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阳的这个春节过得有点狼狈。
从罗亦暖出生以后,婆婆一直是跟着舒阳一家三口在江城,帮着他们带孩子。
公公罗永达一直在老家种地为生,罗朝成还有一个哥哥罗朝友,闲时在家务农,有活了就在县城大小工地上做建筑工人,赚的都是力气钱。
年前罗朝成带着老婆、孩子、母亲驱车从江城回老家过春节。
早上出发得早,本来不过四个小时的车程,因为年前返乡的人有些多,路虽然不算堵,但速度也提不起来,四个人在服务区吃了点,到家时也就中午两点了。
到家的第一件事当然是从后备箱拿行李、各种年货、送人的礼物。
舒阳也入乡随俗,跟着婆婆邱小玉和嫂子一起下厨,堪堪于下午六点不到,三个人忙出了一大桌子的年夜饭。
年夜饭正吃着呢,公公罗永达忽然表示,春节过后婆婆就不跟着舒阳他们回城了,说是等他们什么时候二胎什么时候再来。
舒阳愕然,完全没想到这一出。
毕竟从回来到吃饭之前,前面众人都表现得很正常,开开心心的,压根没有谁有提起过二胎的事情,这太突然了。
况且,当初可不是这样说的。
舒阳是江城人,父亲已经不在世了,独剩一个母亲,家里条件不错,只她一个,从小被宠着长大。
都说舒阳的性格爽朗,但到底是被宠着长大的人,平时看着有商有量的,但其实是一个很有脾气的人。
在罗亦暖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舒阳一直觉得自己是可以顺产的,千百年来孩子都是这样被生出来的。
以及舒阳脑瓜子想得和别人不一样,都说生孩子很痛,但又不会死,那么这种巨痛又不会死的痛除了生孩子还有什么其实更好的途径可以体验呢?
她乐呵呵地等待着临产,谁知道真的开始生了以后,她才发现原来真的是可以被“痛死”的,她嚎得连医生都听不下去了,让她省点力气留到后面生产,痛得厉害的舒阳连医生也骂。
直吓得在一旁陪产的罗朝成一个劲地道歉,手被掐青了,流的汗不比舒阳少,当场就表示不管男孩女孩,就只生一个了。
婆婆邱小玉当时在产房外头,只听得到舒阳那惊人的音量响彻楼道,但对于罗朝成的保证是事后才知道的。
生下罗亦暖后,婆婆邱小玉就留在了江城,带娃做家务。
磕磕绊绊肯定也是有的,但舒阳自觉得大家相处得还算不错。
年夜饭上公公忽然来这么一出,舒阳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表情茫然了一会儿,才转头去看罗朝成和邱小玉。
只见他们二人也是面露惊讶,但没过一会儿,他们不约而同地过来看舒阳,两人都没有说话。
舒阳的心情马上就不好了,当下她什么也没说,埋头吃饭。
她想,罗永达在饭桌上这样说,无非就是想逼她当面表态,她偏生就不说话。
自己大老远从江城,跟着丈夫来过春节,他们才是一家人,逼着她表态,这不是欺负她是什么,她才没那么傻。
不就是想以不给她带孩子这一招让她去应承二胎的事吗?
其实本来二胎的事也不是不能说,但为什么一定要搞得要把她当民国时期的革命派一样呢,她是敌人吗?她就偏不如他们的愿。
她又不是离了他们就无路可退,她还有妈妈张婉婷在后头呢。
这时候,舒阳无比庆幸自己有一个一直在后方支持自己的母亲了。
其实她刚怀孕那会儿,她想着的就是以后孩子生下来了,让自己的母亲张婉婷带的,是罗朝成不同意,非要把婆婆叫过来带娃。
罗朝成大约是一直记得张婉婷当年不同意自己和舒阳在一起的这档子事了。
舒阳和罗朝成的恋爱从被张婉婷知道以后,张婉婷就表示两人不适合,觉得舒阳还是找一个江城本地的,负担可以不用那么大。
恋爱中的男女怎么会如张婉婷的愿,越反对就越觉得非要在一起不可。
直到舒阳怀孕,挟天子以令诸侯,张婉婷也不得不认下罗朝成这个女婿。
但此后,罗朝成就对这个丈母娘有了距离感了,总觉得自己被看不起,心里头也虚。
尽管他毕业的院校要比舒阳毕业的院校好得多,工资也要比舒阳高得多,但面对张婉婷时,就总觉得有一丝不自在,拼着一口气也不想让丈母娘看扁。
张婉婷的房子离罗朝成和舒阳的房子不远,但罗朝成借着工作繁忙,很少去张婉婷处,非必要不得不去时也会做足了功夫,力求证明舒阳嫁给自己过得很好的样子。
为什么说是力求呢,因为罗朝成还是虚。
尽管他工资很不错,但在江城疯狂上涨的房价面前,最后罗朝成和舒阳小家庭名下唯一的一套房子是张婉婷给的首付。
所以罗朝成总觉得底气不足。
舒阳以前还觉得罗朝成那力求证明自己的样子可爱得紧,捂着嘴笑来着。
关于罗永达提出来的二胎,舒阳没接话,罗朝成也就没开口,邱小玉更不想开口,于是就这么僵着了。
春节过后,春节过后回江城的只有罗朝成一家三口。
在这个过程中,罗朝成和舒阳私下吵了几小架。
舒阳的脾气是不让人的,几句“你爸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你是儿子你不开口让我去顶在前面,你是不是男人?”让罗朝成又气又急。
回江城的路上两人互不搭话。
硬熬到了江城,等到罗亦暖睡觉了。
罗朝成试图去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开口的原因,“我爸就一个农民,出生到现在一直在农村里,见的也就那些人,在他的眼里,多子多福,你看我哥出生的时候已经有计划生育了,还东躲西躲生的我,还有我爸对我的期待太深了,我一旦说话了,性质就不一样了。”
“再说了,我觉得再生一个也是可以的,有个伴,这样不至于所有的关注都集中一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