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球厅包厢。
“啪”,白球笔直飞出。
在一下撞击声后,最后一颗红球沿着预想路线滚向底袋,在袋口轻轻一磕,落入网中。
他绕着球台走了半圈,将球杆放入槽口,踢了踢沙发上打瞌睡的蒋昀,“醒醒。”
“操。”蒋昀撑着沙发坐起来,扫了眼清空的球台,“你大晚上喊我出来,就是为了看你秀球技?”
男生拿起桌上的水仰头喝了口,“你睡这么早?平常不都是你三四点叫我开黑。”
“不好意思,后天结婚,这两天补美容觉。”蒋昀点了两下手机,将聊天框调出来贴脸秀,“我们家柚子催我回去了,赶紧的。”
“再等会儿,等方老师睡了就回去。”宋时冕两个指头拎着水瓶晃荡,单手划拉手机。
蒋昀:“你不对劲,刚一见面我就闻见你身上的烟味了,你不是不抽烟吗?”
男生暗灭手机,又灌了一大口水。
见他不说话,更加印证了蒋昀心里的猜测,“你今天喊我出来该不会真就单纯喊我打球吧,是不是有烦心事?”
宋时冕拧好瓶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瓶身,塑料材质的瓶子被他攥在手里,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叹了口气,侧头看着蒋昀。
“如果,你有个玩了很久的朋友,突然有一天跟你不像以前一样无话不说了,这说明什么?”
蒋昀撞了下他肩膀,“你有病吧宋时冕,把我当傻子啊,不就是许伽宁吗?”
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宋时冕:“......”
“这能说明什么?无非就是,你们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了。”蒋昀说,“你们这都分开多久了,还以为跟小时候一样能躺在一个被窝里说悄悄话。”
“狗东西,你能不能不要对别人的生活占有欲这么强啊?”
宋时冕把手里的瓶子捏得嘎嘎响,难得没怼回去。
他们小时候也没躺过一个被窝啊。
“你是不是还喜欢她?”
“还?”
“靠,真当兄弟瞎啊。就不说咱认识之前你们怎么相处的,反正上学那会儿你对许伽宁什么样,我跟程柚都看在眼里。”
既然话头都开了,就没有撂下的道理。蒋昀越过今天频繁走神的忧郁男神,去小冰箱里拿了两听啤酒。
“上课惦记着,下课念叨着,你一高一的给人一初三的废寝忘食准备中考笔记,学校里男生给她的情书你少说也给拦了一半,高二运动会她崴个脚你飞了半个操场把人背医务室,还有那年我们去山里跨年你居然——”
知道他要说什么,宋时冕及时止损,“停。”
蒋昀切了一声,擦了擦啤酒上的水珠,“也就许伽宁那种大脑发育不良的看不出你的少男心思。”
如果情绪更够具象化,宋时冕现在头顶上应该是一堆黑线。
“你也说了她大脑发育不良,我再不看着点她就要被人卖了。”他试图进行最后的嘴硬挣扎。
“得了吧,自己以前说得头头是道,什么‘谁离开谁都能活’,人出国后,我看你那魂倒是像跟她一块儿去了韩国。”
“虽然你总是一副跟她死对头的样子,但兄弟知道,这只是你掩饰内心最深处欲望的手段罢了。”
“因为兄弟当时喜欢上自己老婆的时候,也这死样儿。”
“不过不同的是,我那是打情骂俏哈,跟你这种没出息的情种扯不到一块儿去。”
“闭嘴吧你。”
全被说中后又被连环重伤,宋时冕彻底破防,手肘撑在腿上,躬身垂着头。
“这次她回来,你沉寂多年的心是不是又重新跳起来了?”宋大少爷的破防时刻稀罕,蒋昀来了劲儿,决定雪上加霜,捂住自己的心脏,模拟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
声音之大,动作之夸张。
宋时冕骂了句滚蛋,但也没否认他的疑问。
他想不明白,他现在跟许伽宁之间应该是怎么样的相处模式。
或许是因为这几次见面都是她情绪不高的时候,让他有了错觉。
眼泪是很隐秘的东西。
小时候的许伽宁性子刚,娇蛮任性,经常惹到人。
可她就算真受欺负也总是一副要跟人拼死到底的样子,像是一匹受刺激的小兽,又凶又猛。哪怕真跟人动起手,挨揍都不带喊疼的。
