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萋萋端着西瓜下楼,正撞见姜英卓一拍桌子站起身,愤怒地说,“林家人,全是王八蛋!”
“敢这么欺负我妹子,等我改天找上门去,把他们家砸个稀巴烂。”
“把林争先的腿打断!”
一回头,想到林萋萋也姓林。
姜英卓又想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但是表情变化太大,脸一时僵住了。
他抽抽着唇角对林萋萋说,“萋萋,舅舅没说你。”
林萋萋坐在姜云苓旁边,叉了一块西瓜自己吃了。
嗯,脆甜!
说就说呗,而且林争先的腿已经让人打断了。
她让人打的。
但这事还是不要告诉大舅舅了,免得破坏了自己在大舅舅心中的乖巧形象。
她眉眼弯弯地看着姜英卓,“大舅舅,我知道您没说我,没生气。”
“您和我妈聊完了吧,咱们说说饭店的事?”
外甥女的饭店,这可是大事。
他刚才听三妹说,萋萋这孩子为了开饭店,可是欠了银行不少钱呢。
不论怎样,他都得帮着孩子把‘家乡菜’开起来。
林萋萋把自己做的菜单子拿出来,“大舅舅,你看,这是我做的菜单。”
“我原本计划招二位大厨,一位负责咸鲜口的菜,另一位负责香辣口,既然您来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看了菜谱,姜英卓算是明白了林萋萋饭店的定位,就是她说的‘大众饮食’。
荤菜都是大荤的,不讲究精致,但求吃一个过瘾。
要吃出一种物超所值的感觉来。
素菜则是以季节时令蔬菜为主,做法不精细,但写明了要用荤油,要的也是一个香。
他当即拍板,“这两位大厨你也不用招了。”
“你这些菜,我带着大武,小武就全能做了。”
“再招上两,三个洗菜的,洗碗的就成。”
“菜单子,我还需要再调整一下。”
“现在这些菜品都是以荤香为主,当然解馋,但天气已经入夏了,这么吃着容易腻味,恐怕还是加上几道可口解腻的凉菜。”
林萋萋一听,频频点头,这点她确实没有考虑到。
菜单的配置她还是按照小餐车的配置来的。
可小餐车每天就只有那么几道菜,当然可以以香为主,饭店却不一样。
如果来的人多,想要拼着吃,现在的菜单子确实找不出几道爽口的小菜。
还是专业的大厨厉害。
“好。”林萋萋点点头,跑去给姜英卓拿了一支笔,“那厨房的事,就交给您了。”
“需要什么东西,什么人,大舅舅跟我说就行,我去办。”
“接下来,我们来谈谈钱的事?”
这话把姜英卓说得愣了一下。
“怎么,我是你亲舅舅,你还要给我开工钱不成。”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林萋萋撇撇嘴,“工钱当然得开。”
姜英卓吹胡子瞪眼,“我一个长辈,还能要小辈的工钱?”
“而且我无儿无女,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要工钱干什么?”
“大舅舅你先别急嘛。”林萋萋声调一软,姜英卓立刻就消气了。
“您虽然无儿无女,但您还有一身厨艺,难道就甘愿一辈子就在我这大众口味的餐厅做后厨?”
姜英卓想说,这是外甥女的饭店,他当然甘愿,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他不甘愿。
林萋萋见他神色有些松动,继续劝说,“我是做小辈的,给您发钱也不合适。”
“这样吧,大舅舅,我这饭店你占一成,分红的钱,您自己攒着。”
“国家的经济现在在高速发展,今天大家或许没有余钱去吃定胜糕,松子黄千糕。”
“但我相信很快,它们就会成为人人都吃得起的东西。”
“到那时,大舅舅你出去,开一间‘家乡菜’的高端线,将您一身厨艺都施展出来,还能给我们的大众线撑撑门面。”
林萋萋口中的未来太美好了。
姜英卓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他五感敏锐,尤其是嗅觉和味觉。
小时候在师父手底下学厨,他的进度要比别人快上一大截。
一身厨艺曾经是他最为骄傲的东西。
可在那场动荡中,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他被人带上高帽子,挂上牌子,打成走资派关在牛棚里。
他的厨具被当成封建残余扔进了熔炉里,那是师父传给他御赐的厨具。
接着就是下放。
听说他之前是厨子,那些人就让他给林场里的猪,做猪食。
北方的河水那么冷,他的手都快冻废了。
原来在锅上滑过去就能知道油温的手,有段时间疼得连菜刀都拿不起来。
后来渐渐好了,他收了大武和小武两个徒弟。
为了找弟弟妹妹们,师徒三人在工地食堂做过大锅饭,也在村里做过红白乡宴,这才一路走到江城。
他本以为他这一身厨艺,再无施展的机会了,但林萋萋的话却给了他希望。
若有一日真的能实现,也对得起师父传给他的这些手艺。
姜英卓心里下了决定,“行!”
