窟卢塔族一大早发生了大骚动。
一名浑身是血的青年倒卧在村头,直到清晨才被发现。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来过窟卢塔族,通知酷拉皮卡动向的库洛洛。
此时村民自是不知道青年姓甚名谁,还没等人醒来,酷拉皮卡已收到通知。
听说自己的友人受伤晕倒,酷拉皮卡狐疑了半晌就骤然明白过来了。他在族外认识的人只有两人,而会主动来到窟卢塔族的就只有库洛洛。
他脸上血色全无,在村里人焦急的等待下只能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自称为朋友的男人身边。
酷拉皮卡当然不相信库洛洛会全身鲜血晕倒在窟卢塔族的村口。先不说世间上是否真的有人能打倒库洛洛,即使有,又怎么会巧合地出现在隐秘的窟卢塔族里……
围在男人身边的族人看到酷拉皮卡出现在房门前时,纷纷让开了路。
当视线不再有阻碍,酷拉皮卡看到了那个一年多没见的人。
床上一片死寂,奄奄一息的男人紧逼双眼,俊气的脸被污渍掩盖了几分,微张的嘴角沾着没来得及擦掉的血迹。
身上的白衬衫已被染成了深褐色,泥泞混着氧化了的鲜血,水臭味和铁腥味充斥了整个房子。仔细一看,腰间的衬衫处还有鲜血不断地往外涌,如果被发现得再晚一点的话,也许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亡。
是库洛洛,真的是库洛洛……
酷拉皮卡扑将上前。他试想过无数次二人重遇的场景,或友好或陌生,可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库洛洛。
“酷拉皮卡、酷拉皮卡?!”村里唯一的医生走了过来,一边拉开酷拉皮卡的肩膀,一边提醒道:“他是你的朋友,没错吧?哎,你让一让,我得给他重新包扎伤口。”
屋内的人鱼贯地离开,唯独酷拉皮卡留了下来。
看着白衬衫被剪刀剪成碎片,迂黑的血块从伤口滚出,库洛洛眉间细不可察的轻皱,酷拉皮卡只觉一颗心都被揉得稀碎了。
他早就决定和男人一刀两断,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只有分开得彻底才能踏上正常的生活。可是偏偏让他碰上这样的库洛洛,原本的意气风发变得冷冷清清。
“村里物资有限,抢救到这里已经尽力了。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得看他的身体素质。”医生惭愧地轻咳,“说白了就是靠他自己,我帮不上忙了。”
接下来的几天,酷拉皮卡停了课,时刻坐在库洛洛的床边。倒不是担心这个人,只是怕他醒来要说遗言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
昏昏暗暗地过了几天,库洛洛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医生说最差的状况是再也醒不过来。
酷拉皮卡把男人打理得干干净净,轻柔地擦拭身体,小心翼翼地换药。醒不过来也好,他们之间的矛盾和仇怨也就一笔勾销了。
昏迷的第十五天,下巴留着青色胡渣的男人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简陋的村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躺在角落里的一位消瘦青年。
库洛洛转过头,幽幽的目光穿过月色盯在青年的身上。
这个人足不出户地照顾了他十五天。
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他想下床把人抱在怀里,从头到脚亲上无数遍,落下只属于自己的味道。
“……你醒了?”
库洛洛张了张嘴巴,太久没有发声的喉咙干涩沙哑,除了嗯一声回应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酷拉皮卡欺近到床边,借着微弱的月光细看库洛洛的脸。干枯的嘴唇皲裂开,脸颊也不再是健康的肤色,配上油腻的头发和胡乱的须根,怎么看都是一个将死之人的模样。
即使是这样,酷拉皮卡还是忍不住地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你醒了。”
“嗯。”
“你真的醒了。”
“嗯。”
两人徐徐凝望,酷拉皮卡率先移开了目光,“饿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等了良久不见回应,他再次望向库洛洛,才察觉对方说不出话来。
酷拉皮卡叹口气,“我给你倒杯水吧。”他找来一根吸管,让库洛洛躺在床上喝水。大半杯水一下子就见底。
凌晨很是安静,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
酷拉皮卡放好水杯,背对着库洛洛,他不想看男人的脸,小声道:“病好之后……就回去吧。”
身后是一阵森寒的冷笑,长久缺水的声线暗哑得如地狱鬼魅,“我碍着你了?”
