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勾勾的看着门口的苏修。
而此时苏修也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对方。
二人四目相对。
或许是中式教育的结果，父子二人都没有说话。
不善于去表达自己的情绪。
“你啷个来了？”苏建君走到了苏修的面前，看着站起身来比自己都高的苏修。
他眼神柔和，却也皱眉问道：“车费好贵，你过来爪子？吃饭没得？走，我带你去吃点儿东西去。”
苏建军抬腿就向着宿舍里走去：“我放一哈东西。你等哈儿。”
“嗯。”苏修点了点头。
跟着老爹进入了宿舍中，一进去一股冲天的味道，就如同雨姐干了一天的活，那四十三码的大脚，带着皴，胶黏的汗渍被她搓下来后。
强硬的插入自己的鼻孔里面。
一间屋子，十几个人。
没有空调，唯有一个风扇。
而且屋内黝黑狭窄，床与床之间，只有一个人能够通行的距离。
各式各样的体味脚臭味所混合在一起。
加上那股油漆的味道。
苏修皱了皱眉。
看了眼桌上那搪瓷缸，里面就是一些水煮白菜，加上炒豆芽，以及鸡蛋炒豆芽。
似乎觉得清淡，苏修还能看到这极简战俘宿舍里的，还自己弄了点儿油辣椒或者老干妈。
吭哧吭哧的吃着。
望着这一幕，苏修的内心是很复杂的。
所谓包吃包住，但是为了节约成本，老板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克扣。
没过多大一会儿，苏建军穿着一身松垮的西服裤，搭配上带有一点儿破洞的条纹POLO衫走了过来。
大抵是担心丢了苏修的面子，否则他也不会换衣服。
换好衣服，洗了个脸。
他面无表情走了过来，随手拿着桌上的搪瓷缸，对着苏修道：“走。”
“嗯。”苏修点了点头，提着手上的电脑包向着外面走去。
跟在父亲的身后，看着那老旧的布鞋，踩在砂石上，听着那发出的异响。
苏修眼神复杂的望着父亲的背影。
沉默总是令人难受。
但是父子二人，似乎都已经熟悉了彼此之间的沉默。
家里的关系也因为常年外出务工，并没有那么和谐。
“在学校啷个样？”苏建军低沉的询问响起。
苏修点了点头：“挺好，学校的环境很好，老师也挺不错，同学也挺好帮我很多。”
听着苏修的话语不似作假，苏建军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学校里头不要惹事，我们家的情况比不上别人家。”
“你要好好读书晓得不？”
“嗯哼~”苏修敷衍的点了点头。
这样的教育方式，只会让自己胆小怯懦不敢去承担责任，唯唯诺诺。
毕竟，从小到大总是在灌输自己不如别人的观念。
“你工资好多钱？”苏修沉默了几秒，开口问道。
“咋子？缺钱了？”苏建军眉头一皱，苏修的说话方式让他有些不喜，眉头微皱，看着苏修眼神有些担忧：“是不是出啥子事了？”
“没有。”苏修瞟了眼苏建军，神色淡然语气却有些生疏：“就是问一下。”
二人走了快十几分钟，才走到一个棚户区，苏建军带着苏修走到了一家饭店中。
坐在椅子上，看着一旁的菜单。
思忖了两秒：“来一份回锅肉。再给我来个空盘子。”
“过会儿你要去看你妈不？”
“去。”
苏修看着眼前的老板娘，又一次开口道：“再来一份干锅鸭。”
苏建军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苏修起身走到一旁的冰柜边上，拿了一瓶冰啤酒。
张开嘴咬着瓶口，将盖子咬开，便拿着杯子放在了苏建军的面前，给他倒了一杯酒。
苏建军看着眼前这个又熟悉却又陌生的儿子。
以前的苏修，总是沉默寡言与自己疏离又亲近。
但是从今天见面开始，苏建军就觉得苏修不同于以往，此刻的苏修总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自信。
挺胸抬头。
就像是每年回家过年时，骤然发现苏修似乎又高了又变了一般。
“你啥子时候学会喝酒了？”苏建军端着啤酒，喝了一口，板着脸质问道。
苏修表情淡然，随手端着啤酒喝了一口，清冷的啤酒入口驱散了燥热，他舒适的往后一靠。
靠在椅子上，眼神复杂的望着眼前的苏建军：“大学的时候学会的。”
“和舍友一起喝喝，和朋友一起喝喝。”
看着苏建军将搪瓷缸里的菜扒拉到空盘里。
那黝黑的脸庞，鬓角的些许斑白。
丝毫不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壮年。
沧桑的如同五六十岁。
“我开了个公司。”苏修端着酒杯喝了一杯，不知道该怎么和苏建军交流。
听到这话，苏建军愣了愣，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眼苏修，下意识的就觉得苏修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儿。
毕竟苏修是什么样的他还是很清楚。
哪怕具有父亲的滤镜，看自己的孩子觉得自己孩子挺好。
但是抛开滤镜，苏修自卑，怯懦，寡言少语，半天憋不出一个屁。
“最开始，我先去市场找了个老板，从她那儿拿了点货。”苏修自顾自的喝着酒，看着餐厅外，就如同在讲故事一样。
“然后在学校里面摆摊，生意不错，赚了几万块钱吧。”
“然后拿着这个钱开了个公司，找了几个学校里的朋友，一起弄了个网站。”
苏修随手从一旁的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打开后递给了苏建军。
苏建军看了眼屏幕，他认字，但是不懂，这个看起来像是电视机一样的东西，为什么可以这么简单携带？
“这是笔记本电脑！”苏修看着苏建军疑惑的表情。
解释了一声。
苏建军板着脸，坐在椅子上喝着酒，似乎觉得有些丢脸，立马开口道：“嗯，我晓得，你三姑妈有一个。”
“嗯。”苏修点了点头，看着老板上菜。
自顾自的给自己添了一碗饭。
随后拿着筷子夹着一块子肉，塞在嘴里咀嚼着。
“这个网站做的不错，又赚了点钱。还认识了个一些学医的朋友。”苏修咀嚼着魔芋，滑溜溜的口感，加上酱汁，挺好吃。
“我问了他们，你的工作常年接触化学用品，容易得癌症，这次过来，就是想和你说一哈，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苏修已经很克制着自己的语气。
就如同闲来无事的闲聊，而不是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