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雪陆陆续续下了几天。为避免房屋被压塌,也为了出行方便,乔南枝调集了能调动的所有人手帮忙除雪。
虽然效率不高,但人手足够多,加上之前百姓们就对房屋进行了维修。
还真没有房屋被压塌的情况。
到了第四天,一朝放晴。
积雪被融化后,道路变得泥泞不堪。
大多数百姓只有一双鞋子,出去走一圈就被泥水浸湿,只能回家用火烤干。
即便如此,也没有挡住大家出门的热情。
相比起往年,一家人只有一身单薄的衣裳,谁出门谁穿,今年个个都有厚厚的棉袄棉裤。
以前穿草鞋或者光着脚,现在都穿上了厚实的布鞋。
加上又吃得饱,不缺油水,身体强壮了不少,这点寒冷大家还真没放在心上,照旧该干活干活,该逛街逛街。
只是除了乔南枝,到了冬天她就更不爱出门。
刚巧这几天来了月事,肚子坠痛,浑身没什么力气。
之前靖萱拿来的棉衣棉裤她也不嫌弃了,主动穿上,吃饭办公都围在炭火旁边。
即便这样,身体也是肉眼可见的虚弱。
靖萱都看出了不对劲。
“大人您没事吧,你脸色好白,大冬天的怎么还流汗呢。”
乔南枝咬牙:“没事儿。”
疼的。
以前痛经都是吃药,她家里大盒大盒的止疼药。
可这里没有止疼药,只能选择硬扛着。
前几次也疼,不过那时候天气暖和,还能忍,这次可能是天太冷,疼痛特别剧烈。
不过她有经验,忍过头两天就不怎么疼了。
“靖萱,给我倒杯热水。”
“好的,大人你稍等。”
靖萱连忙过去倒了杯开水,水太烫,她又拿了个盆在里面放了半盆凉水,把装有热水的杯子放在里面迅速降温。
等感觉能入口了,这才端着热水过来。
到了炭火旁边才发现,刚才还坐在小凳子上的大人已经晕倒在地上。
“大人。”
靖萱吓的连忙把杯子一丢,过去摇了摇。
见大人没醒,颤抖着手探了探鼻息。
“还好,还有气儿”
这种情况她也没有办法,只能连忙跑出去喊人。
“快来人啊,大人晕倒了,快去叫杨郎中。”
大人晕倒了。
听到的人吓得心肝一颤,现在的好日子都是大人带来的,大人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他们想都不敢想。
几个腿脚快的迅速冲出了县衙,去了济仁堂,把给孩童们上课的杨郎中拽到了县衙。
沈知行好不容易安排好了炼钢的事情,刚想回县衙跟乔南枝汇报一下进度。
结果刚回来就发现县衙内人少的可怜。
还以为又被乔南枝派出去办什么事儿了,也没在意,不紧不慢的往乔南枝的住处走。
直到来到乔南枝屋外,见到一圈人守在那,才察觉到不对劲。
“怎么了这是?”
“大人晕倒了,郎中在里面,也不晓得情况怎么样。”
沈知行担忧道:“我进去看看。”
大家连忙让出一条路,这小子什么来头没人清楚,不过大家都知道,大人对他很纵容。
反正卢师爷他们都在里面,多他一个也不多,以此都让出一条路。
此时乔南枝已经被搬到了床上,杨郎中给扎了针,刚醒过来。
“我说老杨,你这是给我扎了多少针嘶~浑身刺痛。”
杨郎中白了她一眼:“你就说肚子是不是不那么疼了。”
乔南枝感受了一下,还真是,虽然还是痛,不过这点痛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杨郎中,他怎么样?”沈知行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虚弱。
以前每天活蹦乱跳的,精力好的很,没想到一下子就晕过去了。
“没有大碍,以后每月喝药调理调理,问题不大。”杨郎中没有细说,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刚才把脉的时候吓他一跳,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没有月水不调呢。
反复再三的确认,又观察了大人的身段,细看之下,吓了一跳。
这长得明显比寻常男子清秀些,当然,清秀的男子也并非没有,富贵人家养的精细,一个个都比姑娘还白。
可男子的清秀和女子的婉约还是有些区别的,首先就是喉结。
再清秀的男子也是有喉结的。
大人平时没有半点女子的娇羞做派,他们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自然也没注意到。
如今细看才发现大人居然没有喉结。
还有手指,大人手指柔软纤细,骨节不突出,一看就是女子的手。
结合脉象,杨郎中终于确定了,这个让青阳县改天换地的人,居然是个女儿家。
夭寿哟,杨郎中都能想到,等这个秘密被揭开的时候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县令虽小,那也是官。
历朝历代女子不得为官是铁律。
无论乔大人做的多好,只要女儿身份被揭露,所有人都会忘记她的好。
这对于很多人来说是无法接受的事,尤其是上层权贵。
朝廷上全部都是大老爷们,他们怎会容许一个女子跟他们同朝为官。
恐怕到时候就连卢师爷这些下属也不能容忍一个女子骑在自己头上。
杨郎中越想越愁,却不敢表露分毫。
“问题不大。”
“怎么还要每月喝药?”沈知行怀疑地看着杨郎中。
这老头把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医术应当不错呀,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调理,调理懂不懂?”杨郎中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可是药三分毒……”
“嘿,你是郎中还是我是郎中?”
