是一股莫名的冰冷力量,竟然直接将她从床上拖了起来! 孙秀丽满脸的惊恐,起了一脑门汗,却发不出来一点声音,喉咙像是被一团干涩的棉花堵住,连吞咽口水都很困难。 她的眼睛大大地瞪着,漆黑的瞳仁一刻不离地锁住桌上的纸条。 她被迫读起了上面的内容。 “叛徒的下场是会死的。” 简短的一句话,很容易就能看懂。 孙秀丽眼中却爆发了巨大的惊恐,两行血泪就这样从脸上流了下来。 房间里全是血腥味。 她的大脑还能自主思考,所以在这一刻,孙秀丽终于绝望地意识到,她逃不掉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股冰冷的感觉才消失殆尽,她重新掌握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但是第一时间,双膝就狠狠地跪在地上。 她朝着某个方向磕了三个响头,膝盖和额头尽是血红色,脸上的血液也没有消失,整个人诡异地像是鬼物一样。 “求您……放过我吧……” 可她没有等到任何回应。 孙秀丽瘫软地坐在地上,好半天才恢复了体力,重新回到床上。 可身体却始终克制不住地发着抖…… 第一百三十九章一张纸而已,能有什么坏心思 鬼物散去后,兰宅这才重新恢复了正常。 假山上没有盘踞的蛇龟,黎晗房间里的灯也警惕地亮起。 玉瑾之回房间之后,总感觉脖子上有什么黏腻的东西粘着,可偏偏又摸不出来。 他干脆去洗了个澡。 感受不到森然的鬼气,黎晗房间的灯缓缓熄灭。 “啪嗒啪嗒。” 众人尽数忽略了院子当中传来的细微响声。 这道声音,逐渐传到了兰舒的房间门口。 “这一晚,来的东西可真不少。” 兰舒从床上坐起来,披散着头发,三千青丝柔顺的垂在脑后,没有一丝杂乱。 唯有睡得透着红的脸颊透露出几分困意。 “吱呀——” 大门被轻轻晃动,一张薄薄的纸片从狭窄的大门缝隙里面钻了进来。 “你倒是不怕我。” 纸人进了房间后,整个人像是充气了一样,迅速鼓胀成了个人的形状。 是个长相可爱的小男孩,大大的眼睛里,漆黑的瞳仁咕噜噜地转,透露出几分诡异的灵动。 等它看清了本该在床上睡觉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坐起来观察着它的一举一动,小纸人瞬间抖如糠筛。 兰舒看着它惊恐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不是胆子大,而是纯笨。” 可爱小男孩模样的纸人温顺地朝着兰舒下跪,看不出来一点攻击性。 兰舒心里已然有了定夺。 “别跪着了,过来。” 纸人不是兰舒的对手,只能听兰舒的话缓缓走过来,僵硬的脸上难得浮现出几分恐惧的生动表情。 “既然能说话,就别装了。” 兰舒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身上,随后从衣柜里面拿出了一件月白色旗袍。 “放我一马可以吗,我没想伤害你的!” 稚嫩的童声响起,看见兰舒手中泛着寒光的剪刀,更是心慌得不行。 它们纸人,一怕火,二怕利器,三怕弯折。 兰舒的厉害它是白天就见识过的! “我又不会吃了你,再走近点。” 兰舒的声音响起,隐约听出几分逗弄的意味。 小男孩视死如归地往前走了几步。 —— 带着女人身上淡淡香气的衣料就这样在它自己身上比画两下。 随后是兰舒满意的声音,“大小正合适。” 纸人愣住了。 兰舒接着开口,“那女人对你不好,瞧你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烂烂,我给你做一件。” 它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瞬间,它只觉得兰舒手里的剪刀不再泛着冰冷的光,鼻尖萦绕的全是刚才闻到的香气。 是妈妈的感觉…… 兰舒看着纸人感动的样子,嘴角勾起笑来。 那女人手下纸人众多,不可能每一个都兼顾,何况这些东西是没有心的,只有一颗大脑作为思考,单纯得很。 眼前这个小男孩被做得很精致,看得出来那女人很重视——那她便把它收买过来,为自己所用。 半晌,一件做工有些粗糙的衣服出现在兰舒手中。 她难得有些尴尬。 “第一次做衣服没经验,下次我跟黎晗好好学学。” 小纸人却迫不及待地套上那件衣服。 “妈妈,我可爱吗?” 兰舒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下。 白色的衣料衬托得它像个糯米团子,还真有些玉雪可爱的意味。 她不自在地清清嗓子。 本来是想收买这个纸人,但是没想到,它的感情倒是够纯粹。 “是很可爱,但你为什么叫我妈妈?” 小团子薄薄的手指搅在一起,“主人说过,她爱我们,所以她是我们的妈妈,你给我做衣服,那您也是爱我的妈妈。” 兰舒搞不懂纸人的逻辑,但至少现在目的达成了。 本来在角落里毫无声息的小鬼,听到这话却不乐意了。 它像是捍卫领地一般,径直冲到兰舒面前。 “吼!” 小鬼气势磅礴地吼了一声,便朝着纸人的方向扑了过去。 两道身影就这样撕咬在一起。 兰舒静静倚在椅背上,没有丝毫要阻拦的意思。 “砰!” 一片混乱当中,不知道是两人中的谁,一把打碎了桌子上兰舒最喜欢用的茶杯。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扭打在一起的两人赶紧分开,脸上都写着心虚。 “闹够了?” 兰舒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视线落到两人身上。 纸人脸上有一道裂痕,在白白嫩嫩的小脸上显得有些可怜,等看到小鬼,兰舒差点憋不住笑。 本来就咧得很深的嘴角被纸人撕扯,咧的更开了,左边眼眶还紫了一大块,活像只熊猫,更别提脸上大大小小的伤。 “连个小朋友都打不过。” 小鬼一听这话,又重新缩到角落里去了,还能隐隐听见嘤嘤的哭声。 兰舒嘴角抽了抽。 鬼当然不会哭,它这个动静,很明显是平时跟玉瑾之学的。 兰舒无奈扶额。 “下次跟玉瑾之学点好的。” 嘤嘤的声音戛然而止。 空气终于安静下来,兰舒泛起困意,迈开长腿,重新坐回到床上。 她看着原地愣怔的纸人,干脆拍了拍床沿。 “过来歇息。” 纸人的眼睛猛地亮起来。 “谢谢妈妈!” 兰舒噎了一下,却也没有管,自顾自躺到床上。 但很快肩膀一沉,一股微凉的气息传来——纸人倒是一点不怕生,直接攀到了她肩膀上。 脸颊抵在她瘦削的肩上,柔软的陌生触感传来,兰舒不自在的清清嗓子,却没有把它推开。 一张纸而已,能有什么坏心思。 …… 谢钊自认为身体素质很强,但手里面几十个大包小包。坠得他连肩膀都差点垮下来。 “谢钊,你说你怎么才带这点东西,我查过了,这块木材杭州很少见,你也给小姐带过去!” 谢钊咽了咽口水,满脸无奈地看着眼前的爷爷。 “兰小姐在那边,不会缺这一块木材的。” “啪!” 熟悉的脆响。 “让你带着你就带着,万一小姐有用呢?” “……” “那我带着就是了。” 车厢内,谢钊一身行头引得众人侧目。 这是要出多远的门才带这么多行李啊! 谢钊被看得脸上发热,艰难地安顿好行李,坐到座位上,随着火车行驶时发出来的声音昏昏欲睡。 第一百四十章恶有恶报,因果循环 说来奇怪,他最近经常感觉到疲惫困乏,像是有股无形的力量,总想把他拉进睡梦当中。 他努力克制这种感觉,但是就连在夜晚的睡梦当中,他也时常梦魇,噩梦一个接着一个,难以挣脱的无力感伴随每一个夜晚。 他怀疑是身上那个脏东西作祟,但奇怪的是,自从很久之前的那个夜晚之后,那张后颈处长出的脸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同志,麻烦让一下,我去接杯水。” “哎,你走路不长眼啊,这还有人呢,看不到吗?” “抱歉抱歉……” “……” 车厢内声音嘈杂,拥挤的人群中像是翻涌着热浪,激起人内心深处的烦躁。 但奇怪的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那种困倦疲乏的感觉反而消失了,谢钊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过。 火车一路南下,车厢内的气温逐渐升高。 一开始的吵闹也变得安静下来。 谢钊昏昏欲睡。 “救命,有流氓!” 一道突兀的女声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谢钊猛地睁开眼。 鹰隼般的眼神猛地朝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望去。 可在看见眼前的场景后,他愣了一下。 怎么是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长相妖艳,身上没穿几块布料的女人脸色难看,试图捂住另一个人的嘴。 如果兰舒等人在场,一定会惊讶于,这女人怎么转头就在火车上了! —— 眼前这女人,正是那天他们说的,已经逃跑了的女人。 但谢钊是第一次见她,女人身上布料太少,他只看了一眼,就皱着眉赶紧移开视线。 脑海里忍不住想。 光天化日的耍流氓就算了,怎么还是个就差没穿衣服的女流氓? 他忍不住想到,这女人跟兰舒比起来,还真是两个极端。 “住手!” 但来不及谢钊多想,身体已经先一步作出反应,冲了上去。 他一把抓住女人裸露的小臂! “啊!” 女人吃痛地惊呼一声,连声音都带着媚意。 那个喊骚扰的女同志赶紧从两人之间溜走,跑得飞快。 刚才那女人一直盯着她看,还假装不经意地摸了她的脸,她这才忍不住喊有流氓的! 谢钊手上的力气丝毫未松,反而加重了力度。 这女人的胳膊不是人的体温,而是如同摸到毒蛇鳞片一样的湿冷。 直觉告诉谢钊,她不对劲。 “放开我!” 女人用力把胳膊往回扯,但显然光靠力气,她不是谢钊的对手。 周边人议论纷纷。 “你们看这女同志穿的是什么东西,怎么一点都不知羞?” “长得一副狐媚子样,该不会喜欢女人吧?” “赶紧把她抓到警局,交给警察算了!” “……” 车厢里的骚动把乘务员也吸引了过来,看见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谢钊这才松开了手。 谁知下一秒,她看见女人的唇角勾出了一抹鬼魅的笑。 “记住我,我叫璇玑。” 下一秒,他脑中剧痛,差点站不住蹲在地上。 但好在这种感觉很快消失。 接下来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同志,麻烦让一下,我去接杯水。” “哎,你走路不长眼啊,这还有人呢,看不到吗?” “抱歉抱歉……” “?” 这段对话,他分明已经听过一次了。 一种诡异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谢钊感觉自己又开始后颈发凉。 “诶,我怎么在这?” 乘务员就站在他面前,只是现在的他满脸迷茫。 “同志,是您叫我有事吗?” “?” 谢钊瞳孔放大,迅速回头望去,整个车厢在他眼中不断放大收缩,不真实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刚才那个女人的身影凭空消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 “这位同志,您怎么了?” 谢钊摇摇头,诡异的感觉越发强烈,但是很明显,眼前这些人都被施了什么法术,于是他只能皱眉开口。 “没事,我也起来接水。” 乘务员客气的声音响起来,“那请您尽快回到座位,在这里会挡到其他乘客。” 随后乘务员离开,谢钊脚步虚浮的重新坐回座位。 一切好像都没发生过。 “同志,刚才谢谢你。” 谢钊猛地转过头——刚才那个喊着骚扰的女人,正拿着一个茶缸,一脸感激地看着他。 “同志,这里面是我家里酿的蜜饯,我手里也没啥值钱东西,你拿两块尝尝。” 可谢钊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这上面,腥红着眼睛问那女人。 “你是不是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女人被他急切的语气吓了一跳,“我当然记得,刚才有个男人在车上骚扰我,是您出手救了我!” 男人…… 世界天旋地转,谢钊心里一阵无力。 车厢上所有人的记忆都被篡改,只有他自己还记得,那个名叫璇玑的女人。 …… 璇玑没想到,她在车上的分身竟然也能遇到这种事。 她察觉到了那间车厢里有鬼气,但还没来得及感应到是谁身上的,就先遇到了一个皮囊很漂亮的女人。 而且凭她身上的生辰八字,这女人很适合当她的下一具躯体。 于是她没忍住伸出手,却经历了这样的事情! 璇玑烦躁地揉了揉手腕。 白费她不少灵力,抹去了整车人的记忆。 接下来该干正事了。 璇玑浅棕色的瞳仁当中闪过一丝粉色的光芒,随后瞬间消失在原地。 等再次出现的时候,她俨然已经到了孙秀丽的房间。 正在房间内用下午茶的兰舒手腕顿了一下,与此同时,黎晗也似有所感。 “兰小姐,孙秀丽她……” 兰舒的动作仅仅顿了一下,就接着把新的玉色茶杯递到唇边。 一直等到啜饮完这一小口茶,她才淡淡开口。 “恶有恶报,因果循环,这是她应得的” 黎晗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孙秀丽扔下扫帚,回了房间就看到璇玑正坐在她床沿,一脸的悠闲。 看着孙秀丽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他笑着,娇媚的声音从唇边溢出。 “早提醒过你了,怎么,正常人当多了,竟然忘了自己是个叛徒?” 孙秀丽熟练地跪下,涕泪横流。 “求你,饶我一命,我可以当牛作马,只要你别要我的命!” 可接下来求饶的话,她却再也没能说出口。 —— 孙秀丽的眼睛大大地圆瞪着,再往下,短粗的脖子中间被开出了个大血洞,汩汩往外冒出血液。 璇玑满目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仿佛眼前的不是个死人。 “你呀,还想着跟我求情呢,真是个蠢货。” 第一百四十一章生长挺快 兰舒和黎晗都没去理会,所以玉瑾之竟是第一个发现孙秀丽尸体的人。 “啊!” 一声惊恐的尖叫响彻兰宅。 黎晗这才反应过来,玉瑾之离去的方向正好朝着孙秀丽的房间。 他赶紧迈开步子上前。 还没等走近,就被惊恐的玉瑾之扑了个满怀。 他脸色惨白 “黎晗,你、你知道吗,孙秀丽死了!” 黎晗的声音沉着冷静,“迟早的事,何必那么大惊小怪。” 玉瑾之喘着粗气。 “你、早就知道?” 黎晗点点头。 “她身上始终缠着因果,其中的报应,我们没有插手的必要,她迟早都是要没命的。” 这么一说,玉瑾之脸色倒是好了些,只是双腿发软,要黎晗扶着腰才能走路。 黎晗倒也习惯了,他早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适应了兰小姐身边,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人。 既然是小姐身边的,那他爱屋及乌,一起照顾着便是。 …… 谢钊气喘吁吁地到了兰宅前。 不知道为什么,兰宅外面那条街,竟然没几个人,也没几辆车。 他带的行李又太多,根本没人愿意拉,谢钊是直接走过来的! “叩叩叩。” 酸软的手臂叩响大门,好在里面的黎晗很快接应。 “谢先生,欢迎回家。” 他注意到谢钊手里拿着的一大堆东西,连忙接过一大半。 “您随我来。” 越往里面走,谢钊越是感到惊奇。 他先是撞见显形的小鬼和白薇一起拿着扫帚干活,随后是又在打架的蛇龟,还有百无聊赖的玉瑾之。 今天没见,这小子好像还胖了一圈,原本瘦削得像营养不良的脸颊上鼓起婴儿肥。 兰宅的风水,还真是养人。 “谢钊哥,你回来啦!” “九儿姨最近怎么样!” 谢钊把手中的大包小包放在石桌上,顺口回答。 “老人家身体很好,我这次来还托我拿了不少药材。” 之前两个鬼魂,一蛇一龟,两个人的视线都停在大包小包上。 —— “这个给我。” “这个我用正好!” “这个一看就是专门给恩人带的。” “这个给蛇龟吃。” “……” 几分钟的工夫,好几个大包瞬间瘪了下去,里面的东西小山一样地堆了几堆。 就这么水灵灵地被划分完毕,连那位老爷子非要带着的木头,也不知道被谁大力出奇迹,放在一边。 谢钊抿起唇瓣,一开始担心东西太多分不完,现在才发觉,竟还是带少了。 “进来。” 兰舒的声音悠悠在脑海中响起,听到久违的声音,谢钊心里竟生出了一丝紧张。 他差点同手同脚地走到兰舒的房间。 推门进去,第一眼就发现有个小孩趴在她肩头。 “兰小姐,这位是?” “……” “她是我妈妈!” 兰舒嘴角微抽。 “跟外面那个小鬼一起养着的。” 兰舒解释了一句。 谢钊咳嗽一声,也觉得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问题有些蠢。 纸人怯生生地盯着谢钊,突然开口。 “妈妈,这个是爸爸吗?” 兰舒优雅喝茶的动作猛地顿住,差点呛到。 随后她的声音像是欲盖弥彰,变得更加冷清。 “我仆人。” 谢钊把手抵到唇边,隐隐有些不自在。 兰舒的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了一会,当看到他的后颈时,忽地挑挑眉。 纤白的玉手自顾自斟了一杯茶。 “坐下陪我喝一杯。” 这还是第一次,兰舒主动邀请他喝茶。 谢钊有些激动,坐到兰舒对面,身姿依旧挺拔。 “黎晗存了很久的雨前龙井,茶香味很浓,你尝尝。” “谢谢兰小姐。” 他其实不太会品茶,平日里除了出任务就是训练,其实这方面练得礼仪并不精。 他在兰舒面前忽地生出几分不好意思。 “愣着干什么?” 兰舒挑挑眉。 谢钊干脆像喝酒一样,一口喝下去茶水。 谁知兰舒眼角的笑意却愈发浓了。 “味道怎么样?” 谢钊感觉有些头脑发晕,但还是坚持着回答。 “茶香很浓,就是有点、有点苦……” “咚。” 谢钊紧紧闭着眼睛,直接侧身倒在地下,呼吸平稳,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你亲自从九儿那里带来的药,自己没尝出来味道吗?” …… 谢钊失去了意识,身后鬼物便开始苏醒过来。 肩颈处长出来的头缓缓与兰舒对视。 “呵,生长得倒是够快。” 明明上次,见到那颗人头的时候,它只是隐隐约约长出了五官,但是没有明显的长相。 可是现如今,那颗头的长相,已经和谢钊极其相似! “你想替代他的心,都快冲到我这里来了。” 那颗头丝毫不惧,朝着兰舒咧嘴一笑,一脸正气的长相,却让这颗头生生笑出来邪肆! 这东西就连声音都和谢钊的十分相似。 “我和他已成一体,你要毁了我,就要把他的命也毁掉!” 兰舒眉头都不皱一下,“你有什么资格揣摩我。” —— 素手抬起,房间内猛地刮起猛烈的罡风! 兰舒的发丝随着风摆动,纸人害怕地现出原形,钻进兰舒衣服口袋里。 “你就这点本事?” 兰舒轻蔑一笑,很快,那张脸便说不出话了。 狂风越刮越烈,甚至在人头处形成了一个漩涡,很快将那张脸湮没入风沙中,只能听见里面的痛呼。 “我的本事,不是你能想象的。” “呃……” 忽然,谢钊脸上出现痛苦的神情,甚至眉头皱着,隐隐有了醒来的迹象。 明明那个人头就快被她剥离开了。 兰舒眼神一凛。 看来这颗人头与他的融合程度,比兰舒想象中的还要牢固。 “好疼……” 谢钊意识还没有恢复,潜意识却让他痛呼出声。 看来一次性剥离是不现实的了。 兰舒缓缓收回手。 随着谢钊的悠悠转醒,那颗头逐渐变得透明,缓缓沉寂下去。 但是兰舒分明地看到,消失之前,它那一脸挑衅的笑容。 兰舒脸色冷凝。 什么档次的鬼物还敢挑衅她,她迟早要把那东西剥离出来,好好教训一顿! “兰小姐……” 谢钊的声音有些虚弱。 “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谢钊不明所以,也搞不懂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只能实话实说。 “身上轻盈了很多,好像重新有力量了,但是脖子后面有点疼……” 第一百四十二章满嘴谎话 142 “疼是正常的。” 兰舒淡漠的声音响起。 “你自己没察觉到你身上的东西已经有所动作了吗,为什么没跟我提过。” 兰舒心头隐隐有些郁气,本来想等着这东西成熟了之后一举拿下,结果没想到它在谢钊身上发育得飞快,几周时间几乎就要夺去他的身体了! 谢钊看着兰舒微微皱眉的动作,心里头莫名涌上来几分心虚。 “您来杭州的前段时间,我总能梦到那张人脸,可最近它并没有出现。” “我发现不对劲之后,现在第一时间就来杭州找你了。” “你要是再晚来一点,解决你身上鬼物的唯一方法,只能是你和它同时毁灭了。” 谢钊暗暗心惊。 无数午夜梦回,他耳边回荡的都是一句空灵诡异的话。 “我就是你……” 原来,这东西真的要占据自己的身体了。 兰舒见谢钊只是脸色难看了些,没什么其他反应,有些不适应。 跟玉瑾之待久了,还以为他也会赶紧扑过来抱大腿。 她打开床头柜的其中一个抽屉,入目便是几片画着红色符咒的黄符纸。 “把这个压在枕头下睡觉,白天会没那么疲惫。” 谢钊双手接过,“谢谢兰小姐。” 兰舒挑挑眉,“别高兴得太早,带上这个符纸,晚上会一直梦魇,意志力若是不够强,有醒不过来的可能。” 谢钊目光微凝。 “那也谢谢你。” 兰舒挑挑眉,伸手招呼他,“你先出去吧。” 等到谢钊出去,她才关上床头柜的抽屉。 她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兰舒记得谢钊之前恨不得与那东西同归于尽的样子,他的意志力是够用的。 过程痛苦一些罢了,谢钊忍得过来。 说到鬼…… 兰舒忽然想起刚刚没了命的孙秀丽。 她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那么剩下的,也该一并解决了。 谢钊走到院子当中,脑海里忽然响起兰舒的声音。 “院子里那个女人的鬼魂看见了吗,把她扔出去。” 谢钊脚步顿住,看向正好出现在眼前,拿着一块小抹布擦拭假山石块的半透明魂体。 他有一段时间没回这里,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下意识遵循兰舒的命令。 可能他站在原地停留太久,白薇主动搭话,“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女人声音柔弱,是他见过最没有攻击性的鬼,但谢钊语气冷硬,目光没有丝毫同情。 兰舒做的事,一定有她的道理。 “兰小姐要把你清出宅子。” 白薇眼圈一下就红了,瞬间跪在地上,“您帮我求求情,我现在身上没有一点能力,就连隐去鬼体都做不到,出去了是会灰飞烟灭的!” 谢钊这下了然,难怪他能看见白薇的魂体,原来是连最基本的能力都没了。 “兰小姐不会无缘无故把你赶走,至于你的后果也不是我该考虑的,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把你请出去?” 白薇没想到这男人竟然如此不近人情! 而谢钊此时正专注地听着脑海里的声音。 “做得不错,现在你可以直接接触她了。” “只是你说错了,我没让你把她请出去,是扔。” 