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口国营饭店隔壁,是一家老字号的糕饼店。糕饼店最近从沪市请了一位西点师傅,奶油面包做得又松软又香甜,每天下午面包出炉,糕饼店门口都排长队。
顺利拿下高薪工作,柳绵绵心情很不错,口袋里的九十八块二毛也不用再抠抠搜搜,于是乐呵呵地去排队买了三个面包。
柳绵绵其实也没想到能这么顺利。
三百八十元是给餐厅经理留了讨价还价的余地的,哪想人家港城人财大气粗,抱怨了两句,却根本没还价。
平均月工资才几十元的年代,她每个月挣三百八十元,妥妥的高收入了。刨除那些个体户,整个南城工资比她高的,怕是都很少。
拎着牛皮纸袋往求知巷9号走,遇见几个放学的小学生,小家伙们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叽叽哇哇地就嚷嚷上了。
“9号院的倒霉媳妇买了奶油面包!”
“买了一大袋!”
“快快快,我们也回家拿钱排队去!”
……
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小家伙们各自钻进了自家院子,很快,几个院子分别传出或欢呼或哭闹的声音,想来是有人欢乐有人要挨揍了。
柳绵绵:“……”
究竟是哪个不要脸的背后蛐蛐她是倒霉媳妇。
走到9号院门口,柳绵绵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小沈身体是不好,可他一表人才,学历又高,家世也好,不说挑个门当户对的大学生,挑个有正式工作的城里人还是容易的呀。现在这个嘛,又没文凭又没工作,还是乡下长大的,听说脾气还不好?哦哟,我是真替小沈可惜呀!”
柳绵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原主是在乡下长大,可好歹高中是混毕业了的,在这个年代,学历也不算低了。
再说,沈维舟那只是身体不好吗,他都生命倒计时了。
再再说,不是沈家找上门想娶亲“冲喜”吗,这人怎么还替沈维舟可惜起来了。
柳绵绵又听见刘婶的声音:“你听谁说的呀,我看柳姑娘人蛮好的,长得漂亮,高中生,学历也不低了,脾气是有一点,也还好的,小姑娘嘛,哪个没有点小脾气的?”
“她阿爸阿妈也是疼她的,第一回上门的时候就说了,孩子在乡下吃了不少苦,想给她找个好对象。人家说了,知道维舟人品好,愿意结这个亲,还说要是维舟不愿意,婚事就作废,他们给孩子重新找一个。双方都讲体面的,我看这婚事蛮好的。”
没想到刘婶背后这么帮着自己说话。
不过,柳绵绵觉得奇怪,原主记忆里,亲生父母跟她说的是,她出生就和沈维舟定了娃娃亲,如今双方都到了适婚年龄,沈家就上门提亲了。
可按刘婶的说法,似乎是原主亲生父母主动上门的?
柳绵绵走进去,院子里正闲磕牙的两个人吓了一跳,宽脸庞、三角眼的大妈站了起来,倒是还笑着和柳绵绵打了个招呼:“新娘子回来啦?”
柳绵绵没接茬,她自说自话地接了下去:“哎哟,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做饭了,回见啊!”
等人走了,刘婶尴尬地解释:“那是4号院的曹大妈,平时没事就爱给人说媒拉纤,维舟没请她帮忙说亲,她不高兴,故意这么说的,你不要理会她。”
“借题发挥嘛,我懂的。”柳绵绵倒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转而问,“刘婶,婚约的事,是我爸妈先上门提的啊?”
刘婶收拾着针线笸箩,说:“维舟说自己身体不好,不想拖累别人,一直推着不愿意说亲。要不是你阿爸阿妈上门,沈教授他们都把这事忘了。毕竟新社会了,谁还会惦记着十几二十年前的娃娃亲呀?”
说完觉得不对,又马上找补:“不过幸亏有你这个娃娃亲,要不然维舟哪里能娶到媳妇哟!”
柳绵绵调侃:“找个有正式工作的城里人嘛。”
刘婶心虚得声音都大了:“哦哟,你听曹大嘴胡说八道,找不着的,要不是有你,维舟就是打光棍的命!”
