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里,警察拉过一张椅子,金属腿刮过瓷砖地,发出刺耳的“滋啦”声,他大马金刀地坐下,锐利的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打在王武脸上:“谁让你来这儿闹的?说清楚!”
王武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椅子里,哭丧着脸,声音都带了点哭腔:“警察同志,我…我真不知道那人叫啥名啊!就…就微信联系的!那人甩过来一万块,让我来这‘老赵餐馆’闹,闹到他们关门大吉为止……” 他耷拉着脑袋,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完了,刚放出来没仨月,这下又得进去“啃窝头”了,肠子都悔青了!
“手机!” 警察言简意赅,手指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微信,聊天记录,调出来!”
王武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哆嗦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解锁时连按错好几次密码。好不容易点开那个顶着朵玫瑰花的“浪荡公子”头像,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的油渍指纹清晰可见。
警察皱着眉,指尖在屏幕上滑动,逐条念着那些透着市侩和愚蠢的对话:
浪荡公子:哥们儿,阿乐介绍的。有单活儿,接不接?(后面还跟了个握手的表情)
江城一哥:说!啥活儿?(一个搓手期待的表情包)
浪荡公子:XX路YY号,“老柳餐馆”,去闹一场,让他们做不成生意。
江城一哥:哈!这活儿我熟啊!一万,先钱后活,童叟无欺!(大拇指表情)
浪荡公子:阿乐介绍的,便宜点?(一个皱眉思考的表情)
江城一哥:大哥!就因为是乐哥面子,才收你一万!换别人没两万我眼皮都不抬!这活儿有风险啊,遇上硬茬子老板,挨顿揍都是轻的,搞不好得躺半拉月!我这是拿命换钱,您就别跟我这小本买卖计较啦!(抱拳作揖的表情)
浪荡公子:行吧,一万就一万。
浪荡公子:[转账10000.00元]
江城一哥:[已收款](秒收!)
江城一哥:店名地址发来。
浪荡公子:老柳餐馆,XX路YY号。
江城一哥:啥时候动手?
浪荡公子:明晚。
江城一哥:妥!您就等着瞧好吧,后天这店要还能开门,我“江城一哥”的名号倒着写!乐哥介绍的人,办事绝对牢靠!(一个拍胸脯的自信表情)
浪荡公子:嗯,别掉链子。(一个简单的OK)
江城一哥:放心!心放肚子里!包您满意!(三个OK手势刷屏)
看到“江城一哥”这中二气十足的昵称,警察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嚯,‘江城一哥’?你这网名……挺能唬人啊?道上混的?” 语气里满是戏谑。
王武脸上像被泼了辣椒水,臊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眼神躲闪着嘟囔:“咳…警察同志,您…您别笑话我。干我们这…这行的,不就得起个响亮点的名号……撑撑场面嘛……唬唬人……”
警察收敛了笑意,把手机往证物袋里一塞,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少废话,跟我们回所里。这‘浪荡公子’是谁,我们会查个水落石出。” 说完,示意同事,一左一右把垂头丧气的王武架了起来,带出了餐馆门。门口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对着王武指指点点,他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
另一边,卫生局的人戴着白手套,在后厨叮叮当当地翻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大问题,领头的在记录板上划拉了几下,对柳建军点点头:“柳老板,后厨还行,保持住。收队!” 几个人鱼贯而出。
餐馆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杯盘狼藉和劫后余生的气氛。林俊逸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走到柳建军跟前:“柳叔,没事了就好,我们先撤了,有事招呼。” 柳建军疲惫地点点头,勉强挤出个笑容。
转眼间,喧闹的餐馆只剩下叶凡、柳茹菲,还有靠着灶台、脸色发白、额头渗着冷汗的柳建军。刚才那股强撑的劲儿一泄,他显得格外疲惫。
柳茹菲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爸!这还用想吗?肯定是王天成那个老混蛋干的!他租不到店就使这种下三滥的阴招!简直无耻到家了!卑鄙小人!” 她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
柳建军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像是要把胸口的郁结吐出去,他摆摆手,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菲菲,先别急着下结论。这事儿…不太对劲。王天成是条老狐狸,是不择手段,但他不会蠢到用这种…幼儿园级别的招数。”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半凉的茶水灌了一口,“找人闹事?就想让我关店?他王天成在商场上混了几十年,能不知道这招有多蠢?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报警查微信。这手法…太糙了,莽撞、不计后果,像个没经过事的愣头青拍脑门想出来的馊主意。”
“那还能是谁?” 柳茹菲眉头拧得更紧了,眼神里满是困惑和担忧,“咱们家开餐馆这么多年,规规矩矩做生意,跟左邻右舍都客客气气的,什么时候得罪过这种人?同行竞争也没见谁这么下作啊!”
