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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嘉言

作者:屿山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方夫人见是官府来人,整个人顿时抖擞起来,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扬声便是:“官爷来得正好!这死丫头片子胡乱行医,用错了药害我儿病情加重,您快把她抓起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解渊和陈湘行二人身上,堂内渐渐安静下来。


    她行医向来谨慎,怎么可能犯下用错药这种错处?更何况方晏的药方本也就不是她开的。


    想到这里陈湘行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位解渊公子来回春堂寻她的目的是什么,但敢肯定不是因为自己用药出了岔子。


    她扯了下嘴角道:“我就是公子您要寻的陈大夫,只是解公子可否容许我先处理手中的事务,待结束后再与您详谈。”


    青年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随后颔首:“陈大夫请自便。”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什么避让的动作,依旧站在原地,显然是要旁观的意思。


    陈湘行转过身看向春凳上有些不安的方晏:“方小郎君除了发热恶寒、右肋胀痛外,是否还常会感觉口苦咽干,小便赤涩?”


    她谈论起这些私密症状时神色坦然,丝毫不显羞涩之意,反倒是方晏闻言浑身一颤,白皙的面皮瞬间涨得通红。


    他哆哆嗦嗦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下意识地瞥了眼身旁的母亲,见方夫人眉头蹙起似有不耐,只好咬着牙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吴济川立马明白了大半,但他只是看着陈湘行在前方侃侃而谈,并未出声打断。


    “令郎患得并非是普通风寒,而是酒疸。”陈湘行看向方夫人哼了一声,“这种病症是因长期饮酒所导致的脾胃不和、内郁生热,外表看起来和普通的风寒并没有两样,但是风寒所用的药汤不对本症,长久下来没有效果就罢了,拖延久了还会起到反效果。”


    “至于为什么上次令郎来此寻医时大夫只给他开了风寒的药,恐怕是他担心自己饮酒过度的事情因为用药的缘故被捅到您面前,所以对问诊的大夫并未吐露实情。”


    说白了就是不想自己被骂,所以把锅都推到了他们药堂的大夫身上。


    也太孬了点。


    方夫人猛地转头看向方晏,方晏白着一张脸连忙摇头:“她瞎说的!娘!前几日的时候在夫子家,有考上秀才的师兄回来探望夫子,他们带了点竹叶青,我就喝了一小杯,其余时候我都没喝过酒!”


    话虽如此,但到底还是饮酒了。


    至于其余时候他有没有喝,又有谁知道呢?


    方夫人的脸顿时一片铁青,她现在压根不管自家儿子的病症到底怎么样了,上手直接扇了方晏一个巴掌,紧紧抓着他的手,指甲几乎都快要嵌进他腕间的皮肉中去:“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你爹死前最想看到的就是你成才!”


    “这么多年下来我日日节衣缩食,一日打好几份工,每日起早贪黑,不就是为了你能好好读书,日后考个状元回来光耀你方家门楣!如今你倒好!还喝酒作乐!还撒谎骗我!”


    方晏的脸一下子肿得老高。


    “娘......我错了。”


    他话音刚落,突然从春凳上边滚落下来“哇”得一声吐出来一摊黄水,里面还带着些星星点点的血丝。


    “快去拿药石过来压住他的穴位!另外取我的针过来!”吴济川紧锁眉头大步跨到方晏面前,一把掀开他的衣领,露出泛黄的胸膛。


    回春堂内霎时间乱成了一团,方夫人那只扬起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微微抽搐着。她脸上愤怒的潮红在刹那间转为青白,嘴唇蠕动不知道多少下却始终发不出声音,仿佛所有的话都被卡在了喉咙里。


    陈湘行摇着头准备去取药来,却见解渊正站在药柜旁,朝她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听周知府家的姑娘说,陈大夫医术高超,尤擅为妇人家治病。”他朝着陈湘行笑笑,“她今日腹痛难忍,正好在下今日在周府办事,就顺道过来想请陈大夫过府一看。”


    周知府?


    陈湘行手里取药材的速度并未慢下来,但心中突然闪过今日早上出门的时候徐南歌同她说过的事情——周既明的死亡可能与昔年悼献太子谋反案有关。


    她将药材递给泽兰后转头望向解渊,露出清浅的酒窝:“医术高超不敢当,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乡野大夫。劳烦解大人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


    经行腹痛是女儿家常见的毛病,尤其是那些高门大户中养的金尊玉贵的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实际上更容易腹痛难忍。


    陈湘行跟着解渊走到回春堂外,看到孤零零的一辆马车时不禁愣了一下。


    登州男女大防虽然不像金陵那般严重,但也没有未出阁的姑娘和男子同坐一辆马车的道理。


    只是解渊来的时候并未事先考虑到周姑娘口中说的陈大夫竟然是个女儿家,所以只带了一辆马车过来。


    他有些歉意道:“不知陈大夫可否介意……”


    陈湘行摇摇头:“经行腹痛虽然听起来不是什么大毛病,可若是真的痛起来也是会出人命的,更何况我本也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咱们直接走便是了。”


    她干脆利落地掀开马车帘往上走,倒是叫解渊怔住了,他白皙的皮肤上难免染上了点薄红,只好攥紧袖口捂着嘴咳了两下后轻声道:“抱歉……”


