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梅的话音落下,贺玄心头猛地一跳,正要抬出方晏的名头将素梅所有的排斥和戒备压下,多打听些消息时,便听到一旁的荀舒再次开口。
“因为我怀疑你就是杀害赵夫人的凶手。”
院中的嘈杂在这一刻归于寂静,连树上的雀儿都哑了嗓子。周遭仆役无不放轻动作,瞧着似乎在认真干活,实际上心思和耳朵都飘到素梅身边,生怕错过他们说的每一个字。
贺玄在心中无奈地叹息,还未思索出如何将话圆回来,一旁的素梅眉毛已然完全竖起,愤怒斥责道:“荒谬!妾身与夫人自小一起长大,虽是主仆,却情同手足,妾身为何会害她?”她顿了顿,像是找到了支撑点,声音愈加洪亮,“你说妾身杀夫人,总要有证据、有缘由吧?妾身为何要杀夫人呢?杀了她,妾身能得什么好处吗?”
荀舒像是看不见她的愤怒,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你总要先告诉我,那日你与赵夫人在为什么而争执,我才能知晓你为何杀她。”
这与凭空诬陷有什么区别!素梅狠狠瞪着荀舒,胸口剧烈起伏:“我再说一遍,此事与夫人之死没有半点干系!那日我们不过因些流言拌了几句嘴,哪至于为此杀人!”
贺玄扯着荀舒的胳膊,将她向后拽了拽,迫得她退后半步,而他则上前一步站到她的身前,遮挡住素梅愤怒的目光,也阻住荀舒继续往下说的话。
贺玄面带微笑:“您误会了,我们今日来,是奉赵县令之命,协助方县尉找出赵夫人的死因。”
许是贺玄说得格外笃定,表情格外真诚,素梅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疑惑道:“妾身听说,夫人是失足摔落池塘淹死的,为何还需找出她的死因?”她的眼神瞥向一旁只露了半个身子的荀舒,语气依旧厌烦,“还有她,为何污蔑妾身是凶手?既然有凶手,难道夫人的死另有隐情?”
荀舒望着她闪烁的目光,和眉宇间若隐若现的戾气,仍旧怀疑她与赵夫人的死脱不开干系。她心知自己的弱点,不会撒谎不会说好听的话,干脆闭紧嘴巴,将一切交由贺玄解决。
贺玄并不准备隐瞒素梅,只说出口的话半真半假,让人更容易相信:“赵夫人却是坠入池塘中被淹死的,但并非失足,而是被人推下去的。赵县令知道这件事,所以才要我们帮忙调查此事,势必找出真相,为赵夫人报仇。”
素梅没说话,双手在宽大的衣袖中紧紧攥成拳头,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么。贺玄并未催促她,耐心等她将一切想通。半晌,素梅再次开口时,声音轻了不少,似有淡淡的苦涩:“那日夫人来寻妾身,是为了一件多年前的往事。夫人怀疑如今的大少爷已不是她和老爷的亲生儿子,她怀疑大少爷在襁褓时已被人掉包……但这如何可能呢?妾身觉得此事荒谬,便劝了夫人几句,夫人却认为妾身在戏弄她,与妾身吵了一架,之后生气离开了。”说完这些,素梅似放下了心头的重担,松了口气,“那日家中只有妾身和夫人,此事无第三人知晓。妾身对天发誓,此事与夫人之死毫无干系,妾身绝不可能因为这等小事,去伤害夫人啊!”
素梅表情真挚,确实不像在说谎,贺玄却只是静静望着她,想的却是几日前的一件事。
那日在棺材铺中,荀舒早说过赵夫人无儿女之福,那时贺玄与姜拯还以为她在说笑,如今看来,这其中或许真有隐情,不然赵夫人何必次日一早便着急忙慌去寻素梅。
想到此处,贺玄微微侧过身,看向荀舒,却见她认认真真望着素梅,问出了一个还算温和的问题:“既然你是赵夫人曾经的贴身婢女,那大少爷出生时,你是否还在府中照顾赵夫人?是否寸步不离?
素梅面露迟疑:“那时老爷和夫人虽然还未离开潮州,但妾身已经出嫁离开赵府,并未在府中侍候。不过夫人生下元名后,妾身时常来府中探望,虽非寸步不离,十日里当有六七日是在的。”
荀舒目光如平静的湖面,清澈见底:“你既然并未寸步不离,又是如何确定赵夫人的担忧是假,大少爷并未被调包呢?”
素梅拧眉:“这如何需要确定?元名自出生后,到半岁前,因着体弱多病,从未离开过赵宅,更未有过无人看顾的时候,歹人如何能避开人将其掉包?等到他渐渐长大,身体好起来后,才有人带他离开家中去附近的集市玩耍,可那时的元名眉眼早已长开,若被调包,身边人怎能发现不了?”
