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君?”
罗子慈眯着眼睛看清中间那人是谁时,两眼顿时放光。
“原来是他,竟然是他!啊,不怪我猜不到的,若没有赐婚,你们无论如何也八竿子打不着。”
她激动地攀住好友的肩膀,“吓死我了,你怎么不早些与我说?我还以为是个极不堪的人儿,白替你这厮没良心的担惊受怕了。”
“纵然是被强行赐婚,嫁给了陆成君这样出了名的君子,定是不会被苛待的。每日看着他那张脸,倒也不算太难受了。”
薛时依被说得脸热,扭过头去。
只是罗子慈确实说得不错,薛时依将前世成婚后的一切细细想来,并不觉得有多么凄惨。相反,对她来说,最难熬的反而是成婚前那一段惶恐不安的日子。
彼时陆成君双亲都在天牢里受苦,他却不得不被圣旨逼着娶亲,个中滋味自然不必言说。而薛家想了许多办法来推拒嫁女,却都不奏效。这种境况下,薛时依觉得自己以后无论如何都不再会有安宁日子了,整日心有戚戚。
但谁料,此后一生并非一蹶不振,反倒波澜壮阔,别开生面。
新婚夜知她委屈,陆成君自觉抱了床被褥打地铺。
大婚第二日,苍白着脸的薛时依从怀里把薛家祖传的丹书铁券拿出来交与少年,让他去解救自己父母。
她说:“过了昨晚我们就是夫妻了。你快些拿着此物去救人。”
陆成君看见丹书铁券时瞳孔一震,身子微颤。连日来的打击已让他显得有些清瘦,少年抿着唇,将难以抑制的泪光忍住,毫不犹豫地跪下给薛时依拜了三拜。
“薛家与薛姑娘的大恩大德,陆某没齿难忘,往后结草衔环,必当报答。”
她那时没太相信,只是弯腰将他扶起来安慰了两句,说以后一定会变好的。
没想到陆成君竟真做到了。
他仕途尽毁后没有出路,便果断放下身段离京经商。原本高雅的士子,三五年间就成了在江南一道混得风生水起的商贾,旁人说这也算苦尽甘来了。可就在这最风光得意的时候,陆成君又突然决意前往漠北。
薛时依有些不解,但也并未反对,反正在哪里都可以经商,她只当自家郎君眼光长远而已。
结果,他在那里寻到了失踪的太子。此后几年间,薛时依眼看着他们联络旧部、招兵买马、筹谋回京,绞杀二皇子,才后知后觉原来陆成君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一路走来,外人都觉得她惨。但是她觉得除了有几年有点没面子以外,其实过得很顺心。陆家人知理良善,一直待她极好,薛时依认为自己不算吃了很多苦。
这边,罗子慈开始蹬鼻子上脸,又探出窗去瞧。
“啧啧,瞧你耳根都红了,上辈子跟陆成君没点什么我才不信呢。还有没有其他瞒着我的?快快报上来。”
“你如今对他是何心思?反正王策也是个不中用的,我看他依旧可以当你的如意郎君。”
“时依时依,陆成君也一道重生了吗?你要再续前缘吗?”
这连珠似的问话真要让薛时依晕头转向了。陆成君重没重生她不清楚,但是她知道再由着罗子慈肆无忌惮地嚷嚷,说不准就让楼下人听见了。
她用罗帕去捂在窗口张望的罗子慈的嘴,“少打趣我。”
罗子慈哪里愿意让她得手,咯咯笑着要躲。两人打闹间,一时不察,薛时依手中罗帕滑落。
“欸——”
她短促地喊了一声。
只见那绣花物什轻巧地在半空打了个旋儿,然后便不偏不倚地往陆成君身上落。
罗子慈连忙把身子一缩,“坏事了,快躲!”
同姐妹说笑是一回事,罗帕当真砸到男子身上又是另一回事。男未婚女未嫁的,被有心人瞧见少不得流言四起。
但薛时依没有动,因着某种说不清的心绪,她眼睁睁看着陆成君捡起罗帕,朝楼上望来。
等待这一眼,好像在等待命运悠悠降临。
可他看见她时,眼里满是纯粹的陌生与疑惑,与前世温柔的目光很不同。
他。
没有重生。
薛时依很迟钝地想。然后,被罗子慈从窗边拽走。
“哎,你发什么愣?”