柳建军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也是一脸茫然:“是啊…我也糊涂了。旁边的老李、老张?不可能,十几年的老交情了,平时互相照应,竞争归竞争,顶多搞搞打折,送个菜,谁会蠢到干这种一查就露馅、损人不利己的事儿?这纯粹是…是往自己脚上砸石头!”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幕后黑手的脑回路清奇得让人费解。
叶凡一直安静地听着,此刻走上前,沉稳地拍了拍柳建军的肩膀,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爸,别费神琢磨了。警察那边有微信号,现在都是实名制,顺着网线摸过去,一抓一个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让公司的法务部盯着,该走的程序一个不少。不管背后是哪个不长眼的,该负的法律责任,一样都跑不了。” 他眼神坚定,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柳建军感受到女婿话语中的分量,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点点头:“对,小凡你说得对。警察查起来快,很快就能把那个混蛋揪出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王八蛋!”
……
餐馆马路对面,一辆半新不旧的黑色轿车停在树荫下,车窗摇下一条缝。
王景胜死死攥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心里的冷汗把方向盘皮套都浸湿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花一万块雇来的“江城武哥”,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样,被两个警察一左一右塞进了警车后座。警灯闪烁,刺眼的光打在他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
完了!全他妈完了!他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嗡嗡作响。
这“天才”主意就是他王景胜憋了一晚上想出来的“妙计”。他美滋滋地琢磨:只要把柳建军的店搞臭、搞关门,他爹王天成不就能顺理成章地租下这黄金铺面了?自己也算立了一大功!开头看着多顺利啊,虽然隔着玻璃听不清里面吵吵啥,但看王武那副凶神恶煞拍桌子的架势,还有那些食客惊慌失措往外跑的样子,他心里那叫一个得意,仿佛已经看到柳建军哭丧着脸来求租了。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叶凡!又是这个叶凡!他居然带着几个一起进来将其堵住!
看着王武像条死狗一样被拖上警车,王景胜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都凉了。他猛地想起,这“江城一哥”是狐朋狗友阿强拍着胸脯介绍的,说什么“道上老手”、“办事利索”、“嘴严得很”。他当时急着办事,图省事,直接用自己那个绑定了身份证和银行卡的常用手机号加了微信,还他妈傻乎乎地直接转账了一万块!这实名制的玩意儿,警察查起来还不跟玩儿似的?他的手机号、微信号、转账记录……一条条铁证!
巨大的恐慌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像受惊的野兽一样咆哮着窜了出去,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不管不顾地朝着家的方向狂飙。
一路风驰电掣冲进家门,连鞋都顾不上换,王景胜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客厅乱转,终于逮到了刚从书房出来的王天成。他语无伦次,声音都变了调:“爸!爸!出…出大事了!完了!全完了!警察…警察抓人了!抓了我找的那个人!他…他肯定把我供出来!警察马上就来抓我了!爸!救我啊!就算不坐牢,拘留罚款我也受不了啊!” 他哭丧着脸,急得原地直跺脚,额头上全是冷汗。
“你个——蠢货!!!” 王天成先是一愣,随即一股邪火“噌”地直冲脑门,他猛地一拍身旁的实木茶几,震得上面的茶杯“哐当”乱跳,茶水泼了一桌子。他指着王景胜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这是他几十年来第一次对儿子爆发出如此骇人的怒火,“你他妈脑子里装的是浆糊还是屎?!你以为柳建军是街边摆摊的老头子?!是随便找个地痞流氓撒泼打滚就能捏死的软柿子?!他要是那么好对付,你老子我用得着跟他周旋这么多年?!早就把他那破店碾成渣了!” 他胸口剧烈起伏,感觉血压都在飙升。
他是听儿子昨天信誓旦旦、唾沫横飞地说有“绝妙好计”、“保证手到擒来”,才抱着最后一丝“也许儿子开窍了”的幻想,放手让他去试试。哪知道!这所谓的“妙计”,蠢得令人发指!低级得如同儿戏!简直是往自己家院子里扔炸弹!王天成气得眼前发黑,感觉自己一辈子的精明都被这个蠢儿子按在地上摩擦。
客厅角落的沙发上,柳茹烟正慢条斯理地涂着指甲油,顾玉娟则端着一杯咖啡。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她们还以为王景胜能憋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招”,结果就这?花钱雇混混去人家店里闹事?这脑子……真是被门夹过不止一次。
王景胜此刻被王天成的雷霆之怒吓得缩了缩脖子,巨大的恐慌占据了他全部心神,他这种人,最怕的就是承认自己无能,哪怕事实摆在眼前,也要找个垫背的。
“我…我哪知道他柳建军这么难搞啊!眼看…眼看就要成了!” 王景胜急赤白脸地辩解,声音带着哭腔,随即,一股强烈的怨恨涌上心头,他咬牙切齿,眼珠子都红了,“都怪那个叶凡!全他妈是叶凡害的!要不是他横插一杠子,带着人堵门,我找的人早就溜了!警察连个屁都抓不到!就是叶凡!是他坏了我的好事!是他害得我被警察盯上!” 他看得清清楚楚,是叶凡带来的那几条壮汉,像门神一样堵住了想溜的王武,才让警察瓮中捉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