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云裳写好验尸录,从阿福处得知了谢皖南正在西厢房审问犯人,她片刻未停,带着验尸录便赶了过去。
推门而入时,室内只有谢皖南一人伏在案前,手持狼毫笔走如飞,擦过宣纸时沙沙作响。
“见过大人。”云裳抱拳行礼,禀告道:“王泊川的验尸录已记录完毕。”
谢皖南头也未抬,微抬下颚淡淡道:“先放这儿吧,本官待会儿看。”
“是。”云裳走近,这才发现他正在写王泊川一案的卷宗,怪不得如此忙碌!
她将文书搁在案上,正欲退下时目光却恰好扫过了他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
从王家瓷窑出来后,谢皖南的手似乎没再动过,伤口处还系着她的棉布,此刻隐约可见血又渗了出来,在白布上晕开一抹暗红。
这人怎么伤口裂开了也不管不问的!
云裳眉头微蹙,见他没有依旧停下来的趋势,忍不住开口:“大人这伤,后来怎么没再处理过?”
谢皖南笔尖未停,直至落下最后一个字后,方才抬起眼皮,漫不经心扫了眼伤口:“并无大碍。”
他拾起桌上的验尸录,边说边翻看起来,“王泊川身上有何发现?”
云裳并未立即回禀,她盯着他手上的伤,犹豫半晌,“案情待会儿再说也不迟,大人还是先包扎一下伤口吧。”
闻言谢皖南动作未停,他又翻了几页卷宗,手中布带已松,过长的系带垂落在纸上,翻页时总被带到,确实碍事。
他轻叹一声,这才放下卷宗,打开了桌案一旁的柜子。
阿福做事向来周全,这西厢房内虽没住人,却还是放了个药箱以备不时之需。
谢皖南取出药箱,慢慢掀开了棉布,露出了底下泛着脓血的伤口。
“大人,您这伤势,再拖下去怕是要溃烂了。”
云裳隔着案桌瞧着,暗暗吸了口凉气,这伤势远比她想象要严重得多,谢皖南究竟是如何忍到这时的。
见谢皖南正欲找药,她抬手拦住了他的手,迅速从药箱里翻出金创药,指了指一旁的檀木椅:“大人一个人上药不便,还是交于小人吧。”
许是实在着急,谢皖南破天荒地没有推辞,依言沉默地坐在了椅子上,朝她伸出了手臂。
这伤一直没经过好好处理,此刻皮肉都翻卷开来,泛着不正常的殷红。云裳轻叹一声,拔开药塞,将药粉均匀地洒了上去。
狰狞的口子在谢皖南白玉般的手上看着格外骇人,云裳屏住呼吸,刻意放轻了力道,可直到她裹好干净的绷带,谢皖南眉头都没皱一下。
仿佛这伤不在自己身上一般。
“大人,可以了。”她收回手,将药箱放回原位,暗自佩服这人的忍耐力。
“有劳。”谢皖南看了眼包扎妥帖的伤口,重新拿起了案桌上的验尸录,话锋一转,“继续说说王泊川的验尸情况。”
云裳取出包裹在棉布里的银针,“小人在他颅骨内发现了一根三寸长的银针,自百会穴直贯天灵。”
“银针?”谢皖南翻页的动作一顿。
“不错,表面看他确实是撞墙自尽无疑,可实则背后有人在此混淆视听,刻意操纵时辰。”
云裳隔着白布,将染着血迹的银针递给他看,“银针入脑,乃至气血横虐,这才使得蚀心散的毒性提前发作。”
“银针操纵?”谢皖南放下手里的案宗,接过银针细看,“既能确保王泊川必死无疑,又能将他的死引到自戕之上,好算计啊!”
云裳不置可否,想到赵德令的三日之期,她压低了声音,“既然已查明了王泊川的真正死因,接下来可要要赵县令禀明?”
“不急。”谢皖南合上布巾,眼神微沉,“此案涉及甚广,许得从长计议。”
“黑衣人,送饭的衙役,还有那柳氏,都是疑点,贸然行动,反而打草惊蛇。”
谢皖南扫向云裳眼底的青色,挥了挥手,“今日便到此为止,云仵作累了一天,还是早些休息吧!”
他望着越发深重的暮色,轻声道:“明日,还有场硬仗要打!”
