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云羽几乎是凭着本能从床上坐起。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昨夜那几乎将他撕裂的恐惧像退潮般暂时隐去,留下的是更深沉的疲惫和一片死寂的空洞。
他沉默地洗漱,动作比平时更慢,也更轻,仿佛每一个动作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
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那双琉璃色的眼眸里,昨天翻涌的波澜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灰暗,像蒙了尘的玻璃。
走进厨房,他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开始为飞霄准备午餐。
挑选食材,清洗,切配,烹饪......每一步都异常精准,甚至比平时更用心地搭配了营养和色彩......
只是全程,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锅铲的翻动或刀锋的落下。
厨房里只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单调声响,和他自己过于平缓的呼吸声。
时间到了......
他仔细地将饭菜装进保温饭盒,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一项庄严的仪式。然后,他抱着饭盒,再次走向将军府,飞霄办公室的那扇门。
敲门,等待。
门开了。
飞霄的身影出现。
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似乎想捕捉什么,但只看到了那片令人心悸的沉寂。
“谢谢。”
飞霄接过饭盒,声音依旧平淡。
她看着云羽,却久久都未能等来他那句“飞霄姐姐”......
云羽只是木然地“嗯”了一声。
声音干涩,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必须的应答音节。
他甚至没有再看飞霄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个传递物品的物件。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离开。
飞霄握着饭盒的手紧了紧,指尖有些发白。
她看着云羽离去的背影,那背影透着一股浓重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放弃。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尖锐的痛楚瞬间蔓延开。
她张了张嘴,那句“羽儿”几乎要冲口而出,却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看着那消失在拐角的、仿佛失去所有生气的背影,只能在心底默念:再等等,就一天,明天......明天我一定好好跟他说,好好安慰他。
整个下午,云羽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连那万年孤寂的恐惧都似乎暂时麻木了。
时间像凝固的胶水,缓慢地流淌着。
傍晚,他早早地起身,再次走进厨房。这一次,他准备的晚餐更加丰盛、精致。
荤素搭配均衡,色彩诱人,营养丰富,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健康、最完美的搭配。
他仔细地烹饪着每一道菜,动作依旧精准而机械。
然而,在飞霄回来之前,他就已经默默地把自己的那份简单饭菜吃完,并迅速收拾干净。
接着,他快速洗了个澡,水流冲刷过身体,却带不走一丝疲惫和冰冷。
洗完澡,他径直回到自己房间,“咔哒”一声,轻轻但清晰地锁上了房门。
当飞霄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极其诱人的饭菜香气。
那熟悉又温暖的味道瞬间包裹了她,让她紧绷的神经都似乎放松了一些。
家里窗明几净,餐桌上摆放着精心准备的晚餐,热气腾腾,散发着温馨的气息。
可是,太安静了。
没有那个期待的身影,没有那句带着点怯懦又欢喜的“飞霄姐姐你回来啦”。
飞霄放下东西,走到餐桌前,看着满桌的佳肴,心里那份温馨感瞬间被一层担忧覆盖。
她皱了皱眉,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云羽紧闭的房门。
里面没有任何声响,一片死寂。
她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最终,她没有去敲门询问。
也许是累,也许是某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逃避,她只是默默地坐下,一个人吃完了这顿本该温暖的晚餐。
饭菜很美味,但她却有些食不知味。
饭后,她像往常一样收拾好碗筷,厨房恢复整洁。
然而,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忙别的事情,或者回自己房间。
她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
飞霄靠在沙发背上,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思绪纷乱。
饭香似乎还残留在空气里,提醒着那个人的存在,可那人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一扇门隔绝了所有。
她能清晰地回忆起云羽早上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还有那声毫无生气的“嗯”。心口的钝痛感又清晰地浮现出来。
她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明明担心他,又为何要冷落他呢?他毕竟还什么都不懂......
一道声音在飞霄的心中想起,但又立马被另一个想法压制起来。
如果每次都放纵羽儿,每次都不加以教训的话,这样,羽儿只会愈加得寸进尺,以前的亲自己,后面是偷亲,再到前天的往自己身上抹药......
继续放任下去的话,那下次呢?这次自己发现的及时,能用意志抵御,那下次呢?万一自己没能克制住,着了云羽的道怎么办?
虽然自己这两天的行为对羽儿来说,好像确实有些残忍了些......
明天......明天一定要打破这僵局。
她在心底重复着这句话,试图压下那不断蔓延开来的、混杂着心疼、自责和某种无力感的复杂情绪。
房间里只剩下她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和那份被刻意营造却又无比沉重的寂静。
夜深了,整座府邸都陷入了沉睡的静谧。
飞霄房间的呼吸声均匀而悠长,显然已经熟睡。
然而,云羽房间的门,却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他没有开灯,像一抹游魂般穿过黑暗的客厅,动作轻得没有一丝声响。
他推开通往院子的门,夜晚微凉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单薄的睡衣。但他似乎毫无所觉。
他走到院子中央的石凳旁,缓缓坐下。冰冷的石面透过薄薄的布料渗入肌肤,他却一动不动。
月光是残缺的,一弯细细的月牙挂在天幕,洒下清冷黯淡的光辉,勉强勾勒出院中花草模糊的轮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