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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第 64 章

作者:入云栖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浑浊的洪水在低洼处形成湍急的支流,将两岸隔开。


    程以宁站在岸边,远远望见对岸的李自蹊正与几名官员对着地图商议救灾事宜。他浑身湿透,衣袍沾满泥浆,却仍站得笔直,指挥若定。


    她本该冲过去质问、怒骂,或是……确认他是否真的无恙。


    但她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李自蹊安排好任务,拍拍一位官员的肩,围着他的人群散去,才察觉到她的视线,两人无声对视着。


    眼前人来人往,两人眼里只有彼此。


    看到他,心就静了下来,好像什么都不怕,什么情绪也没有了。


    黄泥水形成的支流横亘在二人之间,没有桥没有船,过不去。


    “走吧。”


    见到人是安全的就够了。


    回家的路上,程以宁看到不少哀嚎的灾民、被冲垮的房屋、以本身有伤却抬着担架淌水的人们……


    那担架上躺着个女人,一根小臂粗的树枝贯穿她的肚子,“哎哟哎哟”虚弱地呻吟着。


    程以宁冲过去想要帮忙抬担架,两个人男人拒绝了:“我们这只是小伤不碍事,姑娘家的顾好自己的就行了。”


    两个男人都只是破皮伤,身上的血估计是担架上女人的。


    水路难淌,姑娘家力气是不如男人,万一摔了怕是会加重伤势。


    一般情况下,地方发生灾难后,官府或民间乡绅通常会设立临时场所集中安置伤者和灾民。估计就是抬女人去那儿救治。


    程以宁思索着,道:“我能同你们一块去吗?”


    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番,道:“可以啊。不过养济院环境不好,又缺人手,到时候要回去,可没人送。”


    说是养济院其实就是在地势高的地方答的一个棚子,里面躺了一地伤者。


    水患刚发生不久,伤者源源不断往里进,程以宁小跑着跟上,担架直抬到门口,迎面撞上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


    那女子吓得顿住了脚,“啊呀,伤这么重,快快,快随我来。”


    “赵大夫赵大夫!”一位年轻女子小跑过来,看了这一圈人,红着面皮子,吞吞吐吐道:“我说的那药……”


    赵大夫啧了一声,“得空了会给你配的。”


    赵大夫在前引着,嘴里忍不住小声抱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还想着那档子事……”


    他们来到最里面的空旷处,榻上床上重伤患者,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


    将人小心移在榻上,先前跟程以宁对话的男人道:“这姑娘估计跟家人冲散了,在外流落挺危险的,放你这儿运运药什么的,让她待几天罢。”


    女子一门心思扑在女人伤口上,应付似的点点头,挑开眼皮,道:“还有救。”


    待男人走了,女医者咔嚓一下,撕开腹部衣服,伤口血成暗红色,牵动到伤口也无明显血迹渗出。


    “出门右拐,取一盆炭火,刀具,热水,手帕,绷带,止血药。”


    女子依然没抬头,也不知是跟谁说,可程以宁接话,丢下一句“我去”,便跑没影了。


    不消片刻,一袭青衣的程以宁端着那些东西,风风火火进来了。


    几把刀具插在火炉里早已一应烧红,除了女医说的那些,她还拿了一壶酒。


    赵大夫看了一眼药瓶,又看了一眼程以宁。


    姑娘皮肤白嫩,脸蛋圆圆却有一副尖下巴,杏仁眼存在感很强,现在正神情严肃盯着伤口,依然能看出她眼底的纯真无暇。


    赵大夫将一壶酒倒入一旁的铜盆,另从自己身上掏出一个布包,取了两把刀哐当扔了进去。


    她道:“烦请你们摁住她。”


    程以宁玉壶一人摁一边肩膀。


    赵大夫带上手套,捞起铜盆里的道具,切开树枝周围的皮肤,鲜血汩汩流出。


    女医轻握住树枝,缓慢平稳地沿着刺入的方向拔出。


    整个过程十分顺利,伤口既没有加剧流血,患者也没有剧烈挣扎。


    烙铁止血法都用不上。


    待完全拔出,女医撂了树枝,缝好伤口,前头有人喊道:“赵大夫,快来看看这儿。”


