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信的第二日一早,许令嘉敲响了贺家的门。
信中所写实在过于惊骇,她心中有许多疑问,必得当面问问阿离。
还未坐下,许令嘉就将阿离所托之事一一道出:“今晨我兄长已经进宫去看望太后了,相信事情很快就会有转机,你别太着急。”
阿离昨日夜间已退了烧,瞧着精神好了许多,眼含感激:“多谢。”
“还有你让我查的那个少年,也有些消息了。”
许令嘉比她早回京一日,带着阿离绘的像,动作很快地查到了那少年在京城的行踪。
那少年是在五月前入京的,没有住客栈,而是住在城郊的破庙里,看上去没有什么银钱,连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
他白日的时候总会去京兆尹府前转悠,一待就是大半天。
附近的几个乞丐记得清楚,见他总盯着门前的鸣冤鼓瞧,又不进去,不知想做什么。
且初入京时,少年身边时常跟着一个小姑娘,可后来有一天那个小姑娘却不见了。
两人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刑部侍郎府附近的街巷。
刑部侍郎。
阿离想起那日裴丞相寿宴在丞相府门前的男子,他好像就是侍郎之子梁子濯,与裴邈关系极为要好。
“那之后便再没人见过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吗?”阿离思索着问道。
许令嘉摇摇头:“父亲和兄长都曾给过我一些人手,我将这些人都派了出去,但确实只查到这些。”
她靠近阿离一些,低声道:“你在信中所写的,都是真的吗?”
阿离给许令嘉的信中,除了请她说动辅国公进宫,还有一件事。
那日她从裴邈的连云轩出来后,遇见了裴夫人身边的宋嬷嬷。
裴夫人并没有在靖永堂见她,而是选在阜园的一处水榭,四周开阔,连下人们也只是远远地站在外围。
阿离走近水榭时,一身华服的裴夫人正背对着她喂湖中的鲤鱼。
“裴夫人。”
裴夫人并没有回身,又撒下些鱼饵:“你来了,坐。”
阿离却没有动作:“不知夫人唤阿离来此处,所为何事?”
正是盛夏,湖中荷叶连天,微风拂过,送来阵阵清香。
“半月前,府里的地牢关了一个小女孩进去,那之后,宋嬷嬷有一次曾在后门处见过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鬼鬼祟祟的。”
府中有地牢一事,在裴修远与她成亲后的第二日,裴修远就告诉她了,她那时还以为是遇到了可以坦诚相对的郎君。
那一日她送食盒去裴修远的书房,正巧看见一行人往地牢的方向去了,据她所知,府里的地牢已经许久没有关过人了,便多看了两眼,结果那行人中看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女孩。
裴夫人平淡的声音随着微风传进阿离耳中,阿离瞬间想到了普济寺上的那个少年,还有他包袱中的几根头绳。
阿离按捺住狂跳的心:“夫人,可知那个女孩是何身份?”
裴夫人优雅华贵的背影似乎顿了一下,接着阿离听到她的声音。
“前些日子,我见他们抬了些东西出来,从后门运出去了,那之后厨房便不再往地牢送饭了。”
她的语气毫无波动,仿佛在说今日天气极好,晚膳摆在哪儿这样的寻常话。
阿离却惊得久久不能动作,明明是夏日,身上却冒出一片冷汗。
“夫人是说——”
“出来许久,我也累了,”裴夫人忽然回身,打断了阿离未尽的话,她凭栏而靠,姿态慵懒,“今日就说到这吧,只当没有今日这事,往后也不必再见。”
许令嘉见阿离迟迟不说话,性急地又问了一遍:“信里那些是真的吗?”
阿离缓缓点头,接着她拿出一只包袱递给许令嘉:“这个是那少年的随身之物,我留着也没有用,拜托许小姐交给国公爷,也许能排上用场。”
许令嘉看着那只包袱,眼神几番变化:“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这东西能帮我兄长大忙。”
*
送许令嘉出门后,阿离才发现贺之砚的房门紧闭,透过窗沿见他白日里也点着灯。
她强迫自己不要注意,往回走着,脚步却不自觉放缓。
在自己的房门前犹豫许久,阿离调转方向,朝贺之砚的房间走去。
短短的一段距离,阿离却觉得走了很远很远。
她站定在门前,数次抬起手又放下,经历过那些事后,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兄长”。
阿离忽然有些后悔,迅速收回手,往后挪动步子,可还不等她转身,屋里传来一声闷哼声,像是伤到了极致。
阿离猛地推开门,闯了进去:“兄长!”