原来兰舒一直观察着他的表现。 谢钊长长的眼睫垂下,随后一把拎起地上灵体的衣领。 手上没感受到一点重量,只有淡淡的冰冷气息萦绕在手腕处。 谢钊脚步如飞,没有一点心慈手软。 路过玉瑾之的时候,后者一脸惊奇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谢钊哥,你这是干嘛去啊,手里怎么还拎着白薇?” 这番场景跟兰宅的一片祥和莫名格格不入。 白薇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喊着玉瑾之向他求救,“玉先生我真的不能离开兰宅,我会彻底消散的,只要能留下我做什么都行!” 玉瑾之踌躇一下,“虽然你很可怜,但是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不知为何,手腕上的阴冷似乎弄裂了些,谢钊担心生出什么变故,没再耽误时间。 “兰小姐的吩咐。” 这下玉瑾之瞬间让开了身子。 白薇彻底死了心,这宅子的主人就是兰舒,她要想赶她出去,便没有人能求情。 灵体被扔出宅子外面,出了院子的结界保护,外面毒辣的阳光照在身上,她的灵体被照射的火辣辣的疼。 沉重的大门却就这样在面前被紧紧关上。 白薇绝望地闭了闭眼。 她竟然真的天真地以为,自己骗过了兰舒,她编造的那些理由都被信以为真。 …… 重新回到院子内,手腕上阴冷的感觉却没有消失,而且他总觉得,从刚才打开兰宅大门开始,就有什么东西溜进兰宅了。 身上冰冷的感觉始终没有消散。 事实证明,谢钊感受到的没错,此时苏青缪残破的魂魄正漂浮在兰舒面前。 黎晗和玉瑾之端着餐盘手帕一左一右地守着,兰舒也没抬头看它一眼,苏青缪就这样被忽略个彻底。 但是这次,它显然陷入了发狂的状态。 “你为什么要把白薇赶出去!” 兰舒吃完口中的点心,才不紧不慢地抬头。 “你和它,都是满嘴谎话的东西” “我是傻子吗,你们说什么,我都要相信?” 这时候,谢钊走了进来。 屋内的场景让他瞬间愣住了。 眼前那个面目狰狞,满身萦绕着猩红气息的鬼物,就这样直直等着兰舒,好像眼珠子都要下一秒爆裂出来! 他为什么能看见,难道这只鬼,也没有隐藏鬼体的能力了吗? 玉瑾之缓缓移动脚步,凑到谢钊面前。 “谢钊哥,恩人和黎晗都能看见鬼,但是还好我们看不见,这屋子里那么冷,那东西肯定很吓人!” 谢钊偏头看他。 “你看不见?” 玉瑾之理所当然地点头。 “什么叫我们不见,咱们两个肉体凡胎的,正常情况下肯定看不见这东西啊!” 谢钊皱皱眉。 那他眼前所见的,是什么东西? 下一秒,兰舒替他做出了回答。 “你手里有我给你的符纸,自然有了通灵的本事。” 苏青缪的身体转了过来,飘到谢钊面前打量,见他皱着眉头却没有闪躲,嘶哑狰狞地笑起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给你两个选择 “半人半鬼的东西都能留在你这宅子,凭什么我的薇薇不能!” 兰舒从玉瑾之手中接过丝帕,优雅地擦擦嘴。 “你的薇薇?”她冷嗤一声。 “白薇怎么能跟他比?” 温度骤降,玉瑾之在谢钊身边抱起胳膊。 “怎么突然这么冷了,这东西到底想干嘛啊?” 谢钊始终看着眼前的场景,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眼前的苏青缪身上爆发出巨大的怨气,已经不止在他身边萦绕,还有几缕气息往人身上钻。 但那些东西靠近不了几人,就连什么都看不见,被冷到发抖的玉瑾之,鲜红如血的气体也只是堪堪停在他身前。 “桀桀桀……” “你看得出来吧,我现在的实力,距离厉鬼只差一步之遥!” “你若是不听我的,待我变成厉鬼,第一个不放过你!” 兰舒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你的薇薇都已经被我赶出去,迟早要灰飞烟灭,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伤到我一丝一毫?” “如今,你的死期也该到了。” 兰舒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平淡的就像在说最普通的一件事,却无端让人心里发毛。 她眼神一凛,素手在虚空中抬起,谢钊袖口上的一块衣料凭空被扯下来,被兰舒抓到手中。 随后,他便眼睁睁地看着那团衣料在她手中越变越大,最后竟散发着金光,活像是一件远古的法器! 苏青缪身上的怨气不断累积,却被那道金光全部吸入内部! 苏青缪的眼神逐渐惊恐。 “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段时间他身上的怨气已经积累到了魔化的地步,单单是释放出来,都能让多少人同时殒命。 但是眼前这个东西,把他的所有气息全部吸收殆尽,甚至不知贪婪地想继续吸收他的魂力! 苏青缪的表情逐渐染上恐惧。 “停下,赶紧给我停下,我会灰飞烟灭的!” 兰舒的手在半空中拍抬得更高了,看见他的眼神里满是兴味。 “敢威胁我,灰飞烟灭才是你的下场。” 苏青缪早没了一开始的嚣张气焰,满脸青灰的恨不得跪地求饶,身上萦绕的气息也早已消失殆尽。 忽然,苏青缪头顶上方开始冒出一股精纯的白色气息,那些气息缓缓凝聚在一起,结出了一颗纯白色的珠子。 黎晗的瞳孔微微放大。 兰小姐分明还没有发力,但是鬼物生成鬼气的根本——魇珠,竟已经被逼了出来! 苏青缪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干瘪下去,渐渐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身影如同泡沫般消散,最后只留下一颗魇珠静静浮在半空中。 没了它的嘶吼,空气静默得可怕。 “啪嗒。” 本来是半透明状态的珠子结成实体,掉在地上。 室内的温度骤然回暖。 玉瑾之惊奇地上前想要把魇珠捡起来,黎晗赶紧伸手去拦。 玉瑾之身上没有一点防护和法力,直接接触魇珠,恐怕几年内都要厄运缠身! 兰舒却给黎晗使了个眼色。 “这珠子叫魇珠,是怨鬼的所有魂力所化,正常人一旦接触,轻则厄运缠身,重则缠绵病榻,直至死亡。” “……” 玉瑾之看着手中那颗白色珠子,吓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恩人,我已经拿起来了啊!” 兰舒不紧不慢接着开口,嘴角似乎有若隐若现的笑意。 谢钊一眼就看出来,兰舒这是在逗他。 “但这颗珠子刚才已经被我净化过了,我不一定始终在你身边,若是碰到什么鬼物,它的气息可以保你一命。” 玉瑾之吓得腿软,眼尾都有点发红。 “恩人,你说话怎么大喘气啊,吓死我了!” 黎晗没忍住笑起来,与平常公式化的笑不一样,这一下宛如冰雪消融。 玉瑾之看着他的脸入迷,反应过来后清了清嗓子。 “那,这个苏教授就这样魂飞魄散了?” 黎晗替兰舒点点头。 “兰小姐到时间修炼了,我们先退出去。” 一行人又迅速出了房门,还贴心地把门带上。 兰舒重新抬手,把苏青缪留在房间里残存的最后一丝鬼气抹去。 从此不论是人界的苏教授,还是怨鬼苏青缪,都在世间荡然无存了。 兰舒深吸一口气,只可惜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 外面的阳光太毒辣,白薇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处,也不敢去往人多的地方,干脆朝着大街的反方向漂浮。 可渐渐地,她好像闻到了一股甜香的气息,还没等反应过来,只呼吸了几下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耳边的声音吵闹得要命。 围着她的不是人类。 这是白薇的第一认知。 几声尖锐的声音能直接刺穿她的大脑,整个魂体都在跟着颤抖,这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白薇害怕地不敢睁眼。 可就在这时,一道妩媚的女声响在耳边,这道声音倒有点像是来自人类。 “醒了就别装了,不想知道是谁把你带到这儿来的吗?” 白薇被戳穿,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眼前的一幕让她瞳孔紧缩。 几张诡异的纸扎人围着她转圈,脸上的扮相精致,但是朱砂点的眼睛在黄昏的阳光当中闪着粉色亮光,无数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啊!” 白薇被吓得猛地坐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是鬼吗!” 纸人缓缓分开,让出一条路来,脸上的表情是统一的恭敬,看着却更加奇怪。 那个女人扭着纤细的腰肢走到她面前。 眼角的桃红连她一个女人都觉得魅惑。 白薇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你身上怎么没有一丝鬼气,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女人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涂着鲜红色蔻丹指甲的手轻轻勾起白薇的下巴。 “我是人类呀,身上又怎么会有鬼气?” 白薇瑟瑟发抖。 “你说你是人类,那你为什么能碰到我!” 璇玑像是看不见她眼里的恐惧,径直坐到刚才白薇躺着的台子上。 “真是副好皮囊,只可惜已经成为黄泉下的怨鬼了。” 白薇满脸惊恐地被璇玑打量了半天。 “我给你两个选择。” “你是想问我们究竟是什么东西,还是想问你和你的苏教授之间的事儿?” 第一百四十四章不留一丝痕迹了 白薇猛地缩紧手指,瞳仁放大。 “你到底是谁,你都知道些什么!” 璇玑笑得放肆,“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只需要知道,我是唯一掌握真相的人。” 她的语气像是在诱哄,“怎么,你不想知道你的苏教授,到底爱不爱你吗?” “……” 白薇认命地用力闭了一下眼睛。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璇玑脸色忽然严肃下来,打量她头顶上稀薄的鬼气。 “一个马上就要灰飞烟灭的人,我还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白薇眼神落寞。 是啊,照这样下去,她很快就要彻底消散了。 于是她赶紧抓住璇玑光洁的手腕。 “求你,告诉我真相!” 或许是看她太虚弱,璇玑大发慈悲地没有卖关子。 “你说我要不要先恭喜你一下?” “你的苏教授,死后的执念可始终都是你!” 白薇眼眶发涩,可没办法流眼泪,哽着喉咙开口,“他是爱我的吗?” 璇玑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东西,哈哈大笑。 “两个无知的鬼魂之间也有爱情吗,苏青缪那家伙可比你清醒多了!” “他跟你说过他的经历吧,压抑了那么久的人,突然找到了一把趁手的匕首。” “他让你往东,你绝不往西,他让你杀人,你绝不留下一口气。” “你问他有没有爱过你——当然爱,没有哪个主人不爱自己趁手的兵器,但也仅此而已。” 白薇脸色灰白地瘫软在台子上,周边的纸人跳着诡异的舞,脸上的笑容像是在嘲讽她的愚蠢。 “那他为什么要兰舒救我,他对我,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别的感情!” 看着她倔强的样子,璇玑只觉得嘲讽,这样的情绪也毫不掩饰地从她眼角眉梢透出来。 “你装单纯装久了,脑子真的变傻了吗?” “都说了你是一把趁手的利器,他对你没有爱却有怜惜,否则为什么会给你重塑肉身?” “始终缠在兰舒身边,也是因为,你是他的执念,他想救你一次,就像是在回报你为了做了这么多事的恩情。” “现在懂了吗?” 白薇的身体开始颤抖。 其实道理她并不是不懂,可能只是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她心疼苏青缪的经历,可忘了自己从来没被爱过。 现如今,从璇玑口中,她终于不能再欺瞒自己,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是被人利用的工具而已。 “啊!!” 她扬起脖颈,向天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就连纸人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停住了诡异的舞蹈。 本就呈现出半透明的魂体,在众多双诡异眼眸的注视下,缓缓消散于天地之间。 事到如今,事情的始作俑者,尽数消亡。 璇玑缓缓看着半空当中聚起的透明魂体,眼神戏谑。 “难怪你不被爱,就是在临死的时候,都不肯说实话吗?” “他是不爱你,但是你爱的,不也是另有其人?” 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宽肩窄腰,连身上的气息都被掩饰得极好的男人。 “爱上这样一个男人,你早该知道自己排不上号的。” “……” “小家伙们,开饭了。” “桀桀桀” 刚才还静止不动的纸人,脸上又是同时挂上了诡异的笑容。 几道身形僵硬的身影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半空中,露出尖锐的牙齿,就连朱砂点过的眼睛都闪着残暴的光。 很快,半空中再也没有一点灵力波动,最后一点她存在过的痕迹都尽数消失。 “这个灵魂太稀薄了,委屈你们先垫垫肚子,小家伙们。” 璇玑语气温柔,仿佛眼前的不是一群模样诡异的纸人。 …… 兰舒一根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摩挲茶杯口,冲着一旁的黎晗笑了一下。 “眼下,这世上可真是没有一点属于他们的痕迹了。” 兰舒说的“他们”是谁,黎晗心知肚明。 “但是您的委托任务也就此失败了,从这件事里头得不到一点好处……” “是苏青缪委托您参与此事,但现在它连灵魂都消亡了。” 黎晗眉头皱起。 这么大的事情,兰小姐从中得不到一点好处,实在是有些亏。 “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做好这个准备了。” 她语气顿了顿,“但我没猜错的话,这件事背后的人不简单,我们必须插手。” 黎晗不明所以。 “报酬会有的,只是不是现在。” “出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却见外面谢钊和玉瑾之两人正在凉亭棋桌上下棋。 只是玉瑾之抓耳挠腮,明显一副下不过的样子。 兰舒凑近,却没有一点脚步声。 玉瑾之闻到了她身上独特的冷香,这才回过头。 “恩人!” 他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魇珠。 “您还真别说,自从我把这颗珠子带在身上之后,感觉身上都有劲了!” 兰舒的表情如池水一般恬静,“错觉而已,这东西是从鬼身上下来的,没那么大功效。” “……” 玉瑾之咳了两声,重新把魇珠塞回口袋里。 谢钊欲言又止。 这件事解决完了,按理说,他这时候该劝兰小姐回去住的,但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眼下,他刚要开口,却听见兰舒的声音响起。 “去街上走走吧。” 谢钊搓了两下修长的手指,不大不小的关节随着他的动作,显出些白色——过两天再说也不迟,遵循她的意思便好。 玉瑾之顿时风风火火地从他房间里拿出来一个绣工精致的小包。 “恩人,到时候你看上了什么东西,我替你收着!” 兰舒眼底闪过满意,对玉瑾之点点头。 大街上,谢钊跟在两人身后,心里莫名其妙地生出来些憋屈。 之前只有他一个人在兰舒身边,现在人多了,他心里竟生出了类似于吃味的感觉。 —— 他想撑伞,结果玉瑾之呲着大白牙说他做习惯了,他想背包,结果玉瑾之又拍拍他的肩膀。 “诶呀,哥,这样的活我来就好,而且我在恩人身边,她用起来也顺手啊!” “……” 看着两人在前面,一个骄矜一个透着些狗腿子的身影,谢钊终于意识到一件事情。 所以这是,连争宠,他都排不上名号了吗? 就这样心情复杂地跟在两人身后,兰舒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忽然回过头看向谢钊。 “对了,一个月之后,安排我回去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我这个未婚夫怎么不知道 谢钊没想到还没等他说,兰舒就先说出来了,他心里总算涌上欣喜。 等回了北京,到时候她身边的,总归还是自己。 “那等一个月之后我去看回去的车票。” 兰舒淡淡点头。 就这样在大街上逛了半晌,兰舒却什么都没有买,眼底还有几分嫌弃。 “还是一样的乏味,回去吧。” 玉瑾之眼看着包里又是什么都没有,一时间搞不懂为什么恩人明明看不上这些东西,为什么还要时不时出来逛一逛。 谢钊心中却有了个猜想,性感的薄唇带着压抑的笑意。 她的性格有时候也像个小姑娘,去街上不一定要买什么,有时候光看看就够了,像是在定期缓解压力。 西装裤下包裹的修长双腿快走了两步跟上去,他不动声色的挤到兰舒的另一边。 兰舒看着天边的浅金色,挑了挑眉头,这才往兰宅的方向赶去。 …… 翌日 兰舒在亭子里坐着,手中捏着一枚素白的棋子。 “别犹犹豫豫。” 这话,是说给对面眉头紧锁的谢钊听的。 谢钊知道兰舒棋艺很厉害,却没想到短短几周时间,她手下的棋已经变了个风格。 步步杀招,片甲不留。 兰舒给他留下的路,根本就全是死局! 这才是她真正的风格吗? 谢钊落下棋子,但等看到兰舒的下一步棋路时,眼底染上兴味。,“兰小姐,我输了。” 他自认为他的棋数已经算是比较激进的,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更能压住他。 修长的手指捏着黑子,双眼却凝视在她漂亮的脸上。 线条硬朗的脸上,下意识在她面前柔和了很多,显出来几分温柔。 他从她身上,能看到许多东西。 兰舒不甚在意地摇摇头。 “没关系,再来一局。” 谢钊抿了一下薄唇。 今天的兰舒格外有耐心,不像是在和他下棋,倒像是借这个由头在等着什么人。 这个想法刚起来,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但很快吵闹声停歇,客气而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叩叩叩。” 兰舒终于放下棋子,素手一挥叮嘱黎晗。 “去开门,告诉他,我今日不见外客。” 黎晗恭敬地朝她鞠躬,这才不紧不慢地打开大门。 随后他挑了挑眉。 门口站着的是一位有些眼熟的老者,黎晗一时记不清在哪里见过他。 身上衣着考究,戴着一副金丝半框眼镜,嘴角的笑容得体又客气。 奇怪的是,门口不只有他一个人。 还有些模样,陌生的年轻人,追随在他身后,仿佛他是那个德高望重的领头者。 “您好,您是这里的管家吧,我来是想见一见兰小姐。” 黎晗按照刚才兰舒说的,客气地回答了一句,“抱歉,我们小姐今日不接待外客。” 在他关门之前,黎晗敏锐地听到外面传来的几道不忿声音。 “郭老这样的人,竟然有被拒绝的时候?” “这宅子里到底是什么人物,值得老师对一个管家都那么客气?” “我看这里面的人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 “……” 这些话,老者充耳不闻。 他客气地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丝毫没变,甚至捕捉不到一丝被拒绝的失望。 “那这次便叨扰了,我改日定来拜访。” 随后,他单手背在身后,以一个优雅的姿态转过身。 身后的人也都随着他的动作而离开。 黎晗关上大门。 他并不好奇对方是谁,却对他礼貌的动作有些好感。 关了门后,反倒是玉瑾之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是谁敲门啊,死男人怎么好像提前就知道了,今天上午一直在外面等着呢,偏偏人来的时候又不见。” “好奇怪……” 黎晗顺手拍拍他毛茸茸的脑袋。 “兰小姐的心思,不是我们能猜的。” 玉瑾之嘀咕着摆正被揉乱的发型,“那倒也是……” 两人刚走到兰舒身边,后者就漫不经心地开口,“待会儿还有人会敲门。” 玉瑾之这下来劲了,“恩人,一会让我去开门,我倒要看看是谁!” 兰舒不置可否,像是终于意识到谢钊不是她的对手,于是双手一黑一白,各执一子,棋数下得飞快。 谢钊专注地盯着棋盘,倒是没注意开门的到底是谁。 她的棋数里有无尽玄机奥义,光是这样看着,都感觉难以参透。 “……” “叩叩叩” 果然如兰舒所料,门外重新响起敲门声,只是这次却远没有上一次的客气。 说是敲门,还不如说成砸门。 玉瑾之感受到对方的不善,气势汹汹地就冲了过去。 “还没能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嘴上先一顿输出。” “什么人啊,一天敲两次门,我们主人都说了不见客!” 很快,一道油腻的声音响起,玉瑾之在看清对方的脸之前,就已经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可不就是李斯! 他顿时翻了个白眼儿,“上次是还没被打够吗,这次又回来干什么,皮痒痒了?” 李斯笑得放肆。 “上次我被赶出去,是因为你们家女主人不在,但这次我可打听好了,我老婆就在那宅院里呢!” “……” 玉瑾之还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院子里的人把门口的对话听得真真切切,谢钊紧紧皱起眉毛。 “这人是谁?” 黎晗替兰舒回答。 “很久之前在街上想攀上兰小姐的男人罢了。” “上次已经被我打出去,只是没想到他这样阴魂不散,竟然还敢来?” 谢钊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这次让我来。” 高大的身影站起来,在兰舒面前投下一小片阴影。 “兰小姐你放心,像这种男人,我最会教训了。” 不知为何听见这个人的存在,谢钊心里堵着一股郁气,正好能拿他发泄。 几天不见,李斯好像又胖了些,身上的横肉简直像是猪精转世,脸上猥琐得吓人。 谢钊看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更是一把无名火。 “就凭你,也敢肖想兰小姐?” 李斯叉腰,“我难道不比你帅吗,而且你们所谓的兰小姐可亲口跟我说了,要我回兰宅的,以后我就是你们的男主人!” 他上下嚣张地打量了一眼谢钊。 “白长了一副好皮囊,这么对我说话,等我住进来之后,第1个把你辞退!” “以后伺候我和我老婆的人,都得是温顺听话的!” 谢钊忍无可忍,一拳头捶在男人脸上。 “一口一个你老婆倒是叫的顺嘴,我这个做未婚夫的,怎么不知道?” 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谢钊有些羞耻,这婚约就连爷爷都没有再提,他说的时候难免耳根发红。 “啊,你敢打我,你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什么鬼未婚妻未婚夫的,现在可不兴这套!” 谢钊揉了揉手腕。 这男人身上脂肪太厚,一时间还真打不透,像是一拳捶在了棉花上。 “那恐怕也轮不到你吧!” “砰!” 又是一拳。 这下谢钊用了不少力气,男人被一拳打倒在地上。 赶紧朝着里面大喊。 “媳妇你快出来看看呀,你手底下的仆人怎么是这样的,你要是这样的话,我可不娶你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内里空虚的花架子 这几声老婆叫得倒是顺嘴,谢钊俊逸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狠劲,顺手揪起来地上的一把草,直接塞进李斯嘴里。 “呸呸……唔!” 泥土带着草腥味,熏得李斯不断干呕,偏偏一时间又干涩的吐不出来。 “终于安静了吗。” 谢钊表情淡淡,手上的关节却用力到发白,拎着男人的后衣领就走了出去。 “兰小姐,您和谢先生有婚约?” 兰舒语气淡淡,“我有一个年岁不大的毛头小子能有什么婚约,误会一场罢了。” 话是这么说,但黎晗还是多看了两眼兰舒的神色。 未见什么异常,但偏偏正是因为如此显得奇怪——兰小姐就这样听着谢钊把两人绑在一起,竟没有一点不悦? “啊!” “大爷饶命,我知道错了!” “……”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痛呼的声音,黎晗眸色幽深。 一个月后兰小姐就要离开杭州,希望他能代替他好好照顾兰舒。 半晌,谢钊才揉着拳头回来。 他走到兰舒面前,脸上还残存着刚才的戾气,但眼神却柔和下来。 “兰小姐,今后他绝对不敢再靠近兰宅一步了。” 想到刚才李斯直接被吓尿了的样子,谢钊危险地眯了眯眼。 “若是再有下次,就是有去无回了。” 兰舒静静看着他身上一道发红的因果线,挑了挑眉。 这人的姻缘线,要开始运作了? 打量的目光缓缓落到谢钊的唇角脸颊,随口应了一句,“有你们在,他接触不到我的。” 谢钊被她看得脸热,忽然觉得刚才教训那男人时的热度在这一瞬间冒了出来。 在兰舒白瓷一般漂亮细腻的脸蛋面前,他更觉得眼前的女人就是他的另一个极端,她清冷无波,而他热成了一团火。 “兰小姐,刚才教训那李斯出了些汗,我去洗了澡再过来。” 他脸上的红晕不知作假,兰舒淡淡点头。 …… 谢钊有任务在身,早出晚归,郑焱也跟着超自然调查局上班,回兰宅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时间宅子里又剩下最开始的几人。 但这天很不对劲,连蛇龟都忌惮起兰舒身上的气息,没有和往常一样争宠。 玉瑾之神秘兮兮靠在黎晗旁边。 “今天什么日子啊,怎么感觉咱家里氛围不太对?” 黎晗给了他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 “今日兰小姐见客,我们提前准备着就行,别的不用多问。” 又见客? 玉瑾之想到前几天被打得到现在都没动静的李斯。 “嘶……” 他算是得出来一个结论——来兰宅的客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叩叩叩。” 敲门声传来,玉瑾之莫名有点紧张。 对着黎晗嘀咕了一句,“现在敲门的人多,我都担心门后站着的是什么牛鬼蛇神了!” 黎晗脸上提前扯出了优雅的笑容,顺嘴回复,“今天的不同,你见了就知道了。” 玉瑾之挠挠头,跟上去。 大门打开,门口站着的不只是一个人,阵仗搞得很大,瞧着有些唬人。 为首的是一名约莫三十岁左右,长相精致的男人。 准确来说,应该用秀气形容他,偏偏他身上又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儒雅,给人的第一感官如沐春风。 “你们好,我是鹿家长子,来给兰舒,兰小姐递邀请函。” 黎晗适时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后面人的脸色。 有恭敬,有好奇,也有不屑。 黎晗心中了然,嘴角的笑容一丝未变。 “我会转交给我们小姐,您请回吧。” 男人恭敬地鞠躬,便准备离开。 身后忽然有人发出不同的声音,涉及有些尖锐的女声。 “鹿家百年根基,来这么个老宅子里面请人已经够自降身份了,这里面的人倒真一点规矩都没有,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诶你这人怎么说话呢……”玉瑾之撸起袖子刚要开口就被黎晗打断,只是后者的脸色也不太好。 “如果鹿家真心实意想请我们小姐过去,那麻烦你们先摆正态度,否则这份不对劲的邀请函,可没资格递到我们小姐手上。” “不对劲”三个字像是某种开关,众人顿时缩得像鹌鹑。 倒是鹿家长子没有失态,脸上浮现出歉意,“家里的人我一定会严加管教,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无论是您二位还是兰小姐,都尽管过来便是。” 黎晗淡淡点点头,下颚线条收紧,在脸上柔和的笑容底下显出几分冰冷,重新关上兰宅大门。 玉瑾之赶忙走到兰舒身边,一脸愤愤不平。 “他们那一帮是什么人啊,什么鹿家,我怎么没听过,名气不大,人倒是挺嚣张!” “亏恩人今天还等这么久,他们这是什么态度!” 后跟过来的黎晗也意有所指。 “鹿家现在的成员,跟以往相比,可真是没落了。” 两人的视线同时投向兰舒。 “池子旁的梨树开花了,黎晗改日在这一片多种几颗。” 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黎晗仍恭敬地答应。 “就连不通人性的梨花都良莠不齐,何况是旁支分脉众多的家族。” “不必在意那些——”兰舒伸出素白的两根手指接过信封。 “别人家族兴衰与我无关,只是若真有不敬的人到我面前,那便顺手管一管。” 手中脆弱的梨花花瓣被捏碎,变成颤颤巍巍的碎片粘在兰舒指尖。 …… “黎晗,我怎么还是没懂,我们去鹿家到底是要干嘛啊?” 黎晗没解释,反倒介绍起这个家族。 “鹿家,国内仅存的百年玄学世家之一,曾经根基稳定,受众人信任。” “随着国家政策和家主迭代,这个家族也隐隐有变成一个内里空虚的花架子的倾向。” 玉瑾之挠挠头,“他们是想让恩人帮他们一把?” 黎晗摇摇头。 “这信不是一般的信,恐怕并不是陆家现任掌权人所写,今天外面的那群人,也根本不配被兰小姐等。” 玉瑾之还是一知半解,但他也习惯了黎晗喜欢打哑谜的性格。 “害,我只知道到时候要是还有人对恩人这样不客气,那咱们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他咬咬牙,摩拳擦掌。 第一百四十七章这封信来自一个死人 房间内,兰舒拿起那封信,眼神流转间,信封自动打开。 看上面萦绕着的一缕缕黑气,兰舒目光幽深。 这封信来自一个死人。 并且,那人已经死了很久,信封上的黑气浓重,泛着阵阵冰冷气息。 鹿家这个所谓的玄学大族,竟要把一个死人的手写信,当作给她的邀请函吗? 果然是没落了。 …… 三日后,鹿家。 精致漂亮的小别墅前面缓缓停下一辆车,一双雪白纤长的小腿先露了出来。 外面毒辣的阳光都因为她身上的冷意退避三舍,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入得了那双冰冷的眼睛。 脚步声响起,女人缓缓走进紧闭的大门。 看门的守卫一把将她拦住,言语间下意识带上几分忌惮。 “有邀请函吗?” “鹿家今天不接待外客。” 两种声音同时响起。 兰舒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不接待外客是吗,我今日若是走了,你鹿家什么下场,便自行承担。” 两人对视一眼,最终对她离开的动作没有阻拦。 门口忽然走出一个男人,正是那天递邀请函的那个。 “兰小姐请留步!” 兰舒丝毫没有停留,依旧自顾自往前走,后者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 “家里守卫不懂事,也是我没叮嘱好,让您见笑了。” “今天我鹿家全家为了迎接您,基本上主支的人都到齐了,还望您赏个脸,进去坐坐!” 兰舒停下脚步。 “再有这种情况,别怪我不客气。” 鹿桓一边恭恭敬敬地把人往回迎,一边心里暗想。 让死去的太爷爷始终挂在嘴边的人物,是个看起来年轻美艳的姑娘就算了,脾气还如此大! 其实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本事。 …… 吵闹的声音传入耳膜,入耳就是几道尖锐的女声。 兰舒皱了皱眉,鹿桓有些尴尬,贴心地解释,“今日来的人多,有老有少,难免吵闹的心,兰小姐见笑了。” 兰舒没有回应,走了进去。 正厅门口,一个瞧着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正在里头招待客人。 正厅里面不仅仅是陆家的正支一脉,还有几张陌生的面孔,但无非都是穿着西装,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高跟鞋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就有人注意到这边。 直到他们看清兰舒的脸。 全场的声音瞬间寂静下来。 她漂亮得过分,光是一张脸就足以让人想入非非。 很快众人反应过来,这是个年轻的女人,本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开始有人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大哥,你怎么带着这样一个女人回来,现在不是你带情人回来添乱的时候!” 兰舒眉头紧紧皱起,鹿桓脸上也浮现出几分尴尬。 很快他清了清嗓子,义正词严。 “这就是他爷爷生前一直念叨的客人,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蓝小姐是我们今天唯一的贵客。” 这下,所有目光都停在了她身上。 鹿家是百年大族,受到邀请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个个都有身份背景,可却只有兰舒这个看起来单薄没城府的女人,被称为今天的贵客。 这女人真是有趣。 人群中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眼神炽热地紧紧盯着兰舒,好像她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二姐,这女人长得真漂亮,你说她是用什么手段让大哥说出这种话来的?” 女人冷哼一声,还没等开口,一旁的鹿泉就已经捂着眼睛痛呼起来,甚至直直倒在了地上。 “啊,我的眼睛,好疼!” “救命,大哥,父亲!” “……” 鹿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已经疼得倒在了地上。 恍然间,鹿丹感受到一股冰冷的视线,冷冷地扫视着鹿泉。 而这道目光的主人,正是那个漂亮到不像真人的兰舒。 “你对我弟弟做了什么!” 鹿丹瞬间意识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她也来自玄学世家,这种手段见怪不怪,却没想到这个陌生女人竟然直接用在他弟弟身上! “放肆!” 鹿丹见女人神色淡淡,面对她的质问,嘴角似乎还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砰!” 一声剧烈的拍桌子声响起,打断了一切打圆场和和稀泥的声音,偌大的会客厅里一片寂静。 兰舒的声音这时才不紧不慢响起,“难怪鹿家百年基业即将坍塌,有你这样的传人,再正常不过。” “你!” “你给我滚出去!” 鹿丹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立即下了逐客令。 偏偏这时鹿桓疾声厉色地阻拦。 “我说了,兰小姐是今天的贵客,你有什么资格驱逐我的客人!” “哥,你到底向着哪边,你看小泉都成什么样子了!” 鹿桓咬了咬牙,狠下心开口,“那也是他自找的,否则兰小姐怎么会突然这样!” 他当然心疼弟弟,但是太爷爷都那么在乎的女人,他实在是不敢怠慢。 他还记得当时太爷爷说的话。 “若是日后鹿家基业大厦将倾,那便去寻小姐,她定能,救人于水火之中!” “……” 或许在血浓于水面前,百年家族的兴亡才是第一位。 “呵。” 一声极冷的轻呵打破了僵持的环境,兰舒的神色冷得可怕。 “我还没说什么呢,这么着急就给我定罪吗?” “这就是你们鹿家的待客之道!” 鹿丹忍无可忍。 “你一个黄毛丫头在这装什么呢,在场哪一个人吃过的盐都比你吃的饭多了,把你尊为贵客,你就该千恩万谢,而不是在这咄咄逼人!” “什么太爷爷,什么兰小姐,他老人家糊涂了,我却没糊涂!” 鹿丹眼神阴狠,突然向虚空之中伸出手指,几缕白色的青烟从她指尖溢出,直直飘向兰舒的方向! “就这点本事吗?” 她手都没抬,只是眼神一凛,那股力量便直接被原路打回去。 鹿丹白嫩的指尖瞬间流出鲜血,皮开肉绽。 “啊!!” “兰舒,我不会放过你的!” 嘲讽的声音轻飘飘响起,“你这点本事,用尽浑身解数,也撼动不了我一根手指头。” 她冷淡的声音,此时却变成了点燃怒气的火药,鹿丹颤抖着皮开肉绽的手指,在空气中直接捏出几个繁复的符号! 带着写的金色字文像是活过来了一样,随着鹿丹阴狠的眼神直接冲向她。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偏偏要做给你看!” 倾刻间巨大的宴客厅内狂风四起,最边上摆着的古董花瓶一瞬间被冰封,发出极大的碎裂声音! “啊!” 不少人被直接划破了肌肤,场面一片混乱,只有正中央站着的少女,眼神沉如寒潭,连一丝兴味都没有被挑起。 第一百四十八章你们得罪她干嘛! “全部力量吗,不过如此。” 兰舒释放出周身灵力,只是刹那间,与鹿丹身上的巨大罡风对冲,甚至已经隐隐有要压下去的那股力量的气势。 鹿丹目眦欲裂,死死咬着牙逼退即将涌出来的鲜血,等到抬起酸痛的脖子望去时,却发现兰舒脸上竟还挂着讽刺点的笑意! 这女人的灵海,究竟有多广! “够了,鹿丹收力,你根本就不是兰小姐的对手!” “她只用一小部分灵力,就能压过你全部的力量,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哗啦——” 会客厅的防弹玻璃竟也尽数碎裂,兰舒看着仍然倔强的女人,缓缓一笑,周身开始聚起纯白色气息。 和鹿丹刚才松散的攻击不同,那抹很快聚集在兰舒手上,形成一个肉眼看着半透明的球体。 鹿桓瞬间急了。 他双膝一软,竟是直接跪在了兰舒面前! “兰小姐,求您高抬贵手放她一命,她也是保护弟弟心切,还罪不致死!” 那法球,他只在书中见到过,传说中只有精神力和灵力到达巅峰的强者才能把灵气聚成实体! 兰舒这一掌下去,鹿丹只怕是连投胎的机会都没了! 兰舒淡淡回眸,瞥了他一眼。 “我是不是说过,这种不敬的行为,没有下次。” “噗!” 兰舒身上的气息更凛,鹿丹再也忍不住,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双膝酸软地跪在地上,眼中的血色好像要直接溢出来! 可偏偏,兰舒一脸冷漠,没有一点想收力的意思,而反观鹿丹身上,浑身早就被卸了力道,再没有一丝气息从她身上流出。 惊恐的情绪迅速爬上她的脸颊。 场面一片混乱,鹿泉抱着脑袋在地上翻滚,鹿丹跪在地上,口中全是吐出来的鲜血,一副将死的样子,鹿桓狼狈地跪在地上,满脸不忍。 而满屋的宾客被强烈的风和满地的玻璃碎渣吹得失了态,脸上全是对兰舒的惊恐。 鹿桓用力闭了闭眼,缓缓弯下腰——鹿家未来的家主,终于在兰舒面前卑躬屈膝。 “砰砰砰……” 鹿桓干脆利落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瞬间溢出鲜血。 “兰小姐,算我求您高抬贵手,留他们一命吧,就当是看在我太爷爷的份上!” “……” 兰舒挑挑眉,对鹿桓的态度勉强满意了些。 这男人不一定是真心臣服,但是总比刚才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顺眼多了。 但—— “只有你一个人道歉,还不够。” 鹿桓双眼猩红地看着她。 “鹿泉,鹿丹还有你父亲鹿家家主。” “犯了错的人,都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你……”鹿桓欲言又止。 不知道太爷爷从哪里请来的这么一尊大佛,如此咄咄逼人,偏偏她说的这几个人,就算一起上,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勉强还站着的鹿家家主鹿留良,死死攥着铁拳,一把抓起地上的鹿泉和鹿丹,朝着兰舒深深鞠了一躬! “兰小姐,今日是鹿家多有冒犯,我没教育好这几个逆子,今后定会好好教育,还请您高抬贵手!” …… 满屋的罡风缓缓收回,兰舒手掌间的气息也化作一股股精纯的力量,重新回到她体内。 “那你可要好好教育这几个人,否则若是下次碰到的人没有我这么仁慈,你这几个儿女,就真没命了。” 鹿留良连连称是,早没了一开始身上身为家主的威严。 在场众人瑟瑟发抖,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这时,一个穿着考究。颈间戴着一串翡翠项链的贵妇人走到兰舒身边,脸上带着讨好。 “客人,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家里这几个不懂规矩的冒犯您了,这样,咱们移步后厅,我们在那重新设宴!” “刚才的事儿,咱们就一笑泯恩仇了,鹿家还是很想和你交好的!” 素白的手腕转了转,兰舒淡淡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还挂着些许笑意。 好像刚才那个跟活阎王一样的人根本不是她。 没用别人带路,兰舒像是很熟悉这里的房间布局,一个人走在前面,前往后厅。 身后的众人,这才开始议论起来。 鹿夫人赶紧拉住鹿留良的胳膊,一脸惊骇,“这女人是谁,年纪轻轻,身上怎么有如此强大的能力,恐怕放眼整个杭州城都找不到第二个!” “你说你们得罪她干嘛!” 鹿留良也紧紧皱着眉,看一下三个都受了伤的儿女,语气不忿。 “我鹿家儿女,到哪里不是被奉承着,偏偏到了这个黄毛丫头手里,就被说成了不服管教的逆子!” 女人给她顺了顺气,柳眉皱起。 “爷爷说的话你都忘了吗,我心里头也不服,但是你还没看出来吗,这就是个有点供着的祖宗!” “等一会儿把她送走就好了。” “哼!” 鹿留良冷哼一声,跟着众多宾客一起去了后厅,临走前,还是叫三兄妹留在了前面。 鹿夫人已经提前在后厅摆好了宴席,兰舒坐在主位,眼神淡淡地盯着穿着制服的年轻保姆把菜端上来。 鹿家人和宾客很快在此到齐,随着鹿夫人熟练地活络着场合,场子很快热了起来。 众人默契地忽略刚才发生的事情,鹿夫人也像是正常礼待客人那样,笑眯眯地拿着一杯茶水给她。 只是仔细看去,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兰小姐,你尝尝这个,是之前的客人特地带过来的香茗,听说今天您来了,我刚才赶紧吩咐下人泡上的。” 兰舒倒没有为难她,素白的手轻轻接过茶盏,抵到唇边轻抿了一口。 “茶是好茶,只是茶艺师该换了,没挥发出本来的香味。” 殷红的唇因为水汽的熏蒸,更是红艳的像在诱人采撷,只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对她产生非分之想。 鹿夫人恭敬地接过她手里的茶盏,“我家里的下人自然是比不上您兰宅的,下次一定让您满意。” 她又用公筷夹了一块细腻光滑的山药给兰舒。 “你再尝尝这个,今日特地聘请的厨师,听爷爷说您喜欢吃。” 兰舒动作优雅地尝了一口,随后皱皱眉。 “难吃。” “况且,一个已死之人,就不要总拿他出来说话了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阴气来源 鹿夫人猛地变了脸色。 鹿老爷子已经去世的消息,只有几个熟识的世交知情,兰舒是怎么知道的! 鹿夫人只能刻意地岔开话题。 “那下次我换个厨师,兰小姐喜欢什么尽管交代。” 兰舒丝毫没给她留情面。 “你还想有下次?” “……” 鹿夫人这样的交际达人,一时间竟也被噎得说不出话。 客人坐了一桌,分明已经酒过三巡,但偏偏主位上的兰舒迟迟没有动筷,他们也都不敢吃! 鹿夫人颤颤巍巍地重新夹起来一块鹅肉,递到兰舒碗里。 “您尝尝这道菜。” 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想让兰舒率先动筷,但偏偏女人眼中烦躁更甚。 这一桌子,看着没有一道能吃的菜。 刚才鹿夫人夹上来的肉,光是看着上面的油光,她都觉得恶心! 算了,她本来也是要给故人一个面子而已,现如今在这院子里没看到什么异常,她等到这时候,已经是仁至义尽。 脚步微动,兰舒站起身。 “你们慢用吧,我要回去了。” 鹿夫人赶紧跟着站起来,见主人家的都站着,众人连脸色各异地跟着起来。 一时间众人像是把兰舒围在了中间。 兰舒声音清冷,“鹿家没有需要我的地方,想要稳住基业,好好经营便是。” 话说到这里,兰舒对今天的行程又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她也不好说出来挽留的话。 鹿留良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于是绅士地朝她鞠躬。 “那您慢走,鹿家欢迎您随时过来。” 兰舒不作回应,径直走了出去。 路过中庭的时候,却看见里面竟然种着一棵高大的槐树。 “?” 玄门之人,都该知道槐树招阴,可这鹿家,竟就这样种着,而且显然已经有了百年。 冲天的阴气从这个槐树后散出。 “有意思。” 兰舒轻呵一声,一眼发觉出这鹿家的不对劲。 刚才在室内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感受到一点阴气,所以这别墅分明是被施法保护起来的。 就算是要施一道繁复的法咒,也不砍掉这棵树吗? 兰舒改了主意,想要离开的脚步顿住,径直走向眼前的那棵槐树。 “轰!” 