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子是家中的西宾,这些年纪府虽艰难,但面子上的工夫却还是维持着,而且纪筌十分清楚,自己已无法为二子的前程铺路,唯有将希望寄托在他们的科考之路上。
故而,家中私塾一直保留着,如今的教书先生沈绎,是前任老夫子推荐来的得意门生,在纪府待了有十来年,算是纪云瑟姐弟几人的启蒙恩师。
他惯会因材施教,对于纪云瑟这样无需科考的女子,除了识字,便教些她有兴趣的游记,平日让她读些神话志怪故事,故而纪云瑟从小虽不喜念书,但也跟这位夫子颇为亲厚。
她沿着抄手游廊,穿过月洞门径直到了西次院,家塾大门虚掩,一片安静,纪云瑟敲了敲门,在门外唤道:
“沈夫子?”
立刻有一高瘦男子身着籚灰长袍,闻言从里面步出,目露惊喜:
“大小姐?”
纪云瑟微微行礼,笑道:
“夫子好,我回来了。”
沈绎抬手相让:
“好,进来喝口茶吧!”
他移了一张椅子放在案桌旁扶好让她坐下,自己坐在她对面,另取了个杯盏给她,倒上了茶。
纪云瑟双手捧起,抿了一口,茶香淡然悠远,就像身旁温润如玉的男子一样,让她顿时觉得心情也平和了许多。
沈绎看了看她,为她添上茶,问道:
“在宫里怎么样?还习惯么?”
纪云瑟淡淡点了点头,又问道:
“夫子这里还有药油么?上回我带入宫的已经用完了。”
“太后的脉案和太医开的方子我已用心记下,说给夫子看看,药油的配方需不需要变。”
她从前亦不知晓这位夫子家中世代行医,直到有一次,祖母突发旧疾,头疼难忍,偏偏纪筌和魏氏都不在家,虽急急地派了人去请太医,但见祖母疼得昏了过去不省人事,纪云瑟吓得直哭。
幸好遇见沈绎,他犹豫了片刻,看着小姑娘焦急得满脸泪痕,终是回房取了一个小匣子过来,给纪老夫人行了针,又用药油揉通了几个穴位,她才醒了过来。
不过,沈绎对自己擅医理会制药一事讳莫如深,整个纪府也只有纪云瑟和祖母知晓。后来,他时常悄悄为纪老夫人诊治,也教了纪云瑟一些医理,和推拿的手法。
入宫之前,沈绎听说纪云瑟是去给太后侍疾,便问了太后的大致情况,配了些药油让她带入宫,或许能帮太后缓解疼痛,又告诉她,若是有太后的脉案,方便对症下药更好,纪云瑟便记住了。
沈绎认真听她说了一番,神情凝重地沉默了片刻,不无遗憾道:
“如此看来,太后的痼疾恐难治了,太医们怎么说?”
纪云瑟也叹了口气:
“连院正汪太医都束手无策,其他的太医更是不敢近前了。”
两人又随口聊起太医院现下各位太医的分工,沈绎似乎颇有兴趣,听到如今是一位姓章的太医侍奉夏贤妃时,目光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略思一瞬,道:
“我知道了,今晚我会帮你重新配一些药油,明日便可带去。”
纪云瑟谢了一声,拿起杯盏,又饮了一口茶,低头不语。
沈绎见她不断摩挲着瓷杯上的青花纹,似若有所思,问道:
“怎么了?有心事?”
自从祖母去世后,这位夫子成为了侯府里最关心她的长辈,在他面前,纪云瑟总是容易敞开心扉。
她思虑片刻,抬眸看了一眼目露关切的沈绎,终是鼓起勇气道:
“我知道夫子擅制药,我想问问,是不是有一种药,可以……”
“可以,瞬间将人迷晕。”
沈绎愣了愣,第一反应是有些着急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宫里有人害你?”
纪云瑟怔怔地看着他,被他突然的力道有些吃痛地扯出一抹笑:
“没,没有。”
是她想害别人而已。
她答应了丁香帮她打发来顺,但一直没想到好法子,那狗奴才到底是个男子,就算她们两个女子加起来,也与他力量悬殊,唯有用些非常手段。
今日回到家,纪云瑟突然想起沈夫子会制药,便考虑着或许可以给来顺下个毒。
而且,她还不知夏贤妃会如何对付她,自己又不会武艺,弄些毒药迷药什么的,还能有防身之用。
沈绎见她神色轻松,不像撒谎,才放下心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抽回了手,也不问她原因,点点头道:
“自然有,今晚我会给你配一些。”
纪云瑟连声向他道谢,喝过几盏茶,方告辞去往主屋。
次日是纪太夫人的祭礼,不过就是纪家的几房宗亲参与,没有知会外人,一时礼毕,纪云瑟收拾了心情,也准备着回宫。
崇陶和效猗自是十分不舍,但又不敢哭出来让自家姑娘担心,纪云瑟先抱了抱秦氏,道:
“嬷嬷只管放心回去找姨母,等我出宫了,便去扬州寻你们。”
她口中的姨母是母亲的同胞小妹,外祖家产业如今的掌舵人。
纪云瑟十来岁时曾在外祖家住过几年,均是比她大八岁的姨母照看她,姨甥俩感情甚好,直到外祖父去世,纪府这边祖母的身子每况愈下,她方回了京城。
秦氏知晓她已入宫,许多事其他人无力改变,都是这孩子的命数,只能看她的造化。她抹了泪,强颜欢笑:
“好,老奴明白。姑娘您在宫里照顾好自个儿,老奴和二小姐在扬州等您。”
崇陶和效猗一人一边抱住她,崇陶实在忍不住,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忿忿道:
“姑娘太可怜了,从小侯爷和夫人压根就没疼过您,府里有什么好处您不曾得到丝毫,这家里要用人时倒第一个想到您。”
“他们为何不让二姑娘去伺候那老皇帝呢?”
