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濯带着温和的笑容刚踏进管理会，筒型机器人就跟了上来，电子屏幕上写着：
“林婧玟小姐您好，boss让你于早上10点前往Z-88办公室。”
林濯表面微笑，心里却在叹气：到底是谁想上这个班！
认命般来到Z-88门口，林濯惊讶地发现奥尔法拉竟然也在，看起来等很久了。
林濯想起棹舟说昨晚黑市的爆炸是奥尔法拉干的，于是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对方，可惜奥尔法拉全身都是义体，实在很难看出有没有留下痕迹。
她微笑：“早上好，奥尔法拉。”
奥尔法拉果然一副被恶心到了的表情，她咬牙切齿道：“那天那个袭击你的男人已经死了，自杀。”
林濯点头：“好的，你是特地来和我说这事的吗？”
奥尔法拉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你也配”。
过了一会她解释道：“昨晚street06地下发生了爆炸，boss让我写一份报告。正好他也要找你，我就在这等你了。”
林濯没想到奥尔法拉承认得这么快，她故作惊讶：“爆炸？你做了什么？”
“杀了几只臭虫罢了。”奥尔法拉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不打算多解释。
“我劝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吧。程岸之死还没有进展，boss可是发了好大的脾气。”
果然，林濯刚走进办公室，boss略显压抑的声音就传来：“程岸的事，也过去小半天了，怎么还没见你拿出解决方案来？”
林濯哑然：“boss，我觉得这件事另有隐情……”
她刚准备说自己的发现，boss就不耐烦打断了她：“我不需要真相，我只需要安定，懂吗？”
“现在民众认为只是程岸发疯，一旦他的自然人身份曝光，被有心人运作，你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说完，boss直接从智脑上传给林濯一份崭新的工作报告，示意她打开看看。
林濯内心的愤怒快要冲破喉咙，她勉强压下心火，维持了虚假的微笑，打开报告。
“经调查，著名歌手程岸在枪杀三名粉丝前，已出现严重的精神问题。4月30日，程岸在演出前服用精神类致幻药物，将进入后台的三名粉丝当做仇人杀害。程岸清醒后悔不当初，于是前往天台自杀赎罪……”
和德墨忒尔的“检讨”一样，这又是一份完美的、推卸责任的报告！
赫拉甚至利用在现场收集到的信息，模拟出了一个虚假的“真相”！
林濯咬牙，怒火越烧越旺。她浑身绷得铁硬，嘴角抽动，却硬是扯出个扭曲的笑。
原来从下城到上城，这股要将她烧死的怒火从未熄灭。
boss却略带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道：“婧玟，信我，这是最好的结果。”
林濯带着“完美”的工作报告回到Z-42办公室。
只要她在报告上签名，一切疑点、真相都将被掩盖，程岸将从一个人人喜爱的歌手变成一个人人厌恶的疯子。
改变一切、只手遮天，竟然只需要一个名字。
她合上眼睛，赫拉柔和的声音从穹顶传来：“林婧玟小姐，您看起来心情并不好，需要为您提供帮助吗？”
林濯冷淡地摇头拒绝，赫拉却转头说起精卫：
“今天精卫小姐没有来工作，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林濯睁开眼。
她表情温和地看向穹顶，声音柔和，眼里却烧着两团淬了毒的火：“精卫向我告假一日，我已经批复了。”
“赫拉，帮我叫德墨忒尔来办公室。”
赫拉的丝线闪烁，很快应下：“好的，已为您呼叫德墨忒尔。”
那一瞬间，林濯脑海里闪过一个恶毒的计划。
boss不是不想看到事态越来越严重吗？不是想撇清和自然人之间的联系吗？
那她偏要把事情闹大！
……
德墨忒尔坐在飞行列车上，指节没规律地敲击窗框，他十分不耐烦地看向窗外。
谁靠近他都要被瞪一眼，再被腰间的配枪狠狠威胁，久而久之，德墨忒尔身边自然而然形成一片无人区。
林濯要求他独自前往performance08调查，又以他职务还没恢复，无法为他申请公务飞行器为由，让他不得不乘坐飞行列车。
这群贱民！
德墨忒尔再次瞪走一个企图在他周边坐下的自然人，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飞行列车上几乎全是自然人，主要还是因为Z区的列车车票价格低廉，是自然人最主要的通行工具。装载义体的新人类都有属于自己的飞行器，更加不可能乘坐飞行列车了。
此时的德墨忒尔如坐针毡，让他和自己最看不起的人群长时间待在一起，简直是对他的处刑。
和这群低劣的贱民在一起，空气都臭不可闻！