双手在空中横切了一下,百年槐树瞬间从根折断! 诡异的是,里面竟缓缓浮现出一面紫红色包边的镜子,直直照着兰舒,却照不出来人影。 “阴气的来源,原来是你。” 巨大的响动顿时惊到了屋内的众人。 鹿夫人出来之后,看到倒塌的槐树,什么教养礼仪全忘了。 “啊!” 众人议论纷纷。 “听说这棵树对鹿家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今儿个就这么被砍倒了?” “这位兰小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讲礼仪,鹿家把她奉为座上宾,她反倒过来砍人家树来了!” “哎呀,可快别说了,人家能力有多强你刚才忘了吗,一根手指头就能掐灭你的小命,哪轮得到我们说话的份儿啊?” “……” 鹿留良以为兰舒走了,此时正去前厅找三个儿女,眼下只有鹿夫人在场上。 她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镜子。 “兰小姐,这树是位高人种下的,据说可以保我鹿家百年根基,你怎么把它砍断了!” 兰舒淡淡瞥了一眼她,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蠢货。 “喏,你的根基在这儿呢。” 她的手指向那面高大的镜子。 很快便有人发现了其中端倪。 “这镜子怎么照不出人啊?” “我感觉现在周围怎么冷飕飕的,明明是夏天啊……” “这东西一看就不对劲,鹿家不会是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 一时间众说纷纭,鹿夫人脸色煞白。 这时,鹿留良带着三兄妹走了过来。 兰舒挑挑眉。 这三人身上的伤好得倒是快,恐怕是鹿留良用了些灵力手段。 他身上倒是有点本事。 …… “这是什么情况?谁干的!”鹿留良气势汹汹走过来。 “我。” 兰舒歪歪头,丝毫没有怯场的意思。 鹿留良顿时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半晌只吐出来一句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候,鹿泉感受到父亲的语气不对,瞬间来劲儿了。 “父亲,我那时候就只是看了她一眼,她就让我疼这么久!” “这人根本不是什么好人,现在又毁了我们的大槐树!” 兰舒眼神冷飕飕地瞥了他一眼,鹿泉瞬间闭上嘴,但是仍然眼神不善。 鹿留良脸色难看至极。 “兰小姐,我鹿家今天待你不薄,你却这样对我们。” “爷爷让我们对你客气些,我们也做得仁至义尽,那接下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鹿留良指尖瞬间凝出白烟,却像在无形之中被什么东西忽然打断,直直痛呼了一声。 “什么东西!” 兰舒看向半空中咬着他的肩膀不松口的小鬼,唇边勾起嘲讽地笑。 “就你,连我身边的东西都打不过,还想跟我动手吗?” …… 鹿留良不服气地忍着剧痛重新闭上眼睛,可指尖的灵气却再也聚不起来。 痛呼缓缓从他口中溢出,最终他受不住地求饶。 “兰小姐,刚才是我对你不够客气,求你放我一马!” 鹿留良痛的五官扭曲,鹿泉也跟只鹌鹑一样缩在后面不敢说话了。 这时忽然一声童声响起。 “不许你欺负我爸爸!” 一个瞧着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出来,但长得却并不可爱。 看得出来这孩子被养得很好,家长溺爱,小小年纪身上一圈的横肉,脸上的五官都被挤到一块,活像个笨重的发面馒头。 他此刻手中举着一把桃木剑,胳膊上的肉跟藕节一样,在空气中随着动作颤抖。 鹿夫人顿时急了,想上前挡住兰舒。 “兰小姐,您别见怪,这是我小儿子,他年纪太小了什么都不懂,您别怪他对你不敬!” 兰舒微微一笑,跟小男孩对视,随后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小男孩再看向半空中时,眼前俨然是龇牙咧嘴,牙齿上还往下滴血的小鬼! “呜哇!” 小男孩当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哭了起来,露出的大嘴里面是掉牙期缺了的几颗牙。 显得更加滑稽。 第一百五十章这才是开始 “几岁了?”兰舒声音冷淡。 鹿夫人颤颤巍巍地回答,“他才刚到九岁,还不是懂事的年龄……” 苍白的解释被一道冷冽的声音打断。 “九岁还没到懂事的年龄,等到他90岁了,你是不是要说,他人老了糊涂?” 鹿家人脸色难看。 “这个年龄就别当借口来用了,或是说,这孩子脑子有问题?” “你!” 兰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却分明有一种,若是说错了话,就会落得跟她另外三个儿女同样的下场。 鹿夫人脸色难看,涉及最疼爱的小儿子,她恨不得指着兰舒的鼻子骂。 但她没有这个资格,整个陆家都没有这个资格! 玄门世家,能力至上。 嗫嚅了半晌,鹿夫人只憋出来一句,“他脑子没问题,是被我们教坏了。” “竟然如此,那就跪下给我道歉吧。” “什么?!” 一时间,鹿泉没收住声音,震惊地抬头看她。 “我告诉你,你别给我得寸进尺!” 兰舒淡淡地一个眼神落下,她比鹿泉要矮半个头,但偏偏有种身居高位,看着一只蝼蚁的感觉。 “看来刚才给你的教训还是轻了。” 兰舒眼中闪过暗芒,随后,鹿泉的头发无风自动,竟是齐齐被风中无形的东西从根切断,瞬间成了个秃子! 本来看着清秀的少年,现在活像是被抓去坐班房的嫌疑犯。 他抱着自己光秃秃的头,愤怒地尖叫一声! “你这是侮辱我!” 冷冷的声音响起,“这次是头发,你应该感到庆幸的。” 鹿泉像是想到了什么,无力地瘫软在地,双腿间溢出一滩淡黄色液体,在空气中散发着难闻的腥臊味道。 在场众人脸色各异,却都不约而同地皱起鼻子。 “还不跪下?” “砰。” 单薄的骨头磕在地上的声音响起,鹿桓率先跪在地上,他声音清越,听着倒像是真的心悦诚服。 “对不起兰小姐,也是我没教育好小弟,身为长兄,我有责任。” 有了他做示范,其他人也双腿一软,纷纷跪下去。 鹿桓在家里已经隐隐约约有家主的风范,权力的天平往他身上倾斜。 眼下自然也有领导的能力。 “对不起兰小姐,是我的错,我平时太溺爱这孩子了!” “兰小姐,刚才我对你不客气,求您千万大人有大量,别把刚才的事放心上!” “对、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嚣张了!” “……” “呵。” 兰舒勉强满意,冷哼一声,转头朝着后院外走去。 见身后人没有跟上,她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 一群蠢货,就算没有这面镜子,估计鹿家也迟早毁在他们手上。 “……” “愣着干嘛,要留在这儿被这镜子吸走阳气吗?” 众人如梦初醒,赶紧跟上兰舒的脚步。 人人都知道她才是危险的人,但此刻,兰舒身边是最安全的。 兰舒没有回到刚才吃饭的后厅,而是去了一开始的前厅,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众人都大吃一惊。 除了刚才满地的碎玻璃,和地上鹿丹吐出来的一滩血迹,大厅里俨然已经变了个样子。 空气中散发着呛人的腐朽气息,像是将死的老人身上发出来的味道,只是要浓郁数百倍,除了兰舒和鹿家人,其他进来的客人闻到这个味道之后,眼神竟然开始变得空洞起来。 兰舒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轻声“啧”了一声。 “没有灵气护体的人,在这样的场子里就是麻烦。” 鹿留良彻底对兰舒升不起来一点的反抗情绪,站在最前面的他,听到她低声地嘀咕,顿时朗声开口。 “诸位客人,今天的情况大家也看到了,实在是我们招待不周,在这里鹿某向大家赔个不是!” “今天大家就先散了,改天我再设宴,大家再聚!” 鹿留良没说太多场面话,眼前这些人的眼神他很了解,这是没有灵力护体的人被邪气入侵之后的表现。 只要离开了邪气的来源,过两天便可恢复。 眼下,他们只会机械地做事,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 果然,众多客人一言不发,像是僵尸一样,表情僵硬,双腿僵直,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排着队走出去。 过了一会儿,场上只留下有灵气护体的鹿家人,和兰舒。 人一少,眼前的场景忽然再次变幻,竟然变得更加荒芜。 大理石地砖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裸露的砖石土地,最诡异的是,这些钻石竟缓缓往外渗出血液,腥臭的气息很快蔓延上来。 窗边长起杂草,生长速度飞快的草叶却是焦黄的,生机和死意交替,生长时发出的抽条声显得更加诡异。 今天天气明明很好,大厅内却灰蒙蒙的,好像有什么东西隐隐要从灰暗的空气里冒出来,将人一击毙命。 “释放灵气,护住自己!” 鹿留良威严的声音响起,破开沉闷的空气,鹿家众人连忙逼出自己周身灵力,身上开始散发出淡淡的一丝白光。 只有兰舒,周深没有一点力量波动,但偏偏她是最游刃有余的一个! 忽然一股强烈的威压传来,鹿家人很快发出努力对抗时的闷哼声。 兰舒淡淡往上瞥了一眼,看着大厅吊灯上,反射的异样亮光,不屑地眯了眯眼。 “兰小姐,我要撑不住了……” 鹿留良的声音响起——鹿家众人早跪在地上,身体隐隐还有被巨大的压力钉入泥土的趋势。 兰舒眼神淡淡,显然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这才只是个开始。” 女人淡淡的一句话飘入他们耳中,每个人脸上灰白的神色更甚。 乳白色魂体的小鬼显形,正靠在兰舒肩膀后方,表情也很是轻松。 显然同样是鬼物,这样的压制对他来说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啊!” 骤然看到多出来的小鬼,鹿丹高声尖叫。 “你也是玄门中人,知不知道养小鬼是禁忌!” “管好你自己。” 兰舒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她可不是什么玄门中人,在玄门还没有正式成为一个派别之前,她的能力就已经存在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准备好接受报应了吗 小鬼脸上的表情似乎也在挑衅,大大的嘴角咧到耳后,还悠闲地靠上兰舒的肩膀,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指甲。 感受到肩膀上的冷意,兰舒皱着眉回头望了一眼,小鬼顿时飘远了一些,规矩地飘回到兰舒脚边。 神色隐隐有些委屈。 或者没管它,轻轻一挥双手,那枚聚魂镜,竟然凭空出现在眼前! “啊!” 不知道是谁惊叫了一声,镜子似有所感,角度微微偏移。 鹿家众人发现这一点后,纷纷闭上了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但仔细看去,鹿留良夫妻俩的脸色,难看得要命。 兰舒的目光快速扫视了一圈面色各异的鹿家众人,只在鹿留良身上似乎多停留了一秒,随后聚焦在聚魂镜上。 目光如炬。 这一次,镜面上散发出石子掉进湖面中的圈圈涟漪,里面缓缓浮现出兰舒的身影。 只是在她背后,无数的怨灵鬼魂也被照了出来,到处都是尖锐的獠牙和猩红的血迹,似乎连她自己都被黑气彻底包围。 恐怕但凡换成个正常人,都会迷失在这里面。 可惜,它面对的人是她,注定了迷惑不了她一分一毫。 那面镜子却不知眼前人的能力,上面的水波荡漾的,越发加快,镜子里面那个兰舒,缓缓抬起了一只手臂。 —— 但那只手臂,穿过镜面如同穿过水面,就这样直直伸了出来! “救命,救命啊!” 鹿家小少爷身上灵气薄弱,连最基本的护体都做不到,从刚刚用的,就已经是鹿留良身上的灵气了。 现在他精神受创的最严重,看见那只胳膊从镜中伸出来的时候,他双眼翻白,竟是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兰舒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托着自己的手腕,想让她自己抬起。 缩在广袖中的纤细手指微勾,是她即将动作的标志。 下一秒,她的手缓缓平举到镜子前。 镜子好像变得更加兴奋了,里面那张脸缓缓露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它张开红唇,用口型说了一句,“随我来到镜中世界吧……” “……” 兰舒面上不动声色,一点点靠近镜中那只手。 两条连从广袖中探出来的一节藕臂都一模一样的手臂,即将触碰到一起。 镜中人脸上的笑愈发诡异,耳根不知道咧到了何处,空气中,独属于兰舒身上的气味,忽然爆发,掩盖过腐臭和死意。 鹿家众人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脑中已经昏昏沉沉的,眼看着摇摇欲坠。 “啊!!” 镜中人的尖叫声,掩盖了轻微的碎裂声音。 一点裂痕从镜子边缘崩裂,半晌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那上面波动的涟漪已经弱了许多。 镜中的兰舒,脸上居然浮现出淡淡的痛苦神色。 兰舒好整以暇地看着另一个自己。 装都装得不像,这个表情,永远不会出现在她的脸上。 空气中一片诡异的静默,只有那条一开始只有一个小缝的裂口,不知不觉间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开来,逐渐朝着镜子中间蔓延。 眼看就要碰到镜中的兰舒。 她表情更加惊恐了,试图缩回伸出去的那条手臂,但显然已经晚了。 兰舒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笑来。 “现在想跑吗,已经来不及了。” 漂亮纤长的指节猛地抓住另一个纤细的手腕,兰舒自己的手腕也随着她的动作泛着疼—— 镜中的高阶鬼魂,一般都有这个能力。 镜中的身体受伤时,现实中照应出来的那个人,同身共感。 可兰舒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感受着手腕上的痛意,反而脑中涌起了一股兴奋的感觉。 能让她受伤的东西吗?有意思。 露出的手腕上开始现出红紫,颜色浓重的像是要往外滴血。 鹿留良强撑着的声音响起。 “兰小姐,您快住手!” “这镜鬼的能力您不清楚吗,它若死了,您要承受一遍同样的感觉!” “……” 兰舒的手愈发用力。 —— “哗啦……” “砰!” 她用力攥着的那条手臂,猛然消散,化作一块块碎肉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巨大的镜子碎裂声响起。 原来早在不知何时,蛛网一样的裂痕已经爬满镜面,在手臂粉碎的一瞬间,所有镜子碎片尽数飞裂出去!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滞。 镜片飞溅,却像慢动作一般停在半空中,每一块碎片都染上诡异的血色。 兰舒唇角微动,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但很快,她又重新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鹿留良目瞪口呆。 镜中人身体碎裂,相当于兰舒本身也承受了一遍这样的疼痛。 如果是受不住的人,会和镜中人一样,身体爆裂而亡。 可眼前这个年轻的女人,周身仍然没有一点波动,就连表情都只变了一瞬间就恢复如常。 这是怎样的恐怖势力! 有兰舒在,今天,他们都跑不掉的…… 绝望的表情爬上鹿留良的脸。 “哗啦……” 碎片在空中停滞几息,上面反射着的红光竟然重新回到了灰紫色的框架之中,随后落在地上,和最普通的镜子一样,别无二致。 右手拂过左手手腕,红肿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洁。 碎片之中,踩着高跟鞋的声音格外清脆。 那声音在鹿家人面前停下。 兰舒的语气像是地狱中的鬼魅,轻飘飘,又带着千斤重。 “准备好接受你们的报应了吗?” 话音落下。 框架里面蕴藏着的黑紫色力量瞬间溢出,整座别墅都变了颜色,笼罩在一片沉郁的黑夜当中。 兰舒视线空明,眼睁睁地看着那股黑气尽数没入到鹿家夫妇两人身体里。 下一秒,他们整个人开始发生变化。 本来几十年才走完的衰老过程,在他们身上仅仅用了几秒就呈现出来。 两人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干枯,皮骨之间填充的肌肉萎缩,顿时松垮的皮肤便如干枯的树皮一般贴在骨头上。 就像是连血液都被抽干了,唇角失去了血色,脸上瞬间长起皱纹,就连皮肤都黑了好几个度。 转眼之间,五十多岁的两个中年男女,变成了将死的耄耋老人。 两人的变化被兰舒尽收眼底,可她眼里却没有一丝震惊的情绪。 好像这两人本该如此。 第一百五十二章嘴硬没有好下场 两人瞬间失去所有生机,颓然地坐在地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 天空中的黑气终于在这时缓缓消散,鹿留良和鹿夫人的身影出现在鹿家众人眼前。 与此同时,那股恐怖的压力也陡然消失。 “你们是谁!” 鹿桓率先看清眼前的两张脸,瞬间惊诧地往后退了一步。 过了半晌,他才从两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反应过来眼前人的身份。 “爸,妈!”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 “……” 回答他的是一片诡异的死寂。 夫妻两人像是连话都不会说了,耷拉下来的眼皮遮盖住眼睛,整个人呈现出一股难言的阴森可怖。 鹿丹紧紧拉着鹿泉往后推,看两人的眼神像是什么洪水猛兽。 夫妻两人这才有了点反应,转动着僵硬的脖子,艰难地回头看去。 姐弟两个纷纷回过头去,不敢和他们对视,鹿夫人的眼光最终落在平时最疼爱的小儿子身上。 而一个心智还没有同龄孩子成熟的人,面对这样的眼神和画面,会做出什么反应,再明显不过。 —— “呜哇……爸爸妈妈变成鬼了!” “孩子……” 苍老的声音响起,像是地狱当中爬出来的恶鬼,后者喊得更大声了,嘴巴大的能看见里面的喉咙。 “大哥,姐姐,救我!” 他一边往后退,一边往鹿桓的方向爬去,不动的时候还没发现,现在他一动作,众人才发觉他竟然直接被吓尿了裤子! 刚才的他甚至忘了哭,现在眼泪鼻涕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双腿间灰色的布料被洇成黑色,本来就肿得像发面馒头的脸上全是眼泪。 “恶心。” 兰舒鼻子微皱,脸上流露出嫌弃的神情。 即使是最会掩盖自己情绪,审时度势的鹿桓,此时也往后退了两步,脸上的嫌弃都要掩饰不住。 察觉到没有人愿意抱他,平时最宠着他的爸爸妈妈变成了诡异的样子,灰败的气息突破所有阻碍,直接从他的七窍钻进脑中。 出了一开始震惊的眼泪,他现在张着嘴,却不会流眼泪了,满脸的呆滞。 最后直直倒在地上,不知道还有没有生气。 但此刻却没有人有空去管他,因为诡异的灰败腐臭气息仍然盘踞在大厅内,隐隐约约有要聚集的架势。 渐渐地,那些气息缓缓聚集成丝带一般的形状,在空气中下降。 最后缠绕到大厅里摆着的那些古董身上。 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最先产生异变的是红木的八仙桌,随着腐败气息的环绕,抛了光的木头,此刻就像瞬间被腐蚀,原本带有光泽的颜色变成了毫无生机的黑。 本来宽大的桌子像是萎缩了一样,从中间断开四分五裂,掉在地上化为齑粉。 只是几息的功夫,一个高大的桌子瞬间被枯萎腐蚀,随后在眼皮底下化为齑粉! 与此同时传来屏风碎裂的声音。 主位身后的独扇屏风径直被撕碎,不知从何时开始,上面画着的花鸟风景图隐约变成了另一幅景象。 上面缓缓显示出来一个人的影子,可偏偏那人没有眼睛,只有一张诡异的大嘴笑着。 而屏风被撕裂的地方,正好把那张裂嘴从中间分为两半,而随着众人的注视,鲜红的腥臭血液径直从被撕开的地方流了出来。 “啊!” 鹿丹尖叫一声——鲜血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直冲着鹿家几人的方向蔓延。 兰舒抬起手掌,一股精纯的灵力从指尖溢出,径直截断了迅速流动的血液。 鹿丹终于对兰舒心悦诚服。 她扑通一声跪下,朝着兰舒磕头。 感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却又听见角落桌子上放着的粉彩天球大瓶开始晃动,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阴气从瓶底萦绕,缓缓攀爬至上方,瓶底隐隐有碎裂的趋势。 鹿丹尖着嗓子开口。 “兰小姐,这东西值了几十万,求你能不能别让它毁掉!” “这是从爷爷那辈就留下来的心血!” 兰舒并未作答,视线却若有若无地投到鹿泉身上。 后者满脸的恐惧,与其他人相同,看不出异样,兰舒的嘴角却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真是够嘴硬的。 没有兰舒的阻拦,粉彩天球大瓶很快像刚才的八仙桌一样,发出最后的一声尖锐嗡鸣,随后上面的色彩迅速褪色,上面的花纹重新变成那张没有眼睛的人脸。 “砰”的一声,瓶身碎裂。 余光中,鹿泉的身体重重抖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声音。 天色晦暗,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又浓了许多,草木生长的拔节声重新响起,到处都是枯黄的痕迹。 刚才繁华的会客厅一瞬间像是一片荒芜的旷野。 周围的一切早已尽数碎裂,众人早已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可在这时,兰舒却移动了脚步,身姿婀娜,身上的白色气泡没有沾染到一点灰尘,在这一片空间当中格格不入。 她径直朝外走去。 鹿桓当即想要拦住她,这种时候她若是走了,那众人便真的不安全了! 没有鹿泉眼里闪过一抹流光,眼中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男人的嗓音早就变得不再儒雅,而是充满了惊慌,“兰小姐,您要去哪儿?” 兰舒淡淡偏过头去,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我不接骗子的家事,什么时候处理好了,什么时候再说。” “今天已经浪费我许多时间了。” 