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雨纷纷。
淅淅沥沥的雨,包裹着一座座城市孤岛。
南城的梅雨,潮湿、闷热。
置身于其中,不能敞开呼吸,更不得解脱。
想到这,李维京笑了一下。
她很少多愁善感,现在却被大雨颠覆了理智。
打着伞,她来到玫瑰花树这里。
自己送的玫瑰花树,已经凋零;风花纷纷扬扬,玫瑰呈现枯萎的灰。
手机铃响。
是安娜提醒她航班行程将近。
挂了电话,李维京执伞转身,脚步一顿。
淅淅沥沥的微雨,男人没有打伞,濡湿的额发、鬓角贴在脸颊,分外可怜。
他迎面走来,那双美丽的眼睛低垂,避开李维京。
两人擦肩而过。
李维京扭身,看见他蹲下,手挑拣着零落在地的玫瑰花瓣。
“这还有意义吗?”
面对背后冷冷的询问,男人背脊一僵,沉默。
他只是攥紧手中凋零的花瓣。
“你要不要跟我走,盛莲?”
突然,李维京问道。
淅淅沥沥的雨,期间隔着男人长久的沉默,像是一堵墙。
“以什么名义跟你走……”
“如果你不爱我,那么走不走,又有什么关系。”
良久,男人开了口。
他声音细弱,染上雨季的悲哀。
久久凝视那个背对的身影,李维京收回最后一眼。
“我明白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
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雨水打湿了男人的眼眶。
再听不见脚步了,男人猛地转头,看见一把雨伞伫在地面,而打伞的女人已经离开了。
他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面了。
·
两年后。
砰的一声,门被打开,楼道很快响起打骂。
拳头砸在皮肉的声音,闷闷的,掩盖在高亢的骂声里。
“个贱、货!”
“不给睡、也不肯卖!”
各种污言秽语喷薄而出,回荡在楼道里。
楼道的门,悄悄开了数扇。
隔壁是新搬来的祖孙四口,最小辈的少女偷偷开了丝门缝,往外窥探。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双白嫩的脚。
圆润脚趾蜷缩着,像是莹白的花朵。
拳头一下又一下,砸向倒地的单薄身体。
男人抱住头,偶尔闷哼几声。
比起他忍痛无趣的呻///吟,施暴者骂得更难听。
“给你妈花钱治病花了几十万,结果死了!”
“死了也就死了,结果你也不给艹,什么玩意!”
污言秽语充斥整个楼道。
新来的女主人听不下去,关了门。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的打骂停下来,而窥探的门一扇扇关上。
施暴者接了电话,忙着去打牌议生意。
他掏出裤兜里的湿巾,仔细擦了擦带血的拳头、指骨,再随意丢下。
啪的一下,带血的湿巾糊在倒地的男人脸上。
骂了句小贱货,施暴者哼着歌离去。
下楼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躺了很久,地下趴着的男人勉强撑手,扯下糊脸的湿巾,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身上挂着破烂白衫,抖抖索索的,像是眼泪。
男人只是垂着眼,脸上是习惯忍耐的漠然。
扶着楼梯扶手,他颤巍巍地走上楼。
走到家门口,盛莲轻轻关上门。
脚崴了,身上的疼痛更是如衣服上的皮鞋印,挥之不去。
盛莲扶着墙壁,慢慢摸到洗浴间,弯腰找出家用医疗箱,褪去衣衫。
身体紫中带青,瘀黑好几块。
四个月前拍CT,说是胸骨骨折、膝盖破裂。
面对医生激烈的询问,这份关怀盛莲无言以对,只能偷偷逃走。
后来,无论怎么挨打,他再也没去过医院。
也许自己活不久了吧。
男人漠然地想。
他撬开家用医疗箱的底层,有窄窄的夹层,里面躺着一张银行黑卡。
是李维京赠他的银行卡,里面是她卖掉南城所有不动产的一大笔财富。
他把银行卡拿了出来,贴在唇边,亲了亲。
“生日快乐,维京。”
盛莲喃喃自语。
如果他真的要死,也不能是今天。
因为今天,是维京二十六岁的生日。
·
雨夜寂寥。
一整天的雨。
骨头被泡酥,软绵绵的。
下楼时,季成星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手机,到了楼门口,撑伞往外走,然后脚步顿住。
“啊是你,盛莲?”
