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成的饭馆没打烊,秦若兰的麻将也没散场。许伽宁到家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连灯都没开。
饥饿分子被那块臭干勾起,许伽宁嘴馋去冰箱里找剩菜剩饭,果不其然被她找着半份卤味。她美滋滋调了个电视,坐在茶几前就着碗冷米饭吃。
阴雨天一到,许成这膝盖风湿的老毛病就犯了,加上店里人也不多,把钥匙给店员他就提早回家。正巧在楼下碰到麻将散场的秦若兰,两人一同上楼,门一开就看到许伽宁躺在沙发上翘着脚。
听见门口的动静,许伽宁光着脚跑过去,“爸!妈!”跳上她爸的背,晃得许成晕头转向。
秦若兰拍拍女儿的屁股,嗔怪道,“你别给你爸摔着,多大人了。”
“瞎说,宁宁多大我都背得动。”许成实实在在是个女儿奴,扶着墙换了鞋把许伽宁背回沙发上。
“哦哟,你饿不知道点外卖啊,这菜也不知道是哪天的了,你吃之前有没有闻闻味。”秦若兰顺手把茶几上的残骸收拾了,嘴里忍不住念叨。
秦若兰不会做饭,上班的时候在学校食堂吃,现在放暑假顿顿都是许成头一天晚上做好了或者从饭馆直接送回家。这两天秦若兰都不在家吃,这卤煮都放了三四天了。
许伽宁笑嘻嘻的,朝她爸比了个大拇指,“饿了谁管这么多,好吃,还是那个味儿,香!老爸这手艺没得说!”
许成去给许伽宁去拿她的粉拖鞋,打从看见女儿这眼睛就笑得没睁开过,“我让你妈给你寄过去的剁辣椒吃了吗,今年做了好多,不够这次走爸再给你拿点。”
“你这次回来呆到什么时候走啊?”厨房里,秦若兰把碗麻利给洗了。
许伽宁嘴里塞满葡萄,说得模棱两可,“还没定,等柚子结完婚再玩两天吧。”
许成:“柚子要结婚了?”
秦若兰手没擦干就跑出来,“是她高中早恋的那个男生吗?”
许伽宁摇摇头,“不是,就我们以前一块儿玩的一个男生,你们都见过的,宋时冕的同学,还来过我们饭馆吃过饭,叫蒋昀。”
许成:“是不是那个个子高高的,然后头发卷卷的。”
“对对对,就那个。”
“那不错啊,我觉得跟柚子挺配的,”许成说,“两个都不着调。”
“那你要去给她当伴娘?”
“肯定的啊,宋时冕也要去给蒋昀当伴郎的。”
秦若兰:“小冕也回来了?”
“嗯,明天我们还要一块儿去彩排。”
一下子,两个平日里不着家的全回来了,秦若兰高兴得不得了,准备拉着许伽宁去隔壁串门儿。
秦若兰和方慧大学同学,毕业后又在同一所学校上班,感情特别好。方慧这两天天天炫耀他们家大明星,不得不说,红气养人,小冕比上学那会儿还要帅,她也想去看看。
许伽宁想到刚刚在楼下发生的事,抓住她妈,“别啊秦老师,人刚回来,不得好好跟方姨聊聊天什么的,我们现在去凑什么热闹。”
许成给娘俩一人剥了一个手剥橙,“对啊,这都多晚了,又不是没机会了。”
秦若兰接过橙子,“不去就不去咯。”然后照常跟女儿打听,“那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合适的,也老大不小了。”
许伽宁:“我这工作能遇到什么合适的,就算是我想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啊。”
前两天经过程柚点拨,许伽宁确实对谈恋爱这件事来了兴趣,但人选还没有头绪。
秦若兰听出点猫腻,“这么说你身边是有满意的了?”
“对同事心动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同事怎么了,你宋叔方姨不就是同事吗,还一个学校。”
许成在一旁听不下去,“宁宁才多大,女孩子还是得先以事业为主。”
他才舍不得把他的宝贝女儿便宜给哪家小子。
秦若兰斜了丈夫一眼,眼眶一圈都红了,“还事业,网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我都快心疼死了,当初就不该让她干一行,我们女儿从小到大我跟你都舍不得打骂,凭什么让他们随便乱说!”
“不是说好,不在孩子面前提嘛。”
许伽宁沉默,一下一下撕着橙子外面白色的茎脉,从爸妈回来到现在都没跟她提这事,她还以为是他们俩还不知道。
“妈,我这不也没白白受委屈吗,受的气我都还回去了。”许伽宁抱住秦若兰,“别哭别哭,马上开学了,万一哭了变丑了你那些学生要笑你了。”
“他们敢!”
