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墨眉头一皱,推开车门:"予谦!"
他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陆予谦,手掌立刻被温热的鲜血浸湿。
"快!扶他上车。"他司机道,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急促。
……
权宅主宅。
医护人员拿着仪器从房间内退出,陆予谦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色几乎与床单融为一体,点滴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缓慢地落下。
"你说鬼市街那帮人又来闹事?"权倾墨站在窗边,逆光中的侧脸冷峻如刀削,眼底翻涌着令人胆寒的戾气。
陆予谦艰难地撑起身子:"倾墨哥,你太久没露面了...他们开始造反...我们丢了好多地盘..."他咳嗽了几声,"要不是实在撑不住...我也不会来麻烦你..."
权倾墨侧目:"那年你替我挡刀的时候,就已经是我的人了,以后有事,第一时间来找我。"
权倾墨确实许久未曾踏足鬼市街了。
八岁那年,他在地下世界横行霸道时,曾险些丧命于几个混混的刀下。
是陆予谦用瘦弱的身躯挡在他面前,才让他捡回一条命。
伤愈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父亲聘请各路格斗高手。
短两年间,这个曾经被欺负的权家少爷,硬是用拳头和权钱在这片法外之地打出一片天地,成了名副其实的"鬼市之王"。
那些曾经嘲笑过他的人,后来连直视他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然而自从找回温蝶,他便将那片地盘全权交给陆予谦打理,几乎再未涉足。
所有的时间与精力,他都倾注在了那个需要人陪伴的女孩身上,陪她读书,给她带点心,为她梳头发这些琐事上。
那些血腥的过往,都随着女孩的出现被洗刷干净。
可现在,看着病床上虚弱的陆予谦,他感到心底有什么东西在苏醒,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暴戾之气在血液里重新沸腾。
"倾墨哥哥。"一道清亮的少女声音从门口传来。
权倾墨略显诧异地转头望去。
温蝶戴着一顶宽大的黑色帽子站在那儿,帽檐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这是五年来她第一次主动踏出别院。
他眼中的戾气瞬间消散,快步上前:"阿狸,你怎么来了?"
温蝶探头往屋内看了看:"没等到你回来,就想来看看。"
她的目光落在病床上的少年身上,"他是谁?”
权倾墨牵着她走进卧室,让她在沙发上坐下:"他叫陆予谦,我的朋友,受了点伤。"
温蝶摘下帽子,露出一双清澈的杏眼,打量着床上的少年。
陆予谦也正好奇的目光回望着她。
"他...也没有父母吗?"温蝶突然问道。
权倾墨愣了一下。
关于陆予谦的身世,他其实并不清楚,只知道这个少年一直在鬼市街摸爬滚打,却从未听他提起过家人。
"我没有父母,"陆予谦主动开口,声音平静得出奇,"他们早就死了。"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
"倾墨哥哥,"温蝶突然开口,"我刚才听到你们说鬼市街。"
权倾墨的手在她发顶微微一顿:"阿狸,你听错了。"
温蝶摇头:"我没有听错。"
权倾墨望着她,一时语塞。
"可以带我去看看吗?"温蝶平静地问道。
"什么?"权倾墨有些惊讶,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连床上的陆予谦都撑起了身子,他震惊地看着沙发上那个看上去像个小公主的女孩。
她穿着精致的连衣裙,发梢还别着珍珠发卡,却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令他不敢置信的要求。
鬼市街,是一条盘踞在帝国阴影里的毒蛇,吞吐着这座城市最阴暗的欲望。
在这里,所有法律条文都成了废纸,取而代之的是一套自成体系的黑暗法则。
军火走私、禁药交易、赃物买卖...
只要你能想到的罪恶,都能在这里找到明码标价的摊位。
而幽灵画廊,则是这条毒蛇最锋利的毒牙。
表面是家不起眼的艺术品拍卖行,内里却是人命明码标价的黑市。
那里的"藏品"从不留记录,就像真正的幽灵,来了又走,不留痕迹。
每当夜幕降临,画廊门前的红灯笼就会亮起,像极了嗜血的蛇眼,静静等待着下一个猎物。
"阿狸,那里你不能去。"权倾墨的声音沉了几分。
温蝶微微偏头:"为什么?"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他看向病床上的陆予谦,"他就是在那儿受的伤,那里太危险了。"
"可是有你在,"温蝶仰起小脸,那双清澈见底的杏眼直直望进他心底,"我不会有危险的,对吗?"
她的眸子里泛着令人心软的柔光。
"为什么非要去那种地方?"他问。
"我要查真相。"她的声音很轻。
他眼神微滞。
恍惚间,他似乎又看见那个蜷缩在垃圾堆里,眼神凶狠的小女孩。
他突然意识到,她表面的柔弱与安静,不过是一层精心编织的伪装。
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深处,始终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那些安静读书的午后,乖巧吃甜点的模样,甚至偶尔对他露出的浅笑,都像一层薄纱,掩盖着内里早已腐朽化脓的伤口。
不是蓬蓬裙就能包裹的伤。
也不是童话故事能治愈的痛。
更不是他那些小心翼翼的保护能抚平的恨。
权倾墨忽然想起她总爱听的那些公主故事,现在才明白,她关注的从来不是王子与公主爱情,而是故事里公主手刃仇人的桥段。
他以为筑起高墙就能保护她,却忘了仇恨的种子早已在她心底生根发芽。
眼前的女孩不是一只温顺的家猫,而是一头蛰伏的幼狮,正在耐心等待利爪长成的那一天。
"好,我带你去。"权倾墨终于松口。
陆予谦:"倾墨哥,她一个女孩子..."
"你好好养伤。"权倾墨打断了他的话,转头对温蝶柔声道:"我送你回房休息。"
卧室里,暖黄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温蝶的脸庞。
权倾墨习惯性地坐在床边,轻声问道:"今天想听什么故事?"
"倾墨哥哥,"温蝶的声音很轻,"我已经不需要睡前故事了。"
他翻书的手指顿住,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她那双干净漂亮的眸子里。
那个会窝在他怀里听他讲故事的温蝶,或许早就消失了。
现在在他面前的,是带着血海深仇的江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