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百姓最在意的不过吃穿住行。如今京城生意最好的店铺，也不外乎酒楼食肆、衣铺布庄等等。
今日和哥哥一道瞧过家里铺子后，薛时依并不意外地发现，在这几类里薛家都排不上号。
回府时，薛雍阳问她：“你是如何打算的？”
薛时依沉吟片刻，开口：“酒楼讲究吃食，衣铺要能拿出别致的衣物，驿馆需在好地段。这些条件一时求不来，况且背后牵扯到的势力庞杂，所以只能慢慢来。”
“但依着前世经验，我知道还有一条捷径可走，”她眨了眨眼，露出几分笑意，“那就是香料生意。”
“香料？”薛雍阳抱臂思索，“可我朝百姓用香并不多，只听说达官显贵里有人喜好这些。但平日里除开入药，祭祀，似乎便没了别的用途。偶见人佩香囊，但里面放的香料也很常见，气味并无特别。”
“你说得不错，一开始是这样。”
“但就在一年后，等胡族的香料商队来了京城，带来许多之前不曾有的香方时，香料生意便一下兴盛起来了，香露香品香具等一应事物全都风靡一时，供不应求。”
薛时依就是打算抢此事的先机。
她要提前联络上域外的商队，率先在京城里开起香料铺子来。
上一世的香料贸易兴盛到什么地步呢？薛时依印象中，那时香风满街，无论是王孙贵族，还是平民百姓，皆佩容臭。贵人小姐们喜用香露，伴着胭脂水粉一起梳妆，甚至宫中的圣上居所，也有一抹香从早燃到晚。
每逢有了新的香品，香料铺子前总是要排起长队的。世家宴会上，熏的若不是时兴的香，是会被人觉得礼数不周的。
这股香潮从薛时依及笄之年开始，到她十年后归京之时仍未退去。
既然如此，怎能不好好利用一番？
*
学假结束的第一日，薛时依仍旧早早到了书院。早起一事成了习惯后，到点便睡不着，不如勤学。
踏入学堂，角落里窝着的身影又撷住了她的目光。
是游芳雪，但又在小憩。
一连好几日，每次薛时依来，便总能瞧见她趴在书案上睡觉。
来得早却不是为了读书，委实奇怪。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游芳雪隐隐在同自己较量，较量谁来得早。
薛时依盯得久了，趴在桌上的人有所察觉，抬起头来。四目相对间，她连忙开口道：“早。”
对方反应慢了半拍，随即也道了声早，但是暗暗含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早。”
落座后，薛时依反复回味那句话，确认自己没搞错其中藏着的不善。她倒吸一口凉气，细数起自己这几日在学堂里做过的事来，不知道是哪里惹了游芳雪不快。
但想来这几天只一心读书了，除了好端端地读书，就还是读书。难道是那日被她瞧见与陆成君说了几句话，所以一直在心中不悦？
薛时依睁圆了眼，心说好霸道的女子，又不是她主动与他攀谈的。
她心里生了几分闷气，直到罗子慈来了也未消。
“谁气你了？”
罗子慈问，不过薛时依只是摇了摇头，委委屈屈地并不言语。
少女想了想，开口：“别恼啦，今日小测成绩要出来了。”
“什么？”薛时依顿时将其余事抛之脑后，“这么快？”
她点了点头，“等第一堂课的夫子来了，便会将考卷发下来，届时便知道自己得的是甲乙丙丁里哪一个了。”
薛时依叹了口气，“能拿个乙便好。”
*
第一堂课的夫子不是学院里的夫子，而是来讲学的士子。
甫一进门，他便欢快地抱着考卷分发给众人，很有几分幸灾乐祸。
“小测成绩出了，快来拿呀。”
像是路边极力兜售杂货的货郎，非常热切，就是有点不顾学子死活了。
这个士子薛时依可以说是熟识的，虽然已十年未见了，但是一见到他便能记起名字，沈令襟。
他是哥哥的好友，为人开朗善谈，还来薛府用过几次膳，但是年纪轻轻便没了性命，那时薛雍阳还因此颓丧过一阵。
而且——薛时依记得，他死得不太好看。
小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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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绩一下来，学堂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夹杂着叹气或低呼。
考卷发到书案上了，薛时依将夫子批了成绩那面哗地一声翻过去，闭上眼，不愿直面。
沈令襟眼尖，立马走过来，贱兮兮地帮她掀考卷，“时依妹妹有什么不敢看的，夫子我帮你看——”
“呀。”
“别怕，你得了甲呢！”
他拿起考卷端详几眼，“虽是末甲，但得甲的人一只手便数得过来，已经很好了。”
“真的？”薛时依松了一口气，连忙接过考卷自己看。
果真是个末甲，龙飞凤舞地书在卷首，赏心悦目。
“那还能有假吗？你们的考卷都是陆夫子批的，经了他的手，肯定不会批错。”
她闻言，指腹轻抚过那批着末甲的地方。
是的，她认得，是陆成君的字。
罗子慈也是甲，不过是中甲。
“给我垫底？”
“功课靠我？”
两人把甲字摆在一块，不言而喻地相视一笑。
“不知道上甲是谁得了？”
沈令襟朝书堂角落努了努嘴，“喏，状元在那儿呢。”
薛时依顺着看过去，不出意料地看见游芳雪的身影。她把批着上甲的考卷放在一旁，心无旁骛地温书，好似什么东西都不能扰她半分心绪。
薛时依抿了抿唇。
她又想起晨时那句不善的早。
*
翌日，薛时依又去得很早，她今日打定了主意要问个清楚。
在她记忆里，游芳雪并非是个刻薄的女子，相反，她知书达礼，温柔似水。
薛时依想知道自己何处开罪了她。
很巧合地，刚踏进书院大门，薛时依就瞧见了游芳雪。她们相隔不过几步，正好可以一道走去书堂。
“游——”
薛时依开口欲喊住她，但不料，游芳雪一见了她就跟见了鬼似的，一溜烟地往前跑。
这是为何？
薛时依惊愕地止住话语，随即也迈步跑起来。
她要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