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潇无语地看着侧对他的男人，心里有点难言的郁闷。
说破了天也不就是沾了点肥皂水吗，沈乘逸至于跟被人非礼了似的，一个劲擦擦擦吗？
哪怕非礼也不至于吧。
之前睡觉的时候也没见他有这么洁癖啊。
明明她都说不用了，他还哪儿都要亲。
况且擦就算了，袖口还遮得那么严实，她连他表情都看不到。
场上无人说话。
万籁俱寂，唯余远方江水滔滔。
钟禹忍笑忍得很辛苦。
他看了眼把脸挡的严严实实的沈乘逸，又看了眼近乎石化的戚潇，大发仁心地开了口。
“戚潇？”
听到钟禹的声音，戚潇回过神，妥善安置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表情，也招呼道，“钟总。”
“你怎么会在这？”钟禹纳闷。
问得好！
这话她也想问。
戚潇礼貌答：“我是宁江人，家在这边。”
“怪不得。”钟禹恍然大悟，继而轻笑，指了指终于露出脸的某人介绍，“这就是沈乘逸，你们之前应该还没见过，现在刚好认识一下。”
戚潇和脸色冷淡的某人对上视线。
“……沈总。”
“刚刚……不好意思。”
“我没想到突然有人过来。”
沈乘逸点点头，凉凉瞥了她一眼，说话倒是一本正经，恰到好处地含着初次见面的生疏。
“没事，我自己也没注意。”
……没事你还擦那么久。
戚潇继续商务客套：“之前竞业的事，一直想谢谢你，没想到能在宁江遇见，刚好可以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沈乘逸勾出一个礼貌的笑，声音仍硬邦邦地。
“那都是小事情，主要是钟禹很看好你的工作能力。”
被点名的钟禹啼笑皆非，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反驳。
眼瞅着气氛就要尴尬，他主动揽过话题，好奇询问戚潇：“你刚刚说是宁江人？”
“对。”戚潇松了口气，后知后觉问道，“钟总和沈总是来这里旅游吗？”
在整个北盛而言，宁江也有一些旅游景点和特色小吃，算是一座颇有意思的小城。
“不是。”钟禹摇摇头，笑意盎然道，“我也是宁江人啊，这么看我们还是老乡。”
戚潇是真没想到：“这么巧？”
“谁说不是呢？”钟禹仍笑眯眯地，“我之前去滨大校招了，结束后就是国庆，索性就没回春城，先回家里玩几天。”
“沈总也是宁江人？”
戚潇看向几步外背对他们的男人，可能对她和钟禹的聊天不太感兴趣，也可能是刚刚太过尴尬，沈乘逸已独自走开，正在看一旁的铺子，恰巧就她买泡泡水那个。
“他不是。”钟禹偷眼打量了一下戚潇的表情，没看出什么来，他抱着能说多少就说多少的心态继续接话，“他是春城人，我俩在滨大时候就认识，这次也是被我拽过来玩的。”
摊前的沈乘逸已经蹲下身，正挑拣着什么，他今天穿了件白色套头无帽卫衣，阳光下的头发蓬松透亮，乖顺地伏在两侧，看着有些毛绒绒。
和他刚刚的臭脸一点都不匹配。
见过对方笑起来的样子，才知道他真的心情好是什么模样。
钟禹扫了眼戚潇手里的蓝色塑料瓶，话语一转，突然调侃道，“这个好玩吗？”
戚潇：“……”
她木着脸把手里的泡泡水递上前，破罐子破摔地问：“挺好玩的，钟总要玩吗？”
钟禹还真伸手去接，还没摸到，手在半空突然被塞了个东西，他定睛一看，一个浅粉色瓶子，里面装着近满的液体，造型和戚潇手里的泡泡水一模一样。
沈乘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口里说出的话倒很温和，“你的。”
戚潇默默把自己的收了回来。
钟禹看了看他手里另一瓶浅绿的泡泡水，一脸莫名其妙：“你就去买了两瓶泡泡水。”
“嗯。”沈乘逸一点没有不自在地接话，“刚刚你不是看见有小孩子玩，觉得很有意思说要看看哪里有卖吗？”
戚潇：“……”
真的假的？沈乘逸不是在暗讽她幼稚吧？
她把视线投向钟禹。
钟禹：“……”
赵高指鹿为马好歹也有个鹿，沈乘逸有吗？
钟禹轻轻一哂，看了眼戚潇，认下了这个莫须有的缘由，只是仍有一点不满。
