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暴躁地抬起穿着鳄鱼皮拖鞋的脚,狠狠踹向客厅下沉式设计的沙发角。
实木框架纹丝不动,他的小脚趾却传来钻心的疼痛。
“嘶——”剧痛让他瞬间弓起身子。
他单脚跳着后退几步,后背撞上了酒柜,一排82年的拉菲接连坠落。
“废物!都是废物!”他抓起茶几上那台铂金镶边的定制平板,用尽全力往墙上砸去。
“查个人都查不清楚!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别墅外围,晚间管家和佣人们早已识趣地退到安全距离。
管家摇了摇头,对女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对这种深夜发疯的场景,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上个月那个不懂规矩的新人管家,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永利皇宫...”
许飞羽神经质地咬着拇指指甲,他突然抓起半瓶幸存的麦卡伦威士忌猛灌一口。
酒液顺着下巴滑落,在价值上万的桑蚕丝睡袍前襟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林尽遥怎么会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可怕的喃喃自语。
酒精的作用下,他的瞳孔扩散,眼前又浮现出那晚的场景。
三月的永利皇宫套房,落地窗外是澳门璀璨的夜景。
女孩惊恐的眼神,他至今记得清清楚楚,那双瞪大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扭曲的面容...
当然,后来那个意外很好解决,一杯加了GHB的香槟,一次精心设计的“失足坠楼”。
警方调查结果很完美:醉酒失足,意外身亡。
所有证据,他母亲都帮他处理得天衣无缝,连监控录像都替换得毫无破绽。
那女孩的家人甚至收到了一笔可观的“慰问金”,事情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许飞羽又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
他踉跄着走到沙发边,整个人重重地陷进真皮沙发里,像一滩烂泥。
划开手机,第无数次查看私家侦探发来的报告。
关于林尽遥的调查依然停留在表面:林家二少爷,艺术画廊老板,与谢氏集团关系密切。
最新的一条,也就是今天那场锦绣宴上,世家小姐们疯传的视频,还是这个林尽遥和他看上的男人的亲密互动!
许飞羽猛地将手机砸向墙面,定制款的Vertu手机瞬间四分五裂。
一块碎片反弹回来,在他脸颊上划出第二道血痕。
“操*妈!”歇斯底里的咆哮里带着明显的哭腔。
许飞羽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突然泄了气。
而同一时间,深夜的旧城区居民楼地下室,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打印机油墨的气息在空气中发酵。
谢三龇牙咧嘴地活动着肩膀——昨晚刑堂那帮牲口下手太狠,现在他连抬胳膊都能听见脊椎“咔吧”作响。
惨白的灯光下,整面墙密密麻麻贴满了照片,活像个变态的“艺术展览”。
谢三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机械地重复着“抬手-取照片-装袋”的动作,仿佛这样就能忽略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天知道他刚推开门那会儿,迎面撞上满墙的“夫人”特写,那些被精心裁剪下来的眼睛在昏暗里齐齐望过来。
差点让大凌晨的,自己身为暗卫的强大心脏稀里哗啦炸一地。
目前已经有三百六十多张偷拍照。
四十五个不同角度的眼部特写。
十四段剪辑过的监控录像时间戳。
还有...某张照片用红笔写着「想舔他睫毛上的雨滴」,字迹歪歪扭扭,像是书写者正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
“操...”谢三低声咒骂,手指不小心碰到一张被放大的手腕特写,顿时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但不管怎样,这些“追光者”大概是接下来没有好日子了。
他们谢家刑堂最近新进了批缅甸弄来的审讯设备。
那些带着倒刺的钢针,据说能让最硬的骨头在三分钟内哭爹喊娘...正好缺人试手...
不过看这些偷拍的角度,估计都是些只敢躲在阴影里的软骨头。
总结一句话,谁叫他们动了绝对不该动的人。
错!那是想了绝对不该想的心思!
当最后一双“眼睛”被收进密封袋时,谢三长舒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他掏出手机正准备汇报,门外小八突然探头:
“三哥!刚截获的聊天记录,有人说要搞林小先生穿过的...”
“闭嘴!”谢三一把将文件夹拍在对方脸上,冷汗顺着太阳穴滑到下巴。
他现在无比庆幸家主没听见这话,否则明天头条可能就是《旧城区惊现集体失踪案》。
啧,但也大差没差,总归都该去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
次日一早,晨光微明,昨夜的雨水仍氤氲在空气中,庭院里的草木湿漉漉地泛着水光。
几只蓝尾鹊在湿润的草地上跳跃,其中一只忽然停在一株山茶花旁,歪着头用喙梳理被雨水打湿的羽毛。
另一只则蹦跳着靠近落地窗,黑豆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室内的景象。
主楼的落地窗前,晨光斜斜漫入,在林尽遥周身勾勒出一道朦胧的光晕。
他盘腿坐在光影交界处,乌黑的发梢被阳光浸透,在颈后浮起一圈柔光,衬得肤色愈发冷白。
茶几上整齐摆放着六个小巧的白色药瓶,这是早上研究所送来的掺了雪莲的养胃配方。
旁边静静躺着一份服用说明,边角被仔细压平,没有一丝褶皱。
每个瓶身都贴着淡蓝色标签,上面的黑色字迹工整清隽,笔锋转折处带着特有的力道。
他手边合着盖子的两支笔,一黑一红,笔帽上还沾着未干的墨渍。
林尽遥伸手缓缓转动药瓶,标签随之变换角度:
朝前时能看清上面“餐后服用”的字样,朝后时露出研究所的烫金徽章,再转向左侧,又显出用红笔标注的特殊注意事项。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进行某种只有自己才懂的仪式。
垂落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唯有指尖在标签上留下几不可察的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