——
翌日一早,赤水推开厢房门,只见那名衙役一动不动地瘫在木床上,只能从胸口细微的起伏看出他还活着。
赤峰上前揽过他的肩膀,见此笑了一声,“看来大人这刑罚依旧效果显著啊,这人果然也没熬过一晚。”
“少说风凉话。”赤水扒拉开他的手,走近去看那人的情况。
那衙役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起皮,手腕和脚踝都被绳索磨出了血痕,湿透的发丝不断滴着水,在地上积成一滩水洼。
短短一夜,他的意志力已被全部击垮。听到声响,衙役耳尖一动,头渐渐转向声源处。
待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赤峰抱臂而立,靴尖点着地,“怎么?今日还不肯开口吗?”
衙役艰难地点了下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无声地用口型比道:“我……我说……”
赤峰眉梢一挑,却未急着上前给他松绑,故意让水滴又落了几下,才慢悠悠地掀开了他眼前的黑布:“哟?终于肯识相了?”
黑布猛得被掀开,刺眼的天光骤然涌入,直射在眼前,衙役甫一睁开眼,便被强光刺得酸痛干涩,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落。
他立即闭上眼,待逐渐适应光线后,才睁眼重新看向两人,嘴唇微微张了张,示意自己有话说。
赤峰冷笑一声,抬手将他的下颚往上一推,恢复了原位后却没立刻松手,捏着他的下巴,胁迫他抬起头。
“你最好识相点赶紧交代,若还想耍什么花样,大理寺的别的刑罚,你一样都逃不过。”
经过了一夜的刑罚,衙役早就没了当时张狂的模样,他张了张嘴,说出的话沙哑无比,“我…要见…谢大人……”
短短一句话,他咳了好几声,声音断断续续的,连不成句,“放心吧,事已至此,我不会……耍什么花招的。”
“最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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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峰与赤水对视一眼,他神色不似作假,可赤水还是留了个心眼,只松了他的脚,手还反剪着束在身后,拖着他往正厅走去。
厅内,谢皖南端坐主位,神色淡漠。云裳则立于一侧,目光警惕,见到衙役被拖进来时,眸光一滞。
“这便是那日给柳氏送饭的衙役?”
赤峰应道:“正是他。”
他一把将衙役按倒在地,得意洋洋地冲着云裳道:“云仵作,你是没看到他昨日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如今受了刑罚,可算是老实了。”
云裳的目光扫过跪在前厅的人,他身上并无外伤,却脸色苍白,满面惊恐,浑身瑟瑟发抖。头顶的发丝尽数湿透,宛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滴答滴答往下滴着水,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润开一片湿痕。
这副模样,让她不由得想起前朝用于攻心的那道刑罚——水滴刑。
听闻这刑罚极其可怕,看似温和,实则催心,连续不断的水滴会让人逐渐丧失五感,最终精神崩溃。
传闻中的谢皖南雷厉风行,不近人情,可这几日与他相处下来,她却觉得他并非如传闻一般。
可如今,瞧见衙役这般模样,云裳终于对传闻中的他有了些许实感。
衙役被按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颤声道:“大人……小的……全招……”
他一开口,声音沙哑无比,宛若从破旧的风箱里传出来的一般。
谢皖南微微倾身,眸如寒刃:“说。”
衙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哑着声音道:“毒……是我下的。”
“你可知那是什么毒?”谢皖南问。
“知道。”衙役点点头,“是蚀心散。”
“这毒是怎么来的?如实招来!”谢皖南敛起眸子。
“这个…我不知道。”衙役“我只是听命令行事。”
“命令?谁的命令?”谢皖南垂眸,“是赵德令?”
“不是……”衙役摇了摇头,回想了一下那日的情形,“是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前一日他突然找上我,把药塞给我,让我送饭时……将这毒下在王泊川与柳氏的饭菜里。”
“所以你是为了钱?你可知道恶意投毒是死罪?”谢皖南往后靠上椅背,轻点扶手,“你既已入了衙门,为何还要这么做?”
“死罪又算得了什么。”衙役突然轻扯了下唇角,“大人你问我为何?为了过日子呗。”
他看向谢皖南,神色灰暗下去,说着说着便剧烈咳嗽起来,“大人您从小锦衣玉食,又怎么懂我们老百姓的苦?我在衙门……干了十五年,可依然只是个小小的衙役,领着那点微薄的俸禄。”
“可我如今三十多岁了,还是一事无成,上有老下有小,可我却养活不起。”
他大笑几声,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大人,您懂吗?不……你不会懂的……你当然不会懂的。”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云裳瞧着他逐渐癫狂的神情,“值得你为他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