素梅说的合情合理,荀舒一时也想不出其中有什么蹊跷,只能低下头思索,一时没再说话。
贺玄见荀舒没有更多的问题,顺着素梅的话继续往下问:“那日赵夫人去找过你后,到今日发现尸体前的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见了谁,又做了什么?”他顿了顿,似觉得这几个问题颇为冒犯,又补了一句,“这是例行公事,我们需要问每一个人,你应当也想帮着我们尽快找到杀害赵夫人的凶手吧?”
贺玄这样说,素梅哪敢反驳?她放慢语速,回答得极为仔细,像是在认真回忆这几日的一切:“那日夫人离开后,妾身思索了大半日,心中难过又懊恼,并未离开家中。昨日妾身想着,夫人毕竟是夫人,妾身能有今日,全靠夫人托举,妾身如何配与夫人置气?于是便想着来赵府,给夫人赔个不是。昨日傍晚,妾身到了夫人的院门外,瞧见夫人屋子紧闭的大门,猜想她还在生气,也生出几分胆怯,便没进去。后来妾身在院子里转了转,天色逐渐暗沉,妾身不便在院子中多留,便悄悄离开,想着今日一早,再来寻夫人……却没想到……”
素梅声音哽咽,说到最后时已然泣不成声,垂头以手帕轻点眼角泪水。
贺玄望着素梅的伤心,没忍住挑眉,在心中默默衡量她的话几分真几分假。荀舒安安静静站在他的身后,亦是若有所思。
半晌,见素梅的抽噎声逐渐平息,贺玄淡淡开口,声音中不见刚刚的笑意,多了几分冰冷和威压。
“你说的一切,可有人能证明?”
素梅摇摇头:“妾身不知。妾身并未掩藏行踪,却也未有意让他人注意到我。不过门口的守卫或许记得此事。”
“我会与府中的仆役确认你说的话,若其中有对不上的地方,你便是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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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杀害赵夫人的人。你可明白?”
素梅抿了下唇,万般疑惑、纠结、不满最后化为四个字:“妾身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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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问完话,素梅继续去灵堂另一侧帮忙。荀舒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许久没有动作。贺玄抱臂站在她的身旁,神色中的凌厉全部撤去,只余下灿烂的笑。
“你呀,说话也忒直了。”
有风经过,温柔中带着丝丝清凉,拂动荀舒鬓边碎发,带来细碎痒意。她听到这话恍惚了下,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的山中,被山林中的风环绕,夹杂着悦耳鸟鸣。那时师父每日在她耳边念叨的,便是这么一句话。
荀舒幼时不会说谎,拜入师门后修了言灵,便不能说谎。少年时期,她因有什么说什么,得罪了不少人,后来师父想了个法子,教导她对待生人,能不开口便不开口,若实在要开口,亦需谨言慎行,囫囵着说。
她一直谨记师父的教诲。
后来她被逐出师门,来到棺材铺,姜拯对她视如己出,渐渐融化了荀舒心头的那块寒冰。
她想,姜拯应该不算师父口中的生人了吧?
二人一起生活没多久后,姜拯便知道了荀舒的这一特点,干脆教她给棺材雕花、绘制彩绘,并不强迫她与外人接触。久而久之,她便习惯了随意的生活,将师父当年的叮嘱彻底抛之脑后。
如今,她不仅是肉身被逐出师门,灵魂怕是也被驱逐离开,再没有往日的痕迹。
荀舒耷拉着脑袋,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透露出一股子沮丧的气息。贺玄瞧着她这模样,不知她在想什么,有几分慌张:“我又没说你什么,何必垂头丧气……哎,都是我乱说的,阿舒莫要和我一般见识!”
荀舒摇摇头,情绪依旧低落:“没什么,只是想到些以前的事。”
荀舒从不提她来棺材铺前的生活,此刻主动提及,贺玄忍不住追问道:“以前的事?是和爹娘一起生活的日子吗?”
荀舒正要回答,不远处有争执声传来,荀舒将口中的话重新咽下,目光不自觉向远处飘。她拍拍贺玄的胳膊:“好像是素梅的声音。走,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贺玄张了张嘴,有些气闷,最终挠了挠头,无奈跟上荀舒慢腾腾的脚步,心中盘算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定要再问问她以前的事。
与他人起争执的确实是素梅,而另一个人是个荀舒未见过的年轻妇人,瞧着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肤色白皙,面容清秀如江南烟雨,朦胧温柔。她的身旁站着一个半大的小子,眼神懵懂,望着眼前发狂的妇人毫无瑟缩,如身边的年轻妇人一般,安静地看着,如看着一件无关紧要的死物。
不止动作神态,二人的面容也极为相像,似是一对母子。
素梅正指着她怒骂,无需走到身旁便可听清她说的每一个字。
“你这贱人!勾引老爷,让夫人伤心,如今为了赵家的家产,为了挤走夫人成为正室,竟狠心将她杀害!夫人平日里待你不薄,你好狠的心呐!竟能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你该为夫人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