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依斐不再理会男人的喧叫,从处置室拿了一些东西径自走到病房。
34床是一个包.皮环切术后的小患者,曹睿下班前特地和她交代过:手术很顺利,小孩很听话,家长很难搞定。
云依斐现在终于知道这个“很难搞定”是有多难搞定了。
所以她决定直接越过他的父亲,和患儿亲自沟通。
小男孩半卧在病床上,并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大吵大闹,他呆滞地望着前方,蹙着眉头,双手放在身侧抓着被子。
“小朋友,你怎么不舒服?”她弯腰与男孩平视,声音沙哑但温柔。
“小宝啊,你别理她,爸叫你的主刀医生来。”男人还不停歇,追到病房继续嚷嚷。
云依斐有一瞬间真的很想撂担子不干了,反正不舒服的也不是她。可当她目光移到小男孩的面孔时,又于心不忍。
小宝看看她爸爸,又看看面前温柔的姐姐,耳尖泛起红色,羞赧地说:“下面很痛,有点胀。”
“小便解了吗?”
“嗯,还是痛。”
“我看一下。”
“小宝!”男人冲到床边想要阻止她的动作。
就在这时隔壁病床的男生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臂,拦住了他前进的动作,正准备开口骂人,抬眼却看到了一双冷漠的眼睛,眼角还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疤,手臂上传来一阵疼痛,他瞬间哑声,看了看他手臂上的肌肉,支吾着说:“你干嘛?”
男生打了一个哈欠闭上了眼睛,“大哥,差不多得了,刚才你老婆闹腾了一下午了,现在又是你,你不休息,别人还要休息呢。”
“你谁啊?”
男生慢悠悠地掀开眼皮,狭长的双眼扫过他,“你瞎吗?”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云依斐趁着这个时候,迅速地松开了包裹的纱布,又重新缠绕了几圈,“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小宝笑得腼腆,轻声地说:“嗯,谢谢医生姐姐。”
“不用谢。”她弯起眼角,起身越过男人时垂下了眼角,微笑着对她说:“小宝爸爸,已经处理好了。”
她忘了自己戴着口罩,笑容被遮住,只剩下了冷淡,男人果然又炸毛了,“投诉,我明天肯定要投诉你!”
“大哥。”
男生的声音一出,男人立刻噤声,虚张声势地说:“干……干嘛?”
“安静,太吵了。”
于是男人只敢瞪着眼低骂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乍一下少了刺耳的声音,云依斐觉得头痛都好了很多。她侧身探头看着男生,他染着一头灰白色的头发,穿着不太合身的病号服,一条腿蜷曲着,裤脚几乎缩到了膝盖上,露出了一截小麦色的小腿,另一条腿搁在了床尾挡板上,显然觉得病床太短。
他似乎知道她会看他,云依斐的目光才刚刚扫过,他就俏皮地歪着头眨了眨眼,看上去有那么一点违和。
她瞥了一眼床头卡,是楼上外科的借床病人,难怪没有印象。她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然后转身离开。
回到办公室后,她托着一张椅子来到窗边。
耳鸣的症状还在持续,她听不清雨声,只有不断落在窗台上的雨珠昭示着雨还没停。碧玉莲上沾了一排晶莹剔透的水滴,叶片显得更加娇嫩,有几颗叶片甚至已经迫不及待地探出窗外。窗上的雨雾模糊了窗外的灯光,红色白色的灯光有些晃眼。
云依斐闭上了有些干涩的眼睛,眼角划过一滴眼泪,没入发丛,消失不见。
“云依斐?”
她转过身,仰起头,意外地睁大了眼睛,“席老师?你怎么来了?”
“姜琳琳和我说有人闹事,我不放心,来看看。”他拖着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席老师,你放心,已经解决了。”云依斐弯了弯眼角,垂着眼,小声地说:“下雨天还麻烦你特地来一趟……”
她的眼前还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潋滟着柔弱,席承宇第一次看见她如此安静的模样,有些心疼。手指下意识去拨弄指根的戒圈,却摸了空,他才想起自己早就摘掉了它,从确定自己的心意开始,他就褪去了这个会让人误会的物件。
他想告诉她,他不放心的不是她处理事情的能力,而是她,却又怕突兀,于是只能故作轻松地说:“云医生真厉害。”
云依斐轻笑,“席老师你好像在哄幼儿园的小朋友。”
说完之后,她抿着唇,快速地瞥了一眼,他这个年龄,可能小孩也差不多上幼儿园了吧。
“真的,”席承宇却点头,认真地说:“虽然和患者、患者家属沟通也是在规培期间逐渐掌握本领,但说实话,我其实并不担心你处理人际沟通的能力,你有一种亲和力,会让人下意识相信你。”
“真的吗?”
