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拉皮卡被推得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回头一看,路人已经开车走了。徒留16岁的他和眼前一群面具人面面相觑。
面具人顾名思义,都带着遮挡五官的面具。面具是那种防毒用的军绿色大面罩,口鼻处连接着一条透气长管至背后。只有眼睛位置配上了玻璃能一探他们的真容,可待太阳照射下反光一闪,就连他们的眼睛也看不太清晰了。面具下的着装出奇地一致,都是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酸臭的汗水味。阳光一蒸发,混合着垃圾的气味,臭气熏天。
忽然来了酷拉皮卡这么一号格格不入的人物,面具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动作一致地转头看向他。
诺大的垃圾场,瞬间只剩下机器规律的转动声。明明站着几百号人,竟是鸦雀无声,吊诡得可怕。无数的目光通过看不真切的玻璃直射至酷拉皮卡身上,无言之中的压力和诡秘,让他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唾液。
酷拉皮卡彻底慌了,表面却极力保持着镇定。他一直住在窟卢塔族盆地,对外界的事物接触得少之又少。加上连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道,酷拉皮卡更不敢贸然开口说话。
父母亲再三嘱咐过,要时刻掩藏窟卢塔族人的身份。更加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火红眼,这是十分危险的。酷拉皮卡知道这个危险程度甚至会带来杀身之祸。
酷拉皮卡紧闭着嘴,不打算跟这些人透露任何有关自己的信息。先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方为上策!
他一步步缓慢地往后退,只希望可以在不惊动面具人的情况下全身而退。然而,他只留意着身前一动不动的面具人,忽略了身后。忽觉得脚后跟踩到了什么硬物,待回过神来的时候,物品发出‘咯!’的清脆一声。
酷拉皮卡心里喊了句糟糕,低头一看,是个瓷器做的小花瓶。虽然在垃圾堆里,却是个少有的、完整的花瓶,现在已被他踩碎了一地。
响声惊动了发呆似的面具人,他们簌地一声齐齐转过身来,几百号人面对面地转向了酷拉皮卡。
看不清面具后的表情,酷拉皮卡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张张面目狰狞的五官,一道道化成利剑的眼神仿佛把他全身刺出了无限个血洞来!面具人太可怕了,他们不需要下一个动作,光是这光景和气势就快将酷拉皮卡吓得腿软。
酷拉皮卡心里怦怦直跳,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眼看着高大的面具人蹒跚地朝自己走过来,他只能咬着牙等待逃跑的时机。
谁,谁能来救救他?在这个危急关头,谁都行,只要能把他从这个地狱般的地方救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一道年轻的声音在诡异的气氛中扬起。酷拉皮卡浑身一震,禁不住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青年。
青年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和别人不同,他没有带任何面具,精神饱满的眼睛下配着一副高挺的鼻梁。薄唇抿得紧,审视地环顾一周,最后眼睛钉在酷拉皮卡身上。
他穿着干净整齐的衬衫,双手插在西装裤袋里,眼睛半遮半藏地被黑发挡住,却丝毫不减那道凌厉的视线。光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一句清冷的问话,便镇住整个场子。
可惜现在的酷拉皮卡过于激动,忽略了此刻面具人们僵硬的神态,更忽略了黑发青年和垃圾场不配套的着装。要是他年纪再大一些,为人再稳重一些,淡定一些,也许就能发现此时的异样,也许就没有以后许许多多的变故了。
酷拉皮卡高兴得眼角发红,巨大的恐怖之后,竟在千钧一发之际见到一个正常人!
老天总算待他不薄。
紧张得绷紧的心脏一旦舒缓下来,就觉得手脚开始发软。酷拉皮卡萌生出一份希望,身体不自觉地往青年的方向靠近过去。
男孩看了一眼酷拉皮卡,又瞄了瞄被踩碎的玻璃花瓶,淡淡地自言自语道:“这算不算把流星街的东西带走了?”
酷拉皮卡没有听明白青年说的话,只知道自己弄坏了东西,正犹豫着要不要道歉。青年已经转过脸来,盯着在场的所有面具人,再说话时,依旧一派泰然,“我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但是规矩就是规矩。求情能网开一面的话,那就没有立规矩的必要了。”
“规矩对谁都适用,包括我。”
青年说到这份上,呆若木鸡的面具人再也没一人敢有一个多余的动作。他们像是失去了生命的木偶,又像等待发落的囚犯,总之不像一个人!