    “哎,来了。”赵大夫大声回答着,打好最后一个结,“敷药包扎就可以了。”


    程以宁点头接过她递来的药瓶。


    她在现代经常去养老院孤儿院当义工,做过简单的护理培训,虽不精通医术,但基础的包扎、安抚伤员还是能做到的。


    临走前,她问:“我叫赵瑾亭,姑娘怎么称呼?”


    “程以宁,玉壶。赵大夫有事随时叫我们就行,我别的不会,包扎、换药、观察医者的身体状况是没问题的。”


    “麻烦你们了。”


    “赵瑾亭在吗?”


    “哎,我来了。”余音还未散去,人影已经消失。


    在这里就是见事做事,不会有人告诉你要做什么,大家都忙得很,能顾上自己手里的事情都不容易,怎么会去理旁人的事。


    程以宁带玉壶,跟着帮忙上药、换药、端药、熬药、捣药、搬运物资……几乎手里事才忙忘,那件事又堆起来了,来来回回,一直忙到天完全黑。


    吃饭都是只扒了两口。


    程以宁再次蹲下身,接过玉壶递来的干净布条,熟练地替一个腿被木刺扎穿的老妇敷药包扎。


    “姑娘,你是哪家的?怎么以前没见过你?”老妇人疼得直抽气,却仍忍不住问。


    “万家的。”程以宁轻声回答,手上动作未停,“您忍一忍,很快就好。”


    “哎哟,手真巧,比那些粗手粗脚的官爷强多了……”老妇人絮絮叨叨地夸着,程以宁只是笑笑,继续低头忙碌。


    “包得确实很好。”


    是头顶传来的声音。


    程以宁循声望上,身边有动静,脑袋转了一圈,都要转打结了,才看清人。


    “苏正清?”程以宁疑惑,“你怎么在这里?你没随周梦蝶回京?”


    苏正清蹲在她身旁,笑道:“隔壁临洲才是我的家,到京城应该用‘去’。”


    程以宁问:“临洲可有波及?”


    苏正清:“还好,虽也有积水,但排水较好,并未出现大面积洪涝。”


    苏正清对着那包扎得严实整齐的手臂扬扬下巴,“哪儿学的?我听养济院管事说,来了位貌美如花做事又利索的姑娘,连赵瑾亭这样难搞的大夫,对你都颇为赞赏,来一睹芳容,没想到居然是你啊。”


    他在一旁看了好久,程以宁熟练地替伤者包扎、安抚哭泣的孩子、甚至帮医官分拣药材。


    她动作利落,神情专注,此刻,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这些需要她的人。


    苏正清是真佩服她:“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会做这么多事?还这么能吃苦?我真对你刮目相看了。”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程以宁有点累了,不想跟他多说话,想打发他走,“我们都忙着呢,你在这儿干嘛呢?”


    苏正清摇头晃脑,道:“我捐了钱捐了物的呀,你刚刚搬进来的那箱子金疮药,那可是宫里都未必买得到的。”


    “哦,就你家有钱。”


    “哎,现在钱不重要,重要的是物,能弄到并且能运到这儿来的,那是没几个吧?”


    那倒是。


    程以宁心里这样想,却不愿意理他,总觉得这个人给他点颜色,必定要去开染坊了。


    不理,晾着,才不要如他的愿。


    程以宁端着盘子起身转到后面,给一个年轻妇人换药。


    苏正清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了过来,“哎,你这么能干,帮我管管家呗。”


    程以宁从鼻孔里笑出声,“你让我,去当管家?”


    年轻妇人忍不住插嘴,“姑娘,人家公子是想让你执掌中馈。”


    “哦——是这个意思啊。”程以宁状若恍然,又不耻下问,“夫人有点小疑问哦,在已知对方另有婚约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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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下,还穷追不舍,这种应该叫什么呢?登徒子?流氓?会不会抓去浸猪笼啊?”


