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山正为难不知该怎么办。
但等烟卷塞到陈青山手里时,他揉了揉烟卷笑道:“屯长言重了。河宽着呢,想钓哪儿自便,就是得自个儿凿洞——”
他指向下游那片泛着蓝青色的冰面。
“那儿日照足,前儿俺瞅着冰层像是有裂缝,保准出鱼。”
李屯长顺着方向瞅了瞅,还没开口,他身后一个精瘦的小兄弟突然指着百米外喊道:
“屯长!快看!那儿有个现成的冰坑!再凿两下就能见水了!”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王老四一伙先前凿到一半的那个碗口大的冰坑。
王老四本来还在跟陈青山较劲,一听这话立刻炸了毛,扛着冰镩就冲过去:“哎哎!那是俺们先凿的!你们想捡现成的?”
“啥叫你先凿的?”
李家屯的小兄弟梗着脖子,“这冰面上谁凿算谁的,还能划地盘不成?”
“放你娘的狗屁!”
王老四的性格向来都是是对内硬,对外更硬。
原本自己看不上的破地方,要给别人做嫁衣,他就瞬间觉得这地方宝贵了。
他把冰镩往冰面上一顿,“俺们凿了二十分钟才砸出这坑,你们想白占便宜?”
两拨人立刻在冰坑旁吵作一团。
李屯长想打圆场,却被王老四推了个趔趄:“姓李的!别以为你们人多就欺负人!”
陈青山趁机拉着高大山往后退了几步。
胜利瞅着对岸的闹剧,乐得直拍大腿:“嘿嘿!青山哥这招叫啥来着?借刀杀人?”
“少胡说。”
陈青山嘴上训斥,眼里却也闪过笑意。
此刻看他们跟李家屯的人争得面红耳赤,倒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得了!别瞎凑热闹,咱们自己钓自己的!”
“快看!”
崔小兰忽然指着陈青山的冰洞,“又有鱼了!”
只见冰洞口泛起一圈涟漪,一条银鳞闪闪的鲫鱼探出头。
陈青山眼疾手快,鱼抄子轻轻一兜就将鱼甩上冰面。
与此同时,对岸王老四的叫骂声隔着风雪飘来:“你们敢抢俺的冰洞?信不信俺拿冰镩削你们!”
李屯长的声音也拔高了:“王老四你讲点理!这河是你家的?大山都没说啥!”
“这坑是俺凿的!”
“那大不了俺们不要了呗,走!咱们换个地!”
冰面上,这边人吵着。
陈青山一伙人却悠闲地钓着鱼,听着不远处他们的吵架,颇有一种坐山观虎斗得乐趣。
然而听着听着,他们突然发现,这对话似乎变了味了。
“姓李的!俺看你就是瞧不上俺们红松屯!今儿个咱也别争这破冰坑了——敢不敢比一场?”
李屯长正揉着被推疼的胳膊,闻言眯起眼:“比啥?”
“不比别的,就比钓鱼!”
王老四唾沫星子横飞,“各回各屯喊人,看谁家钓的鱼多!输了的人以后见着赢的人,得绕着走!”
这主意一出,陈青山等人都愣了神。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李家屯的屯长就一拍板。
“比就比!还怕你们红松屯不成?”
眼看要发展成械斗,陈青山坐不住了。
“我的娘!这咋还钓出火气来了?”
高大山挠着后脑勺直犯愣:“钓鱼就钓鱼,咋还整得跟比武似的?”
没等陈青山回话,王老四和李屯长已各自带着人撒腿往屯子跑。
王老四一边跑一边吼:“红松屯的爷们儿都抄家伙!别让李家屯的人看扁了!”
李屯长也不甘示弱:“李家屯的,拿上最好使的冰镩,咱去冰面上亮亮本事!”
半个时辰后,二道泡子河的冰面上突然冒出上百号人。
红松屯的人扛着冰镩从东边来,李家屯的人拖着爬犁从西边到。
冰面上顿时挤满了扛工具的汉子、抱鱼篓的婆娘,连拄拐杖的老头都颤巍巍地来观战。
“青山兄弟!”李屯长老远就冲陈青山招手,“你这冰洞是宝地,借俺们参考参考钓点呗?”
王老四立刻跳出来:“想得美!姓李的别想偷师!”
陈青山哭笑不得,刚想开口,胜利突然指着远处喊:“快看!李家屯的人往下游去了,就是你说有裂缝的那块!”
只见李家屯的人在下游百米处摆开阵势,冰镩砸冰的“咚咚”声此起彼伏。
红松屯的人则分散在陈青山冰洞周围,王老四特意选了个离他不远的地方,一边凿冰一边斜眼瞅着。
“这哪儿是钓鱼赛,分明是打擂台。”
“开始了开始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冰面上顿时热闹起来。
红松屯的刘老三第一个凿开冰洞,钓上条巴掌大的鲫鱼,立刻引来一片欢呼:“红松屯先下一城!”
李家屯的精瘦小兄弟不甘落后,半个时辰后钓上条两斤重的鲶鱼,气得王老四直拍大腿。
陈青山一伙人反而成了最清闲的。
他们守着最初的冰洞,鱼群依旧活跃,不多时就钓上三条胖头鱼。
胜利故意把鱼甩得噼啪响,冲王老四喊:“四叔!要不要来俺们这儿取取经?”
王老四正为自家冰洞半天没鱼而焦躁,闻言吼道:“小兔崽子少得意!等俺这儿鱼群来了,非砸你一脸鱼鳞!”
夕阳西下时,冰面上的喊叫声快把雪都震落了。
红松屯和李家屯的人各自堆起鱼堆,开始称重较量。
陈青山被两屯人推到中间做裁判,只见红松屯的鱼堆约莫八十斤,李家屯的则有一百斤出头。
“俺们赢了!”
李家屯的精瘦小兄弟跳起来欢呼。王老四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喊:“不算!你们人多!”
“愿赌服输!”
李屯长哈哈大笑着拍王老四的肩膀,“明儿请俺们屯子喝鱼汤!”
陈青山看着眼前闹剧,忽然觉得这长白山下的冬天也没那么冷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家鱼篓里堆得冒尖的肥鱼,足有两百多斤,比两屯子的总和还多。
胜利凑过来挤挤眼:“青山哥,咱这算不算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
陈青山没说话,只是望着二道泡子河尽头的长白山无奈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