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风扇在墙角转动,扇叶搅起的风里裹着潮湿的霉味。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审讯室里,李坚悠闲地翘起二郎腿,神情相当松快惬意。
他已经在这儿坐了半个多小时了,看来警察也没什么招数,更没找到证据。
他相信,很快那些束手无策的警察只能老老实实地把他和姑姑送出市局。
吱呀一声,审讯室的门被人推开。
那个年轻漂亮的警花走了进来,整整衣服,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李坚唇角弯起来,忍不住抛去一个媚眼。
“警察妹妹,看你年纪不大,不会才毕业吧?”他学港片里大哥的派头,偏头摸摸唇角,“公安局这种地方不适合你,太辛苦!不如跟哥走吧!”
警花皱起秀气的鼻尖,对他置之不理。
她微微不快的模样让李坚觉得好玩极了,“哥带你南下,去深圳做生意,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
“李坚。”季银河用清冷严肃的声音打断他,“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张春波死亡前一晚,你是不是去总装车间改造了电机的线路?”
“我说警察妹妹,我都回答了多少遍,老问就没意思了!”
季银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就在此时,别在她腰上的BP机忽然响了一声,她低头看了一眼,站起身。
“哎你怎么就走了啊,再聊会嘛妹妹——”
李坚意兴阑珊地支起下巴,目送她走出审讯室。
这位警花肯定刚来不久,业务能力还不熟练,别的警察离开前都会把门紧紧关上,生怕被嫌疑人听到半点风声,偏偏她走得匆匆忙忙,门也没带好,留了一条窄窄的缝,坐在内间里,还能听见她在隔壁办公室打电话的声响。
李坚来了兴致,高高竖起耳朵。
没想到传进来的第一句话,就让他面色忽然青了一度。
“……前苏联绝缘设备?哦,在采集指纹了是吧,好的唐队您辛苦……没事,他还是什么都不说……对啊,李国萍一整夜没吃喝,我们都觉得她快开口了,嗯,看他们谁先说吧……”
李坚咽了口唾沫,额头冒出涔涔冷汗。
那台电机是谁都能碰不假,可是要改接万伏高压线,只能用前苏联的绝缘设备!
李国萍当时给了他一笔钱,让他从市面购买。
可李坚作为压缩机厂职工子弟,分明知道厂里就有配套设备,而且平时就在维修间里锁着,完全没必要多花钱。
他便把那笔钱私自昧了下来,从工人那里拿来钥匙,趁着夜黑风高取出设备,把电机给改装了。
完事后,他把设备擦了擦,原模原样地送回去,并锁上了维修间的大门。
没想到第二天还钥匙时,竟被姑姑看见了。
李国萍将他狠狠骂了一顿,斥责他贪小钱办坏事,如果车间工人告诉警察他借过钥匙,那么他动电机的嫌疑可就甩不脱了!
为此,姑侄两私下联系了那几个工人,恩威并施,不准他们透露任何实情。
所以李坚眼下很不明白,警察怎么能这么快就知道他用过设备了呢?
而且竟然还从上面采集到了指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出卖了他?
难道是……姑姑?
李坚烦躁地搓了搓脸,心跳变得飞快。
门重新被推开,警花一脸镇定地走了回来,回到椅子上坐下。
李坚有一肚子话想问,带着试探的神色,往那张年轻漂亮的脸上打量。
然而对方却毫无波澜,靠在椅子上随意地翻看口供。
李坚脸色越来越白,坐如针毡,全然没有先了的自在。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当然,季银河虽然低着头,实则一直用余光悄悄打量李坚的状态。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他的心理防线就快被突破了!
刚才那通电话,正是她与唐辞商量后,故意打给李坚听的。
压缩机厂的退休电工告诉他们,总装车间的电机改装电路,必须得用前苏联绝缘设备。
而那套绝缘设备,就锁在维修间里。
维修间的钥匙掌握在车间少数几个工人手中,按照厂里规定,每一次使用那套设备,都需要进行登记。
如果能将设备上验出的指纹与登记册名单一一对照,没登记的人,必定就是偷偷拿设备改装电机的真凶!
不过季银河很快发现,这个推论也有缺陷。
如果真凶擦去了指纹,或者心机深胆子大,故意登记了名字,笃定警察不会耗费精力去核对每一次使用的真实情况,那么还是很有可能逃脱的。
可眼下时间紧张,来不及找更多的证据了。
万一真凶就是李坚和李国萍,这次从市局离开,他们一定会马不停蹄地离开江潭。
就算有了更直接的证据,到时再想抓人,只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季银河把假借打电话实则诈人的想法一说,唐辞当即立断道:“可以试一试。”
他抄起BP机正准备去审讯,一条纤细的胳膊却把他拦了下来。
“唐队,我面生,又是个年轻的女警,李坚必定不把我放在眼里。”季银河认真道,“我留在市局诈他,您带人再去趟压缩机厂,找到设备验指纹。”
唐辞默了默,“你说得对,就算有口供也得找到物证,我就不信整个车间找不到一点他留下的痕迹……小伍!叫上老田,你们跟我去压缩机厂,程漠等在审讯室外,小季一个女生,万一李坚突然做出过激行为,你要及时阻止。”
“是!”“好。”
“小季,舞台交给你了。”唐辞看着季银河笑了笑,大步走向停在办公楼门口的大吉普车。
*
时间回到当下,完成表演第一步的小季同志借着桌面的遮挡,向门外的程漠比了个“ok”的手势。
收到信号的程漠低头在bp机上操作了两下。
很快,审讯室传出响亮的“哔哔”声。
当着李坚的面,季银河将bp机拿出来,目光飞快扫过屏幕,露出一个控制不住的激动神情。
“太好了!”