“我……”沈知行被噎了一下。
到底是自身不懂医术,也没争论下去,凑到床边问乔南枝:“你自己感觉怎么样,要不我重新叫个郎中过来?”
望雍城那边自然也是有好郎中的,只是现在道路难走,过来需要点时间。
“没事儿,我这是老毛病了,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有点畏寒,一到冬天没注意好保暖就会这样。”
“杨郎中说为我调理,也是因为此病无法根治。”
他都这么说,沈知行也没得办法。
“那你有什么需要跟我说。”
乔南枝点点头,笑道:“行了,都围在床边做什么,我真的没大碍,都去忙吧,我病到了,县衙的事就得你们多上心。”
卢师爷和李谦他们站起来。
“大人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下官告退。”
杨郎中坐着没动,他知道,大人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肯定有话要交代。
乔南枝也确实有话要交代,看着沈知行还没动,疑惑:“你不忙吗?”
“啊,我也要出去?”沈知行有些不乐意。
在他心里,他跟旁人是不一样的。
外人赶出去就行了,怎么他也要走?
“我跟老杨还有事儿,你回避一下。”
“有什么事儿不能当着我说。”
乔南枝无语:“我跟老杨聊病情,这是属于我的隐私,不想让外人知道。”
“……”
一句外人差点给沈知行整破防了。
他都想到婚后生活,谁生孩子的问题都已经在考虑了。
结果,他成外人了?
有心想赖在这,可看着乔南枝坚定的眼神,无奈的发现,他确实没有立场。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在对方的眼中,他就是个勉强值得信任的人。
跟卢师爷和李谦他们没什么区别。
“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那个,炼钢的事初步已经定下来了,等你好了可以去看看。”
“还有,我自己也收集了一些药材,要是有需要的话,你同我说一声,我让人送来。”
看着垂头丧气离开的人,乔南枝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体。
以前虽然每个月都痛,恨不得大姨妈永远不要来。
可痛晕过去,这还是人生头一次,让她不由担忧,是不是除了痛经还有别的毛病。
“老杨,想必你已经看出来了,你给我说句实话,我的身体怎么样。”
杨郎中苦着脸:“乔大人啊,我可被你害惨了。”
有些秘密是不能知道的。
“你不说我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怕什么,再说了,真要出事了,死的也是我,你担心什么。”
杨怀德看着她还是没说话。
说的好好听,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们这些人现在跟乔南枝是绑在一起的,是一条船上的。
尤其他作为知情者,乔南枝一旦出事了,他还有命活?
