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走出手术室的医生，陈皓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感觉眼前有些发黑，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他冲到医生面前，嘴唇哆嗦着，紧张地吞咽着口水，颤声问道：“医生……医生，怎么样了？她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略显疲态和被汗水浸湿的脸。
他看了看陈皓，又扫视了一圈围上来的苏家众人，轻轻叹了口气。
这口气，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周佩琴几乎要晕厥过去。
医生开口了，语气尽量平缓，只是听着很是疲惫：“手术……还算顺利吧。”
医生继续说道：“病人的命，算是保住了，目前生命体征也趋于平稳。”
“呼——”
人群中响起一片松气的声音，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周佩琴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她双手合十，不停地念着：“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苏擎天紧绷的身体也微微一松，但脸上依旧凝重。
果然，医生接下来的话，又让众人的心紧绷起来。
“不过……”
陈皓听到医生的话，心又一次被揪紧。
医生顿了顿，表情严肃起来，“病人虽然命保住了，但因为头部受到猛烈撞击，颅内出血非常严重，还在重度昏迷中，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这个……很难说，要看病人自身的恢复情况，以及后续的治疗。
“可能几天，可能几个月……也可能会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就是我们通常说的……植物人，具体如何，还要看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治疗效果和她的意志力了。”
“重度昏迷？”苏擎天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医生点了点头，语气更加沉重：“是的，最好的情况，是她能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内能慢慢恢复意识，时间推迟的越久，她恢复的几率越小。”
这个结果，让刚刚升起一丝喜悦的众人，心情再次跌入谷底。
陈皓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如果不是下意识扶住了旁边的墙壁，他恐怕已经栽倒在地。
周佩琴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这一次，她直接瘫软在了苏擎天怀里，泣不成声。
“我的薇薇……我的女儿啊……”
苏擎天佝偻着背，低喝一声，：“别哭了，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我相信薇薇，她不会舍得丢下我们的。”
众人沉默，命是保住了，可如果永远醒不过来，那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病人已经转移到重症监护室了，你们可以先过去看看。”医生交代完，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转身离开了。
苏家众人强撑着精神，来到了重症监护室外。
隔着厚厚的玻璃窗，陈皓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苏薇。
她身上缠满了纱布，脸上、胳膊上，那些曾经白皙娇嫩的肌肤，此刻应该布满了擦伤和缝合的痕迹。
她的头上也缠着厚厚的纱布，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戴着呼吸机，各种仪器连接着她的身体。
那张曾经明艳动人，总是带着一丝娇纵和霸道的脸，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好似只是睡着了。
可陈皓知道，这不是睡着了。
他的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像是被人用力撕扯。
这时，苏擎天缓缓走到陈皓身边。
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眼窝深陷，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已经联系了国内最好的脑科专家，他们明天就会过来会诊，为薇薇制定后续的治疗方案，希望薇薇能在一个礼拜内醒来。”
陈皓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病床上的苏薇。
苏擎天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回去吧。”
陈皓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没有动。
苏擎天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疲惫和复杂的情绪：“既然薇薇当时选择推开你，就说明她是心甘情愿的，你……也不用太自责。”
“她是有错在先，对不起你，对你造成了伤害。但是，她已经用她的用她的生命去弥补了她对你造成的伤害。”苏擎天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个父亲深沉的痛楚，“我的女儿……她已经做到了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你们之间的事情，孰是孰非，我不想管，也没有力气去管了。”苏擎天转过头，看着ICU里的女儿，眼神里充满了痛惜和绝望，“我就只有薇薇这一个女儿，不管她以后能不能醒过来，我苏擎天，绝不会允许我的女儿，再受到一丝伤害。”
他的语气不重，却带着坚定和保护女儿的决心。
“你走吧。”苏擎天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驱赶的意味，“薇薇现在需要的是绝对安静的休养环境。而且，肇事司机那边，警察局也需要你过去做个详细的笔录。”
陈皓的目光，依旧落在苏薇苍白的脸上。
他知道苏擎天的意思，苏家，不欢迎他了。
或者说，至少在苏薇的病情明朗之前，苏擎天不希望他出现在这里，打扰到苏薇。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苏薇，那眼神，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
他茫然地转过身，离开了ICU病房，离开了医院。
陈皓先去了警察局，配合警方做了详细的笔录。
车祸发生的整个过程，他都一五一十地详细叙述了一遍。
江母那边，也因为伤势过重，还在医院接受治疗和警方的监控，暂时无法接受讯问。
做完笔录，从警察局出来，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街心公园。
他在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抽出一根烟，点上。
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中，让他一阵咳嗽。
就像他和苏薇的过往，曾经那么浓烈，如今，却只剩下了狼狈。
“苏薇，你死了，我就原谅你了。”
这句话，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她真的……用这种方式，来求得他的原谅吗？
陈皓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苏薇会不会醒过来，他和她之间，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