    周知府家离回春堂不远,没过多久就到了。


    因为民间对周既明的死因流传出多个不同的版本的故事,所以如今在周府查案子的人也越来越多,府邸外面都是衙役,几乎都快要把整个周府都围得水泄不通了。


    陈湘行站在周府的匾额下,只觉得这地方看起来像个摸不着底的牢笼。


    “陈大夫,请。”


    周姑娘的屋子在后院,陈湘行冷眼看着前院反倒没有多少衙役侯着,而前院与后院间的那道墙门却围着不知道多少官兵。


    知道的是周知府死因不明,所以派遣重兵在此保护周姑娘,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是周姑娘犯下了什么弥天大罪,所以才被监禁起来。


    “解公子,我家姑娘说了,她虽知道您是好意,但这里到底是闺阁之地,您将陈大夫送到这儿就够了。”


    她们刚进后院没两步,就见一个黄衫儿白绫裙的圆脸丫头从里面快步走来,朝着解渊恭敬福身,身子却严严实实地挡在他面前,硬是让他多走不了一步。


    “她不必如此防着我……。”


    解渊叹了口气,顿下步子面向陈湘行温声道:“陈大夫等下出来的时候依旧到这个门口等着便是,解某会安排人手将你送去回春堂的。”


    说罢他便朝着陈湘行笑笑,旋即转身就走。


    这样情真意切的话语难免会让人有些遐想,陈湘行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莫非这位金陵来的解大人还和周知府家的姑娘有什么恩怨情仇?


    只是到底是在旁人家里,她不好多嘴攀谈,只能把那点八卦心思藏起来,低眉顺眼地跟在圆脸丫头身后进了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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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知府生前只得了周姑娘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所以此处院落乍一眼看上去极其宽阔,院子中摆着两处葡萄架,架子下面是一处小池,几尾红鲤在里面游来游去。


    屋子的窗前悬挂着一个雕花笼,笼子里面却是空的。


    “那里面原本放着一只绿鹦鹉,是我七岁时过生辰爹送来的礼物。”


    陈湘行正凝神看着笼子,却见窗口处晃出一张素净的鹅蛋脸,她的声音清润动听,只是话语间带着点淡淡的惆怅。


    或许是因为腹痛的缘故,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但是观其眉眼却能窥出隐在其中书卷的清气,想来她就是解渊口中的周姑娘了。


    “微月,去给陈大夫沏盏茶来。”


    陈湘行被引着进了周姑娘的闺房后,第一眼看见的是她床榻边足足有四层高的楠木书架,上边摆放着数不胜数的书籍,除却经史子集外还有许多自己闻所未闻的游记、话本。


    书架旁边的桌案上还摆着卷未曾合上的《汉书》,书页的边角都已经皱了,应当经常被主人翻阅。


    “劳烦陈大夫走这一趟了。”


    周姑娘垂眸坦然地伸出手,陈湘行搭到她的腕上,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跳动。


    “姑娘这是沉寒痼疾,应该是小时候有过受凉的经历,那时候寒气入体却未及时医治,如今再想彻底根治已经很难了。”


    陈湘行摸着她的脉蹙眉道:“我先给姑娘开点温经汤,先服用两日看看能不能缓解疼痛。”


    “小的时候因为贪玩落了水,当时我爹娘都不知道,救上来的时候就已经坏了身子骨了。”


    周姑娘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发怔,但很快话锋一转,朝陈湘行温婉笑笑:“陈大夫也不必姑娘姑娘的叫我,我姓周,名嘉言,取自‘嘉言懿行’一词,陈大夫直接叫我嘉言就行了。”


    陈湘行眨眨眼有些好奇地看向她。


    周嘉言似乎是在同她拉进关系,可她们在这之前,明明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她有什么要这么做的必要呢?


    她不知道周嘉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从善如流:“嘉言姑娘。”


    先静观其变吧。


    周嘉言温婉笑笑,似是不经意地闲谈道:“陈大夫除了医书外,闲来无事时可曾会看些别的书?”


    “我肯定比不上嘉言姑娘你看的书多。”陈湘行将温经汤的方子写好后爽朗道,“况且我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从前有看书的功夫,我都是和友人们一道去村里听戏,地方大、人多,还热闹。”


    “各人各有所爱,不足为奇。”


    “我有的时候,也很爱听戏。”


    微月将泡好的茶水放到案桌上,周嘉言拿出还未合上的《汉书》略微翻了几页,不知道她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哪一段。


    窗外突然下起了小雨。


    雨珠一滴滴落在空荡荡的雕花笼中发出清脆的响声,笼底渐渐积起了水洼。


    “不知陈大夫看戏的时候可曾听《汉书》?”


    周嘉言的声音很轻,却让陈湘行微微一怔。


    少女轻轻拨动茶盏,鸦睫微颤,在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投下一丝阴霾:“我今日恰好读到武帝纪。”


    “书中写道,戾太子刘据被污以巫蛊谋反,无奈之下只好带着家眷门客血染长安,最后堂堂太子因他人陷害、天子昏庸,只能落得一个满门伏诛下场,就连啼哭的婴孩都难逃一死。”


    陈湘行收笔的手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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