但一回到家,她就会抱着宋时冕诉苦,眼泪流了人一身,让他去给自己报仇。
年幼的宋时冕盯着女孩哭到泛红的脸,心里莫名漾起几分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满足。
他虚伪地拍拍女孩的背让她别哭,却又把这份雀跃在往后的很多个深夜里拿出来细细品味。
那天在江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她伤心,但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尚未完全干涸的泪痕,宋时冕再一次确定,自己在她心里是被划分在那条泾渭分明的界线内的。
他很高兴。
可最近发生在许伽宁身上的事,却从未听她亲口提起过。
明明人在眼前,她大大小小的事情却需要通过网络、别人才能知道。
不爽。
冲动之下,他推掉剩下的工作提前回来。
在飘雨的傍晚再次见到她,所有路上放在嘴边反复摩挲的质问被他尽数咽下肚,也熄了火。
他根本问不出口。
没资格,也没身份。
蒋昀见忧郁男神又开始忧郁,朝他咧了个笑,“你要真有想法,试试呗。”
“我要是长你这样,高中那会儿肯定废寝忘食地去把妹。顶着这张脸玩暗恋,稀罕。”
宋时冕抬了抬眼皮,“你还记得赵鑫吗?”
蒋昀愣了会儿,脑海里渐渐浮现这人的脸,“记得啊,但是他不是后来就不跟我们一块儿了吗?”
从前不是湘江f4,是f5。
赵鑫跟宋时冕、蒋昀一个班,打球很默契,自然而然就经常一起玩,平日周末里有活动有聚餐也会带着他一起。
赵鑫喜欢许伽宁,喜欢到宋时冕心里都门儿清,尽管他已经很努力地在他们中间当墙,但还是耐不住少年人的满腔热血。
赵鑫的生日聚会散场后,大家三三两两地都走了。喝多的蒋昀跟着程柚上了出租车,宋时冕去洗手间,饭店门口只剩下许伽宁和今天的寿星。
男生脚步虚浮,险些摔倒,许伽宁礼貌扶稳他。借着酒劲儿,他红着脸向喜欢的女孩告白。
许伽宁愣了会儿,拉开他们的距离,摇摇头。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宋时冕目睹,他适时出现,将喝醉的兄弟拉走,把他送上出租车。
回家的路上,宋时冕问许伽宁。
“你不喜欢赵鑫?”
“当朋友可以,但要是别的,还是算了。”
“嗯,不要早恋。”
那天之后,赵鑫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在食堂遇见还会故意躲着。
蒋昀抱怨赵鑫不义气,宋时冕和许伽宁始终沉默,慢慢地,也没人再提起过赵鑫。
“那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儿,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你在饭桌上像武松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晚上要去打老虎。”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但蒋昀还是想说句公道话,“你还是别说了吧。虽然你也不是什么不能谈恋爱的工作,但是吧......”
他拖长尾音,思索着该怎么说才能足够委婉,顺带保护一下宋时冕脆弱的自尊心。
宋时冕斜了他一眼,继续把瓶子盘得嘎吱响,仿佛那就是蒋昀的命脉。
“我确实没觉得咱女王大人对你有那个意思,万一说了别连朋友都做不了。”
“那亏大发了。”
*
翌日早上,许伽宁卡点出门。
出了楼道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坐在外面的台阶上,拎着半根火腿肠逗狗。
他犯贱似的把肠儿在小黑狗前面晃来晃去,每次狗快碰到的时候又忽然把手抬高。
最后一下,小黑狗被激励到,猛地跳出狗生新高度利索叼走男生手里的半根火腿肠。
紧接着,男生难以置信地爆了句粗口,“你还真吃上了,你吃了我吃什么?”
