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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鱼样

作者:与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两人硬是没有开口,闷头跑到了学堂门口。


    学堂的门还未开,游芳雪气喘吁吁地停住脚步,站在门前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到底为什么要跑?”


    薛时依果断上前握住少女手腕,让人没办法逃走。小跑让她面色有些酡红,她原本就生得好看,此时杏眼睁圆,神情有些微的不悦,平添了几分娇俏。


    游芳雪手腕被捉住,都动弹不得了,却还有空想,难怪自己那位远房表哥会主动与这位贵女攀谈,若她是男儿身,可能也忍不住的。


    只是眼下这个档口她无暇顾及这些了,只是摊了摊另一只手,无奈地对这位追上来的贵女解释:


    “今日出门太急了,忘了带鱼样。”


    “鱼样?”


    薛时依愣住,“什么鱼样?”


    游芳雪默默地指了指学堂未开的门,一把铜锁静静地挂在上面。


    “开锁的鱼样。”


    “为了挣束脩,我领了书院的差事。每日要在学子来前开门,在学子走后锁门。”


    她的每一个字都让薛时依愕然,慢慢松开了手。


    挣束脩,领差事,开门锁门。


    她不是陆成君的表妹么?为什么要做这些?陆家不是该照拂她吗?


    电光火石之间,薛时依又想起另一件事。


    随即,她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所以……你这些日子来得那么早,都是因为要赶在我来之前开门?”


    游芳雪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对,这是我的差事。”


    难怪。


    难怪她每天都要那么早,来了却困得趴在桌上睡觉。


    难怪那天自己跟她问早,她却恹恹地不高兴。试问谁被逼得日日早起还会开心呢?


    薛时依眸光失落地暗下来,一句抱歉还未说出口,对方便先出了声:


    “对不住,还得劳烦你再等等了,我先回去一趟拿鱼样。”


    “……没有别的鱼样吗,回去一趟会不会太辛苦?”


    游芳雪摇头,“无碍,我住得近。用跑的,一刻钟便回来了。”


    她说得轻巧,但薛时依不觉得简单。跑一刻钟怎会无碍呢,如今正是初夏,烈日锋芒渐渐露出了。等她跑回来,定会大汗淋漓的。


    “晚开一次门,要是让掌院知道,就得扣工钱了,”素色衣裙的少女嘀咕着,扭身便要跑,“罢了,谁让我不长记性。”


    “等等!”


    眼前这人太过雷厉风行,薛时依不得不又拽住她。


    “我有法子开门,你别回去了。”


    “什么?”


    这回轮到游芳雪吃惊了,此前她并未看出过面前的贵女有对付铜锁的诀窍。


    难道是要砸锁?若是让掌院知道锁坏了,她被罚的工钱会更多的。


    但她没有出言反对,而是不自觉地等待起来。


    只见薛时依从头上取下一根细长的簪子,对着锁孔比了比,然后很神秘地笑笑,谨慎叮嘱道:


    “莫要传出去了。”


    她望了望周围,见四下无人,心里安定不少。


    “学院用的铜锁并不复杂,几下就能打开,你且帮我望下风。”


    在游芳雪目瞪口呆的目光里,薛时依神情沉静,把簪子插进锁孔,戳动了几下。


    下一瞬,锁便开了。


    “成了。”


    前世经商十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了。这种旁门左道薛时依学过一些,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派上用场。


    就是传出去有失体面。


    “这……”


    游芳雪惊得说不出话,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吐出一句。


    “能否教教我?”


    学堂内


    罗子慈来了后,薛时依附在她耳边,将早晨的事简单说了说。


    “你还会开锁?!”


    少女震惊得连毛笔都握不稳了,薛时依赶忙稳住她的手,小声道:


    “哎,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后面。游芳雪的束脩都是自己挣的,她还领了书院的差事。可她不是陆成君的表妹么?他们二人情投意合,按理她不必为金银细软操劳的。”


    罗子慈随意在书上划了几笔,“话虽如此,可眼下看来陆家对游芳雪并没有多在意。”


    “你有没有想过,”她挑眉,“或许你前世听到的传闻有误?”