舅甥俩很快就敲定了工资细节。
大武小武日常领取工资,而姜英卓则领取分红,按年结算。
整个后厨的配置基本算是定了下来。
他们谈完事,就闻到二楼隐隐飘下来一阵香气。
林萋萋抽抽鼻子,好香呀!
是陈南雁的肉花卷做好了。
大武端着一盆刚出锅的肉花卷跑下来,“陈大姐的手艺可太厉害了。”
“这肉花卷做的,我刚才盯着笼屉都流口水。”
林萋萋看了一眼盆子里的花卷。
虽然是手工做出来花卷子,但大小匀称,就连卷上的花型都差不多。
馅料似乎做了两种,一种辣口的,一种不辣的。
肉花卷还不像包子,馅料都包在面皮里面。
它的馅料都夹在面皮的花褶里,不管是从嗅觉上还是视觉上都更为直观。
肉香和葱香完美地混合在一起。
食客跟花卷一见面,脑子里只能想到一件事。
那就是,香!
吃起来一定很过瘾。
这道面点,林萋萋很满意。
她拿起一个,看见陈南雁一直站在大武身后咽口水,就掰下一半递给她。
“一起尝尝。”
陈南雁讶异地看着手中那半个肉花卷。
她也能吃?
可小林老板还没说要她呢。
但花卷实在太香了,她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到底忍不住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花卷的面发得正正好,没有任何酵母的酸味,是纯纯的麦香。
不会过软发虚,失了嚼劲。
又细腻绵软,没有任何影响口感的颗粒。
配上咸香的肉馅,即使只吃半个,已经让人觉得很满足了。
林萋萋吃掉自己手中的半个花卷,问姜英卓,“舅舅觉得怎么样?”
陈南雁吃完了东西,就一直垂着头。
其实她不怎么敢直视姜英卓,总觉得他气势太盛了,让人害怕。
听见小林老板问话,却顾不上害怕了,抬头紧张地看着姜英卓。
姜英卓吃了半个也放下了,冲着林萋萋点点头,“可以。”
林萋萋站起身看着陈南雁,“陈大姐,你这花卷做得真不错。”
“打明天起,你就来饭店试工,把你拿手的都给我们做做。”
“当然,试工也是算工钱的,这点您放心。”
陈南雁眼眶一红,眼泪忍不住要往下掉,她颤着声音问,“小林老板,姜大师傅,这是要我了吗?”
“这就成了?”
林萋萋笑着握住她的手,也不嫌弃上面有油渍,“成了,陈大姐,‘家乡菜’欢迎你!”
陈南雁的泪瞬间就滑下来了,双膝一软想下跪,被林萋萋一把扶住了。
之前的日子太难过了。
陈南雁眼看就要走到绝路上,来这里应聘,根本没报希望,没想到居然成了。
这怎么又哭了一个。
林萋萋头大的把陈南雁扶到另一边的座位,说了工钱和工作安排。
又开口问,“陈大姐,你还有什么困难吗?”
林萋萋给的工钱,是陈南雁想都不敢想的数字,她的困难还怎么说的出口。
陈南雁低着头,拽着自己的衣角不说话。
林萋萋就耐心的等着。
又过了几分钟,陈南雁终于鼓起勇气,“小林老板,我可以住店里吗?”
“我不需要床,睡在凳子上就可以。”
“要是你怕把凳子睡坏了,我睡地上也行。”
“我还可以给店里打扫卫生。”
睡店里当然是可以的。
尤其是陈南雁做早餐,天不亮就要起来忙活。
林萋萋本来就准备了员工休息室,里面连架子床都摆好了。
但还要让别人打扫卫生,是不是显得自己太过周扒皮了。
她爽快的同意了陈南雁住在店里的请求,领着陈南雁去参观了二楼的员工休息室。
“陈大姐,咱们的早餐是6点开卖,你上班早,估计3,4点就得起来准备,以后你就住这里,上下班也方便。”
“洗澡,洗漱,没客人了都可以用卫生间,附近也有澡堂子。”
陈南雁原本是打算在大厅打地铺的,没想到店里居然给她准备了房间。
架子床虽然小,但总比睡桥洞好。
而且上面的铺盖也是簇新的。
陈南雁的膝盖又软了,她这只迷路的雁,终于有了落脚之地。
见陈南雁哭的话都说不出来。
林萋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这位陈大姐哪里都好,就是太爱哭了。
她推着陈南雁的背,“走吧,陈姐,下楼洗把脸。”
“让我妈给你量量,咱们还要做工作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