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问兰想了想说：“肯定是怕静程二婶子给静程介绍个不好的。前两天我就听说，李婶跟人打听静程二婶子娘家那村里的孙狗儿，当时我还以为静程她奶奶帮人做媒来着。”
“看今天这事，恐怕是静程二婶子要给静程介绍，她奶奶才去打听嘞。”
贺凤珍听了一嘴孙狗儿的为人，摇摇头。
“这样的人咋能和静程配嘞，别说静程了，就是你们村东头的二丫他都配不上。我看这孙狗儿早晚是要进去吃枪子儿的。”
“那倒不至于吧，这么些年就知道他偷东西，别的应该也没做什么。”
孟问兰心里也厌烦孙狗儿这样的二流子，但觉得也没到吃枪子的地步。
贺凤珍语重心长对闺女道：
“这孩子呀，都是三岁看小，五岁看老的。你刚才也说了，他爹娘不管教，只会让这人胆子变大。他今天能偷东西，明天就敢直接上手抢。”
“有了这样来钱快的事，他还能下地安安分分赚工分吗？等哪天抢不到了，就能干更坏的事了。你往后看吧，没个好出息。”
孟问兰听了，觉得她娘说的在理。
姜还是老的辣，她娘还真不是白活这么久。
这边叶静程和李素香也在吃饭。
李素香下不来床，叶静程索性端了炕桌，祖孙两个在炕上吃。
叶静程给李素香盛了碗鸡汤，“奶奶你先喝汤，汤凉得快。”
李素香笑着应道：“好好。”
碗端到面前，她先闻了闻香味儿，随即拿勺子舀了一大勺。
“静程这手艺真好，熬个鸡汤都这么鲜，你也喝点，这白色的汤补啊！”
叶静程手边也有一小碗，“嗯，我喝着呢。”
李素香有些吃不下，喝了一碗汤就有些饱了，
她看着吃饭斯斯文文的孙女，对她说：
“我跟你贺奶奶说好了，等过两天她回城把你也捎过去，你以后就在城里住下，没什么事的话就别回咱们大队了。”
叶静程：“是怕二婶继续给我介绍那个对象吗？”
李素香说：“你知道孙二狗是个什么人？”
“十里八乡的哪有不知道的？”叶静程道。
李素香点点头，孙女说的没错，十里八乡哪有不知道孙狗儿是个什么人的。
老二竟然还铁了心把静程嫁过去，这不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吗？
李素香慈祥的目光在孙女脸上扫过，孩子大了，心里对这些事都清楚得很。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虽然拼命护着孙女、为孙女的将来打算了，但这孩子指定还受了不少委屈。
等叶静程将炕桌撤下去后，李素香将压在枕头底下的钱拿出来，“这里头有三百块钱，你都带上吧。”
叶静程看见里头叠得整整齐齐的大团结，不由震惊。
“奶奶，你哪来这么多钱？你自己留着买粮食吃，我手里有钱。”
李素香拿了方蓝色的老粗布，将三百块钱都包了，一双布满皱纹的手强塞给叶静程。
“我一个老太太，哪有什么钱？这些都是你爹给的，说以后留给你的。”
叶静程摇头，“奶奶你帮我找了个出路就够了，这些钱是我爸孝敬您的，合该您拿着花。”
李素香听了，心里热乎乎的，她二儿子不是好人，但她大儿子、她大儿子的孩子是好的。
她也不算是没把孩子教好。
李素香使出几分力气拉住叶静程的手，将手帕塞到她手心。
“奶奶年纪大了，能花多少钱？放心吧，我那里还有呢，这些都是你爸留给你的。”
她说着，想起了大儿子去世的事儿。
那年公社组织上山打野猪，大儿子年轻力壮，走最前头。
结果不知怎的被野猪顶到，都没来得及送公社，直接在卫生所里没气了。
几年的工资加上后来公社给的抚恤金，一共三百块零二十。
叶静程这段时间吃的不错，脸颊上也长肉了，瞧着比从前漂亮许多，一笑就让人喜欢。
李素香看着孙女，就觉得高兴。
要是老大没走，看到这孩子不知道有多欢喜。
她叮嘱道：“你去了之后给我寄个口信，就寄给你叶贵叔，强子认字了，让他给我读。或者找个旁的邮局寄，千万别写你真正的住处，万一让你二婶知道，说不定会去找你闹。”
叶静程摇摇头，“去城里要介绍信，她们没有正当理由去不了。”
“你心里有成算就好，去了城嘴甜点。到别人家住着，就多帮着干点活，毕竟不是自己家。”
“我之前没和你说过，你贺奶奶有个孙子，听说是很不错，小时候我见过，模样很好。你和他接触试试，有你孟婶子的面子，以后结婚了他家也不会太为难你。”
叶静程点头记下，“奶奶放心，我会留心的。”
李素香温声说：“之前还想留你几年，好好给你选婆家，我想着咱俩一块去你二叔家住，明子他们小两口顶多住一个月，到时候咱再回来。”