德墨忒尔脸色扭曲，面对自然人越来越惊恐的神情，他只觉愤怒。
——义体是最伟大的发明，是带领人类走向进化的钥匙，这群愚蠢的、无知的低等人类，怎么敢用那种眼神看他！！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愤怒和厌恶控制了他的大脑，他脑海里不自觉闪过杀死曾莫时的场景。曾某惊愕、恐惧的眼神在他瞳孔中放大，德墨忒尔突然露出一个快意的微笑。
终于，德墨忒尔脸颊因愤怒和恶意而颤抖，他不自觉摸上配枪，在自然人惊慌失措的尖叫中，食指扣上板机——
“德墨忒尔！”稽查频道里及时传来林濯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林濯声音平静，却犹如泼头冷水，一下浇醒失去理智的德墨忒尔。
他在干什么？
德墨忒尔触电般甩开配枪，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只差一点，他差一点又要枪杀无辜的人！
好在林队提前取消了配枪的能源供应。德墨忒尔庆幸地想着。他松了口气，虚脱一般重新坐回座椅上。
始终监控着德墨忒尔所作所为的林濯却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打开Z区最大的网络讨论平台，将视频掐头去尾剪辑好，模糊了德墨忒尔与自然人的面容，只留下显眼的义体标志。
林濯表情温柔，眼神却癫狂。她匿名发布帖子：
“自然人又做错了什么？前段时间曾某莫名其妙被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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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程岸又死了，难道Z区就这么看不起自然人？”
点击发布的瞬间，她笑容越来越深，神情越来越疯。随着帖子点击量的攀升，林濯终于发出满足的喟叹：
“想平息，想安定？这怎么够……”
利用冲动的德墨忒尔挑起和自然人之间的对立，这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自然是开门见山引入主题——
林濯要的不只是对立，更是要将民众的视线移到程岸死亡的疑点上。
boss不许她查，她就让舆论逼迫boss让她查！
她偏要撕碎这虚假的安定！
帖子传播很快，热度很高。
或许是前段时间德墨忒尔才被停职处罚过，而他那副义体又太有辨识度，民众对于“德墨忒尔为什么再次出稽查任务”展开了十分激烈的谴责。
更别提德墨忒尔故态萌发，竟然还想枪杀无辜的自然人！
“好可怕，自然人做错了什么？坐个车都要被威胁……”
“这个人好像疯了！精神状态有问题的人也能在管理会上班吗？！”
“为什么提到程岸？难道他的死有问题？”
“细思极恐，程岸是自然人啊！前段时间刚爆出来曾某那事，过段时间程岸就死了……难道是管理会要灭口？？”
抵触的言论如野火般在虚拟世界疯狂蔓延，社交平台的推送通知一个接一个响起：
“管理会出现立场问题？德墨忒尔所作所为能否代表管理会意志？”
“新管理办法下，自然人该何去何从？”
“停职能否遏制德墨忒尔的糟糕行径？”
……
匿名账号在帖子评论区发表或冷静或激愤的言论，情绪化的标点符号充斥着电子屏幕。
算法仍在推送极端观点，但很快就被赫拉截获，她正努力维持风平浪静的局面。
赫拉冷酷的声音传来：“林婧玟小姐，这是为何？”
林濯发帖的ip地址都没换，也没想过能瞒过赫拉，所以此时也并不惊慌，只转移话题装作无辜道：“我没想到德墨忒尔会这样冲动。”
赫拉语气更冷：“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那个帖子。”
林濯眨眨眼睛，温和道：“关于这个，我需要和boss当面解释，而不是和你。”
“赫拉女士。”
短短一上午，林濯竟然能两次到访领导办公室。
相比第一次，boss脸色更差了，他眼神阴郁，没好气道：“来吧，解释吧。”
林濯丝毫不慌，她笑道：“这就是我的解决办法，boss。”
boss气笑了，他挑眉：“哦？这就是你的解决办法？”
林濯：“当然。”
“先抑后扬罢了。让民众对管理会心存误解，再用实际行动表明管理会立场，不是更能一举击破谣言吗？”
“我们心知肚明，在列车上，德墨忒尔并没有开枪——他非常充分、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是吗？”
“至于那个匿名的帖子，或许是哪个死对头发出来混淆视听，故意污蔑呢？”
林濯垂眸，低声道：“或许正是远航发的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