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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宴无好宴7

作者:慕沉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荀舒接连的跳跃问题将白杏钉在原地,毫无招架之力,思绪在不知不觉间被拉扯跟随:“老爷出事时,奴婢站在厅堂边角,未能看清楚,不知那瞬间发生了什么……但出事后,奴婢曾凑上去瞧过老爷模样,感觉他像是被毒死的。”思及赵县令的死状,白杏眼中闪过害怕,身体亦有些瑟缩,她飞快瞥了一眼荀舒和贺玄,安心几分,方接着道,“至于谁会杀了他,奴婢确实不知道。昨日赴宴之人,都是老爷的至交好友,实在是没有杀害老爷的理由啊……”


    荀舒双眸一亮,忙追问:“昨日宴席上之人,你可都识得?”


    白杏点头:“奴婢以前是跟着夫人的,昨日之人奴婢大多都见过,只除了仇公子。”提到此人,她的面上有疑惑浮现,“奴婢瞧着老爷与那仇公子关系甚是亲密,可昨日之前,奴婢从未见过此人,亦未听夫人提起过此人。”


    白杏和赵夫人从未见过仇安平?荀舒努力回忆昨日赏花宴上的情形,赵县令主动为众人引荐杨将军和仇安平时,众人是什么样的表情,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平日里不喜欢盯着无关紧要的人看,生怕一不小心又看出他人的因果,此刻却有些懊悔。


    也不知道昨日那些人,是否有认识仇安平的。


    荀舒将白杏说的话认真记下,学着方晏和贺玄的模样,继续问道:“除了仇安平外,关于其他人,你可知道些什么?比如这些人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是否有龃龉或是不和?”


    白杏拧起眉头,认真思索,一一分析:“冯县丞在潮州、在县衙呆得最久。老爷到此地上任后,冯县丞帮他解决了不少因人生地不熟而产生的麻烦事,又引着老爷结交潮州的豪强,是以老爷与冯县丞关系最为亲近,时常邀他到府上吃酒。冯县丞做事谨慎细致,外人都说他做事一板一眼,公正严明,但奴婢不太喜欢他,总觉得这人假得很。”


    “为何这样说?”


    白杏看向院门的方向,目光似能穿透两扇厚厚的门板上,落在隔壁院中的郑氏身上,狠狠道:“当年,就是冯县丞带着老爷去那烟花柳巷,才遇到了遭难的郑氏。试问,一个兢兢业业一心为民的好官,为何会带着一个刚上任,脚跟都没站稳的上官去那样的地方?若不是他,郑氏也许就不会进府,更不会有后面发生的事。”


    郑氏和赵县令之间的事,竟与冯县丞有关?为何从未有人提及?是偶然还是有意隐瞒?


    荀舒轻咬着唇,半晌未开口。白杏面露茫然,不知这几句话中是否有什么疑惑之处,更不知该不该继续往下说。贺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切换,清了清嗓子,露出个讨好的笑:“阿舒,不如让她继续说?”


    贺玄的声音将荀舒从思绪中拉出,她眨眨眼,对着白杏道:“继续往下说吧。”


    “曲主簿、毕县尉还有方县尉都是最近几年才来到潮州。曲主簿和毕县尉是在我家老爷上任后不久,一起到的潮州县衙,听说都是从其他州县调来的。曲主簿总是笑眯眯的,对我们这些下人很温和;毕县尉做事风风火火,瞧着冷冰冰的,确实个有礼之人。”白杏压低声音,“毕大人年过而立,却还未成亲,加之相貌俊朗,还会武艺,府中姐妹常私下议论他,都说去给他做妾,也是好的。他每次来府上,若是碰到偷看他的姐妹,都会与她们聊几句,从未因身份之差,而轻视于她们。


    “至于方县尉,他是最近一年才上任的,奴婢与他不熟。不过上次夫人的案子,奴婢曾瞧见姑娘和他走在一起,关于他的事,姑娘知道的应当比奴婢多。”


    荀舒本也没想从白杏这儿打探方晏的事。在她心中,方晏是她认识多年的朋友,她相信他,自然不会怀疑他与这凶案有关。


    “那杨将军呢?你可知道关于他的信息?”


