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只剩下飞霄一个人。
她依旧站在原地,那只抽回的手紧紧攥着睡袍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看着云羽消失的方向,看着他刚才站立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那浓重的悲伤和绝望的气息,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刚才那一刻巨大的心碎和卑微到尘埃里的祈求。
那试图引导她抚摸头顶的动作,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
两天......
飞霄在心里暗暗地、几乎是咬着牙对自己说道,仿佛在给自己设定一个必须完成的军令状。
就再坚持两天......
毕竟有些事情,必须让他现在明白,不然以后陷的更深,只会更加痛苦......
让他彻底明白界限......让他接受现实......
然后......就理他。
他还是自己的......好弟弟。
这个决定,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和一种自我安慰式的承诺。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不忍和酸楚,仿佛要将所有柔软的情绪都锁进冰冷的盔甲里。
然后,她不再看那扇紧闭的房门,转身,拧开自己卧室的门把手,走了进去,反手落锁。
“咔哒。”
清脆的落锁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如同为今晚这场令人心碎的独角戏,画上了一个冰冷而决绝的休止符。
门缝下的灯光很快熄灭,整个宅邸彻底沉入无边的黑暗和死寂之中。
只有少年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在属于他的那方小小空间里,微弱地、绝望地回荡着。
飞霄卧室门锁落下的冰冷声响,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彻底隔绝了云羽最后的期盼。
他蜷缩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无声地哭了很久很久,直到泪水流干,只剩下胸腔里空荡荡的抽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坐起身。
窗外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一条惨白的光带。
他赤着脚,像一抹游魂,悄无声息地再次走出了房间。
不是为了去打扰飞霄,而是......他需要抓住点什么,抓住一点还能证明自己“有用”、证明和飞霄之间还有微弱联系的证据。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向厨房。
那里,飞霄带回来的食盒,还静静地放在柜子上。
云羽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食盒,仿佛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食盒上似乎还残留着飞霄指尖的温度(或许只是他的想象)。
他看着它,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带着自我安慰性质的光芒。
飞霄姐姐带回来了......她没有丢掉......她还是收下了......
这个念头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浮木。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轻轻打开了食盒的卡扣,掀开了盖子。
第一层,牛排和配菜几乎吃完了,只剩下一点酱汁和西兰花的梗。
他嘴角努力弯了弯:看,飞霄姐姐吃了,吃得挺干净的。
第二层,保温壶里的鸡汤也只剩了个底。他小心地拿起保温壶,感受着壶身残留的微温,仿佛能想象飞霄喝汤的样子。
心中的酸涩似乎被这残存的暖意冲淡了一点点。
带着一丝期待和忐忑,他打开了最后一层——那个小小的甜点格。
瞬间,他脸上的那点微弱的笑意凝固了,如同被冻住。
格子里面,那块他特意切下的、点缀着奶油玫瑰花的红丝绒蛋糕,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
甚至连摆放的角度都没有丝毫改变!奶油依旧雪白,玫瑰依旧(勉强)绽放,与旁边被吃得干干净净的饭菜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云羽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他呆呆地看着那块孤零零的蛋糕,琉璃色的眼眸里刚刚燃起的光亮,如同被狂风吹灭的烛火,迅速黯淡、熄灭,只剩下更深的茫然和刺痛。
“......”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过了几秒,他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用一种极轻的、仿佛在说服自己的语气,对着冰冷的空气低语:
“也......也是......”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羽儿看到飞霄姐姐的时候,她......她早就把午饭吃得差不多了......肯定很饱很饱了......哪里还吃得下蛋糕呢?对吧?”
他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蛋糕上那朵有些塌陷的奶油玫瑰,指尖冰凉。
“飞霄姐姐......能吃羽儿做的饭......羽儿就已经......很开心了......”
他喃喃地重复着,像是在念一道救命符咒,试图用这个念头压住心底翻涌上来的巨大失落和委屈。
他不断地自我催眠:飞霄吃了饭,这就够了,蛋糕只是吃不下了,不是不喜欢,不是讨厌......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完好无损的蛋糕取了出来。没有扔掉,而是默默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塞进了自己嘴里。
明明应该是甜美的滋味,此刻却如同嚼蜡,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哽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自己的失落和那颗被反复践踏的心。
吃完那块象征着他所有心意却被彻底忽视的蛋糕,云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冰箱。
他想起来了......冰箱里,也还有剩好几块蛋糕......昨天还想着,做这么大,可以和飞霄一起吃两天,开心地过两天“生日”......
他像着了魔一样走过去,打开冰箱门。冷藏室的冷气扑面而来。
那个用深蓝色缎带系着漂亮蝴蝶结的蛋糕盒,依旧安静地躺在里面。
云羽把它抱了出来,抱在怀里,感受着那冰冷的盒身。
他走回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门。
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月光照着他单薄的背影。
他慢慢解开了蛋糕盒上那个精致的蓝色蝴蝶结,动作轻柔得像在解开一个易碎的梦。然后,他掀开了盒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