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骜从没有遇到这么一个在他面前如此坦诚的人。
虽然人人都怕死,但没有几个敢在他面前直接说怕死的。
他缓缓道:“爱卿怕的东西,还挺多。”
“皇上英明,臣怕的东西确实挺多的。”
人怎会没有不怕的东西呢。
沈舟笑了笑,回归正题。
“皇上,您是准备直接动手,还是再派人前去更远的地方调查。”
赵骜心中自有一番计较,“先暗中派人过去调查,等事情准备好,先处理几人,往后再慢慢来。”
沈舟明白皇上的做法。
先处理的这几人,必然是罪情最重的,同时也能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
朝廷不可能说把这些人同时间全部处理,慢慢来,也能进行人员调动。
沈舟对此事的处理过程并不多说,只道:“皇上,微臣手里的人,用起来比您的方便,而且,也有经验了。”
赵骜一点即通,“你来安排吧。”
“好。”
说着,沈舟一顿,不好意思地开了口。
“皇上,这盘缠......”
赵骜瞥了眼,“爱卿不是户部侍郎?”
沈舟叹气,“皇上,这不好记账呀。”
暗中进行的事,哪能在这账本上记账的。
“...朕让人送过去。”
沈舟笑着拱手,“皇上放心,臣一定办好此事。”
“嗯,下去吧,剩下的事,朕来安排。”
“好。”
沈舟正想告辞,突然想起一个事。
“皇上,最近可是要出事?”
“出什么事?”赵骜皱眉,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沈舟顿了顿,才道:“臣来时,瞧着外面的侍卫好像多了些。”
赵骜还以为是什么事,闻言,沉声道:“后宫的事。”
“原来如此。”
沈舟并未多问,告辞退了下去。
可他不好意思问皇上,总有好意思问的人。
一出去,沈舟便拉着刘詹往一旁走。
“刘公公,我刚刚问了皇上,说这里的侍卫怎么多了,皇上说,是后宫的事,我没好意思继续问,您可知道是何事?”
刘詹心里一惊,对于沈舟的大胆再次有了新的体验。
只不过沈舟大胆,可不代表着他也大胆。
他摇了摇头,“这个,不好说。”
沈舟十分理解刘詹,“刘公公说得也是,不好说,那我便不问了,等下回,我再问问别人,这会出来了,便不好再进去问了。”
说着,沈舟也不打算再逗留了。
“那我就先走了,刘公公快进去吧,皇上身边可少不得您。”
刘詹还没反应过来,沈舟便走了。
看着沈舟干脆离去的身影,刘詹有些哭笑不得。
这别人,可别是说皇上......
刘詹走进去,想了又想,最终心里还是下了决定,把沈舟刚刚说的那些话跟皇上一五一十道明。
赵骜没什么反应,“他猜得到,无事,派人去都察院一趟,让李玉山滚过来。”
这前后对比的语气相差太大。
刘詹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默默为李玉山点蜡,赶紧应了声,退了出去。
刘顺跑着去了都察院。
很快,李玉山不明所以,慌慌张张地滚了过来。
---他满头大汗,心脏狂跳,思绪混乱,完全不知道皇上让自己滚过来的原因。
也正是因为不知道,他猜来猜去,心慌得很。
加上前面有齐弘厚这个前车之鉴在,李玉山这汗就跟止不住一样,流啊流,腿软得厉害。
刘詹出来带着李玉山进去了。
李玉山低头弯腰跟上前,到了前面直接跪下,强装镇定。
“微臣参见皇上。”
赵骜垂眸看着,指腹在那本奏折上轻轻摩擦。
“爱卿为何这般紧张,可是心里发虚?”
皇上这冷淡的腔调让李玉山心里发紧。
他偷偷吐了口浊气,放缓呼吸,“回皇上,微臣怕误了您的事,来得急了,还望皇上见谅。”
“是么。”
赵骜没有再看李玉山,拿起奏折慢慢打开。
“免费学塾的事,进行得如何了?”
李玉山埋头跪着,根本看不到皇上在做些什么,神色又是如何。
他只能根据皇上的语气,以及说的那些话进行猜测。
但猜测下来,总体感觉不太好。
他这会哪敢耍什么心眼子,老老实实道:“回皇上,不少府县开春便开始教学了,整体进行不错。”
“期间无事发生?”
赵骜目光在奏折上扫过,淡淡开口。
李玉山背脊发凉,冷汗直冒。
“回皇上,京城离一些府县远,臣这边收到的,并没有大事发生。”
“七月了,哪里还没有收到?”
李玉山说了几个偏远省份,接着小心翼翼道:“皇上,可是出了什么事?”
“爱卿问朕?”
赵骜抬眸,平静地望着李玉山,“看来,爱卿被不少人蒙在鼓里。”
李玉山心里一咯噔。
皇上这话,可不就是说他能力不行。
若被皇上定下如此结论,他这位子定然保不住。
还有这条命,也说不准。
李玉山脑子快速转动着,“皇上,臣有些事确实不知,底下若是要瞒,微臣还得先知道,然后才能派人再去调查,一番下来,确实要久一些。”
“爱卿倒是不必再派人去查了,朕这里有。”
赵骜盖上奏折,看向刘詹,“念给他听。”
“是。”
刘詹走过去,接过奏折,站在一旁,翻开奏折看了眼,挑着把里面记载下的事情说出来。
里面不仅记着强买宅院的事,还有发放粗制滥造,滥竽充数,只能看着,却是根本不能使劲用的笔墨纸的事。
还有因着人数太多,学塾收不下那么多人,有人暗中收取百姓少量钱财才能占有名额进去的事。
更有甚的,交得多的,才能进去,交得少的,收了便没了下文。
刘詹每说一条,李玉山的脸色就白一分。
等刘詹说完,李玉山心跳得更快,但他知道他不能慌。
至少,不能在此时发慌。
“皇上,微臣不知此事,定然是底下有人收取贿赂,瞒着不上报,微臣求皇上严查此事,将他们绳之以法!”
赵骜点了点案面,眸色深沉地看着李玉山,没有说话。
就在李玉山等得心脏发疼时,淡漠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
“爱卿管着这么多人,竟是没一人上报实情,可见,才不堪任。”
李玉山神色怔愣,身子僵住。
赵骜瞥了眼,淡漠地收回视线,“这位子,爱卿还是莫要占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