“为什么是粉色？”
“就剩两瓶了。”沈乘逸坦然道，“我给的钱。”
所以他合该有优先挑选权。
钟禹皮笑肉不笑伸手：“给我换一个。”
沈乘逸从善如流，把浅绿色的小瓶放在了他手里，拿回粉色小瓶捏在自己手里。
钟禹：“……”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达成了目的，他心里却一点愉悦感都没有。
木着脸看完了他们互动，戚潇抽了抽嘴角，挑起一个体面点的话题。
“钟总和沈总是大学同学？”
钟禹眯眼看了看前方，指了个方向，“要不要去那边坐坐？”
他手指的方向，是江边一处阴凉地，那边有不少绿树，树下有着市政安置的长椅，现下那边还有不少空位。
三人一道朝那边走去。
钟禹接续起之前的话题，话语带着笑意：“勉强算同学吧，严格说他是我学弟，不太尊重学长那种。”
“你们不是一届？”
戚潇忽略了后一句报复性的调侃，心里有些惊讶，她以为按照他俩这个相处模式，怎么也得是大学室友。
“不是。”沈乘逸淡淡道，“我比他小一岁，我18年毕业的。”
于戚潇没注意时，他再度面无表情瞪了钟禹一眼。
钟禹装作没看见，乐呵呵问戚潇：“你哪年毕业的来着？”
“也是18年。”
“那你岂不是和沈乘逸一届。”钟禹有些意外，“你是96年的吗？”
“不是，我97的。”
“那你小他一岁，小我两岁。”钟禹推算了一下道，“你读书还挺早的。”
“我二月份的。”戚潇解释，“早些年入学没有现在严格。”
她和戚砚满五岁就上了小学，戚砚比她年纪还小，平时有些跟不上学业，才留了一级。
“那大家都是同龄人。”
钟禹仍旧笑眯眯的，他今天似乎心情极好，没待戚潇开口，他又说道。
“你也别叫我钟总了，叫名字就行，这又不是在公司，叫钟总我听着就感觉工作马上来了。”
戚潇愣了一下。
但对方都这么说了。
她在“钟哥”和“禹哥”之间衡量了一下，试探开口：“那我叫你禹哥？”
“也行。”
钟禹瞥了右手边的沈乘逸一眼，丝毫不客气地应了。
沈乘逸懒得理他。
钟禹这人是你越给反应，他兴致越高。
他不搭理，钟禹依旧兴致勃勃，转而和戚潇开启了老乡叙旧模式，话语从高中聊到了初中，又从宁江聊到春城。
沈乘逸竖起耳朵，一个字都没错过。
戚潇有些茫然，钟禹之前给她的印象是干脆利落，言简意赅，真看不出来私下见面时会这么健谈。
她已经得知了钟禹高中的学校，初中的学校，在宁江住房的大概区域，以及什么时候回春城的安排等等等等。
作为交换，钟禹也得知了她的……
对方很有分寸，都是用自己的事情展开话题，戚潇附和聊天时，他就随意浅浅问他一句，点到即止。
韩若琪之前说，钟禹画大饼和拉投资都很行，她现在对这个很行有了更具象化的认知。
挺好的，是个很能挣钱的老板。
如果不是旁边杵着一个沈乘逸的话，戚潇此刻的心情应该更好。
因为钟禹的聊天，她觉得自己在沈乘逸面前暴露了不少，而她对于沈乘逸的想法和目的几乎一无所知，这种不平等让她有些隐隐不安。
她瞟了沈乘逸一眼。
沈乘逸眼角余光注意到了，他看了眼不远处的便利店，突然开口。
“我去买点水，你们想喝什么？”
钟禹匪夷所思瞥了他一眼：聊了这么几句就怕戚潇渴？这和护崽的鸡妈妈有什么区别？
不是为了给他俩一个缓冲，他用得着这么积极找话题吗？
咳咳，当然，他有一些好奇也很正常。
“可乐，谢谢。”
沈乘逸视线转过来时，戚潇立刻接话：“我和你一起去买吧。”
体贴极了。
但沈乘逸并不领情。
“不用，你喝什么？”
他轻抬下巴，示意一旁的长椅，钟禹已经坐着了，他拍了拍自己身旁，招呼戚潇也过去坐。
戚潇没扭捏：“那矿泉水就行。”
沈乘逸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今天同样穿着白衣黑裤，但比上次休闲简单，漫漫阳光铺在他挺拔脊背，奇妙揉杂出几分温润无害的少年气。
戚潇忽然觉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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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可能把一切想的太过复杂。
