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府这地方,属官们早摸出了门道 —— 反正府尹换得比换季衣裳还勤,前两任加起来没撑过半年,哪用得着费心巴结?
他们早就在茶馆里赌开了,有人说这位平倭伯刚硬,能撑三个月,有人赌他跟前任一样,一个月就得卷铺盖滚蛋。
“铁打的属官,流水的府尹”,这话在京都府衙里早传开了。
此刻众人站在台阶下,看似恭敬,实则各怀心思。
萧砚舟看着他们这副模样,非但没动气,反倒觉得有意思。
他在福州见多了海盗的蛮横,倭寇的狡诈,这些文官的小伎俩,在他眼里跟孩童过家家似的。
“都进来说话吧。” 萧砚舟没多余的话,转身迈上台阶,林墨赶紧捧着名册跟上去。
正厅里,属官们按品级坐下,却没一个主动开口的。
周显斜倚在太师椅上,手指在茶盏沿画着圈;
张启年跷着二郎腿,靴底在青砖地上蹭出细微的声响;
刘成则盯着房梁上的雕花,仿佛那上面藏着什么稀奇事。
整个大堂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麻雀叫,连香炉里的烟都飘得有气无力。
萧砚舟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一口,茶水寡淡无味,就像这些人的态度。
他将茶盏往桌上一放,瓷碗与桌面碰撞的脆响打破了沉寂:“本府刚上任,还认不全各位,不如自报家门,让我记一记。”
属官们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
周显慢吞吞地站起来,拢了拢沾着油渍的官袍:“府丞周显。”
说完便一屁股坐下,连多余的客套话都没有。
张启年跟着起身,歪着帽翅拱了拱手:“推官张启年。”
刘成最后站起来,双手往袖袋里一揣:“判官刘成。”
其余的典史、主簿们更是敷衍,一个个站起来报了名号,连腰都没弯一下,活像在菜市场报菜名。
萧砚舟看在眼里,心里冷笑 —— 果然是群油滑的老油条。
“行了,各位都散了吧。” 萧砚舟挥了挥手,目光落在周显和张启年身上,“周府丞、张推官留下。”
属官们如蒙大赦,鱼贯而出时还不忘互相使眼色,那眼神里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
周显慢吞吞地给自己续了杯茶:“不知大人留属下二人,有何吩咐?”
“本府刚到任,对府里的差事不熟。” 萧砚舟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有没有什么亟待处理的公务,需要我过目?”
周显放下茶壶,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大人说笑了。府里的差事有属下等人盯着,哪敢劳烦大人?您初来乍到,先熟悉熟悉环境,等摸清了门路再说不迟。”
他这话听着是体贴,实则是想把萧砚舟架空,跟对付前几任府尹的招数如出一辙。
萧砚舟心里明镜似的,面上却不动声色:“既如此,把最近的案卷拿出来,我看看。”
张启年立刻接话:“大人不必费心,这些都是属下的本分,早就处理妥当了。”
他掰着手指细数,“上月西街斗殴案已调解,南坊偷盗案已结案,还有……”
“本府要看案卷。” 萧砚舟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是府尹的职责,难道还要推给属下?”
张启年的脸僵了僵,眼珠一转又笑道:“大人说的是。只是案卷繁多,堆在库房里蒙了灰,得好好整理一番,怕是要耗费些时日……”
又是这套拖延的把戏。
萧砚舟忽然笑了:“既然老案子繁杂,那新案子总该清爽些。”
他放下茶盏,目光如炬扫过二人,“就拿昨日英国公府三公子的案子来说,刚发生的,应该不用整理吧?”
周显和张启年的脸色同时变了。
他们算准了萧砚舟刚上任不敢碰英国公府,特意把这案子压着不提,没想到他竟直接摆到了台面上。
张启年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大人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不过是桩小事……”
“人命关天,在你眼里是小事?” 萧砚舟猛地一拍桌案,“本府要亲自看卷宗,现在就去拿!”
这便是阳谋了 —— 明知道你们想拖延,偏要拿最显眼的新案子开刀。
英国公府纵马撞人案闹得满城风雨,根本没法抵赖,他们总不能说这案子也需要 “整理” 吧?
张启年求助似的看向周显,见对方眼神躲闪,只能硬着头皮应道:“是…… 属下这就去取。”
他磨磨蹭蹭地往外走,心里把萧砚舟骂了千百遍 —— 这新府尹,果然跟以前的不一样,上来就敢动真格的。
周显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发颤,茶汁溅到袍角都没察觉。
他这才意识到,这位平倭伯不是来混日子的,是真要在京都府掀起风浪。
萧砚舟看着张启年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对付这些油盐不进的老油条,就得用阳谋,把规矩亮在明面上,让他们想耍赖都找不到由头。
香炉里的烟重新飘得笔直,窗外的麻雀不知何时飞走了,正厅里只剩下萧砚舟沉稳的呼吸声。
他等着那份卷宗,也等着看英国公府和这些属官们,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很快,张启年抱着个蓝布卷宗袋回来了,袋子崭新。
他把卷宗往桌上一放,低着头不敢看萧砚舟:“大人,案卷在此。”
萧砚舟打开案卷,纸页上字迹潦草,寥寥数语便将案情带过。
他指尖划过 “意外致死” 四个字,抬眼看向张启年:“请张推官介绍一下案情。”
张启年缩了缩脖子,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这个案子就是个意外,英国公府三公子…… 不小心撞了人。而且公府已经给了赔偿,家属也没再闹了。”
“赔偿?” 萧砚舟冷笑一声,将案卷往桌上一拍,纸页哗哗作响,“我怎么听说,那卖花女的爹娘,被公府的人拦在门外,连尸体都没能好好收殓?这案卷上怎么没写?”
张启年的脸 “唰” 地白了,喉结滚动了半天,才硬着头皮道:“大人有所不知,英国公府在京城是什么分量?那是跟着先帝打天下的功勋,府里的门槛比咱们衙门的梁都高。前儿个我倒是想去请三公子来衙门问话,可连公府的侧门都没进去,门房只说三公子不在,我又能怎么办?”
他越说越觉得理直气壮,声音都拔高了些:“再说了,不过是个意外,死了个卖花的贱民,公府肯赔二十两银子,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换作别家勋贵,怕是连银子都见不着。既然人家赔了钱,自然就该结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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