黑发青年转头望向酷拉皮卡,“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酷拉皮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思绪百转,出于各种考虑,他自动把真实身份掩去,只透露出能说的事实:“我迷路了。”
青年盯了酷拉皮卡半晌,没有再追问对方的来历,“关于那个花瓶,之后我会再追究你的责任。既然你来到了这里,有几点我想有必要和你说清楚。”
酷拉皮卡点点头,实际上他也希望可以从黑发男子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青年扫视了一圈面具人,忽地不急着开口,回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酷拉皮卡走快了两步,亦步亦趋地跟上对方的步伐。比起面对吊诡的面具人,还是眼前有血有肉的青年更让人安心。酷拉皮卡后怕地回头看过去,垃圾堆里的面具人依旧没有动作,只纷纷朝他凝视着,深深地……
酷拉皮卡打了个寒颤,连忙转过脸来。看着青年厚实宽广的后背,腾起的内心又安定了下来。只是他没想到,往往外表越漂亮的东西,实际上会越危险。
“你叫什么名字?”青年再次说话。
并不想说出真实姓名,但现在能够帮自己回家的,大概就只有这个人了。酷拉皮卡思忖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实话:“酷拉皮卡,你呢?”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转过身,俯视着酷拉皮卡,回答倒是爽快:
“库洛洛·鲁西鲁。”
微风再次吹拂过他的脸颊,把稍长的头发吹得柔柔地飘起来。
酷拉皮卡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我会记住的。”
库洛洛似笑非笑的脸上,捉摸不透他现在想的是什么。带着酷拉皮卡,往垃圾场的深处走了进去。
半晌,库洛洛语带双关地说道:“很少人会迷路走到这里,更多的是带着某种目的而来。”他瞅了一眼身后的孩子,“你确定,自己真的想到这里来吗?”
酷拉皮卡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正想他介绍介绍。听到库洛洛的话,便稚气地问道:“这里是哪里?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我住的地方。”
“你的家?”
“不是我的家,是我住的地方。”
酷拉皮卡不明白两者有什么区别,歪着脑袋思考。
两人穿过堆成山的垃圾场,再往前走,便不见了带面具的怪人。此时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长不见尾的铁丝网,铁丝网似乎已经有很久历史了,上面是斑驳的铁锈。铁丝网的另一边,是长得茂盛高大的树,几乎遮住了视线。从这里开始是一段人烟稀少的林中小路。
“我们要去哪里?”越往深处走,酷拉皮卡的心里就越觉得不妥,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疏忽了什么地方?这一切发生得看似顺理成章,但隐隐地又觉得某些细节不合乎常理……
他不是个行事鲁莽的人,即使只有16岁,涉世不深,可过于明显的异常状况还是能一眼辨别出来。
库洛洛双手插着裤袋,“我们不是要去哪里,你哪里也没有去。”
“啊?”
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林荫小道,库洛洛向傍边站开几步,“你没有离开流星街。由刚才收购垃圾的地方开始,到现在你所见到的地方,全都是流星街的范围。”
库洛洛弯下腰,和酷拉皮卡面对面。阴冷的脸上,隐隐透着一股寒气,“流星街不会拒绝任何东西,但是也不允许任何人来这里索取,哪怕是一件废物。”
酷拉皮卡在心底打了个寒颤,连忙摇头道:“我不要这里的东西。”
库洛洛一挑眉,不置可否:“是吗?”
似乎来了个奇怪的地方,酷拉皮卡担心库洛洛误会了什么,解释道:“我只想回家,但是我迷路了。你……能不能帮我?”
库洛洛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过身来继续往前走。
流星街,这个名字酷拉皮卡隐约记得师傅说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以至于酷拉皮卡只觉得名字熟稔,却一点也记不起细节来。他不记得的事情很少,酷拉皮拉喜欢读书,几乎每本读过的书他都能永久地记住里面的内容。
却偏偏忘记了流星街。
库洛洛把他带到了一个屋子不像屋子的地方。这里由许许多多的帐篷、木头、铁枝搭建起来,错落有致的格局,看上去更像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作。
屋子里面,倒是五脏俱全。
“这里一直被废弃着,你先用着吧。”
库洛洛似乎真的误会了,酷拉皮卡再次解释道:“我只想回家。”
听了个笑话似的,库洛洛讥讽地微笑着看向酷拉皮卡,“你忘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流星街是个接收任何垃圾的地方,但是来到这里的东西,都不会允许任何人带走。”
酷拉皮卡隐约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可怕的想法在脑海中徘徊不去,脱口而出:“我不是被遗弃在流星街的东西。我只是……”
看不出库洛洛高低起伏的情绪,但语气强硬,“你已经来到这里了。”
“我只是迷路,并不是存心要……”
库洛洛说:“既然已经是属于流星街的东西,就不要妄想逃跑。”他的声音像带着某种不可思议的魔力,蛊惑着人心,毋容置疑:“你走不了的。”
看着那双冷淡且锐利的眼神,酷拉皮卡如堕冰冷深渊。他张了张嘴巴,想继续解释,可库洛洛冷硬的表情告诉他,再多的解释都是徒劳,在流星街严格的规矩之下,个人的意愿是多么渺小。
在这里居住的人,又怎么可能为一个‘初来报道’的孩子坏了长久定下的规矩?
或者早就应该在踩碎花瓶的一刻马上逃走。如果库洛洛不是恰逢在那时出现的话……
酷拉皮卡回想起适才面具人的举动。会不会,那些人其实是想救自己出去的呢?所以看着酷拉皮卡的时候,眼神才带着点点怜悯和……恐惧。
酷拉皮卡的双眼惊恐得微颤,再看向库洛洛的时候,脸色早就苍白得吓人——库洛洛,到底是什么人?!
想了想,修文期间还是把后面的锁了吧,要不然会时空错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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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库洛洛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