乔南枝略微一想就知道他为什么这副表情,哭笑不得。
“哪怕是诛九族,我的九族也就我一个。你我连个同僚都算不上,诛十族都轮不到你。”
“真要有那么一天,你就说自己医术不精,治病时没看出来。”
杨怀德深深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想了。
怕就怕上头的人不讲武德,到时候但凡跟乔南枝有关的人,全部都遭到清洗。
真要按律法来办事,他反而不怕。
“大人,这个病,说严重很严重,说不严重也没有大碍……”
“别给我绕弯子。”
杨德怀轻咳一声。
“寒凝血淤,正所谓不通则痛。”
“你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刚才说很严重,是因为此病无法根除,需每月用药调理。”
“且不可一方常用,此症经常会变,比如心情不好,淋了雨或气血不足时都需要调整药方。”
“说不严重则是因为不致命。”
乔南枝松了口气:“我知道了,那调理之后能达到什么效果?和平时一样一点都不痛,还是只能减轻症状。”
“如果辩证清晰,用对药方,还是能做到不痛的。”
“这样,以后大人癸水将至的前两天让人来说一声,我给大人诊断开药,连吃七天,每天两剂……”
“多少天?”乔南枝脸都黑了。
这可不是几颗小药丸,几个疗程几个疗程的吃也没问题,这是一碗又一碗的中药。
按照一天两碗的话,就是早上一大碗,晚上一大碗,喝下去肚子都饱了。
更别提嘴里一股怪味儿,啥都吃不下。
关键这不是七天的事,是每个月都要喝七天。
“七天,这是最少的,如果辨证有误,就是吃两天不管用,又重新换方子的话,那就得多吃几天。”
“大人,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可不能耍小孩子脾气,要不然再出现今天这种情况,你自己也遭罪不是。”
“没有止疼的药吗?能达到跟你扎针的效果差不多就行。”乔南枝还想再争取一下。
反正也不能根治,能有止痛药减轻疼痛,不影响正常生活的话,她更愿意吃止痛药。
最起码不需要吃那么多天。
“大人,别胡闹。”杨怀德语气不好:“我虽然医术算不上高明,可到底行医多年,止痛药那是伤根本的。”
“一旦伤了根本就会影响寿命,啥东西都补不回来。”
“我给大人开的药是温养调理的,虽然难喝一点,却不伤根本。”
“你可别听那小子瞎胡说,什么是药三分毒,那是没开对方子,开对方子那就叫对症下药,毛头小子屁都不懂,大人也……”
“别骂了,别骂了。”乔南枝无奈妥协:“听你的还不行吗。”
这老头念叨起来也是威力巨大,大有一种不把药理讲通绝不停下来的势头。
见她同意了自己的治疗方案,杨怀德满意的点头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
“大人知道就好,虽然都是治标不治本,可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大人还年轻,未来还很长,那么多百姓都需要你,可不能把身子搞垮了。”
“对对对,你说的有道理,赶紧去开方子吧,我早点吃上也能早点好不是。”
打发了杨怀德,乔南枝捂着被子缩在床上欲哭无泪。
都穿越了,怎么不穿成修仙的,一颗丹药,一个小法术就能解决,或者洗精伐髓之后身体比牛都壮,压根就不会存在痛经这种小毛病。
“大人你有什么需要的吗?”小靖萱又给加了盆炭火。
“有吃的吗?”
“有,杨郎中给你诊脉说没有大碍的时候,张大人就去养鸡场杀了只鸡提过来。”
“是最肥的老母鸡,已经炖的差不多了,肉还吃不动,但汤已经可以喝了。”
“我给大人端碗鸡汤来?”
“也行。”
可能是厨房那边一直准备着,很快靖萱就端了碗鸡汤,里面还有鸡血。
乔南枝美美的吃着鸡血,喝着鸡汤。
另一边的沈知行回到住处却是越想越不对劲。
拉着已经翻了无数次白眼的毕旺杰讨论。
“都是男子,有什么好避讳的,什么病不能让别人听,这肯定有问题。”
毕旺杰头大:“公子,乔大人不是说了吗,那是他的隐私。”
“不对不对。”沈知行还是觉得不对劲。
“他愿意给我筹集那么多的粮食,这说明他待我跟旁人不同。”
“你们不能听的,难道我也不能听?”
“那你说他为什么把你赶出来?”
“我也想知道。”沈知行在桌边苦思冥想。
毕旺杰摇摇头,随手拿了本书看起来的。
那本书都看了一半,忽然沈知行一拍桌子:“我知道了,肯定是那方面。”
毕旺杰好奇:“哪方面?”
“就是那方面啊,他不行。”
“……”毕旺杰目瞪口呆。
沈知行自顾自的说道:“还有什么病能让一个男人羞于启齿的,肯定就是那方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