许成:“宁宁,你要是干得不高兴,就回来,爸爸那间小饭馆生意好得不得了,养你们娘俩绰绰有余。我们陀崽那么好,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乱说,爸爸气啊。”
“真没事的,随便他们说什么,我早就脱敏了,我现在看这网上就当一乐子,都不当真的。”说着,许伽宁把爸妈的手机拿来,“我给你们把微博卸载了,你们也少看。上班的上班,打麻将的打麻将。”
连工作上的事情都能让远在老家的爸妈操碎半颗心,许伽宁根本不敢说自己身体的事情。
或许这样是有些不负责任、自私,但能少难过三个月也好过,她人还在就得面对二老的愁容。
她倒在秦若兰和许成中间,忍住鼻腔里的酸意,轻轻说,“爸爸妈妈,我可能没法成为你们的骄傲了。”
她从小成绩就不好,秦若兰是历史老师,初中许伽宁的历史还是秦若兰亲自教的。
按理说,老师的孩子成绩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但偏偏许伽宁像个榆木脑袋,理科差文科也差。
教师子女的缘故,她进办公室挨骂的频率更高,秦若兰跟她班主任一个办公室,这跟骂秦若兰没什么区别。
次数多了,许伽宁也不怕了。看到秦若兰板着个脸,她还会卖乖跟秦若兰保证,“你别看你女儿现在没出息,以后我肯定能成为你跟爸爸的骄傲,那个时候,但凡能跟许伽宁这三个字有点关系的,都得沾上光。”
本来还生气的秦若兰被她逗笑,轻打着她的后脑勺,“得了,明天又要下雨咯。”说着,去把昨天洗的衣服给收回来。
许成捏着姑娘的脸颊,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肉嘟嘟的,“爸爸妈妈需要什么骄傲啊,操劳了半辈子,只要你能健康平安,每天开心就行了。”
是啊,健康平安就是最大、最难的幸福了。
*
晚上洗漱后,回到自己房间,许伽宁照例清理微信红点。
飘飘发了不少朋友圈,两个人下午去了外地人必打卡的几个旅游景点,程柚还带她去吃了他们小时候老去了那家炸串店,爆辣无比,每次去蒋昀一边辣到流泪一边吃,总被宋时冕嘲笑是个抖M。
飘飘是个不折不扣、完全符合刻板印象里的粤城人,吃不了一点辣。
果不其然,九宫图里就有一张她辣到脱妆、满头大汗、嘴唇红肿的自拍照,躲在镜头角落的程柚哈哈大笑。
许伽宁被逗笑,在下面评论:粤城人最雷的一集。
手机上方弹出消息,是门对面的家伙。
宋时冕:【明天九点现场彩排。】
这事晚上程柚不是在群里艾特了所有人了吗,她也回了收到。
或许宋时冕是怕她睡过又提醒了一遍,她回了个OK,转到闹钟界面连定了三个闹钟,截了图给他发过去。
这下没问题了。
宋时冕:【雨大,晚上睡觉记得关窗。】
许伽宁皱眉,大夏天开空调谁家开着窗户啊。不过她今天没心思跟他拌嘴,于是她图省事直接回了个OK的表情包。
没多久,又弹出来一条。
宋时冕:【明天降温,多穿点。】
许伽宁啧了一声。
什么毛病,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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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回一句吐一句的,他什么时候这么墨迹了。
许伽宁:【哦哦哦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两人聊天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还在断断续续地出现,许伽宁被他磨得没耐心,劈里啪啦地打字。
许伽宁:【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次过了很久,久到许伽宁都忘了他们的聊天,已经转战其他软件上去了。
宋时冕:【不用管网上说什么,你很好。】
宋时冕:【跟他们都不一样。】
许伽宁手指顿住,心跳借着血液传至耳膜,震得她无法思考。
或许是从没见过宋时冕说过什么矫情的话。莫名地,眼前浮现出他那张总是淡漠、看上去很不好惹的脸。
鼻尖似乎又萦绕起独属于他的薄荷气息,一瞬间好像又回到风雨飘摇的傍晚,身后的冷瑟被他只身遮挡住,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肌肤上渗起一层微不可察的颤栗。
倏尔,诸多问题涌进空白的大脑。
她不一样在哪?
他这是在干嘛?
撩她吗?
还是说,程柚他们给他派发了什么安慰自己的任务?
……
不过她知道,他一定是想说点什么安慰她。
但实际上,许伽宁是个特别不会回应安慰、也不喜欢被安慰的人。
就像和宋时冕在江边的那次见面,她就是怕找别人会得到一大堆让她更加无措的安慰,所以才会找宋时冕来,因为她知道他不是矫情的人,见自己这样子肯定会怼自己。
这才是她在难过时想要的。
比起在她心里激不起波澜的安慰,她更希望去做一些不相关的事情来转移注意。
在她这里,逃避比面对来得管用得多。
突如其来的安慰让她有点懵,她想打哈哈敷衍过去。
许伽宁:【是不是程柚他们让你来安慰我的,我真没事,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了。】
觉得说服力不够,她又低头打了很多字。
比如现在微博热搜第一已经不是“许伽宁机场打人”,而是“许伽宁霸气回应机场男”,很多营销号已经明显开始替她说话了。
还有很多,很多她现在已经好一点的证据。
可惜她的手速比不上对面拨语音电话的速度。
许伽宁下意识点了接通键。
宋时冕黑漆漆的头像骤然变大,被一片灰黑色包围,占据半个屏幕。
“不是。”
他的声音很轻、清冽,像无机质特有的磁性,背景音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如同某种无休止的絮语。
许伽宁承袭刚才的状态,此刻大脑更是一片空白,“什么不是?”
雨丝斜织成一张灰色的网,路灯在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洇开。
宋时冕站在楼道对面的屋檐下,不着调地靠在蜕皮的墙面,檐角滴下的水珠在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指间夹着根皱巴巴的烟,低头,猛吸一口。猩红的火星子蔓延近至指尖,烟草烧得缓慢,带着微微的焦苦,混着雨气,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他不习惯烟草味,拧着眉头掐灭了烟。
“不是他们让我找你的。”
许伽宁攥着被单一角,很多话梗在喉咙,最后只能化作一个单音节,“哦……”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宋时冕笑了一下,“这次有没有哭鼻子?”
“没有,哭多了会变丑的。”许伽宁急眼,她总是能容易被他说急眼。
他这回声音很轻,只剩下气音,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不丑。”
许伽宁没听清,又问了一遍。宋时冕没再重复,认真跟手机那头的人说道。
“很多话你可以跟我说,就像小时候一样。”
“我们不会变,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