不远处的路灯,站着的男人没有带伞,微雨打湿头发。
灯下,盛莲的黑发湿发镀了层光。
他憔悴的脸庞,与这模糊的晕光相辅相成,像是蒙尘的珍珠。
季成星暗暗磨牙。
连他也不得不承认,盛莲人如其名,美貌光耀万千,永不褪色。
面对眼前带些敌意的少年,男人略略点头,欲言又止。
美人的目光往上,落在楼上某栋大平层的玻璃。
季成星已然明白他的来意。
没趣地转了下伞,少年不情不愿地开口:“别看了,李维京的房子已经卖给我了。”
“我知道。”
“去年,我已经来过了。”
少年捏住伞柄,睁大眼:“那你还来?”
“守在这里好假,你还不如去找李维京。”
“她不是托我表姐安娜把相关的钱都给你了嘛。”
盛莲艰涩地笑了笑,艰涩地开了口:“今天来,就是拜托你把银行卡还给她。”
“去年来,我没找到她。”
“你当然找不到她啦。刚才我都说了,她早就卖掉南城所有的不动产了。”
季成星不解道。
盛莲再次朝他笑了笑,仰面看着楼上大平层的所在。
只是看着,已然神情怀念。
少年明白了,这个无比美丽的男人,以这种隐秘的方式思念着李维京。
一瞬,他觉得男人很可怜。
转了转手中的伞柄,季成星忽然道:“你应该去找她。”
一年前,佛得角。
位处西非的大小岛屿,组成这个不为人知的偏僻小国。
“我不会爱人。”
在这偏远的陌生国度,女人吐露过一次心事。
面对风尘仆仆而来的季成星,也许是为了让这少年Omega死心,李维京提起盛莲。
“嫂嫂他……抱歉,盛莲他说爱我的时候,比起不相信、怀疑,更多的,我是震惧。”
“对,震撼、又恐惧。”
“因为第一时间,我在憎恶他。”
“看着盛莲,我冒出来的想法:你别说了,你在毁灭我现在的生活。”
“没想到吧?那时候,我只想要他闭嘴。”
“是为了这个想法,我感到震惧。”
女人的目光望向这陌生的土地,海面深邃黑暗,不见光。
“对于盛莲,怜悯、克制等情绪,是在那想法之后。”
“如果,我们只是相依相靠的亲人就好了。”
她淡淡说着,海面深处,涌动着不见底的波涛。
听到这里,盛莲还是笑了笑。
只是这个笑走了样,嘴角下撇,眉头紧皱,眼中盈着水光,像是随时要哭出来。
“你告诉我这些了……我更不能去找她了。”
男人轻声说道。
“那也比你被打死好吧!”
季成星脱口而出。
南城很大,但投资圈不大,各路消息掌握在安娜这种巨富手中。
从安娜口中,季成星得知盛莲现在过得很不好。
“盛莲他被迫嫁给现在的丈夫,过得很糟糕。”
周安娜感慨万千,但叮嘱他,这些事不要告诉李维京。
在彼时,季成星答应。
可看着男人眼眶的青紫、嘴角的淤红,少年终是不忍。
“离开现在的丈夫,去找李维京。其实她对你还有亲情,她会解决这一切的。”
他快速地说道。
微雨纷飞,男人摇头。
“一直以来,我都是靠着维京的怜悯活着。”
说着,他眼睛里涌动着春日繁花,美到令人屏息。
“可她不爱我。”
“那我在哪里,都没有关系。”
在很久以后,季成星回想起这个所谓的“情敌”,会想起他最后的微笑。
那种美丽盛大到即将开败。
开到荼蘼花事了。
·
雨季蔓延。
砰的一下,盛莲倒地。
像是开始的哨声,拳头忙不迭地砸下来,砸在他身上。
被打得疼到恍惚。
痛苦与精神都即将抽离这具肉///体。
恍惚间,盛莲会想起从前。
维京问过他,要不要跟她走。
可那时,盛莲的母亲躺在ICU,一天花费几千上万,他不敢走。
更悲哀的是,他从不敢言明这件事。
连他救治母亲,他都央求吴翠替自己保密。
哪怕盛莲知道,这会成为自己离不开李家的把柄。
或者,跟维京说?