    唰地一下,罗子慈看见挨着自己的人儿神情显出几分呆滞。


    薛时依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捧起对方的脸,一字一句开口:“女娘,我前世就是从你这儿听到的传闻。”


    她目光麻木。


    “别的事忘了,就只记得你绘声绘色地向我描述这对表兄妹如何情深意切。”


    “彼时,才过金钗之年的少女刚入书院便受了欺凌,甚至还被泼湿了衣裙,凄楚模样我见犹怜。”


    “只见,一向温润有礼的陆家嫡子冲冠一怒为红颜——”


    她说得正起劲儿,可忽地,书院的铜钟被撞响,沉闷悠长,不紧不慢地荡开。


    门口也出现了夫子的衣角,学堂顿时静下来。


    又一堂课要开始了。


    薛时依连忙闭嘴,乖乖回到自己书案前,只留下罗子慈一人垂眸思索。


    她在想,前世的自己会不会对薛时依夸大其词了?


    她厌倦家中循规蹈矩的日子,厌倦书堂里这些无趣的同窗,而每次见到薛时依,总是要找些有意思的事来讲的。


    或许,有那么一两个人遭了殃,也未可说?


    罗子慈呼出一口气,摇摇头。


    *


    昨日回去将沈令襟上一世的惨死向薛雍阳禀了后,他便请薛时依一定要救回这厮的性命。


    于是今日散学,薛时依便坐上了去沈家赴宴的马车。


    上一世,沈令襟的死起初并未引起什么波澜,薛时依只听说是他骑马去山中赏花时不慎跌落悬崖了。崖下又有熊,所以连寻回来的尸身都不全。


    但所幸沈令襟还有她哥这个好兄弟在。


    薛雍阳绝不信沈令襟会这样轻飘飘地丢了性命。照他的话说,五岁就会骑马的人,只有脑子进了水才会失手跌落山崖。


    前世,薛时依就看着她哥每日早出晚归地查,整日眉头紧锁。


    直到有一日,他早早回了府。她就上去问,怎么样,查到什么?


    而他只是双目通红地说不查了。


    后来,沈令襟的死再被翻出来就是好几年后了,一桩震惊朝野的巫蛊案被查处。原是某个世家一直在背地里研究巫蛊祭祀,不惜以人的脏器来祭也要布阵寻仙。沈令襟是遭殃的第一个,他们要他死,也只因着需要他的一双眼。


    此案牵连了不少人,更详细的案情薛时依不清楚——那时她不在京城。


    只从旁人的议论里得知,午门外被斩下的头颅堆成小山,一个堂堂大世家满门抄斩了,从此消亡得无影无踪。


    她写信问薛雍阳是否好受了些,哥哥只答复说记不清了。


    重生后,有些事薛时依总刻意不去想,因为多思也无益,只是有时也会忍不住悲戚自己的无能。她不知自己前世是如何过的日子,怎能这般糊涂呢?周围人的性命怎么就都如秋叶一般自她身旁无声无息地落了?


    做的是高门贵女,端的是无忧无虑,被家人护在后院里长到及笄,圣旨落下来时才第一回遭罪,如今回到十四岁更是一问三不知的。


    多可悲。


    马车窗外的景色停住了,沈府朱色大门就在眼前,沈令襟在门口笑容可掬地迎客,脸色红润,没有半点棺中残尸的苍白。


    薛时依收起愁绪,下了马车走过去。


    她的心在这一步步里愈加坚定。忧心有何用呢?前尘迷津都是过往了,今后,她会让京城拨云见日的。


    沈府门前车水马龙,此时,有两家的贵客同时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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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三家。


    沈令襟瞧着从忠勤伯府马车里跟着姜景桃一道下来的王策,又看看面色淡然的薛时依,只觉得不是冤家不聚头。


    果不其然,下一刻,姜景桃便当众挽起王策手臂,罗帕掩着唇,悠悠挑衅起来。


    “哟,这不是薛家贵女吗?你一向自诩扫眉才子,怎么听说去了千山书院就只拿了末甲?”