*
与茶楼上的贵女视线交汇的那刻,陆成君呼吸微滞,蓦地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了。
那双看过来的眼睛很漂亮,似鹿般灵动娇俏,好像会说话。
记忆里好像也有这么一双剪水眸,在很多时候望向他,或瞪或恼或盈着笑,随便一个眼神便能牵动他。
但是仔细去回想时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待他再想要细看的时候,茶楼二楼上的人却又不见了。
好像刚刚的一切是错觉。
“这东西是从哪儿飘来的?好秀气,还绣了桃花,瞧着不是平常女子会用的。”
一旁眼尖的同僚发现不对,立马朝着罗帕伸手过来。
陆成君眼都不眨,一下便收进衣袖里,抿唇道:“应是谁不慎从二楼遗落的。等晚些时候我交由茶楼请掌柜还给主人吧。”
他的语气如春风般温和,听着倒是个十足的正人君子。
同僚愣愣地点头,一时忘了思索这与自己想看一眼有什么关系。
而其他人嬉皮笑脸地凑过来,“你个大男人为何对女孩儿的罗帕有研究?莫不是暗地里已有了佳人?”
他顿时涨红了脸,抻着脖子连忙解释:“胡说!只是平日里家中小妹绣得多,便知晓些罢了!”
众人哈哈大笑,又聊起其他事,慢慢走远了。
*
“所以他竟然是有心上人的!”
从茶楼回府的路上,罗子慈脸涨得通红,肠子都悔青了,只想把先前的话吞进肚子里。
方才,薛时依已将陆成君和他表妹之间的情意告知了她。少女的脸色一下变得有些精彩,蹙眉想了半天,最后结结巴巴地憋出一句:
“那你嫁给陆成君后,他们两人私下有没有……那种往来?”
薛时依知道这个往来说的是私情,思及此,她垂下眸,摇摇头。
没有的,一分一毫都没有。
正是因为没有一丝一毫的私情,正是因为游芳雪和陆成君都是克己复礼的君子,所以知道他没有重生那一刻,薛时依心里升起了轻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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怅然。
既然是这样,她怎能有其他想法呢?
没错,前世陆成君确实待她好极了,恭恭敬敬,相敬如宾,京中人钦羡不已。可是他亲口在华岩寺说不再求夫妻之缘了。这么多年,他的心一直为游芳雪留了一处柔软,平日从未显露,只敢在佛前诉诸于口。
薛时依知道陆成君给了她真心,但这真心与她想要的又不同。
她可以强求吗?
可老天爷让她重生,却又不让陆成君重生,不就是想让她独自为薛家,为陆家,为太子一行人规避祸事么?那么这辈子就不会有强行赐婚,不会拆散有情人,她和陆成君也就继续做八竿子打不着的贵女与臣子。
如此看来,倒像是圆了他在华岩寺发的愿。
她又怎么会不让他如愿呢?
“就这样吧。”
薛时依默了许久,这么说。罗子慈隐约猜到些什么,眨了眨眼,亲亲热热地捧起好友的脸。
“我都听时依的,时依想怎么做都行。”
“没了陆成君,天下男人还多的是。我还有个相貌堂堂的堂哥呢,左右这一世我不会被山石砸死,正好有机会给你们做媒。”
是了。
这样年年给薛时依摘玉兰花的罗子慈,上一世死在山崩之下。
太子失踪,二皇子得势那一年,她跟着罗家人去白南避暑,然后便突然听闻薛时依被赐婚的消息。
于是罗子慈连忙与家人告别,独自启程回京,心急如焚地赶着要在好友成婚前见她。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京郊连日干旱后又逢暴雨,山路险滑,轻易便夺了卿卿性命。一抹香魂随风逝,尸骨都难寻。
薛时依是在成婚前一天得知此事的,这突然的噩耗让她失声痛哭,哀怆得彻夜无眠,第二日的红妆根本遮不住脸色的苍白。
提起此事,薛时依眼眶依旧控制不住地发热。
罗子慈之死是她心中一道深深的伤疤,这一世她不想再看见好友出意外。这也是为什么重生一事除开至亲,她还独独告诉了罗子慈。
“别掉眼泪呀,我现在可还好好的。”
“薛时依,明明多活了十几年了,怎么比以前更爱哭鼻子了?”
*
晚膳前,罗子慈前脚刚走,后脚便来了个不速之客。
侍女一脸紧张地来报:“小姐,王策少爷来了。他……他正在正厅哭呢,夫人让我问您见不见。”
时隔多年,这名字又响在耳边,薛时依浮现不久前他跪在人群里,朝她递来的可怜一眼,胃里顿时泛上几分不适。
她回来那日,除了让薛家人相信她重生了以外,做的另一件事便是解除了同王策的婚约。
薛时依蹙了蹙眉,“不见,当然不见。”
他有什么好哭的?如今的桩桩件件,皆事出有因,她可从来没冤枉过他。
侍女应是,随后退下了。
但第二日,薛时依在东街上乘车出游时,被骑着高头大马的少年郎直直拦住了。
“时依,我只想和你说说话。”
王策焦急地对着马车喊,全然不顾旁经百姓的眼光,大有她不回应就绝不离开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