效猗忙叫住她:
“崇陶,事已至此,你还想给姑娘添麻烦么?”
纪云瑟从不想这些思之无益的假设,事情既已发生,她只能想办法解决。
安慰告别了几人,她径直去往西次院。
沈绎将一个小包裹交给她,郑重嘱咐道:
“记住,迷药乃粉状,只需少量,大约一小指盖,倒在帕子上覆住口鼻也好,下入酒水中也好,你自己千万仔细,别碰了。”
纪云瑟打开包裹,里面有两个与从前一样的装药油的小瓷瓶,外加一个带软木塞的小罐子。
沈绎又另外拿出一个小荷包,道:
“这里面是我为你特制的丸药,有醒神通窍之效,可随身携带。若是你不小心沾染了这类迷药,立刻服用一颗,有解毒的作用。”
纪云瑟接过,一阵特别的药香扑鼻,但样式跟普通的香袋类似,不由得感叹这位夫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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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事细致。
“还有,”沈绎顿了顿,目光扫过少女未施粉黛却依旧绝美的脸庞,对后宫的龌龊伎俩了如指掌的他,终是认真叮嘱她道:
“不管是何迷药,都不可能完全无色无味,你独自一人在外,若是觉得吃食酒水有任何异样,便不能再食用。”
纪云瑟答应了,心道这位夫子还真是细心,忙又深深谢过了,小心收好这些东西,才出门上了马车。
不到申时末,她已回到了宫里。
曦和公主如往常一般,去了夏贤妃的长春宫。纪云瑟回房,将迷药藏好。
她想了想,裁了一小张笺纸,按照沈夫子的交代,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倒了一些药粉在纸上,包好放入衣袖内袋中。
做好这些后,她准备去寿康宫,向太后回禀祖母祭礼一事。
不料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一身着霁色哆罗呢氅衣,腰系玉带的男子,已行至了偏殿廊下,纪云瑟微讶了一瞬,迈步出去,屈膝行礼:
“臣女见过蔚王殿下。”
正是曦和公主的同胞兄长,三皇子赵檐。
赵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抬手笑道:
“纪姑娘不必多礼,听说阿昭受伤了,本王顺路来看看她。”
纪云瑟更讶异了,平日里他们兄妹每日都在长春宫见面,这位爷怎的突然到毓秀宫来看妹妹?
“禀殿下,公主去往长春宫了。”
赵檐哦了一声,却无一丝意外之色,越过她行至她的房门口,往里看了看后,竟径直走了进去。
纪云瑟眉头一突,也只得跟了过去,但不敢走近,只站在靠近开门处。
赵檐环顾了四周一番,问道:
“纪姑娘在宫里这段时日,一切可还适应?”
“奴才们伺候得可好?”
纪云瑟道:
“臣女很好。”
赵檐靠近她一步,目光直直地停留在她身上,刻意俯下身子,温言道:
“听说,那日在重华殿外,姑娘也受了许多委屈?”
纪云瑟察觉到莫名的危险,稍稍后退,摇摇头垂首道:
“没有。”
果然,下一瞬,赵檐上前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靠近她耳畔,说道:
“阿昭的性子会有些骄纵,若是她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姑娘,只管跟本王说,本王定会替姑娘做主。”
纪云瑟浑身一颤,立刻放低肩膀,脱离他的手掌,后退一步,道:
“多谢殿下,公主待臣女很好。”
赵檐轻浮的举动让她涌起十足的厌恶,若不是看在他是堂堂皇子,早一个巴掌扇过去了!
赵檐轻笑一声,直接拉起了她的手:
“姑娘跟我客气什么!”
纪云瑟没有料到,光天化日之下,他竟然如此胆大,瞬间花容失色,使劲想挣脱却是徒劳,只得疾声道:
“请殿下自重!”
赵檐却毫不在意,他知道,毓秀宫大部分的宫人都随赵沐昭去了长春宫,就算留下来的,谁也不敢管他。
他紧紧抓住纪云瑟的手,放在鼻尖深深闻了闻,哑声道:
“姑娘可知,本王心仪姑娘已久。”
说话间,他另一只手直接揽过了她的腰,紧紧扣住,纪云瑟从未被男子如此轻薄,又急又气,奋力挣扎,怒道:
“你,你快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