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杨婵的声音极轻,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境。她下意识地往前挪了一小步,又猛地停住,仿佛害怕眼前的人影会像晨雾般消散。
杨戬再也无法抑制。
他所有的冷静、所有的顾虑、所有属于二郎显圣真君的威仪,在这一声带着怯懦与渴望的呼唤面前,轰然瓦解。一股巨大的酸楚冲上鼻腔,视线瞬间模糊。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怎么迈开脚步的。
“小婵——!”
一声穿越了百年风霜、满载深情厚谊的呼唤,如同利刃般划破了仙苑中那份亘古不变的宁静。杨戬的身躯仿佛化作了虚无中的一抹流光,眨眼间,便已跨越了那看似咫尺实则天涯的距离。
紧接着,杨婵那柔弱而娇小的身影,被一只强健有力、却又微微颤抖的手臂紧紧揽入怀中。这怀抱,宽广而温暖,仿佛能容纳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
“是我,小婵!是哥哥来了……”杨戬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那蓄积已久的泪水,终于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沿着他坚毅不屈的脸庞缓缓滑落,最终轻轻滴落在杨婵乌黑柔顺的发丝间,化作一颗颗晶莹的珍珠。
这一刻,所有的等待与思念,所有的痛苦与挣扎,都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和慰藉。杨戬紧紧拥抱着妹妹,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温暖永远镌刻在心间。
被这熟悉又陌生的怀抱紧紧包裹,感受到那灼热的泪水和剧烈的心跳,杨婵终于确认了这不是梦。巨大的惊喜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出来。
离别之际,杨戬尚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而杨婵,不过是个稚嫩未脱的十二三岁少女。他们刚从天庭无情的追杀中侥幸逃脱,转瞬之间,却又被命运的洪流冲散,各自飘零,一晃便是三百年光景。此刻,心中涌动的情感,无论是怅然若失还是深切思念,都显得那么自然而合理,仿佛是这段漫长分离中最真实的回响。
兄妹俩紧紧相拥,在娲皇宫这片神圣的净土上,跨越了千年的时空阻隔,终于重逢。杨戬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将妹妹护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闭着眼,任由泪水流淌。
云霄静静地站在几步之外,如同融入背景的一株素雅仙莲。她看着眼前这感人至深的一幕,清冷的眼眸中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涟漪。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对兄妹之间血浓于水、穿越生死的强烈羁绊,那份情感纯粹而炽烈,甚至撼动了这片大道显化的圣境。
她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默默地布下一道无形的隔音屏障,将这方寸之地与仙苑的其他区域温柔地隔开,让这对历尽劫波的兄妹能尽情宣泄积压的情感。周围的仙花灵草似乎也感应到这份至情,无风自动,轻轻摇曳,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馨香与柔和的辉光,仿佛也在为他们的重逢祝福。
不知过了多久,杨婵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小声的抽噎。杨戬稍稍松开了怀抱,但仍紧紧握着妹妹的肩膀,低头凝视着她哭得通红的小脸,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不哭了,小婵。来,让我看看……嗯,长大了,成大姑娘了。”杨戬宠溺的看着眼前的杨婵,擦了擦她的眼泪。
杨婵缓缓抬起那张被泪水轻柔模糊的容颜,眼眸中闪烁着朦胧而晶莹的光泽,她细细地端详着哥哥的脸庞。
杨戬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柔和道:“这几百年来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哥哥我现在可是很强的,再说如果我打不过,这不是还有云霄师姐在。还有这次多亏了云霄师姐一路护持,我才能找到这里来看你。”
杨婵这才想起旁边的云霄,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对着云霄露出一个带着泪痕却灿烂无比的笑容:“谢谢云霄师姐!师姐最好了!”那笑容纯真无邪,充满了全然的信赖和感激。
云霄微微颔首,唇角难得地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师妹不必客气。你们兄妹重逢,可喜可贺。”
杨婵的注意力立刻又回到杨戬身上,像是急于分享自己所有的快乐,拉着他的手叽叽喳喳地说起来:“哥哥你看!我学会了好多东西!老师教我种仙草,我种的星辉兰开得最好!我还学会了呼风唤雨的小法术!老师还给了我一个法宝,叫宝莲灯,可厉害了。对了对了,我还认识了好多朋友,那只小白兔最喜欢吃我种的胡萝卜……”她兴奋地指着苑中的种种,小脸上洋溢着被宠爱、无忧无虑的幸福光芒。
看着妹妹鲜活灵动的样子,听着她讲述那些简单却充满生趣的日常,杨戬的心被一种巨大的暖流和庆幸填满。这与他记忆中后来那个因经历太多苦难而变得沉静、甚至有些疏离的妹妹截然不同。女娲娘娘不仅教她法术神通,更守护了她这份宝贵的纯真。
“小婵真厉害。”杨戬宠溺地揉着她的头发,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失而复得的珍视,“哥哥以后常来看你,看你种的花,看你学的法术,好不好?”
“真的吗?太好了!”杨婵高兴得跳了起来,紧紧抱住杨戬的胳膊,生怕他反悔,“老师说了,只要哥哥来,随时都可以!我带你去看我住的地方!我那里有好多好吃的仙果,我都给哥哥留着!”
看着妹妹像只快乐的小鸟般雀跃,杨戬心中那个守护的誓言更加坚不可摧。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任何风雨,侵蚀妹妹脸上的笑容。而一旁静立的云霄,将杨戬眼中那份深沉如海的守护之意尽收眼底,心中对这位师弟背负的沉重与决心,有了更深的理解。这短暂的温馨重逢,如同暴风雨前宁静的港湾,更预示着未来的波澜壮阔。
在杨婵叽叽喳喳、兴奋不已地拉着杨戬几乎逛遍了半个造化仙苑,分享了无数在娲皇宫的快乐点滴后。云霄适时地轻声提醒:“师弟,该去正殿觐见女娲娘娘了。娘娘慈悲,允你们兄妹相见,更于杨婵师妹有再造之恩,礼不可废。”
杨戬心头一凛,从与妹妹重逢的巨大喜悦中清醒过来。是啊,教导之恩,不能忘却,况且女娲娘娘还帮妹妹保留了纯真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