    “哎呀,莫不是离了自家书院便造不了假了?”


    这话足够难听。沈令襟蹙了蹙眉,不愿两边就在门口吵起来。


    他刚要张嘴劝架,却见薛时依根本无意搭理,只是大咧咧地朝姜王两人翻了个白眼,接着便淡定自若地走到自己身前。


    她让侍女将赴宴礼交给小厮,得体地朝他行礼。


    诶?


    沈令襟心下微动,随即眉眼弯弯,“小时依,稀客啊,来,我领你进去。”


    “那就谢过令襟哥哥了。”


    两人并肩入了沈府。门外,姜景桃微讶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竟然生出一定茫然。


    她与薛时依交锋多次,这还是头一回遭了无视。


    “她什么意思!”


    不待她说更多话,王策便垂着眼打断道:“好了,到此为止吧。你何必次次都逞口舌之快呢?”


    这话如浇油般,猛地点起了姜景桃的怒火,“我逞口舌之快?我说错什么了,她得末甲是我害的?”


    王策不说话了,她反倒更加恼。


    “你心气高,你不逞口舌之快,怎么又被随随便便退了婚——”


    猛然意识到自己失言,姜景桃慌忙闭了嘴。她咬了咬唇,看向王策,“阿策,我不是这个意思。”


    少年绷着脸,却没有原谅的意思,他将自己手臂从她臂弯里抽出来,作势要离去。


    “你敢!”


    她有些着急,大声喊住他:


    “伯父伯母叮嘱了你陪我一道的,你若是就这么走了,我一定去府上告状!”


    另一头,沈令襟同薛时依边走边闲聊。


    “雍阳说你平时不喜赏花宴的,今日怎么突然有雅兴?”


    薛时依侧了侧头,正好对上他望过来的眸。


    他生了一双很有风情的狐狸眼,眼尾翘,鸦睫浓长,透着玩世不恭与狡黠。


    剜走这双眼的人真该千刀万剐呀,她心里默念一句,随后开口答道:


    “夏日晴光好,不出来走走倒可惜了。听闻令襟哥哥府上的荷花是京中开得最早的,自然要来瞧瞧。”


    说起花木,沈令襟兴致高了几分,“你是有眼福的,园中夏荷都是我亲自选的品,并蒂莲、一丈青、金珠落盘等等应有尽有,清风一过,万艳相斗。”


    薛时依前世经商时也接触过一点花木生意,对此略有了解,刚要跟着相谈几句,却听一道豪爽的女声传来。


    “薛家妹妹,休要听你沈二哥胡说,荷花品虽多,但如今乃早夏,也就开了几朵。”


    迎面走来一个着绛紫官袍的女子,眉眼锋利深邃,英气深深。


    这是武官装束。


    薛时依弯了弯唇,乖乖行礼,“朝英姐姐。”


    沈朝英几步跨过来,亲切地抚了抚她的发顶,又朝自己弟弟不怀好意地咧嘴笑,语气夹着很少一点同情。


    “不巧得很,你园中仅开的一株并蒂莲刚刚被你那无法无天的表侄女折断了。”


    “她鬼点子多,正拿你的花献美人呢。要是你动作快些,还能拦一拦。”


    “什么?”沈令襟的狐狸眼顿时瞪圆了,失态高叫起来,“她在哪呢!”


    沈朝英指了指前方宾客如云的庭院,薛时依立马探头望过去。


    越过笑作一团的众人,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团子正踩在桌上,要给一位宾客戴花。


    那男子笑着,温柔地轻声劝阻,却奈何不了小家伙。


    而沈令襟气得面目扭曲,咬牙切齿地喊:“陆成君,快把她给我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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