“嗯,”他又点头,“我看到过你和患者沟通。”
云依斐扬起了嘴角,笑容很浅。
“但同时我也知道,这个家属不是一般人,尤其带着性别的差距,所以我还是会担心你,”他拍了拍她的肩头,带着一些安抚的力量,“下次你如果遇到这样的事,可以不用逞强。”
她眨了眨因为高热而干涩酸胀的眼睛,眼泪争先恐后地落下来,鼻头一酸,她吸了吸鼻子,用手抹去眼泪,带着泪腔沙哑的声音响起,“我宁愿他质疑的是我的能力,至少我能证明我可以,可偏偏他质疑的是我的性别,这是我永远没有办法更改的事实。”
她抬起了头,眼泪划过脸颊,眼神却很倔强,“我这一次可以找你,规培的时候可以找带教老师,可以后呢?等我独立工作了,再次遇到这样胡搅蛮缠的患者或是家属,明明是很简单的处理,如果叫二唤,不就证实了她们口中‘女生不行’?”
席承宇叹了口气,知道她说得都是事实,心里很是不忍,可还是柔声地说:“是,所以你很棒,云依斐,我们都知道你很厉害。”
“偏见并不容易消除,或许在外科这些偏见会更多,”他想要拭去她眼角地泪水,最后只是握紧双手,俯身看着她的双眼,“但我相信,因为有越来越多像你一样优秀的女性,有朝一日,偏见终会消除,不仅是医疗领域,各行各业都是。”
云依斐重重点头,“我也相信。”
眼泪带走了覆在她眼前的阴霾,看到她终于恢复了笑容,席承宇扬起了嘴角,“现在身体还好吗?”
“琳琳老师连这都说了?”
他摇头否认,“下班之后徐菲就和我说了,怎么突然感冒了?”
“昨夜淋了雨。”
“晚饭吃了吗?”
云依斐点头,“叫了外卖,但太油了,只吃了一点。”
“我给你带了点粥,”席承宇还是有些担心,“如果你实在坚持不住,你可以回家,我帮你值班。”
还没等云依斐回答,他挑了挑眉,“下次你还我一个班就行。”
云依斐听出他的玩笑,笑着调侃,“那我岂不是亏了?”
席承宇轻笑,将盛着粥的饭盒推到她的面前,“路过的时候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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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你尝尝。”
原木色的盖子一掀开,白色的雾气裹挟着粥的咸香味充溢着鼻息,原本没有什么胃口的她瞬间感受到一阵饥饿,她咽了咽口水,抬眼看着坐在他身旁的男人。
男人的目光在这个寂静的雨夜分外的温柔,因为耳鸣,心跳声很遥远,可她依旧清晰地捕捉到了自己的悸动。
“不喜欢这个味道?”他说。
鼻尖又是一阵酸涩,她摇了摇头,压下泪意,“不是,我最喜欢皮蛋廋肉粥了。”
说完,她垂下头舀起一勺粥放入口中,恰到好处的咸香搭配着浓稠的粥香,味蕾在一瞬间就被满足。
她又舀了一勺,对席承宇灿烂一笑。
最后一次了,云依斐,这是最后一次了,她想。
“四时春……”她低头默念着餐盒上的字。
“怎么了?”
“很好吃,下次我要去店里吃。”
“嗯,喜欢就好。”
云依斐又埋下头喝粥,没有听到他的后文,不知是轻松多一点还是失落更多一点,但她还是松了一口气。
席承宇舔了舔唇,又抿着嘴角,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你男朋友呢?”
你生病了他怎么不关心你?他怎么不来陪你?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他怕他控制不住语气中的不平与挑剔,也怕她听出他的嫉妒与醋意。
“咳咳咳……”云依斐猛地抬头,“席老师,你……还记得?”
“额,”他摸了摸鼻尖,“如果我现在说我忘了你信吗?”
她露出绝望的笑容,幽幽地看着他,“我应该说我信吗?”
“也不是不可以,”席承宇耸了耸肩,“这没什么的,我看得多了。”
“啊……让我死吧。”云依斐仰天长叹。
“对不起。”
她觉得好笑,“又不是你的错,怎么还道歉呢?”
“因为我让你觉得尴尬了?”他其实也不知道原因,只是下意识地想要道歉。
云依斐又笑了,这一次是真心的愉悦的笑。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低下了头继续喝粥。
席承宇也不好意思再提一遍,没听到答案反而轻松一点,至少他可以比较心安理得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席老师,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说,有没有可能一个患者,全腹压痛,麦氏点压痛,墨菲征阳性,腹肌不紧张,但症状只是腹部轻阵痛,也没有发热和其他消化道症状?”
“有吧,”席承宇点了点头,在她希冀的目光下,轻飘飘地吐出了几个字,“装病就有可能。”
目光瞬间变得黯淡,她的脊背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挺不起来,周身充斥着悲哀与低落。
“当然也有可能她的疼痛阈值比较低……”
她摆了摆手,语气还算平静,“我其实也知道的,只是不想去相信而已。”
席承宇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唯独只有陪着她,安静地倾听。
她喝下最后一口粥,勉强地弯起了嘴角,“席老师谢谢你,喝完之后舒服了很多,你也早点回家吧。”
他点了点头,跟在她的身后,在她即将踏出办公室之际,他叫住了她,“云依斐。”
“嗯?”
“不开心可以不用强迫自己笑的。”
“我没有不开心,”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泪水又在打转,“席老师你对所有的女生都这么温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