这真是被逼急了,都不惜贬低起沈维舟了。
柳绵绵笑了出来,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刘婶:“巷子口的奶油面包,我已经吃了半个了,剩下的你们分。”
柳绵绵回房洗漱了下,闲着没事,翻了翻写字台上摆着的几本书,《电磁学》、《固体物理学》、《弹丸空气动力学》……好吧,完全看不懂。
柳绵绵在写字台前坐下,回想刘婶说的话。
她原先一直以为是沈家为了给病入膏肓的儿子娶媳妇,主动找柳家提的亲,可照刘婶的说法,事实恰恰相反,亲事是柳家主动提的。
问题是,原主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一茬。
其实也不奇怪,毕竟两千块钱彩礼的事,原主也并不知情。
亲生父母瞒着她的事情恐怕还多着呢。
这么看,原主亲生父母算盘打得真是太精了。嫁出去一个跟他们不亲、他们也不太喜爱的女儿,换回来两千块钱彩礼和沈家这样一门亲家。照他们的想法,没准是觉得,今后一家子甚至是七亲八眷的升职加薪都不愁了吧。
哪知道原主被渣男撺掇着私奔,后面就像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沈维舟病死,俞婉车祸致残,沈维云出事……两家彻底反目成仇。
照南城的习俗,明天是三朝回门。晚上饭桌上俞婉提起这事,说是照风俗准备了烟、酒、罐头、喜糖四样礼,又说另外还准备了几块时新的布料,问柳绵绵还有没有什么缺的。
柳绵绵还没搭腔,沈维云先开口了:“什么都缺呢,最好是把家里东西统统搬过去。”
沈伯康瞪向女儿:“沈维云,这就是你的教养?”
沈维云一点不怵她爸,嘟囔:“我哪里说错了……”还想再说什么,对上沈维舟的视线,心虚地眨眨眼,立马把话头缩了回去:“好嘛,我吃饭还不行?”她别人都不怕,就怕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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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柳绵绵跟没听见他们父女俩对话一样,若无其事对俞婉说:“照风俗拎四样礼过去就行了,拎多了邻居还以为我回娘家显摆去了。”
好好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有种夹枪带棒的味道。
俞婉却只是笑笑,温声说:“还是绵绵想得周到,确实不好搞特殊。那布料你先放起来,下次回去再带吧。”
俞婉温和的眼神,让柳绵绵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
哪怕为了维持原主人设,柳绵绵都不禁觉得自己态度过分,把到嘴边的那些不识好歹的“台词”又给咽了回去。
算了,沈家人跟原主又不熟悉,随便演演得了。
再说浪子还能回头呢,她只是脾气坏一点而已,慢慢变好也不是没可能的嘛。
柳绵绵说服了自己,应了声好,没再说话,专心致志和摆在她面前的冬笋炒肉片奋斗。冬笋鲜甜,肉片滑嫩,非常好吃。
沈维舟抬头看了柳绵绵一眼。
她昨天晚上闹了一场,却没有出门,只是说外面有贼,她那个姓朱的情夫还因此被派出所抓了。
这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
还有,上辈子母亲也在饭桌上问过她回门带什么,她认为礼太轻了,又提了要糕点、茶叶,还要了钱,说是要给侄子和左邻右舍的孩子派红包,实际上,回了娘家以后,她一分钱都没掏。
这也完全不一样。
等回了房间,眼看柳绵绵在卫生间洗漱了半天,之后还倒了热水开始泡脚,沈维舟就更觉得不对了。
牙尖嘴利、夹枪带棒说话的时候,和上辈子还是挺像的,但是悠闲靠在椅背上泡脚的样子,却跟换了个人似的。
上辈子那个柳绵绵,一直都是尖锐敏感甚至自卑的,根本就不会有这种松弛的状态,对他的态度也一直非常恶劣。
“你要泡脚吗,我帮你热水倒起来?”感觉到沈维舟的视线,柳绵绵主动示好,“泡脚能加速新陈代谢,缓解疲劳,睡前泡一下,还能提高睡眠质量,你手脚冰凉,泡泡脚很好的。”
总归要在一个屋檐底下待着,柳绵绵还是倾向于和沈维舟搞好关系。
反正这人也活不久了,权当临终关怀了。
这么一想,别说帮着倒个水,就是帮着洗脚,也是可以的。
沈维舟冷淡道:“不必。”眼底的疑惑更浓了。
不必就不必。
柳绵绵擦干净脚丫子,倒掉洗脚水,很快钻进被窝。
沈维舟还坐在写字台前看书,柳绵绵虽然奇怪他一个命不久矣的人,怎么精力还这么充沛,但也没多想,倒是琢磨了下明天回门的事。
她还挺好奇原主那对既要又要还要的父母的,好容易找回来的亲生女儿,在他们眼里,似乎就是个攫取利益的筹码。
当然,还有两千块钱。
有些人就是对别人的钱太有占有欲,这是病,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