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开春,余寒料峭,冽风卷着雪粒,掠过毓秀宫檐廊下的几盏宫灯,摇晃个不停。
漏刻刚报了卯正,西面耳房当值的宫女卧室中就已点亮了烛火。
丁香起身穿衣,一旁的茴香两腿夹住被沿翻身面向里侧,嘟囔道:
“才几时呢,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丁香道:
“今儿个春日宴,公主殿下吩咐我好好给纪姑娘妆扮,我得提前准备着熏衣裳烧水,还要调脂粉梳髻,极费工夫……”
茴香一脸不屑地打断她:
“看把你伶俐的!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何必认真?”
倒不是她不懂规矩胆子大,敢随意在背后编排主子,实在是那位侯府大小姐在他们毓秀宫里就是眼中钉肉中刺,若是她们身为奴才厚待了她,才是真的惹恼自家公主和贤妃娘娘呢!
宫里谁不知道,章齐侯府纪家早已没落萧疏,传到如今的纪侯爷,更因他才智平庸,族中又无能担大任的男丁,致使纪家在外门庭冷落,内里更加衰败。
朝堂既无立锥之地,纪侯便将目光放在了后宫,他送嫡长女纪云瑟入宫,明面上说是为太后侍疾,实则不过是靠着他家已逝的太夫人与太后是从小关系亲密的手帕交,妄图博个机缘得见天颜,凭着年轻美貌,一朝飞升成为皇家妇。
后宫的妃嫔们一个个都是成精的狐狸,谁会瞧不出纪家的那些算计?
故而入宫才两日,纪云瑟就被夏贤妃以她与女儿曦和公主赵沐昭年纪相仿,又素来知书识礼为由,要来给公主做了伴读。
纪云瑟她一个侯府大小姐,在他们毓秀宫里不过是名头比奴才们高一些而已,公主厌恶她妄想勾引圣上做自己的庶母,日常除了不曾打她,是变着法子欺辱她,贤妃娘娘更是忌惮她如洪水猛兽,从不让她有在永安帝面前露脸的机会。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也配咱们伺候?”
茴香不耐烦道:
“快熄了灯让我多睡一会儿!”
丁香素来胆小老实,她一面将被褥子叠起放好,一面道:
“你别这么说,至少,太后娘娘看着是真心疼纪姑娘。”
茴香道:
“那有何用?她老人家身子不好,自己亲孙子孙女都顾不上,何况那外四路的?”
丁香利落地挽好发髻,吹熄了灯,道:
“好了,越说越没规矩,你再睡一会儿,我去烧水。”
她倒是觉得,贤妃和公主如何待纪姑娘是她们主子的事,主子只让她平日里盯着别让那位冒头,既没明着吩咐别的,自己便没必要帮着助着在背后使劲儿得罪人。
半个时辰后,丁香手捧熏过熨好的衣裳敲响了西配殿厢房的门,
“姑娘,您醒了么?”
“进来。”
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丁香推门而入,将衣裳放下,正要服侍纪云瑟起身,却听她道:
“我自己来。”
丁香应了一声,出门去取水。
她提着烧好的热水回来时,就见纪云瑟已经穿戴好,坐在妆台前梳发。
“姑娘,让奴婢来吧!”
丁香放下水壶,将纪云瑟面前被风吹得微开的槛窗合上,接过她手中的木梳。
铜镜中的美人眼眸低垂,纵是在宫里多年,见惯了千娇百媚,丁香依旧在心里默默感叹这位侯府小姐生得着实美貌。
她身着一件雪青色羽绉面鹤氅,衬得肌肤赛雪,黑发如瀑,那五官如刻意雕琢过一般,眉若春山,目含秋水,鼻梁挺俏,两片微红的朱唇,莹润似染了朝露的花瓣,整张脸仿佛盛放的芙蕖,根本无需脂粉点缀,便已倾国倾城。
光论这般模样,在后宫出人头地是迟早的事。
见纪云瑟的目光落在妆奁内耀眼的灿珠瑶光之上,丁香开口道:
“今日春日宴,公主殿下特地让人送了这些来,吩咐奴婢给姑娘您好好妆扮,说是太后娘娘身上大好了,就爱姑娘们穿红戴绿,瞧着喜庆些。”
打扮给太后看,这话谁信?
纪云瑟蹙紧眉头,心中一阵烦闷,分明是今日陛下在昭阳殿宴请外臣,不会入后宫,曦和公主威逼着她盛装打扮,去刻意接近裕王!
