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是云荷啊，他不一样的。
眼泪一滴一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落在绽放的莲花纹地毯上，瞬间就被吞噬了，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少家主，你大病未愈，经不起这样哭的。”屏障外的明蘅居高临下地道。
怀仙远胡乱抹干了眼泪，跌跌撞撞地坐回床上，眼中满是愠怒道，“你怎么又来了？”
“我是来帮你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
怀仙远满腹疑惑，明蘅此人自她有记忆起就一直在怀家，可自己跟她除了每月的例行检查并不曾有过更多的交集，她这番作为实在古怪。
“少家主谪仙下凡救苦救难，现如今人人都恨不得建一座高楼将您供奉起来，我不过是来帮少家主一个小小的忙以求往后余生的庇护，明蘅将心向少家主，不敢奢求过多。”
怀仙远打量着外边低眉顺目的女人，她捏着被角的手下意识地勾了勾，这天下还有许多人信仰她，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她们只是信仰她，信仰她一定能够杀妖皇。
可为什么？
可她如果真的在这边也不具备天赋呢，那该如何？她又该如何杀妖皇？她怎么面对这些人？
她们不该信任一个十三岁的人能够杀妖皇，这信任来得不寻常，不应该，不应该，她们不应该信任她。
还是说这些人有什么目的？
怀仙远目光一暗，扯了扯嘴角笑道，“好啊，那就多谢明蘅医师了。”
怀仙远出去了，她门口侍奉的侍女不知被云荷使了什么手段给调走了。她出去，看见怀家山庄上下一片素白，暖黄的烛光在白灯笼中闪烁，孤风吹残荷，寒月照魂幡。
对了，表姐死了，怀家真真正正的大小姐死了。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值守的下人听见被阴风勾来的破碎的笑声，吓得全身发麻，几个人抱成一团，“你们听见了吗？你们听见了吗？”
“听、听见了，谁谁谁在笑？”
“呜，不会是怀小姐她复活了吧？”
“人死不能复生，”笑声一会就没了，他们只当是怪鸟吓人，一个下人道，“不过我要死了又活过来，我笑得比这更高兴。”
他们有说了些逗乐子的话给这深夜解解闷，忽地，灵堂侧门房“吱呀”一响，白色身影一闪而过。
只有最末尾的人瞧见了半片衣角，他直接被吓得两腿一蹬，两眼一翻，朝地上倒去。
其他人茫然无措，摇着他的脖子追问道，“别睡别睡，你看见什么了，你说啊？”
“你说啊？”
身后的人还在惊恐地追问，怀仙远这边已经又是放倒了一大片看守地下牢房的人。
光照不见的地方，阴森寒凉。
云荷缩在角落里没有睡，他注意到了有人的动静，于是小心地窥视着来人。
白色衣角滑过，门锁啪嗒落下，熟悉气息铺了满怀。
他很眷念这股温暖，心想，“原来是仙远来救我了啊～”
“云荷，我来带你离开这里。”
怀仙远扶着云荷想要起身，却被云荷一把拉住，“仙远，我回来了。”
“嗯？”怀仙远还迷茫着，随后才反应过来，点头道，“对，我们是回来了，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先离开这里，我怕她们对你不利。”
“我不能走。”云荷摇摇头，“我在这里挺好的，她们没有对我做什么。”
“云荷，你在说什么啊？你是自由自在的小云妖，你怎么会甘愿被束缚在这里呢，你要回到天上去啊，你回到天上去才能畅快地遨游啊，你怎么会甘愿呢？”怀仙远简直不可置信，这还是云荷吗？
“我不能走，”云荷还是固执，“我走了，我还见得到你吗？”
“当然了，怎么会见不到我呢？”
“撒谎，我见不到！”云荷固执己见地蹲在原地，仰视这怀仙远。
“云荷，你要自由。”怀仙远沉沉地盯着他道。
“仙远，不能拿你的标准来约束我。”
“你今天必须走！”
“如果我不呢？”
眼见着二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起来，怀仙远却一闭眼就旋身晕倒了，又在云荷接住她的瞬间，他也跌入深渊。
——
【师尊，我已经学有所成了吗？】
【长命师兄，经年未见，妖皇令我早日入人间游历……】
【人心险恶，决明你切记不可轻信他人。】
“云督主，云督主，到饕餮食主的地盘了。”
马车外，有小厮低声恭顺地传唤道。
云荷和怀仙远悠悠转醒，二人上一刻还在闹脾气，差点大打出手，这一秒却紧紧相依在一起，两人别扭着分开，整理着自己的衣裳。
