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了床，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厨房。
那里，是他的战场，是他唯一能向飞霄证明自己“有用”的地方，是他能抓住的、与飞霄之间最后的联系纽带。
系上围裙，打开冰箱。
他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开始挑选晚餐的食材。
动作依旧带着失魂落魄的迟缓，眼神空洞地扫过蔬菜和肉类。
他努力回忆着飞霄喜欢的口味，尽管心口依旧钝痛。
清洗蔬菜时，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指尖。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左手食指上包裹的纱布，那里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中午的失误。
他更加小心地拿起厨刀。然而，心神不宁的状态并未完全消失。
当他拿起一颗土豆，准备削皮切片时，思绪再次不受控制地飘远——飞霄吃着外卖时那轻松的模样、自己抱着食盒满怀期待跑来的傻样、飞霄办公室门缝里那刺眼的一幕......
是啊......飞霄不需要自己也能过的很好，而自己却不行，飞霄基本就是自己的全部了，如果自己真的离开了飞霄，那自己大概率会......
“嘶！”
刀锋一滑，这次是削皮刀，虽然没有菜刀锋利，但依旧在他右手拇指的侧面划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虽然不如上午那道深，但敏感的神经还是将这点痛苦放大，让他有些痛不欲生。
“呃！”
云羽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身体晃了一下，手中的土豆和削皮刀差点脱手掉落！
冷汗瞬间从额角渗出。
他死死咬住下唇，才将那声痛呼咽了回去，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再次涌了上来。
他靠在冰冷的料理台上，急促地喘息着，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手指上的新伤口和旧伤口一起叫嚣着，身体因为剧痛和情绪的冲击而微微发抖。
他看着那渗出血珠的伤口，眼神里充满了对自己的厌弃和无力感。
“我现在......连饭都做不好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做不好......
为什么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他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和身体的颤抖。
不行，不能停。晚餐必须做好。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他重新站直身体，用更慢、更专注的动作，忍着双倍的疼痛，继续处理食材。
切菜的动作因为手指的伤而变得僵硬笨拙，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痛觉神经。
汗水混合着未干的泪水，沿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案板上。
他沉默地忙碌着，小小的身影在渐渐昏暗下来的厨房里显得格外单薄和孤寂。
灶火点燃，油锅烧热，食物的香气再次弥漫开来。
但这香气，却再也无法驱散他心底那片冰冷的、名为“不被需要”和“永恒孤独”的阴霾。
他只是机械地、固执地做着这一切，仿佛这是支撑他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理由。
厨房的灯光驱散了窗外最后一丝暮色，暖黄的光晕笼罩着餐桌上热气腾腾、摆放精致的菜肴。
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食物香气——那是云羽用带着伤痛的手指和破碎的心情，固执地坚守住的小小堡垒。
当钥匙插入锁孔的轻微声响传来时，云羽刚好将最后一盘清炒时蔬端上桌。
他几乎是瞬间就挺直了背脊，黯淡的琉璃色眼眸骤然亮起，像被投入了星火的琉璃盏。
他迅速解下腰间沾着油渍的围裙，胡乱团在一边，脸上努力挤出最灿烂、最乖巧的笑容，快步迎向玄关。
“飞霄姐姐！你回来啦！”
他的声音刻意放得轻快雀跃，仿佛一整个下午的阴霾和手上的伤痛都不曾存在。
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想去接飞霄臂弯的外套，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然而，飞霄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她仿佛没有听到那声热情的呼唤，也没有看到那只伸过来的手。
她只是微微侧身，极其自然地避开了云羽的触碰，如同绕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她脱下军装外套，自己挂在了衣架上，动作干脆利落，带着拒人千里的冰冷。
云羽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像被风吹散的薄雾般迅速黯淡下去。
他失落地收回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进掌心，狼耳也蔫蔫地耷拉下来，贴在银灰色的发间。
但他并没有退缩，只是默默地、亦步亦趋地跟在飞霄身后，像个小小的、沉默的影子。
当他的目光落在飞霄手中提着的那个熟悉的、多层保温食盒时，那刚刚黯淡下去的眼眸，又倏地亮了起来！
食盒！
她带回来了！她带回来了！
他不是给星霓了吗？难道说，是飞霄又要了回来？
所以说，飞霄还是爱吃的是吧，飞霄还是喜欢自己的是吧？
——至少，还喜欢自己做的饭......吧？
这个认知像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了云羽濒临绝望的心田。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欣喜涌了上来，尽管飞霄依旧不理他，但这个举动本身，就像黑暗中的一丝微光，给了他莫大的安慰和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
他的狼耳因为这份隐秘的开心，不自觉地、轻微地抖动了两下，连带着嘴角也努力地再次向上弯起一点弧度。
飞霄姐姐还是收下了！她带回来了！也许......也许她晚点会吃呢？也许......她并没有那么讨厌我做的饭？
云羽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这小小的发现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支柱。
飞霄走到餐桌旁，将那个食盒轻轻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她没有看云羽，也没有对桌上丰盛的晚餐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云羽立刻像得到信号的小狗，殷勤地坐到她对面，再次努力扬起笑脸，用尽可能欢快的语气说：
“飞霄姐姐，快吃饭吧！今天羽儿做了你最喜欢的清蒸鲈鱼，还有这个汤......”
他指着那碗精心熬制的汤，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飞霄，带着满满的期待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