她甚至攥紧双拳,偷偷摸摸比了个“耶”的姿势,又像害怕被李坚发现了似的,迅速松开拳头,恢复正常神色。
“那个,警察妹妹啊……”
李坚的屁股在椅子上不安地挪动。
“别急。”季银河抬起头,一脸诚恳地望着对方,“我等下就走,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待会我们队长过来接班,你有什么想说的,留着跟他说吧。”
她深吸口气,开始酝酿情绪。
在刚才的电话里,唐辞说他们已经找到了绝缘设备,小伍正带着老田做指纹对比。
而他也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李坚的邻居告诉我,李国萍的兄长,也就是李坚的父亲住院了。”唐辞说,“我刚跟医院核实了一遍,是绝症,要做手术,需要一大笔钱,所以李坚实际上很缺钱,这大概是他成为李国萍帮凶的动机……”
季银河顺着他的思路:“但是李国萍却想带着这笔钱远走高飞,也就是说,姑侄俩对于如何分赃并没有达成共识!”
“对。”唐辞轻笑了声,“你可以借机发挥了。”
这个发现确实给了季银河“演下一场戏”的灵感。
果然,李坚听说要换人,抓着桌角,有点急了,大叫道:“你别走啊!”
好端端的,队长为什么要过来审讯?
——他心中的猜测仿佛得到了进一步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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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们真的找到证据了?
李国萍不会已经招了吧?
“警察同志,我姑姑到底都跟你们说什么呀?”李坚摸了摸脑袋,放弃转弯抹角,“你给透点信,我也好有个数,是不是……”
可对面的季银河却眨了眨她纯真清澈的大眼睛。
片刻后,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涌了出来。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们都出外勤了,把我临时抓来加班来着。”
“都出去了?”李坚惊讶地问,“为什么呀?”
“我哪儿知道!”她可怜巴巴地吸了吸鼻子,“也不怕你笑话,我六大娘得了血癌,日本电视剧《血疑》你看过吗?治病要花好多好多钱……”
李坚脸色陡然一变。
“我爸爸妈妈去医院照顾去了,我又帮不上什么忙,要是能多赚点钱就好了,可是市局连加班费都没有……”
季银河还担心这段煽情戏码会不会演得太突兀,没想到对面的男人相当入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爸也得了癌症!”李坚挂出个硕大的鼻涕泡,“我懂你,我跟你说,这事没轮到自己头上,都不了解厉害!”
“是啊!我和我六大娘可亲了,真不忍心看她受罪!”季银河装模作样地拿衬衣袖子揩眼睛,“可是这病真的很烧钱,我爸妈把全家积蓄都拿出来,也填不上那个窟窿!”
“可不!我姑连一分都不想给我!”
季银河耳廓一动,丝滑地问:“你姑姑不是搞了很多钱吗?”
毫无察觉的李坚叹气道:“但她是个铁公鸡啊,一毛不拔,什么好事都让她占尽了!要不是我爷爷奶奶让她读了中专,哪能进厂坐办公室?结果人为了当总经理,不结婚不生孩子,钱也不交家用,全用在打扮上,生生把我奶气死……李国萍就他*是个自私的白眼狼!”
季银河义愤填膺,“太过分了!”
“是啊!太过分了!”
审讯室里安静下来,没人出声。
除了李坚粗重的呼吸外,连空气都凝结住了。
良久之后,他突然问:“如果我比我姑姑先交代,那到法庭上,是不是能判轻点?”
季银河看了他两秒,轻轻点头,程漠走进审讯室,拿起口供本和录音笔。
李坚捏紧扶手椅,长长叹了口气。
自从被民警带走后,他就按照与姑姑的约定,装出油腻奸猾的模样,以拖延审讯时间。
但此刻,警察已经找到了那套设备,万一有漏擦的指纹,万一李国萍已经放弃抵赖,等待他的,就会是漫长的牢狱岁月。
甚至是死刑。
李坚不想再演下去了,老实交代完实情,说不定还能请警察说说情,少判几年。
也许还能多陪爸爸一些时间。
“那个电机……是我动了手脚。”他垂下头,“但是李国萍让我改的,具体怎么操作,也都是她教我的。”
程漠问:“动机呢?”
“姑姑说张春波发现她半夜烧发票,可能会举报,到时候家里就没人挣钱了……只要我能把事情解决掉,她就会出钱给我爸治病!”李坚深吸口气,“警察同志,我小学没毕业,还以为接万伏电也就是吓唬吓唬张春波呢,我真没想杀人,真不知道会死人的啊!”
他交代完,虚弱无力地跌靠回椅背。
程漠拿口供给他确认,按下手印。
季银河站起身,“感谢你的交代,现在我们要去审你姑姑了。”
“……”李坚神情恍惚地抬起头,“李国萍她,什么都没说?”
“是的。”季银河点头,“还有——”
她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其实,我没有六大娘。”
缓缓回过神的李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