    “杨将军平日里不住潮州,隔几年才会来一次。他与冯县丞的关系似乎极好,有一次老爷在府上设宴,只邀了杨将军和冯县丞两人。那日老爷喝多了,奴婢曾瞧见杨将军和冯县丞俩人并肩而行,在这宅中四处乱走。估摸着也喝醉了,竟能做出这种不知礼数之事。”


    昨夜杨将军主动要求与冯县城同住一院,并未隐瞒他们早就认识。此事算不得蹊跷,荀舒便未在这一点上纠结盘问,自然而然转了话题。


    “那咱们来聊聊昨日之事吧。”荀舒终于将心头徘徊许久的疑问问出,“昨日赵县令被蜂蛰了手,明明是你离开厅堂去取药,为何最后却是郑氏带着药归来?我记得,你因着赵夫人的缘故,与郑氏的关系不睦……郑氏可是你请去的?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白杏的思绪回到了昨晚。


    那时厅堂中意外突发,她被赶出厅堂取药。离开众人视线后,她放慢了脚步,想要让那个薄情的男人多受些苦,却没想到,刚转了一个弯,她便瞧见了站在院子角落的郑氏。


    那时,郑氏站在花丛间发呆,不知在想什么,她既然遇到了,只能上前同郑氏问安,将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了郑氏。


    郑氏听完她的话,表情变得很奇怪,提起裙摆去后院取药,行色匆匆,她险些跟不上。等到她跟着郑氏取了药回到厅堂后,瞧见她在老爷身边哭泣流泪,竟像是有几分真心。


    白杏将昨晚的事讲给荀舒听,末了补了一句:“奴婢确实不会主动去找郑氏,可既然遇到了,也不能装作没瞧见,毕竟还需要在她手中讨生活。”


    白杏将她所知道的一切如实说出,荀舒确认没有更多的疑惑后,不自觉看了贺玄一眼,却没想到他正好在看她。


    他的目光像山林中瞧不见底的深潭,恰好有阳光洒落,水面漾着如宝石般的细碎笑意,能让人沉溺其中,忘却深处的危险。荀舒窒了一瞬,僵硬地挪开目光,慢吞吞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贺玄笑起来,露出几颗大白牙:“自然有的。”他心情极好,连带着语气都轻巧几分,“昨日我们刚进赵宅,你曾说过,曾瞧见有人在深夜,不止一次进出过郑氏的院落。你可能确定,是一个人多次进出,还是每次进出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白杏没想到他将昨日的话记在心中,更没想到他会在此时提出这个问题。她心中感动,眯着眼睛想得极为认真,边想边不确定道:“我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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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瞧见过三次,都是在夜深人静时。来找郑氏的人,都披着斗篷,有意掩藏相貌,我只能瞧见背影,不过那背影高矮不一,应当不止一个人,但具体是两个人还是三个人,奴婢确实不太清楚。”


    “两个院落的大门离得极近,你虽未能瞧见他们的相貌,可应当能瞧见他们走路的姿势,或是穿着的衣裳吧?可有特别之处?”


    “似与常人无异——啊,奴婢想起来了,有一日月色极好,偏巧还有风。有一人在离开时,斗篷边角被吹起,露出内里的衣裳。那衣裳该是玄色或是藏蓝色之类的深色,上面用金银线绣着奇怪的花纹,像是几条小虫子连在一起,颇为诡异。那花纹一闪而过,奴婢从未见过,兴许是外邦的花纹。”


    -


    从白杏的院落离开,二人未闲逛逗留,默契地决定先回暂住的院落,再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出门时是并肩而行,回去时却隔着半人宽的距离,连衣角都无触碰,换做是谁都不免唏嘘。贺玄一路忍到进院子,在荀舒要回房前挡在了她的面前,将心中的不解全部说出,声音中有淡淡的委屈:“在郑氏院子中时,你便似有心事,我可是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惹了你不快?我若有惹你不快的地方,你尽管说出来,我一定改。”


    荀舒沉默地看着挡在面前的人,嘴唇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反复数次后,最终还是决定将心中的那个死结说出来:“贺玄,你可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这都是悬在贺玄脖颈后的一把剑,而悬挂剑的绳子却被他握在手中,他可以选择松开手,让那把剑落下,也可以一直捏住绳子,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


    这把剑明明是他藏起来,准备给敌人致命一击的,却不知何时,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他早就厌倦了这样的日子,或许现在正是时候,将真相说出,将选择权交到荀舒的手中。


    贺玄正要开口,却听荀舒道:“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是骗我们的?你根本没忘记以前的事?”


    还未说出口的话消散在唇舌间,贺玄生平第一次觉得,他竟是个这般软弱的人。他的声音中带着罕见的怯懦,紧张地看着荀舒:“若是如此,你会如何?”


    荀舒转开目光,看向院角随风舒展的花花草草:“我不说谎,我也不喜欢说谎的人。若是你骗了我这么久,等我回去便同姜叔说,将你赶出棺材铺,自此一别两宽。”


    一别两宽……


    贺玄背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湿透了半面衣衫,他再无勇气说出心底的秘密,只想着无论如何,先熬过这一遭,日后再想个办法妥善解决此事。


    “我怎么会骗你呢?我自然是还没想起曾经的事。”贺玄摇头如拨浪鼓,说出口的话像是剖心似的诚恳,“阿舒放心,我永远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也不会做让你不开心的事。”


    荀舒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底的情绪。


    蝉鸣聒噪,心跳如鼓,在这嘈杂的寂静中,荀舒轻声开口:“那我便再相信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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