鹿丹终于反应过来,也赶紧跪在鹿桓身边。 “兰小姐,求你了,我们听不懂您在说什么,但是您走了,我们会没命的!” 一群蠢货。 还没玉瑾之聪明。 “你们不会有事了。” 留下一句话,她重新迈开脚步。 再经过大厅门口廊柱的时,她脚步顿了顿,身形刚好隐匿在阴影处。 看向唯一没有跪下的鹿泉。 后者眼中还有着红血丝,满脸惊惧地看着她,仔细看的话,眼中还带着探究。 嘴硬,便不会有好下场。 她收回视线,重新朝前走去,高跟鞋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敲响最后的警钟。 第一百五十三章孤寂 “兰小姐,您出来了。” 大厅门口,黎晗恭敬地对着兰舒鞠躬,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场景的变化。 腐败的气息在鼻尖萦绕,里面是鹿家人因为他的凭空出现,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这些他都不在意,胳膊上挂着一条月白色的披肩,和兰舒身上的旗袍相得益彰。 “小姐,行李都已经在兰宅收拾妥当,您随时可以动身。” 兰舒不动声色地往后看了一眼。 随后,胳膊一轻,身前响起兰舒轻飘飘的声音,“你跟在后面。” 小鬼蹦蹦跳跳地跟在她身后,对着黎晗龇牙,或者朝着它微笑了一下。 黎晗当即懂了兰舒的意思,在她的脚步声离开之后,重新迈开腿走进大厅。 陆家人不知道这个凭空出现的男人是什么身份,甚至不知道他是人是鬼。 明明他在兰舒面前俯首称臣,但是鹿家人都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多多少少能够感受到他人体内的灵力,而眼前这个男人,同兰舒一样,身上的力量都深不可测,眼神也如深潭一般复杂。 他径直走向鹿三少爷——鹿泉身边。 他微微低下身子,看着鹿泉惊惧的眼睛,低声警告。 “鹿三少爷若想活命,最近可要远离那些带老味的物件。” 鹿泉瞳孔微动,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他、他怎么会知道!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可惜黎晗并未停留,也没说一句多余的话,视线更是没在其他任何人身上多停留一眼,径直走向兰舒离去的方向。 随着两人的离开,大厅里更加昏暗了,还未完全消散的鬼气化作实体,丝丝缕缕地缠绕在几人身边。 陆家夫妇倒在地上,悄无声息,不知是死是活。 小儿子也同样脸色青紫,但胸膛还可以见到微微的起伏。 那些刚才被兰舒挡住的一道道血液,重新渗回地底的泥土中,窗台上、地上的草叶也停止生长,张牙舞爪地闯入每个人的视线。 周围的一切重新回归寂静,只有眼前的破败场景提示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 “大哥,我们好像真的安全了。” 鹿丹劫后余生的拍了拍胸脯。 鹿桓脸色却仍然难看,鹰隼般的眼神紧紧盯着鹿泉。 “刚才那个人跟你说了什么?” 鹿桓平时对弟妹说话语气都很温和,这是他第一次对他说重话。 年纪轻轻的少年抖动着肩膀,却沉默的一言不发。 鹿桓声调猛地提高。 “你到底干了什么,是不是你做的!” 鹿丹赶紧上前阻拦,声音里带着哭腔。 “大哥,咱家都已经变成这样了,爸妈不知道是死是活,小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家里就剩我们三个人撑着了。” “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起内讧,阿泉是什么人我们心里不清楚吗,你干嘛要这样质问他!” “……” 鹿桓沉默下来,只是一双眼睛仍然锋利。 鹿泉此时也颤颤巍巍地开口。 “刚才那男人根本没跟我说什么,我要怎么跟你们说啊!” “而且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哥,你怎么什么都怪我!” 鹿桓看着他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面色不渝。 “你最好别辜负你姐姐和我对你的信任,若是鹿家百年基业毁在你手里,你就是最大的罪人。” 两兄妹先后离开,留下鹿泉还瘫坐在原地。 大厅只剩他的时候,他才终于往四周看了一眼,随后仰天大笑,疯魔一般。 寒意从脚底升起,他就像是感应不到,一直笑到精疲力竭躺在地上。 偌大的空间里——就连整个灰白天地间,好像都只剩下他一个孤寂的人。 …… 兰宅内,却是格外的热闹,仿佛另一片天地。 谢钊今天执行任务回来早,和玉瑾之一起站在宅门外,等着两人回来。 “谢钊哥,他们回来了!” 谢钊眼睛比他好用,早就看见了远处兰舒和黎晗一前一后的身影。 他淡淡点头。 和兰舒说的一样,最近他在夜里时常陷入梦魇,每晚都能梦到那个头,与他的融合更进一步,甚至马上就要侵占他的身体。 他无数次以为自己会迷失,但好在每当第二天的阳光照在身上的时候,那些梦魇就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而且在白天,他的精神头也格外好。 两人走近,谢钊一眼看出兰舒脸上淡淡的疲惫。 “兰小姐,在那边辛苦了。” 二人往前迎了几步,几人一起走回宅子当中,大门在他们身后无风自动,紧紧关上。 下一秒,玉瑾之便缠着黎晗问里面都发生了什么。 黎晗挑着不吓人地讲给他听,场面一片和谐。 谢钊取下兰舒身上的披肩,杭州天气比京市热,他最近在外面出任务,又晒黑了许多,骨节分明的手指跟月白色的旗袍对比明显。 兰舒多看了他一眼。 “兰小姐,这一趟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兰舒诧异地挑挑眉,没肯定也没否定。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谢钊走在她身旁,两人很有默契地坐在下棋的石桌前。 “感觉到累的时候,会小幅度地撇嘴,手指也更喜欢缩进袖子里。” “……” 兰舒唇角忽然绽放了一个很漂亮的笑,谢钊很少见她出现这样的表情,被如画般的兰舒迷了眼睛。 “你观察得倒是透彻。” “不愧是军人,察言观色的本事就是强。” 谢钊放在桌下的手指轻轻蜷缩。 职业习惯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很想去了解眼前这个好像有些外冷内热的女人。 “恩人,我们是不是该收拾行李了,路途太远,要提前收拾才行!” 玉瑾之像个管家婆一样唠叨,兰舒早已习惯,轻轻点头。 “东西太多,就用蛇皮袋子装着,这样外面低调,在车上不至于被人觊觎。” 谢钊走到兰舒身后。 “兰小姐,你先回房间休息,东西交给我们收拾就好,随后给您送过来清点。” 兰舒心头微动,回头看谢钊俊逸冷硬的脸庞。 脑海里忽然想到他即将有所动作的姻缘线。 人倒是细心,以后嫁给他的姑娘算有福气。 第一百五十四章物归原主 一月时间过得飞快。 兰舒房门前空前的热闹,周边人都在忙忙碌碌,却有两人显得格外突兀。 今天天气微凉,兰舒身上披着披肩,难得没有穿旗袍,而是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长裙。 浅粉色的裙子衬的女人远远看去多了几分温柔,但眉眼的艳色间仍然冰冷,像是带着化不开的寒冰。 她惯常是这个表情,倒不奇怪,却更显得谢钊的样子很反常。 一个月的功夫,他却像苍老了很多,黑眼圈挂在脸上,整个人都显出几分疲态,甚至连眼神都染上呆滞。 “嘶……谢钊哥,你怎么回事,身边那么凉,不知道的以为你刚从冰窖出来呢!” 玉瑾之搬着一个行李卷经过谢钊身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随后下意识离他远了些。 兰舒的目光却因此停在谢钊身上,看见他身上缭绕的黑气之后,了然地微微点头。 融合得差不多了。 那张符纸撑不到一个月,他身后的东西也急不可耐,迫切地想夺得谢钊的身体。 鞋子还在草坪上没发出声音,一直等到兰舒站在他面前,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低头看着她。 “兰小姐。” 兰舒没说话,视线越过他,看向身后的东西。 肉眼见不到的地方,谢朝身后的那道黑影几乎已经和他的头颅轮廓重叠,只有隐隐约约的一道影子,却像是宣告着最后的侵占成功。 如果不是隐隐搏动,试图把最后一点也融合进去的力量,甚至就连兰舒也快看不到那张脸。 这东西太心急,最后一点反而暂时融不进去——可是对谢钊造成的影响已经够大,他这段时间应该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 兰舒小幅度抿了一下饱满红润的唇。 最后一点了。 她好像又看到了那张和谢钊一模一样的脸,在狞笑着对她叫嚣。 眉头也轻轻皱了起来,可是谢钊早没了一个月前的观察力,视线似乎都没有完全聚焦。 “兰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 兰舒淡淡点头,事先从谢钊身上移开。 一向不怎么出现的郑焱,今天都微微红着眼眶站在她眼前。 “祖师爷,你们都走了,黎管家也不留在这,我会看好兰宅的!” 兰舒对此很放心,把郑焱留在这里,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他本身和家里有矛盾,每次回家都少不了一场争吵,留在兰宅反而给了他一处栖身之所。 而这次黎晗随着他们离开,宅子不能没了管家,郑焱是大家族出来的,自然有管人的本事。 兰舒点头。 “这段时间我教你的东西好好练习,够你在超自然调查局应付大多事件。” 郑焱感激地点头,“放心吧,祖师爷!” 在他不舍的目光下,兰舒率先迈开脚步,众人紧紧跟在后面。 谢钊机械性地走动,站在最后面,刚好被郑燕看到他后颈的搏动。 “……”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个将死之人。 前几日就被谢钊开来的军绿色吉普车停在兰宅门外。 看着并不是辆新车,因为经常出任务,经过的不全是寻常地形,二辆车的外皮已经显出几分暗色。 “黎晗,你来开车。” 眼看谢钊迈开长腿,往驾驶位的方向走,兰舒皱皱眉,招呼黎晗。 这个时候让他来开车,兰舒还真不放心。 黎晗顺从地点头,率先一步坐在驾驶位。 这时候,谢钊终于从虚空的状态摆脱出来,头痛欲裂,皱着眉揉脑袋。 这段时间,他身上的异样,自己再清楚不过,但是兰舒在他身边,谢钊有种莫名的安心。 如果他还有救,她一定会出手。 “兰小姐,你靠着窗坐。” 兰舒看了他一眼,眸色深沉。 “好。” 谢钊动作自然地帮兰舒提裙子,坐在她身边。 一路安全行驶到火车站台,下车前,兰舒特地偏头看了一眼谢钊的状态,他虽然脸上带着疲色,但好在没了刚才的呆滞。 “嗡——” 月台上缓缓驶过来一辆绿皮火车,车头嗡鸣着喷出白色蒸汽,速度更缓地停下。 周围众人的目光纷纷停在他们一行人身上。 兰舒今天穿的长裙已经算是低调,到火车站内,众人基本都穿上自己最适合活动的衣服,一种颜色各异的短袖长裤中间,粉色连衣裙和冷艳的脸格外明显。 “妈妈,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美人,这个姐姐是仙女吗?” “是啊,这个漂亮姐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仙女。” “那我以后要娶到像姐姐这样的人!” “……” 一对母子从他们身前经过,小朋友一脸显眼地看着兰舒,看得出来他们家庭状况不好,在夏季里,母亲仍然穿着厚重的粗布麻衣,脸上的笑却温柔。 兰舒眼中划过一抹暗芒,一道乳白色的光缓缓没入那位母亲体内。 “兰小姐,您在改变他的气运吗?” 脑海中响起黎晗的声音,他在隔空传讯。 兰舒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本就是被夺了气运的人,她顺手把这一家该得到的还回去了而已。 —— 本来说要用低调的袋子装行李,但最终,黎晗还是准备了两个大大的藤条箱。 此时两个箱子,一个在他手里,另一个稍大一点的被谢钊拎在手中,和他的手臂肌肉却没有一点用力的痕迹。 箱子只是掩人耳目,其实里面被兰舒灌入气息,本身没有多大重量。 火车停稳,蒸汽也渐渐消散,众人开始陆陆续续地进入车厢。 小鬼是第1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从黎晗的肩膀上飞到半空当中,兴奋地往下看。 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是变成密密麻麻的蚂蚁,一个个黑色的人头缓缓涌入绿色的车厢当中,看起来真有些有趣。 小鬼不亦乐乎,但底下的人群却莫名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气息。 “怎么回事,这杭州的天真是说变就变。” “大晴天的,怎么忽然身上这么冷,真是撞邪了。” “可能是刚才火车带起来的风吧,别啥都乱想……” “……” 说是如此,可众人都纷纷加快了脚步,一时间人头攒动,小鬼在上面更是看得不亦乐乎。 第一百五十五章如果是谢钊的话 兰舒抬头看了一眼小鬼,或者瞬间收起了脸上顽皮的笑,收敛气息,重新回到黎晗身边。 等到人群不再那么拥挤的时候,兰舒才迈开腿,快速却不失狼狈地上车,找到所在的车厢硬卧。 车厢当中,兰舒姿态优雅地坐在床上,黎晗接过谢钊手中的藤条箱子,干脆利落地收拾行李。 拿出车上会用的东西,随后把箱子安置在架子上。 忽然一个身影也坐在了兰舒旁边。 她诧异地偏头看去。 见识眼神重新呆滞的谢钊,兰舒颇有些无奈地回过视线。 他清醒的时候,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少了,这样的状态下,他身体里那个东西已经在尝试控制他的大脑。 黎晗也对他的状态见怪不怪,反倒是玉瑾之有些迷糊。 “恩人,谢钊哥最近的状态很不对劲啊,他这是怎么了?” “我认识他这么久,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玉瑾之看着谢钊满脸的焦急,看得出来是真的关心,兰舒却不紧不慢地看着黎晗手上的动作。 像是抽空间不经意回答。 “他有生命危险。” “什么?!” 玉瑾之差点就双腿一软跪下,嘴里开始念念叨叨。 “好好的,怎么就有生命危险了,这是出任务的时候撞见什么了?” “恩人您可得救救他呀,谢钊哥跟我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大手横在两人面前的小桌子上。 是黎晗捧着一个保温桶。 “兰小姐,来之前我做了些点心茶水,您刚好路上用。” 兰舒自顾自拿起一块卖相看起来很好的桃粉色点心,送入口中,没有要回应玉瑾之的意思。 玉瑾之转头看着黎晗。 “黎晗你怎么回事,我不说话的时候你不拿出来,现在说到正事了,你开始忙起来了。” “我发现你这人有点暗坏啊!” 黎晗没说话,朝他挑挑眉。 有个之前的借鉴,这次他们这一块的卧铺里面没有其他人,上下四张床铺,刚好被四个人住满。 玉瑾之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看着谢钊神游天外的表情,心里越看越发毛。 对比之下,兰舒显得格外悠闲。 黎晗准备的东西并没有派上用场,她一路靠着车窗闭目养神。 “谢钊哥你可千万好好的啊,我没了你就没有好兄弟了……” 玉瑾之干脆不在自己床上,坐到下铺的谢钊床前,对着他念念叨叨,下次在交代临终遗言。 场景还算和谐,黎晗看向窗外。 离开杭州,外面的景色很漂亮,一片碧绿的绿洲在视野里缓缓倒退,耳边是绿皮火车,发出缓慢的吱呀声。 “黎晗,你说句话啊,我现在心慌死了!” 谢钊身游天外,不回应玉瑾之的话,他又干脆顺着楼梯一把爬上黎晗的床。 黎晗有些不适应地把他往外推了推。 “这是我的床,你这样有点放肆了吧。” 玉瑾之反而往他身边靠了靠。 “两个大男人你怕什么,我又不是小姑娘,上你床怎么了!” “你……” 黎晗沉默下来,动作却缓缓往窄窄的床边靠了靠。 “你说谢钊哥真的没事吧,我看他眼神都直了,我说话也不搭理我……” 黎晗不理他,他就自顾自地说。 他有些莫名的烦躁,在玉瑾之不知道第多少次提到,谢钊是他最好的兄弟时,黎晗终于回了一句。 “兰小姐有自己的安排,你我都没办法插手。” “但谢先生会没事的。” “……” …… 火车行驶的速度慢,两个地方距离又远,在车上的时间很长,众人逐渐百无聊赖。 过了一天夜晚,第二天的时候才终于抵达京市。 终于走到平地上,众人不约而同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时间正是早上,京市的温度带着微凉,一阵冷风吹过来,谢钊忽然清醒。 “我们到了吗?” 玉瑾之瞬间夸张地冲上去抱他。 “谢钊哥你知道你在车上是什么样子吗,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吓死我了!” 玉瑾之表情夸张,谢钊眉头紧紧皱了一下。 以他现在的意志力,已经逐渐压制不住身体里的那股力量。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另一个灵魂操控,而他出现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 谢钊偏头看向兰舒。 或者没有看他,视线淡淡地停在远处。 “兰小姐,我们回来之前我已经告诉过爷爷了,他现在应该在外面,或者派车来接我们。” 兰舒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看见了。” “恩人,你看见什么了?” 玉瑾之挠挠头。 他怎么感觉自从上了火车开始,众人就都开始打哑谜了,他一句都听不懂! 很快,几人走出站台,就看见一辆崭新的绿色军用吉普车前面,站了一个笑的慈祥老人。 正是谢祖谦。 见到兰舒,他大步走上前,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我在宅子里给您安排了新的房间,您可以两边住!” 兰舒淡淡点头,随着谢祖谦拉开车门的动作,她自然地坐到边上的位置。 谢钊下意识想跟着坐进去,紧接着被谢祖谦一个暴栗! “懂不懂辈分,我还在呢,哪轮得到你坐在小姐身边?” “……” “抱歉爷爷。” 兰舒莫名有些想笑。 这爷孙俩怎么像是在争宠? 仍然是黎晗开车,一路上车子行驶得都很稳,甚至很少颠簸,但速度也并不快。 谢祖谦一路上都在说最近家里的变化,兰舒时不时淡淡点头回应。 忽然,谢祖谦压低声音。 “兰小姐,谢钊身上的东西,你已经看见了吧?” 兰舒偏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已经快要长在一起了,那东西很急。” 谢祖谦眼里涌上一丝心疼。 “小姐,若是还有救,您一定会救他,若是没救了,那也是命中注定的劫数……” 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她想不到谢钊因为这东西而死的样子。 “我会把他救回来。” 淡淡的一句话,车里众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只要她开了口,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第一百五十六章即将融合 车子一路行驶到谢家老宅,门口现在还有客人在打扫。 谢老爷子下了车,佣人恭敬地朝他鞠躬,一名管家装扮的中年人打着伞上前,想给谢祖谦撑伞。 但是后者一把将他的手挥开,躲过伞下的荫蔽,殷勤地绕到另一边,弯腰开门。 “兰小姐,您请。” 等到兰舒从里面不紧不慢走出来,他才皱着眉看向管家。 “张管家,你怎么回事,不知道我今天去接的人是兰小姐吗,怎么能先给我撑伞! 听着他责怪的语气,管家赶紧低下头给兰舒道歉。 “小姐抱歉,刚才是我对您疏忽了,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兰舒轻轻颔首,线条莹润的下巴微抬,“你伺候大头习惯了,情有可原。” 管家把头低得更低了。 谢祖谦见兰舒没有怪罪,才跟着她的脚步,和众人一起走进宅子内。 兰舒只大概环视了一圈便转过头去。 “我要先回内院收拾行李,晚上再过来。” 兰舒迈开脚步,谢祖谦却也殷切地跟在后面,“小姐,您刚回来,我带您去看看我新加上的东西!” 随后,他亦步亦趋跟在兰舒身后,姿态极为恭敬。 发须皆白的老者满脸恭敬,跟在兰舒身后半步的距离,没有一点逾矩的意思。 是一幅怎么看都不对劲的场景,但是偏偏,众人都对此习以为常,连旁边的下人都没有多看一眼。 “小姐,谢钊手底下的勤务兵有几个在外头,你的行李正好有人搬。” 兰舒淡淡点头,看向现在是清醒状态,但是仍然面带疲色的谢钊。 “大——”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一种声音,这样状态下的谢钊没注意到,但是兰舒却敏锐地把声音收入耳中,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楼梯上的人。 是谢珊。 只是她脸色不好,眼神恨恨地钉在兰舒身上。 谢珊看着谢钊和爷爷都亦步亦趋的跟在兰舒身后,谢钊手里还拿着一个看起来很重的藤箱,心里的酸水直直反到脑门,刚刚涂了精致颜料的指甲直接深深扣进掌心! 兰舒她凭什么,几个月前就是这副样子,明明她已经走了,回来之后却还是这个样子。 还有那个看着面生,但是长相实在俊逸帅气,简直就是她理想型的黎晗——他此时拎着一个更大的箱子,就算在兰舒身后,也是一副低眉顺眼,满脸恭敬的样子! 这简直是倒反天罡,谢家因为她,都要变了天了! …… 勤务兵显然被提前打点过,见到一行人就满脸恭敬地鞠躬,把谢钊和黎晗两人手中的行李接过。 “兰小姐,还麻烦您指个路,我们一群粗人,从来不敢冒犯您的房间院子,所以还不知道在哪。” 一个高高壮壮,皮肤黝黑的男人,吞吞吐吐的犹豫半天,像是用尽了毕生所学的所有客气话,终于憋出来一句。 兰舒注意到,他身后那几个勤务兵,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第一天认识他! “……” 兰舒忽然有点想笑。 谢祖谦眉毛一竖。 “这种事情怎么能麻烦小姐的,你以为我是来干嘛的?” “跟我走!” 几个人顿时乖巧地跟在谢祖谦后面。 “黎晗,怎么样,你现在有没有危机感,搬行李的活都有人跟你抢了!” 黎晗淡淡地白了他一眼。 “我是兰小姐的专属管家,和你不一样,不用有危机感。” “……” “小姐,您的房间我怕别人打扫得不干净,一直都是亲自在接手,所以他们才不知道您的内院在哪儿。” “屋子一直给您留着,被褥今天早上刚刚晒过,我看窗户稍微有些旧,擦的时候总留下水渍,就给您换了一副一样的,您要是不满意,我就再去准备!” “一样的就可以。” 兰舒声音淡淡,但眉尾舒展,透出几分愉悦的意味。 谢祖谦看在眼里,一直等到几个勤务兵把行李放在桌上离开,他又开始介绍起来。 在玉瑾之看来,颇有几分邀功的意味。 “您看这边的小书案,我之前注意到您经常在下午茶之后看一会儿书,但之前院子里没准备,您离开这段时间我特意用檀木打了一套。” 说这话的时候,几人正好站在那个书案前,其实谢老爷子还是说得收敛了,那么大的桌子,上面甚至摆了半桌子的书,都是兰舒平时爱看的! 一看就用了很大的心。 “做得不错。” 谢祖谦脸上的皱纹瞬间都笑得皱在一起。 “您喜欢就好,之后有什么需要,一并跟我说!” 安顿好行李之后,谢祖谦就很有分寸的退了出去,几人忙忙碌碌,时间过得倒快。 谢钊这次清醒的时间很长,到现在都还没有进入那个神游天外的状态,此时也转身准备拎起行李收拾。 “谢谢你留下。” 后者听话地停下脚步,站在兰舒面前。 “刚开始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客气,现在有椅子也不敢坐了吗?” 谢钊的浓眉微微往下压了压,溢出一抹有些揶揄的弧度。 “当时我还不懂规矩,现在在兰小姐面前,肯定要谨小慎微些。” “害怕被你爷爷教训就直说。” “……” 谢钊抿了抿唇,对这话不置可否。 “坐下。” 兰舒发话,谢钊这才顺从地在她眼前坐下。 “感受到最近的异样了吗?” 谢钊点点头,但有些出乎兰舒意料的是,他竟然神色冷静,没有一丝慌乱的情绪。 “你给我的那道符纸,似乎已经不管用了。” 兰舒点头。 “那东西要跟你完全融合在一起了,符纸只能压制鬼物,它现在的力量,没办法在人不人鬼不鬼的界限之中发挥作用。” “……” 谢钊的神情显得稍微有些僵硬。 “我现在,是人不人鬼不鬼吗?” 兰舒说话没留一点情面。 “你自己清楚,现在你的身体里已经有两个灵魂了。” 谢钊神色不知何时发生变化,有些青白交加,眉心间隐隐浮动着一股不属于他的气息。 —— 算了,现在跟他解释清楚也没用。 “你去吧,没事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开始恶化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八章小警告 可接下来,众人却停止了斥责,眼神不解地看着谢珊。 只有兰舒满脸玩味,垂下薄薄的眼皮,低头看了一眼,隐约有些显形的小鬼。 但她并不担心,心虚的人只有谢珊一个,那最先看见小鬼的人是谁,便不言而喻。 果然下一秒,尖叫声凭空响起。 “啊!!” 谢珊的脸色惨白如纸,扑通一下子从座位上掉下去,一屁股坐到地上,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仍然疯了一样地往后面退了几步。 她的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了很多,显得有几分空洞和涣散。 兰舒脚边虚空处的空气发生了一瞬间的扭曲,随后谢珊的脸色瞬间更难看了。 “啊啊啊啊,有鬼啊!” 谢珊死死瞪着刚才隐约变动的虚空,好像看到了索命的恶鬼正朝着她扑过来! 兰舒嘴角的笑意越发加深。 —— 回来这一趟的目的,有一部分就是要回来看谢珊狼狈的样子。 谢珊的态度始终相同,对她的恶意,兰舒也看在眼里,尽管她是大头的亲孙女,兰舒也不会一直容忍下去。 她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 “你说你这是什么样子,什么鬼不鬼的,我们怎么没看见!” 谢祖谦忍无可忍,猛地一拍桌子。 “我看你真该好好学学规矩了,你现在为了搅散这场家宴,甚至开始胡言乱语了!” 兰舒深深看了一眼谢祖谦。 大头跟了她那么久,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到,现在的情况下,显然是故意这样说的。 他跟其他人比,还算是聪明,谢珊是他亲孙女,若是这个时候包庇,只会引起兰舒更大的不悦。 桌上众人神态各异,玉瑾之觉得谢珊在胡闹,神情有些尴尬,黎晗嘴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视线盯着兰舒脚下的虚空。 谢钊脸色僵硬,仍然在反映眼下发生了什么。 “小姐,今晚实在是对不起,今后我会把她好好教训好,不会再对您不敬了!” 兰舒早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姿态优雅地缓缓站起身,视线妹多分给谢珊一点。 “我吃饱了,散了吧。” “是,下次再有这样的家宴,我不会再让她出来丢人现眼了!” 谢祖谦愧疚地朝她鞠躬,身后是郑琪惊恐到极致的背景音,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疯子。 但是兰舒对身后的这一切,显然没放在眼里,毫无反应地径直离开。 众人也跟在她身后,最终谢钊从椅子上站起来,机械地抬脚。 “大哥,你就一定要跟着她走吗!” 谢珊在他身后声音凄厉,像是厉鬼索命。 “她有什么好的,就连你的身段都彻底放下了吗!” 只是谢钊此时的状态,注定他给出来的态度谢珊要让失望 —— 后者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径直跟在兰舒身后,连脚步都没有停住。 “你真是放肆,怎么跟你哥也这样说话,你现在对外界的恶意也太大了!” 谢祖谦手里拿着刚才佣人递来的旱烟管,烦躁地抽了两口,随后用烟杆敲了敲桌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放在从前,这是爷爷要生气的预兆,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个动作了,显然谢珊这次真把他气得不轻。 谢珊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心里委屈,抹着眼泪开口:“爷爷,那女人现在都不在了,你还要因为一个外人,教训平日里疼爱的孙女吗!” 谢老爷子嗓音沉沉。 “你自作聪明,对兰小姐从来都是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没有,难道还指望着我对你仁慈,纵容你变得越来越不懂事吗? 谢珊过了刚才害怕的那个劲头,对着谢祖谦瘪起嘴。 “爷爷,到底是谁变的越来越不懂事了,我们这个家因为兰舒这女人的到来已经产生了太多变化,您一点都不觉得可怕吗!” “放肆!” 谢祖谦柳眉倒竖。 “凭你的资历辈分,哪里有资格去诋毁小姐!” 她从来没见过谢祖谦这么冰冷的样子,心里一时间又气又怕。 酝酿在眼睛里面的眼泪顿时掉了出来,简直又急又凶。 “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你懂什么,我才是这个家的家主,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谢祖谦语气很重,没了一点平日对孙女的慈爱和怜惜。 谢珊哪里被这么凶过,对方还是平日里最疼爱自己的爷爷,心防顿时被突破。 “爷爷,你老了,我却还清醒着,你最好不要后悔自己这时候的决定!” 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亲孙女质疑,也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可后者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他到底没有解释什么。 谢珊捂着脸哭,穿着小皮鞋的脚步接触到楼梯,发出清脆的响声。 谢祖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久久没有动作。 大厅凝滞的空气随着谢珊的离开缓缓流动,墙上的老式挂钟咔哒咔哒走着,在微妙的声音当中,也是一种微妙的氛围。 “您今日还没进食,要不我再重新吩咐人去做一些。” 张管家很懂事地上前询问谢祖谦,压抑的氛围这才被彻底打破。 “不了,我一个孤家寡人在这,就是吃了又能怎么样呢?” “唉……” 桌上精致菜品摆放的顺序早已混乱,谢祖谦眼前的是一个不起眼的旧搪瓷茶缸,他却不介意,随着思考的动作,苍老的双手下意识在上面摩挲。 “算了,我该去内院,和小姐赔罪。” “谢珊惹出来的事,到底还是我从小就没教育好她。” …… 内院,房间内的木桌上,兰舒和谢钊沉默地面对面坐在一起。 兰舒直到现在谢钊状态不对,懒得开口,视线却紧紧锁在他身上。 谢钊到底是军人,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身姿也依旧挺拔,但这样的姿态,并没有让他的状态看起来好到哪去。 他脖颈刺痛,强烈的阴冷痛感让他轻轻皱眉,一副愁眉不展又严肃的样子,自然垂落,搭在膝盖上面的双手青筋凸起。 即使是在这个状态下,谢钊依然没发出什么声音,甚至如兰舒观察,他就连身姿都没变。 第一百五十九章温暖 兰舒不动声色地挑眉。 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很强大的意志力,如果这种情况换成别人,恐怕早就已经痛哭流涕,抑或是直接晕过去了。 说实话,在兰舒对他的认识里,他是没有这么强的忍耐力的,所以才会对他后颈那东西的入侵进度发生了些许误判。 有些僵持的气氛被走过来的玉瑾之打破,他手里端着一个青花瓷盖碗茶,但视线却没有落在两人身上,而是偷瞄着兰舒身边对着他龇牙的小鬼。 刚才的事情,他隐约有些察觉,谢珊虽然讨厌恩人,但她毕竟从小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不至于失态成那样。 而看到此刻呈现半透明状态的小鬼,他隐约有了答案。 这小东西居然还会护主,倒是改变了他对鬼物的看法。 “九儿那里,你不去看看吗?” 兰舒忽然对着神游天外的玉瑾之开口。 玉瑾之这才反应过来,恭敬地回答,“今天天色晚了,我不去打扰九儿姨,等到明天白天或者什么时候再回去看看。” 他想到什么,又紧接着表忠心。 “但既然九儿姨让我跟在你身边,你又那么多次救了我的一条命,我早就是你的人了!” “再说这里还有谢钊哥,还有黎晗,我跟着他们在一起相处得也很开心。” 兰舒眼角眉梢终于舒展几分,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既然这样,你就一直跟着吧,过两天我如果有时间陪你一起回去看看九儿。” 玉瑾之脸上浮现出喜色,“她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那我就先下去了,恩人!” 玉瑾之满脸喜色地往堂外走,却正好撞见了往这边进来的谢祖谦。 “谢爷爷,时候不早了,您怎么过来了?” 谢祖谦脸上也没有被撞见的尴尬,反倒都是真诚,“谢珊今天顶撞了小姐,我肯定是要赔礼道歉的。” 玉瑾之得知原因,自觉再在这里不太合适,于是打了个招呼,便主动离开。 随着谢祖谦的到来,桌上的三人又重新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最终老爷子按捺不住,搓着手,率先跟兰舒道歉。 “小姐,今天我实在对不住您,跟了您这么久,也没学会您的手段。” “我对这些子子孙孙还是太仁慈了,把他们养成一副骄纵的性子,尤其是谢珊,今天实在失礼……” “这件事暂且这样过去,她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我也只在这件事上不与她计较。” 这话说得明显,谢老爷子却不敢反驳,只唯唯诺诺点头。 “今后您在的地方,我会让他少说话,多做事,不惹到您生气。” 兰舒不置可否。 谢钊始终在一旁沉默,仿佛两人口中说的不是他平时很疼爱的妹妹。 谢祖谦逐渐将话题转移到了他身上。 “小姐,谢朝脖子上那的伤,不像是一般的伤。” “我知道上面有不干净的东西,但这东西邪性,凭我这点本事解决不掉,倒是要麻烦您了。” 兰舒的视线也随着他的话,落到了谢钊后颈的那团黑影上面。 比以前更加浓郁,看上去阴冷的鬼气也越来越多,甚至就连在她看上去的时候,那股气息都试图去攻击她的精神世界。 “呵。” 兰舒冷嗤一声。 以为自己力量变强大了,就可以对她产生影响了吗? 自不量力。 眼中划过一道暗芒,随后那股气息猛地躁动,却没再展现出一点对兰舒的攻击性。 可随着那东西开始不安地跳动,谢钊脸上的表情更僵硬了,甚至下意识缩起了脖颈,又将扣到最顶上的衬衫领口往上拉,一直盖到下巴的位置。 看来此时的谢钊还有意识,知道不让爷爷担心。 这个时候,兰舒却忽然在脑海中给玉瑾之传音。 在场的两个人,一个通灵性听得懂,一个沾染的鬼气,也听得见她说的话,一时间都有些莫名其妙。 “玉瑾之,去把西厢房第3个樟木箱里的黑檀盒子拿来。” 房间内两人隐约有预感,兰舒要对这些事做出干预。 所以,氛围竟又一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很快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两声客气的敲门之后,大门被推开,玉瑾之脚步带风的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大箱子。 “恩人,这箱子好沉,里面什么东西啊?” 兰舒没回话,眸色沉沉。 不知为何两人突然有些不安。 谢祖谦不明所以,却觉得身上发凉,通过下意识搓膝盖的方式试图获得些热度和安全感。 而谢钊脑中忽然清明了些,顿时明白了眼前的状况。 他面上不动,骨节分明的手却蜷曲起来,短短的指甲掐入手心,带来微微的痛感。 几人的事情不约而同地落到了盒子身上。 是个很大的盒子,通身乌黑油亮,上面带着一个颜色高级的锁头。 是黄铜合页,散发出淡淡冷香,一瞧就并不属于这个年代,是个很不同寻常的老物件。 隐约察觉到危险的气息,透过衣服,兰舒看见谢钊身后的黑气渐渐散去,只有一小部分没入他体内,但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影响。 兰舒不动声色地打开盒盖,里面的东西第一眼看起来却并没有什么特别。 红丝绒的布衬里,静静躺着一块石头。 但仔细看去,那石头并不普通。 巴掌大小的东西,通身乌黑像墨水一般,在外面正常是看不见的。 尽管全身乌黑,但里面却隐隐流动着暗红色血丝般的光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运转。 “拿起来试试。” 这话是兰舒对谢钊说的。 自从看到这块石头之后,谢钊感觉自己的意识竟然前所未有的清醒,好像回到了以前的状态,这种感觉让他难免有些兴奋。 刚才因为被鬼物侵占,冰冷的指尖接触到石头的时候,他因为上面温热的温度瑟缩了一下。 “什么感觉。” 谢钊乖顺回答,“这石头上面有温度,是热的,像冬天的暖水袋。” 兰舒嘴角微扬。 “看来这东西还是道行不够。” 它太着急了,却露出了自己最明显的破绽。 兰舒心里莫名一轻,看向谢钊的眼神里染上了笑意。 第一百六十章抑制 “交给我吧。” 担心他听不懂,兰舒又补充了一句。 “把石头给我。” 她习惯了这段时间以来谢钊的呆滞,现在连对他说话都下意识说得很详尽。 现在处于清醒状态下的他,听到这样近乎诱哄的话,愣了一下,几缕红晕悄然爬上耳根。 抿了抿唇,他快速把石头递到她手上,石头离手,掌心却仍然温热。 兰舒拿起来黑石,石头的黑色和手心的白嫩交映,显示出几分违和。 但兰舒身上的力量很快就和石头相融,黑白之间,那抹白色成为高位的掌控者。 随着石头放在兰舒手中,里面缓缓流动的暗红色气息陡然加快,整个石头都显得更加发亮。 暗红的光晕在她指尖流转,与里面流动着的能量交相辉映,像是又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进入兰舒体内。 随后,黑石上散发出来的温热气息在空气当中悄然扩散,屋子里残留的冷气一瞬间被驱散。 顿时众人身上感觉到一股暖意。 “这一对比,屋子里刚才竟然这么冷。” 谢钊挑挑眉,脸上带着些诧异。 他刚才并没有感觉到奇怪,直到现在有了对比,才发现其中的不同。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兰舒,一时间觉得她对周围环境变化的认知,简直强的可怕。 “嘀嗒,嘀嗒。” 是时针运转的声音。连那声音都变得平和了许多,听着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心。 这块石头上面的力量,恐怕很强大。 这是众人一瞬间的认识,谢祖谦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把手给我。” 在场目光惊奇的两人当中,只有兰舒神色平静,声音也没一丝一毫的改变。 谢钊看着石头上面发出的耀眼光芒,似乎很炽热,下意识有一瞬间的迟疑。 但很快,他伸出骨节分明、带着枪茧的手掌。 与兰舒刚才拿着石头的明显对比不同,谢钊将它拿在手里却十分和谐。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又修长,掌心和指腹有一层薄茧,因为常年出任务,在外面风吹日晒,呈现健康的深小麦色。 一瞬间,石头上面的温热气息没入他手掌之中,带来一阵阵暖意。 “忍一下。” 认真感受了一下手心里的温度,他挑了挑眉。 谢钊不明所以,那块石头离他的手掌已经很近,但并没有灼热的气息,他要忍什么? 可随着石块接触掌心,在石头接触皮肤的一刹那,谢钊瞬间浑身剧烈震颤,像受到了什么巨大力量的冲击。 他的脊背瞬间绷直,手指下意识蜷缩,将手中的石头紧紧握住,裸露出来的颈部和脸颊皮肤,全都涨得通红。 像在油锅里煮了一样。 可他此时并不难受,反而随着一股滚烫却异常舒适的热流瞬间从掌心涌入,令他浑身都舒畅了许多。 但很快,那股气息似乎在他身上寻找着什么,热意随着四肢流散,最终往脖子上那团浓郁的黑影聚集。 随着那股力量的速度越来越快,再接触到浓郁黑影的一刹那,黑影和力量都瞬间扭在一起,在他身上沸腾。 一瞬间,黑红之间两种完全不同的颜色,扭转纠缠在一起,往外面释放出两种完全不同的力量! 一种阴冷可怖,一种炽热柔和。 “嗯……” 谢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刚才舒展的眉头狠狠皱起来。 他看起来正蒙受着极大的痛苦,额间全是冰冷的细汗,连着唇色都苍白得可怕。 谢钊紧紧咬住牙关,下颌线绷得死紧,就连脖子上面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如果承受不住,就把手中的石头放下。” 谢钊明显听到了这句话,耳根微动,却没有退缩的意思。 反而骨节已经开始泛白的手指,更加用力地把石头抓住,像是要从上面汲取什么力量! 他不是轻易退缩的人,何况,兰舒给他的东西,绝对有作用。 兰舒眼神深邃,看着谢钊倔强的样子,忽然展颜一笑。 一瞬间,脸上冰霜般的表情如同冰雪消融。 坚持的时间越久,显然对他的益处就越高,但这种痛苦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兰舒一开始没想过,他有可能直接挺到最后。 她一贯理性,只从平时的认知里来判断一个人的能力,但是谢钊却总能一次一次,给她与自己的原则不一样的认识。 她下意识的偏头谢祖谦,后者眼眶含泪,满眼心疼地看着谢钊,但丝毫没有出手阻止和帮忙的意思。 谢祖谦很清醒,知道这样是为了他好。 渐渐地那团黑影开始逐渐落了下风,两方高下立见。 那团还有一开始聚成很浓郁的一团,然而现在,它们再想凝聚在一起,却只能被无力地打断,聚不成个完整的影子。 周边被击溃的黑色气息瞬间消散,四散奔逃,消失在空气当中 也正是与此同时,难受的感觉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刚才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温柔的暖意。 谢钊不敢动作,只好满眼感动地盯着兰舒。 “谢谢你,兰小姐。” 谢钊刚才之所以没放下手中的石头,就是因为这东西,才能让他体内黑暗的侵略性力量沸腾消散。 始终盘踞在内心深处当中的阴冷窒息感消散了许多。 虽然仍然还有种心头发沉,内心压抑的感觉,但是这样的状态,已经让谢钊觉得,自己卸下了身上绑着几十斤的沙袋。 “不用谢,你自己忍耐力不错。” 谢祖谦感受到明显和谐了不少的气氛,脸上紧张的神色终于放下了很多。 “谢谢您帮谢钊,这小子何德何能,让您亲自动手!” 谢祖谦说的都是真心话,可兰舒有种莫名的感觉,难得让她心里涌上些无助。 —— 谢钊收回手,放松了力道。 感受着手中石头温暖的光泽,谢钊明显发现,刚才这一块石头上,散发出来的炙热力量已经消失。 石头上面触手温热,也没有刚才的温度。 “这石头……” 谢钊不确定地看向兰舒。 莫不是这上面的力量只能用一次,她却就这样给了他! 他有这么重要吗…… “没事,你把它放回盒子里,过段时间力量就会恢复。” “原来如此。”莫名的,兰舒从他语气里听出了些失望,禁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好吧,是他多想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把石头重新放进丝绒盒子,顿时,石头上的光芒好像就亮了一些。 谢钊尝试着转了一下近几天一直僵硬着的脖子。 “嘎吱嘎吱——” 是骨缝转动摩擦,传递出来的轻轻响声,虽然也不是正常人的表现,但显然,里面严重的异物感已经消了下去。 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 谢钊终于隐约找回了以前的感觉。 他喉结滚动,看向兰舒的目光染上温柔气息。 他知道,她不会坐视不理的。 谢钊声音低低,听在耳中有种难言的磁性。 “兰小姐,谢谢你。” 这是他短短时间内,第二次对她道谢。 第一百六十一章被盯上了 谢钊脑中难得清醒,此时看向兰舒的眼神很复杂。 感激,震撼,还有一丝清明和忧虑。 他这段时间一直浑浑噩噩,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认真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到了什么程度。 