裕王乃李妃所生的二皇子,因曦和公主生母夏贤妃素来看不上宫女出身的李妃,公主同裕王也一向不和。
偏偏前几日,公主自言瞧上了裕王的表弟李巍,却一直不得见面。
今日宴席,原是为了让太后高兴,遍邀了儿孙辈的皇亲们入宫热闹热闹,李巍便在其中。
只是他生性腼腆,入宫定是同裕王一起。公主便想了个法子,要纪云瑟找机会缠住裕王,自己好与李巍说上话。
若只是这样便罢了,怕只怕……
看着镜中丁香为她梳的颇为繁复的朝云近香髻,纪云瑟心中突然涌起不详的预感。
父亲要她入宫的目的谁都能看出来,要想彻底断了她被永安帝看上,成为妃嫔的路,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把她另配他人!
他们章齐侯府虽没落但也是正经的勋爵人家,又有太后照应,夏贤妃不至于随便找个人打发了她,最方便的选择就是几位皇子。
其中四皇子祈王不过才十四岁,比她还小两岁,十八岁未娶正妃的三皇子蔚王是夏贤妃亲生,不可能便宜她,剩下的就是已经婚配嫡子都满地跑的裕王。
莫非,夏贤妃是想让她主动去招惹裕王,做他的侧妃?
纪云瑟只觉一阵头疼,她入宫本就不是自愿,毕竟圣上已年近四十,原配皇后已逝,身边有贤妃等三位有印有册的妃,嫔和贵人数人,成年的皇子公主都好些了,她若真被皇帝瞧上,卷进那争宠的漩涡,又有何出路?
她宁可不嫁人,也不想成为比她父亲还大的永安帝的妃嫔,更不愿给尚在夺嫡前途未卜的某位皇子做侧妃!
丁香为纪云瑟梳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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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毕,看着镜中的芙蓉美人面,道:
“姑娘稍候,奴婢去给您传饭。”
纪云瑟应了一声,趁她出去,用帕子将胭脂擦了擦,又卸了两只珠钗,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素净些,这样的宴席,她可不想太过引人注目。
一时早膳用毕,丁香给她披上一件雪白的兔毛斗篷,撑起油纸伞,搀着她步出宫门。
宴席设在离太后的寿康宫最近的春禧殿,二人步入殿中,就见曦和公主与几位郡主在一侧的八角飞檐亭内烤火说笑,纪云瑟行至不远处的梅树下,抖了抖帽檐上的雪粒。
赵沐昭一眼就看见了她,向她走来。
“公主殿下!”
纪云瑟正待屈膝,却被她一把拉起来,不耐烦道:
“欸,免了免了,本宫正等着你呢!”
赵沐昭早等不及,拉着纪云瑟行至主殿檐廊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略施粉黛后更加出尘绝艳,不禁皱了皱眉,这般样貌哪个男子不动心?
这丫头若真被父皇瞧上,中年色衰的母妃定会失宠,来年若命好让她生个皇子,再凭狐媚手段吹吹枕边风,说不定空置已久的皇后宝座都会是她的!
不仅如此,到那时,庶子变中宫嫡子,一直被裕王压制的三哥不更是腹背受敌,争储无望?
赵沐昭面露嫌恶地白了她一眼,冷冷问道:
“准备好了?”
纪云瑟点了点头,贤妃母女既然是跟她打明牌,她便只能见招拆招。
赵沐昭伸手向庭院内一指,道:
“喏,他们在那边。”
纪云瑟顺着瞧过去,院中落着霜雪的松树下,是一身深紫哆罗呢狐皮袄,配犀金玉带的裕王赵檀,正与旁边一个陌生的面孔交谈着,身着沙青箭袖的李巍立在其后。
赵沐昭瞬间勾起了唇角,看向李巍时眉眼弯弯,毫不掩饰目中的欣赏。
纪云瑟不禁腹诽,不知身旁的花心公主这一回,对那位俊美书生,又有几日的新鲜劲儿?
目光落回裕王的方向,见他似与陌生男子十分熟络,那人负手而立,不卑不亢,倒是赵檀这位年纪最大的皇子罕见地微微躬身陪着笑,纪云瑟不禁有些好奇地细细打量了过去。
男子约莫弱冠的年纪,英挺高隽,内着一袭暗紫飞鱼纹的曳撒,外披黑狐大氅,面容白皙冷峻,通身的气质装束极是矜贵,看着非等闲之辈。
纪云瑟入宫有些时日,几位成年的皇子俱已见过,却从未见过此人,今日是宫里家宴,论理没有外臣,若说是哪位亲王郡王家的子孙,好似没听说有这个年纪的。
正思忖间,男子已走远,赵沐昭转过头,冷声催道:
“喂,还不快去?”
“待会你拦下裕王,想办法把他引开,等李巍落了单,本宫才好找他说话。”
说罢,伸手在她背后一推,又向随侍在旁的毓秀宫掌事宫女玉拂使了个眼色,玉拂会意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