“维京,其实我母亲没失踪。她重病护养的花费,都是我在出。”
那样,他会收获维京什么样的眼神。
也许怜悯、也许诧异,但都会谴责。
“你自救不暇,还要背负你那对垃圾父母?”
幻影中,出现李维京的身影,她说着话。
他无法辨认真假。
或者说,盛莲不敢赌。
“不行。盛莲他很好,但父母人品太差。”
曾几何时,维京的祖母说过。
用了许多年,盛莲渐渐明白老祖母的良苦用心:她不想他迈入吴翠挖好的火坑。
可这件事也让他明白,亲生父母是个洗不掉的污点。
仅凭这点,自己就配不上李维京。
剧烈的疼痛从手掌传来,皮鞋跟狠狠踩住他的手。
地上玻璃杯的碎渣,尽数扎进手里,白皙手掌血肉模糊,像是一团即将融化的红白雪糕。
肿胀的手掌握不住东西,银行卡掉落。
手指摸索着,指尖按捺上面,然后被施暴者不费力地捡走。
施暴者弹了弹银行卡,抖落沾染的血迹。
“这就是李维京给你的银行卡?”
“早给我不就好了,至于挨今天这顿打?”
“哎别倔。”
拿到银行卡,施暴者心情很好,蹲身抬手,想要拍拍男人饱满的臀。
手举起一半,忽然放下,“哎密码多少?”
见倒地的那人沉默,施暴者啧了声,
“连你妈住院,这笔钱你都没动一分啊盛莲。”
“还、还给我……”
说着,盛莲翻了下吐出一口血沫,血色淹没玻璃碎渣。
他抬了下手,无力摔落玻璃渣里。
拿了卡,施暴者一时也不着急了。
他眼眸往下,看见男人敞开的锁骨。
初次见,男人衬衫纽扣扣到严实,直让人盯着他那腻白修长的颈。
而现在,玻璃渣里,男人衬衫被撕裂,裸露出锁骨及以下的部位,圆润的肩膀泛着丰盈的光。
舔了舔嘴唇,施暴者一时意动。
咔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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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皮带解开。
听到这声音,被打在地上的盛莲身体痉挛得抖动几下,嘴里模糊说着不要。
拎起他一条胳膊,连拖带拉的,施暴者拽起盛莲半边身子。
然后,手抽下皮带,松动的黑色纽扣弹到男人的脸上。
一场无可避免的施暴。
“身上太脏了,让我洗洗。”
盛莲长睫垂落,微颤。
他语气低微,不仅是被打,也是被这两年糟糕的生活磋磨得不成样。
料定他逃不掉,也嫌弃地面玻璃渣伤人,施暴者松手,任由男人跌进玻璃渣里。
盛莲痛得蹙眉,却连喊叫都没了力气。
“那你快点,我回卧室躺着等你。”
施暴者说道,姿态施施然。
眼前黑点不断闪现,如雨中涟漪。
可身上阵阵痛楚,不会如雨水般无痕。
更糟糕的是——
攒了些许力气,盛莲勉力爬起来。
客厅的窗,玻璃仍是破损。
冷风灌进来,夹杂雨中泥土的腥。
又是一个雨天。
太阳穴突突,在视线中直直炸成一个又一个的黑点。
盛莲扶着墙,慢慢走到卫生间。
破窗吹来雨腥味,信息素也在悄然生长,如墙角滋生的苔藓。
在这个最不该的时候,盛莲进入了发、、情期。
卫生间狭小的空间,弥漫着他柔软甜蜜的信息素。
施暴者是个Beta,从来闻不见他的信息素。这也是盛莲能选择他的原因。
其实李维京走之后,盛莲想,自己选谁都一样。
那晚,他不是去还银行卡,是想以此为借口再去见维京。
虽然男人知道,这也不过是妄念。
窄小的卫生间,信息素快逼疯了盛莲。
他撩起衣服,叼住衣角,想要自己解决。
没关系,他可以的。
这两年他都是如此,不需要其他人来……
可维京,不会回来了。
维京她,不会回来了。
这个念头如闪电般错乱地搭上男人的神经,他看着镜中欲哭的脸,忽然一摸脸,弯腰找到家用医药箱藏匿的刀具。
一把雕花匕首。
匕柄镶嵌古波斯的红宝石,是维京去阿富汗带回来赠给他的礼物。
两年来,盛莲都小心翼翼藏匿起来。
现在,他握住它。
打开卫生间的门,走进卧室的房间。
男人握紧它。
用一把匕首守护自己。
梅雨时节绵长,像是永不离去。
隔壁开着电视听着歌,歌曲撕心裂肺。
“杀了他!