“世界奇观,”许伽宁看不下去,啧声连连,“狗逗狗。”
宋时冕扭头,起身拍拍裤子,闲庭信步地走到在许伽宁面前朝她伸手,“世界奇观哪能让你免费看,五千一场。”
出门前宋时冕洗了头,这会儿头发半干,耷拉在额头前,将平日里凌厉的气质削弱不少。
一身下来基本上都是他代言的牌子。
省事得很。
白色棉质背心打底,外搭一件oversize黑色防晒运动外套,松垮的领口边锁骨线条若隐若现,一条看了会犯潮人恐惧症的logo印花牛仔裤,肩上随意挂着黑色斜挎包,手碗上的红绳格外醒目,在冷白的皮肤上扎眼得很。
看上去比刚刚隔壁楼的大学生还像个大学生。
她想。
见许伽宁半晌不说话,他抬高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似乎打定了不给钱不让路的主意。
她踮脚,抓着男生的手臂,把下巴放在他手心里,闭眼装死,“要钱没有,只有烂命一条,来吧。”
在碰上温热的肌肤的一刹那,宋时冕收在兜里的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他的视线落在她毛茸茸的发顶。
他愣在原地没动。
在许伽宁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耳朵染上血色。
宋时冕轻咳了一声,迅速收回手,双手抄兜装作很酷的样子,头也不回地下楼梯,“谁稀罕,你那命值几个钱。”
“哇,宋大少爷好大的口气。猪肉二十一斤的话,我怎么说也值个两千,两千块钱不是钱啊?”
这大一段楼梯分两段,下一段拐了弯被墙挡了看不见。宋时冕腿长步子大,一句话的功夫许伽宁已经看不见他人影。
但她依旧不急不慢地跨台阶,还沉浸在短暂呛到这人的喜悦里,果不其然,下到第二段就看见身形高大的男生站在楼梯扶手边等她。
放暑假,家里两位都不上班,宋时冕就跟他爸把车借过来。他从兜里把钥匙拿给许伽宁,许伽宁认命给这少爷当司机。
“你真不打算学个驾照?”她丝滑把车倒出,稳稳上路。
宋时冕低头把地址输进汽车导航,“没有驾照应该不影响我正常生活吧。”
许伽宁:“你想想啊,以后你撩妹约完会都没法送人家回家,还得让人家妹子送你,这形象直接大打折扣。”
宋时冕凝噎,“在哥的脸面前,其他都得往后稍稍。”
“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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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也有车戏吗,没驾照也不碍事吗?”
红灯亮起,许伽宁踩下刹车,耳边就响起他懒散的声音,“你见过谁拍车戏真开车的。哦差点忘了,你应该没拍过。”
说完,就自觉地放倒座椅,双手交叠放在胸口,脑袋一歪,“眯会儿,到了叫我。”
她无声地咬牙切齿,后悔自己多余的好奇。
婚礼在附近山上的一所婚礼庄园里,听说很难约,要至少提前一年预约。
欧式风格的庄园,乳白色的古典建筑矗立在绿茵之上,尖顶穹顶和雕花拱廊在日光下泛起光泽,这里到处飘着金钱的味道。
——完全符合小时候程柚跟许伽宁描述的婚礼。
蒋昀一早就在停车区域等着,宋时冕先下了车,见着人蒋昀就冲上去一个熊抱,“老宋!你这家伙怎么一点都没被岁月摧残,我都后悔让你来当伴郎了。”
“那我明天带个口罩?”宋时冕跟他插科打诨。
许伽宁停好车走过来就撞见相亲相爱的两个人。蒋昀见着这两天让人露宿网吧的“罪魁祸首”,跟以前似的搂着她肩膀,阴阳怪气道,“这不咱女王大人吗?”