    程以名吃惊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我会不会被连累啊,那我可得离你远点。”


    苏正清表情变了又变,程以宁都要逗死了,又不敢明着笑,只能在话落音一点点移着脚掌,同时转过偷偷抿嘴笑。


    “哎哎哎你这样说话就有点过分了啊,程以宁。”


    转头之际,程以宁看到了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眸子。


    不知何时来的,但看到他瞬间,程以宁笑容下意识凝固在嘴角。


    他原本气场就不太好,还皱了下眉毛。


    程以宁没有过去,也没有移开视线,就这么沉默地对视着,她能感觉到,他的不悦,以及上位者与身俱来的矜傲。


    这是程以宁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李自蹊,俾睨天下之态跟他自身浑然天成,仿佛先前认识的李自蹊是装出来的。


    换做任何人,都忙不迭过去道歉了,比如苏正清:方才还嬉皮笑脸,现在已经闪现到他身边,一脸严肃地报告什么事去了。


    程以宁低头清点起盘子上的药瓶,数清没落后,站起来去给下一个患者上药了。


    好像,天塌下来,都没她手头上的事重要。


    “……运送过来的伤者基本已安置好,粮食物资也不缺,就是金疮药少了些,但眼下是足够用的,等到明天再来几批伤者那可能就捉襟见肘了……”苏正清恭敬地汇报着,李自蹊视线一直跟着那抹身影,直至消失。


    都要以为他没在听时,李自蹊开口了:“我来想办法。”


    “晋王殿下,”苏正清犹豫着开口,“程以宁……”


    接收到眼神的刹那,苏正清禁了声。


    很明显,李自蹊本是不预备提程以宁的。


    虽因被区别对待而微愠,但也不想就明面上给苏正清压力。


    可要是对方这点眼色都看不出来,或是知道他为了体面,为了大业暂置小情,而蹬鼻子上脸,那也没必要装客气了。


    连日的忙碌成了最好的麻醉剂。


    她已经忙的不知天地为何物了,一味的试体温、上药、换药、包扎……


    这天,程以宁正弯腰给伤员喂药,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不祥的“咔嚓”声。


    “小姐小心!”玉壶在远处惊呼。


    她尚未反应过来,她看见三丈高的药材木架像慢动作般倾斜——粗壮的杉木立柱断裂,层层叠叠的药箱如雪崩般砸落。


    砰——


    一声巨响震得耳膜生疼。程以宁被砸在地,鼻尖抵着潮湿的泥土,后背却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一根突出的木刺划破了她的衣衫,在脊背上留下一道灼热的伤痕。


    巨大的声音引得人纷纷侧目,不少人冲过来帮忙搬开她身上的药柜子,一位同为义工的姑娘扶她起来,细细问她有没有大碍,头晕不晕。


    程以宁摆摆手,姑娘帮忙简单上药包扎后,两人双双投入救治伤员这一事项中。


    在确保最后一个伤者得到医治时,程以宁扑通一声,靠在草垛上,浑身酸痛得像被马车碾过。玉壶端来热汤,她几乎端不住碗。


    “姑娘该休息了。”玉壶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您三天没合眼了。”


    一连七天,程以宁都没在见过李自蹊了。


    倒也不是惦记。这几日她连轴转,脑子一刻都腾不出想他。


    旁人总会提及晋王殿下,无外乎是说他亲民能干,不怕脏累,半点不似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幌子。


    提得多了,难免就会想。眼下能喘口气,得空了也会想。


    他是不是也没休息?被水冲走时,是否受伤了?他可还顾念身体?


    这些个念头如雨后春笋,接二连三地冒出来。


    程以宁猛地灌了口热汤,烫得舌尖发麻。她不该想这些的,可越是疲惫,那些记忆就越发清晰:他握她手腕时掌心的温度,他调侃她“程大小姐”时眼里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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