“顺便再杀了我吧!”
“拜托你了*!”
歌手嘶吼着,某个房间也有濒死的吼叫。
很快,湮没在这漫长的雨季。
雨淅淅沥沥,水滴啪嗒一下,砸在楼下阳台搭建的雨棚。
男人打开房间,手抓着匕首。
他剧烈喘着气,眼前黑点不散,多得如地狱伸出的手。
被打得残损的身体似乎耗光最后一丝力气,咚的一下,他跪在地上,爬到沙发处。
噗的一下,匕首扎在沙发上。
红宝石闪烁,古朴的藤蔓纹路浸着血,格外魔魅。
盛莲大喘着气,他坐在地上,整个身体靠着沙发。
看着染血的匕首,盛莲像是看到心魔。
撑着最后的力气,他手脚并用爬上沙发,叼住衣角。
并拢的两腿分开,往下。
红宝石冰凉,男人忍不住低吟了声。
鼻息大喘,叼着衣角的齿随着动作用力咬着。
雨珠啪的一下,再次砸在楼下的雨棚。
而屋内,信息素砰的一下爆开,铺天盖地的甜蜜气味。
男人翻起白眼,咬着衣角的唇微张,一片湿红。
他雪白大腿沾染血迹,如匕首的纹路般,蜿蜒流下。
盛莲手往下探,湿红的唇摸上一抹腥味。
在这一刻,盛莲的神经也彻底断裂。
分外红的唇开阖,带起一丝腥臭的涎液。
“维京。”
这是男人最后的话。
·
后来,有位警官在日记这样写到:
“那个来自首的男人十分美丽。他唇分外的红,眼睛格外的亮,说到亲手杀了自己的丈夫,竟忍不住笑出声。”
“当时在场的人倒抽一口凉气,可男人只是笑着问:如果我上电视,国外电视台也会播放吧?
“听起来,他像是疯狂渴望以这件凶杀案闻名世界。”
加拿大。
待在咖啡厅的李维京无所事事,连散心都觉得没有意义。
她甚至考虑回国。
一则午间休憩时间播放的电视新闻,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是一起格外恶劣的凶杀案……”
随后出现了凶手的影像。
两三无聊看电视的人,瞬间被夺去眼球。
因为那个凶手,实在美丽。
看着眼前闪烁的镜头,戴着镣铐的盛莲眼睛不适,想要躲开。
“请问你不怕认识的人知道自己的罪行吗?”
有记者不依不饶地问道。
盛莲脚步微顿。
啊对,认识的人——维京。
维京会看到这次新闻吧。
想到这,盛莲张望一番,看见摄像头怼到自己面前。
他不熟悉镜头,却停下脚步。
然后。
想到远在天边的李维京,盛莲忽然一笑。
后世的媒体案例,把这一幕称为:美之恶魔的笑。
谁也不知道,那是盛莲对李维京最后的笑。
倾城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