许伽宁没轻没重地拍了他一巴掌,“我不是跟你说了,再这么叫我我就把你揍得找不着北。”
某次几个人一块儿出去玩,蒋昀买了不少酒,说要提前感受一下成年人的生活。那是许伽宁第一次喝酒,不知不觉就喝了一整罐啤酒,然后逼着在场所有人叫她魔仙女王,谁不叫她就用黑魔法把他变成瘌□□。
到现在视频还在他们手机里,久而久之“女王大人”成了他们的一个梗,经常有事没事拿出来逗逗许伽宁。
背后的巴掌印火辣辣得疼,蒋昀吵着要宋时冕给他报复回来,后者轻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庆幸吧,这一巴掌要是拍你脸上,明天你这婚都结不了。”
许伽宁得意地抬着下巴晃着脑袋,脚步轻快地往彩排现场走,宋时冕耸了耸肩跟在她身后。
婚礼是露天的,在古典建筑后的大草坪上,现在提前就布置好了,人都到齐后彩排就正式开始了。
流程并不复杂,最主要的就是让上场人员熟悉一下明天各自的走位。伴郎和伴娘的戏份不多,在交换戒指之前都是两位新人以及新人父母的戏份。
对于两位明星的到来,大家也只是激动了片刻便各司其职。
于是许伽宁坐在台下的座位上待命,流程走到新娘父亲发言的环节。虽然发言内容和大多数婚礼都大差不差,但或许是受环境因素的影响,她听得很认真,甚至一度悄悄抹了把眼角的泪花,以至于邻座多了个人都没发现。
“想结婚了?”
身边冷不丁冒出个声音。
许伽宁扭头白了他一眼,“我这是被柚子的爱情感动,谁想结婚啊?”
宋时冕抬头收起手机,长臂一伸,搭在她的椅背上,从侧面看像是把许伽宁揽在怀里,听罢也只是中肯点点头,“你结婚估计也不容易。”
“什么叫不容易?”许伽宁侧身和他面对面,一副势必要跟他好好理论一番的样子,“你知不知道喜欢我的有多少,就不说粉丝吧,光是以前学校那些就能绕赤道三圈。”
生怕宋时冕不信,她伸出三个指头恨不得插他眼睛里。
“我们学校是地球村啊?”
“不信算了,你这是纯嫉妒。”
“我呢,就是觉得吧......”
现场很吵,音乐声人声很大,宋时冕故作神秘,朝她勾勾手,示意她靠近,像是要说什么惊天大秘密。
许伽宁没想多少,倏然俯身把耳朵凑过去。
夹杂着暑热的体温靠近,女生粉白的耳朵在阳光下半透明状,离他的嘴唇仅仅半寸,可她别在耳后的碎发却是实实在在地轻蹭男生的下颌。
好痒。
他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说啊。”
哦对,要逗她来着。
小小的动作休想扰乱他的道心。
睚眦必报的宋时冕必须回击,
他话锋一转,恢复原先的吊儿郎当,幽幽开口。
“害,我也是为了你以后的幸福着想。你记得把你那几亿号追求者带咱家去,我给他们看看你小时候教狗上楼梯,裤子掉半截的照片,看他们能不能接受自己以后老婆是个傻子这件事。”
宋时冕右边脸颊有一个很不明显的酒窝,只有笑得很用力的时候才能看清,此刻不打眼的酒窝明晃晃地像根刺儿扎许伽宁眼里。
极其不美好的记忆涌进脑海里。
当时宋时冕在她屁股后面拍完就拿到正主面前舞,许伽宁想去抢,无奈在小学期间两人的个头已经被生长痛拉开差距。
第二天,这货非但没有删还花钱打印下来,买了相框放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
小小的许伽宁心有余而力不足。
大大的许伽宁依旧那他没办法。
只能无能狂怒。
“你特么死了!敢加害于朕!”说罢,一个拳头就要挥过去。
宋时冕提前预判,往边上挪了一个位置,抬手止住她的物理攻击,“我对你够好了吧,这么多年都没爆你黑料。你这算不算恩将仇报?”
他的手大到足以包裹住一整个她的拳头,许伽宁挣脱不开,只能带着他的手用上半身做了半分钟的椭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