可屋里却没有传来熟悉的回应。
床上,贺之砚面如金纸,了无生机地躺在那里,鲜血再次染红了他的脸和身体,连床褥都浸满了鲜血,似乎浑身的血都已流尽。
阿离再也顾不得许多,朝贺之砚奔去。
她扑到床边,一双手却颤抖着停在半空中,不知该如何动作。
贺之砚浑身是伤,身上的衣物破碎不堪,露出数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整个人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周身萦绕着死亡的气息。
阿离只觉一颗心被狠狠揪起,一瞬间泪如雨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探了探床上人的鼻息。
还好,还好没有……
阿离支撑不住地跌坐在地,脸上已分不出汗和泪。
这日,贺家的院子再次飘来药草的苦味。
夕阳西下,贺之砚的胸膛终于有了些微弱的起伏。
他从漫长的昏迷中睁开眼,涣散无力的目光逐渐聚焦,第一眼便看到了趴在床边睡着的阿离。
贺之砚有一瞬间的恍惚,是梦吗?
他眷恋地看了许久,不舍得出声打破这个梦。
直到身前人动了动。
阿离这一觉睡得极浅,感到似乎有人正注视着她,便猛然醒了过来,正对上贺之砚安静的目光,专注深情,微微泛出湿润的光泽。
阿离不可置信地开口:“你……你醒了?”
贺之砚怔忪片刻,声音微弱,连说话都显得分外吃力:“我没事,父亲的事情你别担心,我……”
“别说了。”阿离双眼已蓄满了泪水,滴落在贺之砚的手背上。
贺之砚眼眶微红,头一次尝到心如刀绞的滋味。
是他害了父亲,也害了阿离。
他艰难坐起身,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涌出,他却仿若未觉,缓慢又坚定地将泣不成声的阿离拥入满是血腥气的怀中。
阿离终于也抱住了他,破碎的呜咽从喉间溢出:“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贺之砚紧紧拥住她,身上的疼痛不及心头半分:“我说过,会永远陪着阿离的,怎么会先走呢?”
阿离重重地点头,将他抱得更紧,放任自己的眼泪无声流下。
窗外再次下起暴雨,天色阴沉下来,黑压压的乌云翻滚而来,可这一切喧嚣都被隔绝在点满烛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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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天地间只余彼此的温度和心跳。
不知过去了多久,阿离推了推贺之砚,他却纹丝不动,冰凉的侧脸贴在阿离温热的脖颈处。
阿离心跳又快起来,无奈道:“你的伤口都裂开了,我重新给你包扎一下。”
贺之砚忍不住蹭了蹭,语气是令人头疼的无所谓:“裂开便裂开吧。”
“那怎么行?”阿离想拍上贺之砚的背,看到那上面横纵交错的血痕,又狠不下心,“血再这么流下去,你还要不要命了?”
贺之砚叹了口气,终于放开了她。
阿离如蒙大赦般逃了出去。
贺之砚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直至消失在后门。
他收回手,闭眼靠在床头。
夜行阁的手段一如既往的狠辣,对待他这个叛逃又归顺之人,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好在一切还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这样一副残躯,能拖到回到家中才倒下,已是极限了。
阿离很快便回来了,带来了金疮药和包扎用的布条。
一室静谧,阿离剪掉最后一段布条,小心地放下贺之砚的衣服:“好了。”
阿离低头收拾着东西,头顶那道炽热的视线却不论如何也无法忽视。
她干脆伸手盖在贺之砚的眼上:“别看了,休息。”
贺之砚轻笑出声,睫毛滑过掌心,酥酥痒痒的,阿离只觉手下的温度烫得灼人,却仍坚持着没有收手。
待收拾完药箱的东西,阿离坐直了身子,看向贺之砚眼睛的方向:“兄长昨夜又去了危险的地方吗?”
她看不见贺之砚的眼睛,不知道他此刻的神情。
见他不说话,阿离接着道:“阿离知道兄长很许多不愿让我和父亲知道的事情,但是……”
她深吸了口气,细听之下声音有几分颤抖:“可不可以在做危险的事情之前,告诉阿离,不要让阿离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还有,不管怎样,都要回来。”
阿离害怕身边人的离去,害怕他们出了家门,就一去不回。
她怕,怕极了。
贺之砚沉默了许久,久到阿离的手臂酸痛,他托住阿离的手:“那夜的事……”
他没有说完,阿离却懂得他的意思,她摇摇头,意识到贺之砚此刻看不见:“那夜,兄长是为了救阿离,只是,阿离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不管是兄长伤害别人,还是别人伤害兄长,阿离都会心痛,所以在那发生之前,让阿离知道,好吗?”
她隐约能感觉到,兄长与她和父亲是不一样的人,她和父亲可以过平凡安适的生活,可兄长不行,那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不由分说地将兄长裹挟进去,把他伤得遍体鳞伤。
“只要兄长说,阿离就相信。”
说完这些藏在心里许久的话,压在阿离心头的巨石仿佛被移开了一些。
贺之砚嗓子像是被什么哽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缓缓拉下阿离的手,拿过一旁的湿手帕,执着地擦拭着上面未洗净的血痕,这是一双治病救人的手,不该、不该……和他这样的人纠缠在一起。
阿离却拉住他的衣袖:“那夜之事,兄长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贺之砚再抬眼,已收拾好纷乱的情绪,唇角牵起一个安抚的笑:“好,我将那晚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阿离点头,眼中是藏不住的欣喜。
可仅仅几日后,天牢中传来消息,贺父突发急病,于今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