李素香摩挲着孙女的手，“剩下我一个人，也住不了这么大屋子，你二叔想要，就给他是了。横竖你以后少回来，再说当初盖房子也是你爸你二叔互相帮忙来着。”
叶静程嘴上应了一句，心里却没同意。
不提叶二叔一直以来对原身父亲就不尊敬这事儿，她从记忆里知道，这房子是父亲自己盖的。
二叔一点力没出，还过来说过几句风凉话。
反而是叶二叔现在住的房子，是父亲帮着盖的。
要这样论，叶二叔也得把他们的房子分她一份。
李素香哪里看不出孙女的口是心非？
她点点叶静程的鼻头，“你这孩子，从小就倔。”
和老大那脾气简直一模一样。
当年都说大队长这个活难干，还是拉着一帮兄弟上去了。
后来怎么着？
除了给自己闺女弄了个记分员的轻省活计，什么也没留下，反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更不用说静程是高中毕业，当记分员也是够格的，这也不算以权谋私。
李素香透过窗子，望向外头的天，她总得帮孙女一把。
下午，叶二叔又来了。
许是上次李素香没要那把韭菜，这次他干脆空手来了。
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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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到了才知道李素香病了，颇有些脸上挂不住，对叶静程道：
“你奶奶病了，你也不去告诉我一声，让人知道了算什么事儿？”
这不是平白让村里人说他不孝顺吗？
李素香摆摆手，“是我不让静程说的。老二啊，你过来，咱们娘俩说说话。”
叶二叔便坐在上午贺凤珍坐过的凳子上。
李素香对叶静程使了个眼色，叶静程立即换了鞋出门找人了。
李素香：“你晌午吃了没？”
叶二叔不解，还是老实回答，“明子他娘做了韭菜、玉米面糊糊，还有一个鸡蛋。”
李素香笑笑，“好，我记得你从小就吃爱吃鸡蛋。”
她目光深远，仿佛多年以前的事在眼前重现，“那时候咱家穷，家里养的鸡也没啥吃的，两三天才下一个蛋。”
“每次你和你大哥都盼着吃鸡蛋，结果煮好了、到了嘴边，又互相让着。那时候娘看着你们兄弟俩，就觉得心里头高兴。虽然咱们吃的是野菜，穿的是补丁褂子，但心里热乎啊。”
叶二叔也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来，“我记得，那口鸡蛋可真好吃啊，味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
两人说话不过一会，就听院子里传来几个男人的说话声。
叶二叔还当是谁，等人进屋了才看见原来是村里的大队长、会计，还有他们叶家辈分最高的叔公。
叶二叔连忙让出位置，招呼道：“大队长、陈哥、叔公，你们咋来了。”
李素香：“是我有事想说，请你们来当个见证。”
大队长看着半靠在炕上的李素香，直言道：
“李婶子，病了就好好养病，不管啥事，等病好了再说。”
李素香声音嘶哑，“这事不一样，我得赶紧说了，了结我这心愿。”
大队长仔细看了李素香的脸色，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村里一些老人，若是感觉自己大限到了，就开始着手安排后事。
今天恐怕也是这样，只是李婶子平日瞧着婶子还行，他才一时没想到。
他没再言语，在叶静程搬过来的凳子上坐下，静静等着。
李素香说：“我大儿子当了六年的大队长，走的时候留下五十块钱说孝敬我的，若是能剩下，就让我给静程找个好人家。”
五十块钱？
叶二叔眼里直冒光。
李素香叹口气，将重新叠好的手帕拿出来，“老二家的孩子要结婚，对象是城里人，要求高，就给老二家三十块钱。”
“我自己留二十养老，以后咱们就算分家了，你不用给我养老，静程的婚事也跟你没关系。”
叶二叔再是没想到天下竟会掉这样的馅饼。
只是三十块钱他想要，娘手里剩下的这二十块他也想要。
见过五十块了，谁还会只想拿三十？
他急切嚷道：“娘你这话就不对了，儿子养你老这是应该的。静程的婚事我不插手，但我还想给你养老呢。”
叔公听了也不高兴，“弟妹啊，不是我说你，养儿防老、养儿防老！你养他小，他养你老，这本就是咱们乡里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