“如今，妖皇占西，饕餮居北，鬿雀居东，人族则退守南方。”云荷道，“我们现在到的就是饕餮的地盘，饕餮底下有窫窳和诸怀等，他们吃人的，你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他看了一眼理好衣服的怀仙远，挑开帘子，伸手道，“走吧。”
又有一场硬仗要打，而这里能依靠的只有她们彼此。
云荷再不愿也得同他一起出去，两个人矗立在马车上，落日残阳，东风卷着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他睥睨着跪在地上的小妖，责问道，“饕餮呢？”
“饕餮食主上次饱餐一顿之后还在睡。”小妖磕磕巴巴地回答。
“多久了？”
“三月有余。”
“吃了就睡，饕餮食主这日子过得倒是舒坦。”
“是是是。”
“嗯？”
“不是不是不是。”小妖立刻改嘴，用袖子去擦了擦满脑门的汗。
怀仙远看不下去，下了马车，让他不要为难这小妖。
小妖连忙磕头道谢，目光期冀地抬起头来看怀仙远，不过转瞬目光就凝住了，“人？”
“哈哈哈，哪里有人？”
“人，哪里的人？”
声如洪钟，上空，二巨兽遮天蔽日，甩下一坨看不出原样还带着血的肉，才化了原型跳下来。
云荷和怀仙远同时挥袖甩出一道空气罩，就见尘灰当中走出来两个中年壮汉。
诸怀搓着空气罩道，“哎呀，二哥，这不是云东流那个假清高吗，来得这么快。”
云荷面色阴沉地撤去空气罩，空中凝云给了诸怀一巴掌，阴沉地开口，“这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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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音。”
“二哥，我完犊子了，我出事了记得来救弟弟，凶手是云东流。”诸怀挠挠头，不痛不痒地，他绕回窫窳身后不说话了。
怀仙远看着他们，感觉这里的云东流跟他们的关系挺不一般的。
窫窳上前，拦住云荷的肩，“云老弟，妖皇让你来看看咋们这地啥情况啊？看出啥来了吗？”
云荷肩膀瞬间就紧绷起来，将窫窳的手抖落下去，脸色十分难看，却只是抿着嘴不说话。
“咋不说话啊？”糙汉还在催促道。
云荷捂着嘴，将窫窳推开，背过身去，“你给我滚开。”
“哎呀哎呀，你看看这事闹得，都怪你平时行事太过狠厉，我们差点都快忘了你是只食素的了。”
窫窳和诸怀相视一笑，落了云荷这妖皇的得力干将一个好大的下马威，心中暗爽。
“两个蠢货，你们究竟吃了多少人？”
“云老弟，你这话说得，这些人留着还有用呢，我们哪里敢偷吃啊！”
窫窳和诸怀故作吃惊地张打了嘴，一脸受伤委屈的模样，看着云荷牙痒痒，云东流这次出行代行妖皇职权，检查北方动态，这两只妖在饕餮手底下浑水摸鱼摸惯了，哪里受得了有妖来压他们一头。
不待云荷答话，他们看到了身后的怀仙远，霎时目露凶光，哈喇子都快要垂下来了，这宫殿附近人都快被他们吃个精光，好久没有见过肉质如此紧致的人了。
“这人好，这人实在是太好了。”
窫窳和诸怀哥俩好的勾肩搭背着感叹道，从看见怀仙远的第一面起，就连用多大的火烤都想好了，“云老弟，你来就来嘛，带啥礼物啊，这多不好意思啊。”
“窫窳诸怀！”云荷脸色当即就黑了下来，护在怀仙远身前，释放着渗人的妖威，压得他们不得不化了原型来抵御。
诸怀率先求饶道，“云弟云弟，不对不对，是云督主，云督主我们错了，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不跟你抢，我们不跟你抢。”
“对对对，你吃你吃，我们不吃，你这啥时候该吃肉的你不早说，早说了我们兄弟凉给你安排啊。”
“你们两个可真是蠢货聚到一窝里去了！”
云荷收了妖威，拉着怀仙远往里边走，“别怕，有我在，他们不敢动你。”
怀仙远就静静地看了一会二人相牵的手，又再看了看他宽阔的肩膀。
长大后的云荷给人的感觉好不一样，这里的怀仙远对云荷的记忆不多，每次相遇还都是在争锋相对，这种感觉陌生又微妙，实在是太奇怪了。
看着云东流拉着怀仙远进殿的背影，诸怀忧心忡忡，“二哥，你说这可咋整啊？云东流跟着妖皇可真是今非昔比了啊，小小云妖就敢骑在我们头上了，他要是故意挑刺，在妖皇那里说三道四咱们可咋办啊！”
“哎！”
窫窳给了诸怀胸口一巴掌，“你也知道他是云妖，”他又指了指天上，“到处都是他的眼睛和耳朵，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啊，别让人逮住了什么小辫子，扰了大哥休息。”
“是，那我们做的那些事……”
“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哦哦哦，是是是，嘿嘿嘿嘿。”
诸怀跟在窫窳身后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