等沈乘逸买完水回来，钟禹和戚潇已就工作谈的兴起，没人在意他。
他默默走到戚潇旁边坐下。
戚潇正在和钟禹讨论确认游戏目标人群画像。
“摧雪”的目标人群主要是35岁以下的年轻用户，尤以大学生和刚工作的白领为重，钟禹是一个成熟而圆滑的商人，他把游戏当做一个产品，最主要的目的唯有盈利。
戚潇并不意外。
正如她之前预料的，钟禹很看重她在“月海”的经验，负责“月海”项目时，戚潇名义上挂的是主文案的职，实则只是把控大方向，和其他部门间的沟通都是她负责统筹协调。
在钟禹看来，这很重要，代表戚潇对各个模块都会有一定的想法和把握，在他们思维的碰撞中，“摧雪”的游戏模型渐趋完善，两人也产生了更多的想法和灵感，只是仍需要市场的检验。
之前疑惑的很多东西有了结果，讨论也告一段落，戚潇迟来的察觉到渴，才想起刚刚完全忘了沈乘逸。
……
她的执拗毛病又犯了。
不光喝了酒，她专注时也会这样，往好听了说是目标导向，做事认真不分心，不好听就是沉浸在自己世界，不关注周围环境和他人情绪。
戚潇平日里都会刻意注意，今天大抵是和钟禹聊的太过认真，让她忽略了另一个人存在。
她转过头看向身侧。
树梢边缘的绿叶泛着黄，把坠进来的阳光切地细碎，影影绰绰打在沈乘逸脸上。
他仰着头，眼睛微微闭着，似在浅眠。
戚潇心下感慨这也能睡着，就见面前人懒洋洋睁开了眼睛。
原本当做背景音的，耳畔忽高忽低的讨论声消失，沈乘逸有些意外。他打开手边的塑料袋，摸出矿泉水和可乐给了两人，眯眼看着远方。
温和的阳光让人放松，让他愈加察觉到自己的心痒。
戚潇今天穿了条米粉色的长裙，腰线收的极好，又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难免勾起他的绮思，怀念曾经温软在怀的味道。
沈乘逸看着自己的手蹙了蹙眉，有些烦闷。
与他不同，戚潇看上去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压根没看他几眼不说，言谈举止也落落大方，让此前费尽心机还期待重逢的他显得有些可笑。
他暼了眼钟禹，于戚潇看不见的背后，做了个手势。
钟禹挑了挑眉，咽下口里的可乐，摸出手机瞟了眼，看到上面的消息后，险些真翻出白眼。
沈乘逸二十分钟前给他发的：【聊完工作，你找个理由离开会儿。】
如果不是戚潇在，钟禹都想为他的周到安排拍手叫好。他微微笑了一下，内心诚挚的祝福沈乘逸多吃点爱情的苦。
就他今天观察而言，只能说一句前路漫漫。
【下周如果让我听到她请辞的消息，就把你项目的人调给我用。】
发完这句话，钟禹斯斯文文起身，摸出一支烟，指了指江边，给戚潇解释了句。
“不好意思，我烟瘾有点犯了，去抽一根。”
戚潇点点头，转头去看沈乘逸。
谢天谢地，终于到了他们的单人相处时间。
沈乘逸扬眉：“我不抽烟。”
戚潇：“……”
她其实想问这瓶矿泉水多少钱，自己喝的水没有让他掏钱的道理。
沈乘逸拿的是依云，她平素都喝两块钱的怡宝，实在摸不清这个会卖什么价。
以前戚潇也买过这些昂贵的高端矿泉水，可惜咂摸了半天，也没咂摸出和两块钱的怡宝有什么差别，或许是她活得粗糙，山猪吃不来细糠。
戚潇礼貌又直接地开口。
“沈总，水多少钱，我转你。”
沈乘逸表情扭曲了下。
“不用，请你喝。”
“哦。”戚潇顺口道谢，“那谢谢沈总。”
她在故意和他保持距离，手法还有些刻意为之的拙劣。
沈乘逸把左腿伸直展开，咽下了原本准备好的话，靠在椅背看她，等她继续开口。
戚潇却又不说了。
她视线落于远方的钟禹，对方已经走出颇远的距离，耳边搁着手机，似在接电话，看着一时半会都不会回来。
江风有些宜人的凉爽，吹得她的粉色裙摆轻轻飘动，蹭在他的膝侧，像清晨日出时柔软的霞，很美，却短暂。
沈乘逸看她半晌，戚潇恍若未觉。
她还真能稳得住。
沈乘逸磨了磨后槽牙。
觉得戚潇还是喝醉后比较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