可是刚才清醒过来的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正是因为连对自己的状态都没办法评估准确,才是最可怕的事。 谢钊自诩清醒,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但兰舒摆摆手,没注意到这些,但倒是看着上面涌动的暗暗红光,微不可察的皱眉。 恢复得太慢了,说不定赶不上异变的速度。 这东西,真正想处理起来,实在棘手。 就算她受理能力很强,却不能作用在已经和谢钊几乎融为一体的鬼物身上,这样也会对谢钊自己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而谢钊,虽然意志力已经很坚强,但是光靠肉体凡胎的力量,是没办法跟超自然的东西抗衡的。 …… 夜深人静,众人各自入睡,宅子里陷入沉寂的氛围,只有墙角的蛐蛐在发出浅浅的鸣叫。 这个季节的京市,温度要比杭州适宜很多,这个时间段,阵阵微风吹过来,如果人在外面站着,可能还会感受到一股冷意。 兰舒的房间内,从外面看,能看出来还隐隐亮着暖黄的灯光。 里面的人这次并没有遵循往日健康的作息,反而是坐在谢老爷子刚打出来的书案面前,专注地看着一线装古籍。 书籍看起来有些老旧,像是在几十年时光中被反复翻阅了很多遍,并不符合兰舒几乎过目不忘的风格。 可此时,她神色认真地看着,甚至还轻轻皱着眉,像是被什么问题难住。 小鬼蜷缩在她脚边打盹,它见多了人睡觉,在下意识的学习中有了几分人的痕迹,明明不需要呼吸,可胸口却微微上下起伏。 显得滑稽,但在兰舒看来,又有几分可爱的意味。 房间角落里,体型不小的乌龟懒洋洋趴着,上面还盘踞着一条小黑蛇,黑豆一般的眼睛半眯。 显然也即将进入到睡眠的状态,但是又强撑着困意。 本来,兰舒对它们的去向并没有什么打算,但是两个小家伙很黏着兰舒,竟然一路跟了过来。 蛇龟身上平日的灵力波动其实并不大,所以当他们化身灵体扒在火车上方的时候,兰舒能很清醒地感受到。 她没有阻拦。 这两个小东西,在他人面前虽然是不祥的征兆,但却并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此时两个小东西对着兰舒手边小碟里的点心蠢蠢欲动,玄龟移动速度慢,虽然想吃,但是也阖上眼睛,没什么太大欲望。 但小蛇不一样,一边困得睁不开眼,一边努力盯着那盘精致的点心。 它刚有些蠢蠢欲动地往外移动身体,小鬼就有所察觉的睁开猩红的眼睛。 它最近不知为何,状态有些紊乱,接触到小鬼的眼神,小蛇顿时缩了回去,彻底闭上眼睛。 兰舒没错过这些小动作,但这些在她平日里看来很可爱的行为,此刻却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反倒是眉头下意识皱得更紧。 纤白的素手在纸页之间梭巡,像是急切地想找到什么。 平日里气质平静的人,眉目间难得染上几分烦躁。 窗外月光如水,却透着一丝不寻常的惨白,树影投在窗纸上,张牙舞爪,像是要掐灭什么黑暗当中的势力。 有一丝阴冷气息,在静寂的夜空中,静静爬上空气当中。 和在兰宅当中的布局一样,玉瑾之住在离兰舒很近的客房当中,他的睡相并不好看,显然睡得很沉,嘴巴微张发出细小的呼噜声,却并不烦人。 可在睡梦当中,他无意识皱了皱眉,后背隐约发凉,但好在他睡得死,发了个身便继续打起呼噜。 可是忽然,那股阴冷的感觉猛然加剧,浑身的鸡皮疙瘩一瞬间立起来,玉瑾之虽然睡得很沉,但是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的经历,他的警惕性提高了很多。 床上的人瞬间精气。 “不对!” 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寒战,玉瑾之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这股气息他很熟悉,分明又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闯进来了! 视线定定地朝前看去,玉瑾之瞬间发出了一声惊叫! “啊!!” 床前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穿红色格子连衣裙的小女孩。 夜色当中看不清五官,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很破旧的裙子,料子不好,上面破了几个洞,但好在都打上了补丁。 可这裙子的款式,分明至少是20年前的! 这是个什么东西! 惨白的月光照映进来,短暂地照亮了女孩的脸。 玉瑾之吓得连尖叫都忘了,像是被大双空洞的眼神吸进了某种不正常的状态中。 头皮发麻。 北京不经常下雨,但女孩的头发却湿漉漉的,长长的黑色头发贴在额角,眼神空洞的可怕,和其他鬼物一样,她的瞳仁全是黑色,阴冷的吓人。 最可怕的是,他看不见她的脚! 女孩是完全悬浮在空气当中的。 玉瑾之闭了闭眼,试图相信这一切都是幻觉。 但是等再次缓缓睁开眼睛,小女孩仍然站在他面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离他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看到他恐惧的神色。女孩嘴角咧开一抹恐怖的笑。 正常孩童都应该笑容纯真,可她不一样,牙齿尖尖,口中腥臭,猩红的嘴角裂到耳根。 勾出一抹僵硬又恶意的笑来。 电光石火之间,玉瑾之想起来这个女孩他见过。 正是白天在江南老宅门口盯着兰舒看的那个女孩。 可当时她分明没有异样,玉瑾之之所以对这个一闪而过的女孩印象深刻,还是因为她长相十分可爱。 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玉谨之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湿了水的棉花堵住,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脑海中忽然想到那颗魇珠,玉瑾之像是抓到了希望一样往床头摸。 因为害怕鬼物,所以他干脆把珠子放在床头,才能安心一点。 可是好像来不及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遇到事的机会还有很多 小女孩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动作,在视线接触到那颗闪着光泽的魇珠时,漆黑的瞳仁之间闪过一抹异色。 下一秒,珠子无风自动,直接滚落到地上。 那一刻,玉瑾之是真的感受到了绝望。 为什么这些脏东西,都喜欢第一个找他啊,就因为他是软柿子吗! 冰冷的指尖缓缓向前伸出,玉瑾之本来可以躲,但是身体现在僵硬得可怕,有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玉瑾之的瞳孔因为恐惧放大。 年纪大的鬼他都熬过去了,怎么这么小的小孩子,今晚反而能要了他的命。 恩人你在哪啊! 随着这个念头的出现,门口忽然出现了一声极轻的开门声。 很没有存在感的声韵,玉瑾之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就连身上好像都没那么僵硬了。 小女孩动作僵滞,猛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可是门口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飘进来。 玉瑾之感觉身上的冷气都散了很多,赶紧爬起来缩到角落当中。 这股香味他再熟悉不过,恩人终于来了! 而与玉瑾之欣喜的表情不同,小女孩的脸上全是邪恶和警惕。 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小女孩脸上违和的恐怖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狰狞怨毒。 本来朝前伸着的手停下,不甘心地收了回去。 面对玉瑾之,它可以下手,但刚才的力量显然更加强大! “下次再来找你玩,好吗?” 女孩的嘴没有动作,但是一句夹杂着清脆童声的话语却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玉瑾之重新往角落里缩了缩,可以重新运转的身体让他放心了几分。 很快,那抹身影在眼前消失无踪。 “我的天老爷,真吓死我了!” “谢谢恩人救我小命!” 刚才那东西对兰舒的反应很大,恐惧顾忌,掺杂着行动被打断的不满。 玉瑾之吓得浑身冷汗,不知道什么时候,双腿已经酸软下来,就算身上恢复了力气,也仍然在床上瘫坐了许久。 心跳如擂鼓,他满身的冷汗。 这么长时间了,可是他害怕这个东西,是真的刻在骨子里了! 今后一定还要跟着恩人多练练,玉瑾之有种莫名的预感——遇到这种事的机会,以后还有很多。 “咳咳咳!” 恐怖的感觉终于褪下去很多,嗓子那股被湿润棉花堵住的感觉也逐渐消失,他顿时咳了出来。 一直咳得胸腔发疼。 但是这已经很不错了,现在还留着一条小命,就比什么都强! 刚才并没有反应的大门此刻却重新打开。 这个时候,外面的风根本不足以把门吹开。 玉瑾之脸上重新染上惊恐。 不是吧,还来! 警惕的眼神始终在半开的房门前游弋,眼眶发烫发红,玉瑾之想看,但又不敢看,不知道眼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今天,莫非真的要折在这里了? 但随着那抹月白色身影的出现,玉瑾之顿时松了一口气。 “恩人,你吓死我了!” 一片黑暗当中,便显得兰舒整个人都很白,圣洁得像是天使。 她披着一件外袍,里面的衣服规整,但让人惊奇的是外袍有些微皱。 显然是意识到不对劲,匆匆赶来的。 “怎么不开灯。” 她嗓音清冷,但是在燥热的夏季,却带着独特的安全感。 玉瑾之吞了吞口水,想说话,但是嗓子居然哑得厉害。 今天连着两次虚惊一场,真要把他吓死了,现在说话都有点费劲。 但行动上,玉瑾之还是乖乖打开了灯光,房间内顿时披上了一层柔光,显得不再阴森可怖。 尤其是兰舒还在房间内,玉瑾之的心情终于好了很多。 兰舒的视线却没有落到玉瑾之身上,而是认真地扫视了一圈屋子里面。 目前看来,表面上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兰舒脸上的表情依旧不轻松。 那个小孩,肯定是给玉瑾之留下了东西的。 “小姐,刚才那个小女孩,她怕你!” 玉瑾之声音嘶哑,听起来有点难听,但是语气却很真诚。 兰舒的视线这才落到他身上。 在陷入恐惧情绪的情况下,还能有这样的洞察力,玉瑾之跟着她的这段时间,其实已经进步了很多。 兰舒没说话。 她来这一趟的目的,不是来夸夸玉瑾之的。 视线继续梭巡,最终在玉瑾之的手臂后面看见了一个很小的白色折角。 看来就是这个了。 “让开。” 兰舒言简意赅,玉瑾之也很配合,她这样冰冷的神色,其实在平时里,出现的次数已经不是很多。 现在肯定是事情还没结束。 —— 果然,随着他移开手的动作,就连他本人都发现了不对。 玉瑾之猛地回过头,果然,他的枕头边上,竟然凭空多出来一个张白色的小纸人! 手脚短短,乍一眼看上去有点可爱,但是画它的人好像刚学会画画,线条潦草,红色水笔在纸上划出鲜艳的痕迹,像是张开嘴笑的血盆大口。 还是张笑脸,只是看着有点吓人。 纸人不难对付,但是兰舒却眼神一凛冽。 居然敢拿这个纸人挑衅她,这东西哪里单纯是个小人,分明是一份无声的战书! 这一点,同样身为鬼物的小鬼从兰舒身后探出头来,难得没有依赖地趴在她肩膀上,而是飘在半空中。 屋子里两个都是熟人,它没必要去收敛身形,呈着半透明的状态在空气中飘着。 脸上的表情狰狞,像是在生气。 随后小鬼经常开口,讲出了他听不懂的话。 但是从它短手短往纸人那边使劲的动作,玉瑾之猜测,它这是在骂那个纸人。 所以这东西到底有什么说法,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小鬼在他面前开口,虽然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但他知道它很生气。 兰舒也脸色不悦。 “恩人,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战书。” 兰舒伸出现场的指节捡起纸人,那张平平无奇的纸上猛然释放出了一股黑气,萦绕在兰舒手边,试图入侵进去。 但很显然,那股力量根本不是兰舒的对手,发现渗透不到她体内,在空气中盘旋了几圈,便很快消散。 玉瑾之莫名其妙地在它身上,找到了刚才跟小女孩一模一样的情绪。 第一百六十三章东西都碎了 邪气和怨念消失在空气中,温度下降了两分,却减少了些夏日的燥热,就连玉瑾之都没感受到不适。 此时,黎晗无声无息现身廊下。 他身上穿着内院这边统一的管家制服,是一件很修身,显得他身姿挺拔的黑色呢子大衣。 但上面沾着点点露珠,隐约透出来点亮色,像是他在空气里已经站了很久。 此时外面晨光微曦,黑夜即将过去,等着他们的是马上到来的天亮。 玉瑾之眼睛亮了亮。 “这一大早上还真热闹,黎晗你怎么也在?” 等察觉到他身上的水渍,玉瑾之又是一愣。 “你在外面站了多久,都沾上露珠了,刚才怎么没进来帮我!” 黎晗分给他一个眼神,只是比平时要严肃一些,很显然是待会儿有事要说。 于是玉瑾之也沉默下去,眼神被外面的光反射亮晶晶,等着他开口。 “兰小姐,前厅出事了。” 兰舒挑挑眉,“我不在都这么长时间都没出事,我一回来便一桩,接着一桩。” “是发生什么了?” “谢老爷子平日里最喜欢的古架,架身一夜之间全都腐烂了,还有平日里在最显眼处摆着的乾隆粉彩大瓶,也无声无息地变成了碎渣。” “损毁特别严重,尤其是架子上,还萦绕着股黑气,被腐蚀的一碰就往下掉渣,动手的人显然是故意的。” 这些古董,全都是蓝叔带来添置给谢家的,如今尽数损坏,针对的人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嗤。” “什么实力的人,都敢如此挑衅我吗。” 指尖稍稍一个用力,扬着诡异笑脸的纸人顷刻间化为齑粉,空气中隐约弥漫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哗啦——” 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隐约传来。是某种碎片瓷片碎裂的声音。 “兰小姐,是前厅。”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兰舒脚步挪动,规整地把身上的外披挂到玉瑾之房间的衣架上。 “它既然有心挑衅,那我们便去会会。” 黎晗长身鹤立,站在廊下,等着兰舒和众人走出来。 而诡异的是,自从那道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就一直都没有停歇过,不知道碎了多少东西,发出巨大的爆裂声音。 “这一大早上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玉瑾之跟在后面默默嘀咕。 终于走到前厅,隔着一点距离就听见谢老爷子惋惜的声音。 “这东西好好的,怎么就在眼前全碎了,真是造孽!” “这都是小姐送的东西啊!” 听得出来他语气很急,却对眼前的状态无可奈何。 在眼皮子底下一寸寸碎裂,大厅里满地狼藉无从下脚,所有人都一脸狼狈。 这分明不正常,可却没有人能感受到一丝鬼气。 谢珊叉着腰站在谢祖谦身后,眼角余光瞥见兰舒众人往这边走过来,仍然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般,直接对着谢祖谦开口。 “爷爷,你自己看看自从那女人回来了之后,我们家变成什么样子,这就是你说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吗?” 兰舒恰巧听到这句话,也知道她是故意的,嘴角扯出来一抹冷笑。 郑琪装作这才看到兰舒,眼珠子一转,赶紧道歉。 “哎呀,真是对不起兰小姐,我刚才说的话您别放在心上,我以为你没听见呢!” 说着她朝这边走过来,脚底下踩着很时髦的小皮鞋。 “爷爷已经教训过我了,在您面前要懂得客气。” “您大人有大量,刚才的话就当我没——啊!!” 扑通一声的摔倒巨响响起。 裸露在外面的膝盖瞬间磕到了地下的瓷片碎渣上,血迹溢出来流了满腿。 “兰舒你疯了,是不是你干的!” 兰舒眼神淡淡,径直掠过她。 在经过她身边时留下一句,“你没资格跟我耍心眼,再被我发现,后果自负。” 指甲死死掐进掌心,谢珊忽略掉身上的疼,眼神像是淬了毒的毒药,阴沉地盯着她。 兰舒走到谢老爷子身边,他脸上满是痛色。 “对不起小姐,这满地的碎渣,都是您赐给我的,现在就这样碎了!” 地上的一片碎渣里最明显的还是呈现出焦黑色的古董架,和粉彩瓶格外明显的粉色渣子。 “的确可惜,只是不能怪你。” “小姐,这满屋的古董,就这样全被毁了,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听见满屋古董,事后正忍受着伤口疼痛的谢珊突然冲了上来。 “爷爷,什么满屋古董!” “不是说只有这女人送来的吗!” “我妈妈留给我的遗物呢,哪儿去了!” 一连三个问题,声音凄厉而又尖锐,但并没有引起兰舒的一丝同情。 一个利己主义者,何况是自私的利己主义者,有着几份感情牵挂,便以为自己多么可怜。 谢祖谦声音沉沉,“你母亲留下的东西,早就碎掉了,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你看着满屋的东西哪儿还有完整的?” 话音一落,谢珊的身子开始剧烈颤抖。 下一秒,她抬起通红的眼睛,直指着兰舒。 “一开始我还想着,你给我家送这些古董,那当个寄生虫借宿一下又如何。” 他的嗓音尖锐而大声,吵得人耳膜都疼。 “可原来是为了今天啊,不光你送的那些东西碎了,你还毁了母亲留给我的唯一念想!” “谁知道你送的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但你毁了的是我母亲对我的爱,我恨你!” 说着,她状若癫狂,疯了一样地抬手冲向兰舒的方向,想抓她的头发。 腿上手掌的伤口崩开,顿时又流出新鲜的血迹,整个人显得狼狈又诡异。 “兰舒我恨你,只要我还在一天,就会跟你作对到底!” 因为有伤口而缓慢的动作,在即将靠近兰舒的时候,被黎晗一把拦住。 看着黎晗俊逸帅气的脸庞,她气愤更甚。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都是她的走狗,她这人有什么好的!” 兰舒眼神冷冷地看着谢珊,像是在观察一个将死之人。 “你说你会一直跟我作对,可以,你的实力,你又怎么配?” “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啊。” “……” 谢珊忽然安静下来,脸上先后出现绝望愤然的情绪。 “是你毁了我的家,毁了我平静的生活,我就是拼上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你!” 第一百六十四章如此不懂事 黎晗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站在兰舒身边恭敬汇报。 “兰小姐,昨天除了内宅,前院没有出现异常的人,这些东西不是人为弄碎的。” 光凭这一堆碎片粉末,其实黎晗不说,场面也很明显。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偏偏谢珊却是个蠢的,她听完黎晗声音认真地报告之后,忽然重新疯魔起来。 她一根手指直直指向兰舒。 “昨晚没有外人进来,你听到了吗,那除了你,还能是谁干的!” “你再怎么讨厌我,那也是我妈留给我的东西,你怎么能这么卑鄙!” 在场众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谢珊实在是太过分。 黎晗第一时间皱着眉维护,语气里难得的不再柔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麻烦你说话之前先过一遍大脑,兰小姐根本不知道哪个是你母亲的东西,甚至不知道这件事。” “你污蔑的,未免太不理智了。” 谢珊哭喊的声音猛地停住,看向一脸冷色的黎晗。 这个她看见第一眼就喜欢上的男人,偏偏是兰舒身边的一只狗! 她到底输在哪里! 脑中几乎放弃思考,她凭着本能诋毁兰舒。 “都是你,要不是你带来那么多脏东西,我们家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你来之前,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哪里出现了这么多事!” “……” 兰舒嘴角的笑意诡异地加深,好像一点都没因为这样不敬的话而生气。 这样的一场迁怒,还真是一点都没把她放在眼里呢。 “啪!” 谢老爷子狠狠地给了谢珊一巴掌,她的右边脸瞬间肿起来。 “给我跪下!” 地上全是碎瓷片,谢珊本身又受着伤,看得出来老爷子已经气急。 “要是没有兰小姐,根本就没有我们谢家,你简直是在倒反天罡!” 可谢珊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定定地看着兰舒,随后红着眼睛弯腰,却在即将跪下的那一刻,抓起了一块地上的瓷器碎片,狠狠砸向兰舒! 这一下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两人又离得近,碎片呈破空之势,直直砸向她的面门! 兰舒眼皮都没抬一下,指尖轻轻一弹。 碎片顿时在半空当中垂直落下,像被一种某种的力量改变了轨迹,空中骤冷。 谢珊脚下打滑,脸朝下的摔下去,下意识要撑地的手一下子按在碎片上面,她顿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 向上翘着的碎瓷片,直直插进她手心里。 又随着这一声嚎叫的动作,地上的碎渣磨了满嘴,也有不少啃进口中,顿时面部和口齿里也全都是血迹。 “看着就疼,但她可真活该。” 玉瑾之中肯的评价。 真人摔的倒像是成了鬼物,满脸的血诡异地吓人。 就连谢祖谦心中也没有一丝心疼的情绪。 “你这不是无理取闹,你这就是赤裸裸地针对人!” “你母亲走得早,难道这个家就没有别人教育你了吗,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敢顶撞小姐!” “无妨,这个家本身就有问题,难怪出来这么个蠢货。” 兰舒冰冷的声音乍响,任谁都能听出来她语气里的不悦。 