“你知道不是这个原因。”酷拉皮卡擦干了手,沉声道:“醒了还是很累吧,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我再过来。”
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间,酷拉皮卡漫无目的地往前狂奔,风声刮耳边呼啸而过,直至村边小溪才渐渐放慢下脚步。他喘着气瘫软在草丛之中,目光放空地看着头顶无尽的苍穹。
这一晚酷拉皮卡没有回家。他还没想好如何面对父母亲的质问,两人的关系肯定要瞒下去,库洛洛不是族人,也不能久留。这几日里脑内想的几乎全是这些问题。
他要在千丝万缕中缕清脉络,给自己和库洛洛一个体面的收场。
小瀑布打在身上仿佛有洗涤心灵的作用,至少他冷静了许多。强劲的冲击力让他一时半会儿忘却了烦恼,成了这些时日来最轻松的一刻。
之后酷拉皮卡没再去库洛洛的病房。既然人转醒了,也就没有大碍,等病好一些之后自然有人代替自己把他送走。
这日给学生上完课,照常到小瀑布打坐,日暮黄昏把人影拉得修长。约摸着时间,师傅差不多该来叫自己回家吃饭了,这几日他一直住在师傅家,有意回避父母亲。这样的日子,估计要到库洛洛离开村庄为止。
正想着,溪边潺潺流水被黑影挡住,酷拉皮卡敛去忧思,抬头想与师傅说事,话还没开口,整个人先定住了。
“……”
库洛洛换了一身窟卢塔族的装束,民族服饰与他华贵的脸庞十分不相称。病容已有了不少血色,面对惊讶得失语的酷拉皮卡,他自得一笑,“不认识我了?”
酷拉皮卡愣直当场,他以为那晚的对话会让男人识趣地离开。
库洛洛赤|裸的目光从上至下俯视酷拉皮卡,缓步走到僵住的人面前,蹲了下来,“回家了,很开心?”
水流不断地拍打在酷拉皮卡的身上,此刻却不能打乱他的思绪。害怕和心虚,负面情绪已把他的心头占了大半,更不敢抬头看向男人。
“我说要给你一份生日礼物,第二天你跟别人跑了。”
“我、我没有……跑。”
“嗯?”库洛洛温热的手掌跟酷拉皮卡冰冷的脸颊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当对方抚上自己的脸颊时,酷拉皮卡浑身一震。日落后的溪水水温骤降,林荫下清凉渗骨,此刻更是透心宿寒。
“库洛洛……!”酷拉皮卡抚上覆在脸上的手掌,心乱如麻,“对不起,但是我不能抛下父母亲。我只能瞒着你回来,我真的很害怕窟卢塔族会发生意外……”
库洛洛冷冷地问道:“为什么会突然担心这个?你不信任我?觉得我会伤害你的家人?”
酷拉皮卡百口莫辩,整件事情里,他才是受害人,为什么今天备受非议的是他?被逼到绝路的是他?惭愧的是他?!
“是你!先调查我的民族。”酷拉皮卡倏地站起,死死揪住库洛洛的衣领,他攀上前,两道目光撞了正着,“放在抽屉里的那本笔记本,我看过了。你写满了窟卢塔族的资料!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在背后调查我的民族!你明知道这样会犯了我的忌讳!”
库洛洛扬起脑袋,尖削的下巴因为生病更显骨感,“哈,所以你因为一本笔记把我抛弃了。”
“你挺会恶人先告状!”酷拉皮卡冷哼道:“是你先不信任我。库洛洛,我们就这样吧,你我都累了,何必辛苦纠缠下去。既然我回来了,就不打算再回流星街。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
“酷拉皮卡!你敢再说下去!”库洛洛瞠目欲裂,脸上狰狞得吓人。他一把将人从水里捞了出来,浑身散发着一道炙热的能量,逼得酷拉皮卡全身骨痛难耐。
库洛洛眼中闪过精光,“我看你回来太久,忘了流星街的规矩。我在这里跟你重申一次。流星街不拒绝任何东西,但是也别想从这里夺走什么。你是我的,这一辈子只能是我的人!谁也夺不走,包括你自己!”
话音一落,库洛洛周身的能量瞬间消失。酷拉皮卡撲通一声跪在地上,只觉全身骨头散架似地裂痛,不想在库洛洛面前露怯,于是咬紧牙关,直到咬出血来才把那一道激痛忍了过去。
库洛洛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阴戾而低沉,“这一年来过得好吗?我看你过得不错。”他蹲下来,单手挑起酷拉皮卡的下巴,手指摩擦着颤抖的肌肤,勾起一边嘴角笑得幽冷,“我突然来到窟卢塔族里,碍着你的好事了吧。”
一点点地慢慢更新=。=、、(抽打
已经到了写好稿子不舍得发的地步……OTZ 很怕到时候人在外面,存下的稿子不够用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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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