兰舒目光扫过满地的凄凉,直接连起一块较为完整的碎片。 葱白的指尖暗暗用力,随后那张碎片当中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溢出一股黑气,那股气息消散无踪之后,手中的瓷片也迅速发黑腐烂。 和在玉瑾之房间里面发现的那个纸人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顺手扔了碎片,视线便重新转向谢珊。 “明明自己有问题,却只顾着迁怒外客,愚不可及。” 谢祖谦听到兰舒的话之后急了。 “小姐,您说什么外客,您是我们的贵客,就是把这个家给您,也未尝不可!” 兰舒不语,只扯出来一抹嘲讽的笑。 她是不是外客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到目前为止都没人发现的那股力量。 兰舒的视线看向虚空,在他人看来像是发愣,她眼中却闪过一丝暗芒。 “怎么这么冷?” 玉瑾之抱着胳膊往黎晗身边凑。 “难道那鬼现在还没走,这天气不像是夏天啊?” 黎晗这次很主动地抬手,手指弯曲着,示意向谢钊的方向。 后者身体的不适几乎已经写在脸上,平日里挺拔的身姿此刻都软了下来,皱着眉靠在门边。 兰舒的视线朝着他那边投射,果然,谢钊后颈的那团黑影疯狂翻腾着,像是下一秒就能扩散出去,把他整个人吞噬。 谢祖谦眼里的担忧如有实质——谢钊已经被影响成这样子,如果不是小姐的帮助,谢钊现在恐怕已经没命了! 顿时,他对谢珊的无理取闹更加烦躁。 这些后辈,怎么能如此不懂事! 谢珊的声音还在继续辱骂,兰舒听得心烦,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下一秒,谢珊就说不出话了。 像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头,她憋得脸色通红,脚步都不稳了。 正常如果想让她闭嘴,只需要施个咒术,但是兰舒显然没准备让她这么舒服,直接用了个最低级,最让人难受的方法。 不封住声带,而是整个喉咙,就连吞咽和呼吸都做不到! 怕她真死了,等谢珊的脸憋得发紫,整个人重新倒进碎片当中,衣服被鲜血染红之后,她才稍稍解开禁锢。 让她只能呼吸到一点空气,难受到死去活来。 此时,谢钊忽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脖颈处传来剧痛,里面似乎有东西隐隐要突破皮肤涌入身体。 而兰舒的视角内,谢钊身后的那抹黑影,几乎完全融入他体内,剩下的一点点轮廓,在他后颈处疯狂搏动。 最终那轮廓似乎清晰了一瞬。 与此同时,宅子里又重新出现了新的状况! 本来就已经一片狼藉,此时更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变得狼狈不堪! 本就有些年代的水管爆裂,迸发出里面透明的水渍,天花板上的吊灯忽明忽灭,清晨的天色并不亮,屋子里也随着一明一暗,照的人脸色发青。 第一百六十五章引子 偏偏此时墙角渗出不明水渍,并不是水管爆了时,透明的水,而是弥漫着血色,好像这底下掩埋着的是具具尸骨。 “咯吱咯吱……” 黎晗耳边忽然响起细小的声音,他的视线无奈地往旁边一看,只见玉瑾之吓得脸色发白,牙齿咯咯打颤。 眼看着玉瑾之害怕想往自己身上扑,但应该是想到上次他直接把他推开,还说自己有洁癖,所以他并没有行动,但眼神带着明显的暗示。 “黎管家,怎么又突然闹鬼了,这不是要我命吗!” 黎晗无奈,“这东西一直在,只是你没注意到罢了,没什么可害怕的。”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动作却离玉瑾之更近了一步。 “你要是害怕的话,抓我的手就是了。” 下一秒,手上就牵住了一个冰冷的东西,好像还带着冷汗,又不动声色地往他身上蹭了一下。 “……” 忽然,兰舒身边本来就朝着谢珊龇牙的小鬼显得更加亢奋。 它发出愤怒的低吼,双眼开始变得猩红,面对着楼上的某个房间墙壁,身上散发出冰冷的鬼气。 小鬼已经被驯化许多,很少散发出这样的气息,显然此刻是有一个比他更强大的同类在这里,逼得它散发出自己的气息自保。 兰舒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房间应该是谢珊的。 山雨欲来,有什么东西即将破笼而出。 “轰隆!” 一声炸雷从天空中炸到地面,每个人都听得心里一震,谢珊神色难看,好像隐约透着心虚。 兰舒从众人身上收回视线,心里的某种猜想已然确定。 这世上不安分的人太多,她总该惩罚一下舞到她面前的。 眼看着空气中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厚,黎晗下意识抬脚走向兰舒的方向。 结果手上牵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玉瑾之,一时间没拉动。 他的眼神朝他看了一眼。 玉瑾之会意,牵着的手松开,但很快又握到了他衣服上。 两人一起挡在兰舒面前。 “兰小姐,此处的危险是他们自己闹出来的,你若是不想插手便也没必要。” 玉瑾之听懂了,跟着黎晗帮腔。 “是啊恩人,谢珊也算是从小跟我玩到大的,但我当时就跟她不对付,没想到长大之后也成了这副样子。” “敢对你这么不敬,那何必还要救她?” “我们也是最丑的人!” 兰舒没说话,就连眼神都没变。 “今天任何人都不会有危险,今天的场上有引子,才发生了这样的事。” 她淡淡开口,显然对一切已经掌握在手中。 就连能力很强的黎晗,都还没意识到宅子里那股力量到底是什么。 此时听到兰舒说的引子,视线率先撇向小鬼,随后又迅速移开,定定地转移到谢钊身上。 他现在神情痛苦,身上翻涌的那股力量显然更强大了。 是他。 和兰舒说的一样,应城的范围来得快,走得也快。 爆裂的水管里面,水流的速度开始减弱,外面的天气也不再阴冷,雷声间歇,守得云开。 灯光稳定下来,墙角弥漫着的红色液体,不光不再涌出,甚至渐渐缩了回去,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 地上仍然是碎裂的瓷片,躺着一个神色痛苦的谢珊。 其他人站在原地,像是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可只有兰舒脚边,被那股气息逼得现出本体,身上散发的森森鬼气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双眼猩红地龇着牙。 这是遇到了比他强大很多的对手,才会出现的表现。 兰舒看向谢珊,嗤笑了一声。 而另一边,谢钊身上骤然一轻,那股压制的力量暂时小了一些,他赶紧抬脚走进去,意识终于清明。 只是天光照下来,却像是照不热屋子,众人冷得瑟瑟发抖。 谢钊走近,她看着他猩红的眸子,皱了皱眉。 石头恢复的速度没有这么快,暂时压制不住他身上的力量,这件事必须及时处理了。 否则没命的不只是谢钊一个。 “兰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 “最近离奇的事太多,就连家里如今都变成了这样子……” 兰舒看着他意味深长,回答得好像驴唇不对马嘴。 “今天运气好,邪气勾连,你倒成了引子。” “要不这东西,恐怕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呢。” “……” 谢钊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可是隐约能够看出端倪。 勾连…… 所以,他们谢家宅内,有比他身上那个还要不干净的东西。 兰舒不再看他,视线偏向谢珊的房间,勾出一抹冷笑。 “这房子不干净这么久,还能被压制到现在,这股力量的主人也在克制吧。” 只是鬼物的力量终究凌驾在人类之上,人心里的贪婪也只会越滋生越大,总会压不住的。 妄想拥有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的人,终将被这股力量反噬。 周边一片安静,刚才剧烈的炸响下来之后,反倒没有人说话了。 好像都被吓愣住。 因此此时院门被打开的声音格外清晰。 一道清澈的嗓音响起,“大哥,小妹,爷爷,我回来了!” 众人的视线一时间都被吸引过去,没人注意到谢珊的脸色猛地亮了起来。 是二哥回来了,平日里二哥最宠她,她现在有靠山了! 躺在地上的谢珊换了个姿态,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可怜一点,但眼里的得意和恶毒都要压不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年轻的男人走进来,看着眼前的场景目瞪口呆,随后像是职业意识一样,鹰隼般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 最终落在兰舒身上。 这女人,怎么生得这么漂亮,显得迷人又危险。 与此同时,兰舒也正用淡淡的目光打量他。 身上穿着警察制服,身姿挺拔,身形清瘦但有力量。 一张脸俊逸帅气,和谢钊有六分相似,长相却偏柔和一点。 “哥,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欺负死了!” 谢珊在地上哭嚎开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瑜这才认出来,地上那个身形消瘦,身上沾满了血的狼狈女人,竟然是他的妹妹,谢珊! 第一百六十六章内部问题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扑面而来。 “是谁把你欺负成这样的!” 他扔下手中的箱子,大步往前走到谢珊身边。 后者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哭着扑向谢瑜。 “二哥,就是这个女人,把我们家里变成了这个样子,还迷惑了爷爷的心智,现在全家人都向着她!” “我被欺负成这个样子,没有一个人帮我!” 谢瑜眉头皱起,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大家都不是傻子,不可能同时被一个人迷惑。 而且,这女人身上气场强大,眼神平和,凭他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她。就不是一个颠倒是非,迷惑人心的人。 “够了,你真当我们是死的吗!” 谢老爷子苍老的声音在大厅当中回荡,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气势。 “在你二哥面前还敢胡说,小姐分明是我们家的恩人!” 老人视线浑浊,眼神却清明。 “今天一早,家里的所有古董都离奇被毁,但不是人做的。” 谢瑜眉头皱着,显然不愿意相信这样超自然的现象发生。 他和一开始的谢钊一样,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可接下来谢老爷子说的话,却颠覆了他的认知。 “我们当时都在前厅,架子上的古董自己全都碎裂,而且,刚才宅子出现异响,地上还有血渍,水管也突然爆开了。” 谢瑜皱眉,职业本能让他先环视了一圈现场。 满地的碎片,不规则的散落在地上,可是除了几个谢珊带着血的脚印,别没有任何其他人的脚步痕迹。 而不管是水管,还是地上隐隐约约的暗红痕迹,看起来都是自发发生的,没有一点外力破坏的痕迹。 反而和谢祖谦说的一样,处处都透着诡异。 他的视线扫视了一圈,目光探究。 他还是不太相信什么怪力乱神一说,但是眼下的痕迹,要么就是作案的人太隐蔽,要么就是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 视线落到兰舒和谢钊身上,两人并肩而立,但是谢钊看起来比他走的时候要憔悴很多,甚至身形都有些清瘦。 有种骨感的美,但是对于他们这个行业的人来说,这样的身形,显然是不合理的。 他的视线没有在兰舒那张漂亮到不像真人的脸上停留太久,但心头一跳。 爷爷说她是家里的恩人,他竟然真的有些相信,她身上的气质,的确带着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不像是外表少女的样子。 “谢先生,你看看这个。” 黎晗很会察言观色,敏锐地注意到兰舒微微下压的眉峰。 那是她被别人审视,下意识不悦的表现。 于是他主动递上手中的东西给谢瑜。 谢瑜看着手中一眼望去平平无奇的纸人,眉头皱得却越来越紧。 不该是这个触感。 一张薄薄的纸片,拿在手上居然是阴冷的,像是要把人的手指冻掉,拿上去就开始发麻。 谢瑜皱着眉,反倒捏得更紧了些,仔细看着上面的纹路。 纸人的身体已经被兰舒捏的发皱,现在重新展开,也不能完全窥见之前的样子。 纸人身体皱巴巴的,看着有点难看,本来就小的体积更是缩成一团,因为纸张的惯性,它仍然缩在一起。 纸人头上的位置,好像隐隐约约能看见画笔的痕迹。 修长的指节缓缓展开头部的褶皱。 一个画工诡异,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人脸径直出现在眼前! 他目光复杂。 “这东西,是家里谁收的?” 这话说得有点无厘头,谢祖谦顿时问了一句,“谢瑜,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谢瑜用两根手指夹起纸片,因为那股阴冷的气息,两根手指的皮肤夹着纸片的地方,竟然泛起冰冷的白色来! “这东西,不是从外面来的,是不是家里谁收的?” “……” 说完这话,他鹰隼一般的视线扫过在场众人的脸,试图从中看出来一些不同。 众人脸色各异,显然因为谢瑜这个结论惊疑不定,互相之间面面相觑。 统一的是,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带着恐惧。 所以,谢瑜多看了谢珊一眼。 她是他平日里最宠爱的妹妹,谢珊皱个眉头,他都能知道她在想什么,更何况是现在,她脸上明显的心虚表情。 她明显惊魂未定,却在说到纸人来自自家人这一刻,眼神骤然改变。 谢瑜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心里已经有数了。 失望的情绪涌上心头。 …… 谢瑜的归来,和一番笃定的话语,让众人一天时间都人心惶惶,兰舒一行人也难得没有回内院,在前厅里面待着。 沙发上,众人坐在一起,唯独没有谢珊。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们都喊着谢珊去处理伤口,谢瑜甚至特地叮嘱了人,不让她下来。 豪华的皮质沙发上,众人脸色凝重,只有一个兰舒,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喝着茶。 “兰小姐,爷爷竟然说您是我们家的恩人,那么您一定很有能力,这件事,恐怕你心里已经有定数了吧?” 兰舒淡淡的视线往谢瑜身上瞟了一眼。 她其实很讨厌谢瑜这种上来就带着探究目的的人,但不得不承认,他很聪明。 刚回来不久,就已经发现事情端倪。 和当时死活不信的谢钊,还是有些差距。 “你倒是比你大哥聪明。” 淡淡的声音响起,谢瑜皱了皱眉。 他没有从她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 但很快,兰舒重新开了口。 “既然你已经有了判断,那你又何必问我?” 谢瑜眼神顿时沉了几分。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谢瑜神色难看,像是很难接受谢珊突然之间的转变。 兰舒没给出确切的答案,只说了一句,“现如今已经堆积成了这样子,这其中过了多久,我没必要说了。” 谢祖谦身形颤抖。 “我们家,是不是内部出现了什么东西?” 兰舒和谢瑜两人对视了一眼,最终谁都没有开口。 不是兰舒仁慈,而是谢珊说得对,她是外客,根本没必要管这么多事。 大头跟她是有情分,但是子孙之间的孽缘,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她没必要去管其中的因果循环。 玉瑾之一头雾水,明明刚才还能听懂的话,怎么突然又变成哑谜了? 一场闹剧不欢而散。 第一百六十七章吸饱了精气 是夜,宅院里重归死寂,但在燥热的夏天,阴冷的感觉却前所未有的浓重。 窗外的枝丫狰狞的在黑夜中显出轮廓,蝉鸣的声音在夜晚格外听得人格外烦躁。 谢钊房间内,床上的人狠狠皱着眉,先是在经受极大的痛苦,而在他后颈,那道黑影更是直接能够肉眼看出来。 似乎还差最后一步,就要将它完全吞噬。 谢钊脑子里昏昏沉沉,很不清醒,反复回荡着今天白天在前厅里,众人说的话。 纵使他现在清醒的时候不多,但为数不多的思考也能让他明白,是自己家出了问题。 甚至恐怕在兰舒出现之前,事情就已经发生了。 身后的痛感愈发强烈,谢钊全身冷汗,在床上翻来覆去。 与此同时,谢瑜在客房里坐着,手里面还拿着那个纸人。 但是上面的阴冷气息甚至都已经消散下去,手中拿着的,似乎只变成了普通的一张纸。 上面诡异的弧度在灯光下也柔和了很多,看着就像是个最普通的小纸人。 “怎么没有一点白天的样子……” 灯光昏黄,谢瑜眼睛昏花,最终头疼地用一只胳膊撑住头。 或许是诡异气息作祟,兰舒也没睡,在床边重新翻看起那本书,眼中的烦躁比昨天更甚。 怎么会有这样的一群蠢货,与鬼物为伍,还天真地觉得,自己能掌握住那一股能量。 甚至借着这股力量伤害其他人。 一片寂静中,兰舒脚边的小鬼突然躁动起来,对着前厅的方向低吼着。 口中青白的獠牙呲出外面,身上森森的鬼气又有了躁动的趋势。 兰舒的目光淡淡向下看去,对他的反应没有什么太多的意外。 衣角被扯了扯,兰舒轻轻叹了一口气,最终放下手中的书。 重新披上昨晚那件在玉瑾之房间拿回来的外衫,她抬脚离开。 夜晚空气寂静,高跟鞋踩在草地上的声音很小,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小鬼引着兰舒,一路走到谢珊房门外。 兰舒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也许是今天谢瑜心中起疑,派人来盯着她——但此刻,那名身穿警服的年轻男人,已然倒在地上,胸口没有一丝上下起伏的痕迹。 而她房间的门缝下面,透出一股浓烈的红光。 “呜呜呜……” 啜泣声在房门内响起,同时夹杂着谢珊对兰舒的咒骂。 “这个贱人,凭什么这样对我!” “毁了母亲给我的遗物,现在就连哥哥也不相信我!” “有朝一日,我迟早会让她跪在我脚下!” 她是在跟什么人对话,语气怨怼阴冷。 兰舒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还真是不知好歹。 指尖一转,渐渐凝起微光,脚下的小鬼也终于安静下来。 她缓缓抬手,正要直接破开谢珊的门,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警惕的斥责声。 “谁在这里!” 是谢瑜的声音。 很快拿到身影从隐匿的黑暗中走到光下。 全副武装的谢瑜脚步轻缓地靠近,在看到兰舒时,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枪。 不动声色地上膛。 “咔嗒”一声清响,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明显,但兰舒脸上没出现一丝害怕的情绪。 白天还说他聪明,现在看来,谢家这一个个,倒真全是蠢货。 他的视线落到兰舒脚下,那一片空气扭曲的地方。 那处隐隐散发着黑色的光,但他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这就是这女人的什么手段?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小鬼已经对他展示出了很深的攻击性,他能看到的黑气,正是蓬勃的鬼气! 谢瑜喉结上下滚动,眉头压出一个锋利的弧度。 “兰小姐,夜深了,你在我妹妹房间面前做什么?” 他眼中满是敌意。 连是敌是友都分不清,这人空有一身警惕,却总错信。 “声音这么大,是在跟你妹妹通风报信吗?” “你!” 兰舒没有陪他吵的时间,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门后面的红光。 谢瑜瞳孔骤缩,终于意识到里面的异常。 他刚才之所以对兰舒展现出敌意,是因为门口他派来守着的人,此刻不知是死是活。 谢瑜先入为主地认为,一切都是兰舒的手笔。 而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他不屑与之为伍,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 谢瑜脸色铁青,骤然抬手敲响房门。 “谢珊,开门。” 简短的四个字,里面的咒骂和啜泣声戛然而止,诡异的红光也顿时消失。 过了半晌,她强装镇定的声音传出来。 “二哥,大晚上来我房间不合适,何况我已经睡了。” 这话没有一点信服力,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嘶哑的哭腔,屋内传来一阵响动,也许是什么东西被扔在地上。 就是傻子都能觉出里面的可疑。 “兰小姐,我妹妹她……” 兰舒眼神冷凝,直接重新聚起微光轻轻弹了一下房门,老旧的门锁应声而落,房间里的景象顿时展现在两人面前。 谢瑜瞳孔收缩,倒吸了一口凉气。 房门大大敞开,里面是衣衫不整的谢珊,和眼前的景象却没有让谢瑜移开视线。 她脸上满是泪痕,眼眶之间是可怖的红色,而在她手中,正死死地攥着一个木雕人偶。 谢瑜研究了一晚,立马认出来,这玩偶头上诡异的符号,就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跟那张纸人上一模一样! 玩偶双眼空洞,却好似在他们进来的时候转动了一下瞳孔,走廊的灯光照映在它脸上,或者精巧到跟真人没有任何区别的四肢,泛着油润的光泽。 像是吸饱了精气。 “谢珊,你在干什么!” 随着话音落下,人偶双眼位置残留的红光,这才缓缓熄灭。 谢珊刚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现如今满脸惊恐地将人偶藏到身后。 只可惜,她的动作刚才应该一直是僵持着的,此刻突然运作起来显得缓慢又笨拙。 体积不小的人偶撞到她侧腰上的伤口,痛得谢珊倒吸一口凉气。 床上唯一没有被扫下去的枕头,此刻也应声落在地上。 她紧张到甚至没注意到谢瑜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