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沈震和她说过利害关系,她答应了沈震的提议。决定过几日把段云琛叫去府上,说送沈雉到永州段家家庙去修养心性的事情。
沈灵渠是沈夫人的心肝肉。
沈雉也不遑多让。
沈夫人当时虽答应了,其实心中却很是不舍。
那可是永州,远在近乎千里之外!
她担心沈雉知道消息伤心难受,更担心沈雉去到永州那个地方过的不好。
所以便想着,为沈雉多准备一点东西带着去永州,还从自己身边得力的人中挑出来一些,陪着沈雉一起去。
力求让伤害降低到最小。
力求沈雉去到永州之后也能过得极好。
可一切还没准备好,还没叫段云琛过去说这件事情,沈雉就出事了!
这让沈夫人怎么舍得把沈雉送走?
她陪伴了沈雉大半日,哄着沈雉睡下之后,天也彻底黑了,沈夫人才从春熙堂那正屋中出来。
陪伴安抚病人绝不是个轻松的事情。
沈夫人又心焦沈雉的伤势,大半日时间没吃东西没饮水,出来时脸色苍白,柳眉紧拧,憔悴又疲惫。
候在外头的沈青淮快步上前:“儿子已经去过太医院了,章太医正在宫中为皇后娘娘请脉,
等他忙完娘娘那边,会立即到段府来。”
“那就好。”
沈夫人垂首,稍稍松了口气。
章太医是太医院中医术最好的太医,懂得玉颜膏的调配之法。
只要他出面,认真仔细,沈雉的脸一定可以恢复如初。
沈青涯从另外一边上前扶上沈夫人的手臂:“母亲看起来很累了,您慢点儿。”
沈夫人笑看了沈青涯一眼,心中安慰,视线转向站在一旁的段云琦,眼底的笑意散去,渗出丝丝寒凉来。
她平素温和柔顺,就好像是最好说话的人,此时用如此冰冷的眼神看着段云琦,属实也是叫段云琦觉得如芒刺背。
沈夫人问:“为何要在府中放那凶物?”
段云琦今日出府去看常礼了。
回到府上时沈雉已经出事,沈家人也已经到了段府来。
沈青淮更面色阴寒地问过他猫的事情。
他当时回沈青淮说,是那猫误闯入段府来,他驱赶数次赶不走,就暂时将猫关在那小院的房间里。
谁料沈雉不知情况进去了。
孔管事以及守卫也和段云琦一样说法。
沈青淮虽有疑惑愤怒却也是信了。
此时段云琦回应沈夫人,便用当时回应沈青淮的说法。
后段云琦将身子伏的更低,声音微绷:“都是我没有照顾好他,岳母大人放心,后续医治之事,我一定亲自陪伴。”
沈夫人听着这话只觉的不顺耳。
他的语气,不像是在说心爱的妻子,而仅仅是一个需要照看,需要负责的女人,生疏的很。
沈夫人说:“我还是把宝儿接到沈府去,亲自照看吧。”
沈青涯一愕:“母亲——”
“就这样。”
沈夫人已经决定,没等沈青涯多说,就让贴身嬷嬷进去帮沈雉收拾一切。
沈青淮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
段云琦也是愣了一下。
他有些感觉到,沈夫人对自己的不满,理智告诉他,应该表诚心把沈雉留下来才是。
可想起方才看到沈雉那张伤痕可怖的脸,又想起最近沈灵渠对他的冰冷疏远,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沈夫人大约觉得他对沈雉照看不周吧,所以不满。
送走了沈雉,少个阻碍,他也好和沈灵渠和缓关系。
段云琦便说:“岳母大人心细如发,亲自照看宝儿定能细致贴心,这样也好。”
沈夫人深深地看了段云琦一眼,再未多说什么。
一旁的沈青涯却是脸色极其难看。
先前母亲才说暂时放手沈雉,专心让灵儿回心转意。
这才几天,竟要把沈雉接回家去?
岂不是让灵儿的心彻底凉透?
可这院子里,主子仆人这么多人,母亲又已经敲定事情……沈青涯咬牙半晌,终究没法说出口。
沈雉原本都睡下了。
后被叫醒,得知沈夫人要带她回去沈府,自是满心欢喜的答应。
一番收拾,半个时辰之后,沈夫人带着沈雉和几个奴仆,以及沈青涯、沈青淮两人浩浩荡荡从春熙堂离开,
往角门方向出段府离去。
就在快到角门的时候,沈夫人步子猛然定住,那张原就憔悴苍白的脸,在夜色里更是透白的吓人。
她捏紧了手中帕子,沉默良久僵硬出声:“灵儿……”
夜色微凉,沈灵渠一身素青色衣裙正站在绿荫密布的大树下,眉眼平和,面色淡漠,“沈夫人。”
沈夫人心底骤然一阵尖锐刺痛,微抿的唇角止不住地抖动。
她无比艰难地说道:“灵儿,宝儿她的脸伤了,我怕段府的人照顾不好,所以我才,我……”
“哦。”
沈灵渠淡淡出声:“应该的,段府的下人自是没有沈夫人仔细,贴心。”
“你,你是怪我……”
“我不怪,我是意外。”
“什么?”
沈灵渠缓缓道:“我很意外,这一次她伤成这样,沈夫人竟然没算到我的头上来,我如何能不意外。”
沈夫人愣住,下意识地说:“你怎会是那样狠心的人?”
这句话刚说完,沈夫人猛然意识到,沈灵渠看似在说这件事情,其实并不是。
她在嘲讽以前那许多次。
沈雉扮着委屈可怜,实则泼脏水在她身上,暗示她欺负了沈雉。
而沈家的所有人,以及自己那时候,其实都曾信过几分。
沈夫人顿觉难以面对沈灵渠,无地自容,又心痛纠结。
她竟不敢多看沈灵渠一眼。
而此时的沈雉,难得学乖了,不再对沈夫人哭诉可怜,不说任何一句和“姐姐”有关的话。
她太清楚,只有跟在沈夫人身边太医才会尽心尽力照看她的脸。
她才可以养的好。
现在她如果多嘴说什么,激的沈灵渠又撒起泼来,沈夫人的心很有可能又被沈灵渠拉过去。
那她的脸怎么办?
女子容貌是所有一切的前提。
一旦她的脸好不了,那么她的一辈子也全完了!
沈雉伏在一个壮实的婆子背上,低低弱弱地唤了声“母亲”。
沈夫人回看了沈雉一眼,对沈灵渠匆忙地丢下一句“母亲改日看你”,就带着沈雉以及沈青淮、沈青涯兄弟快步离开了。
那模样,颇多懊悔,还似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沈灵渠平静以待。
不但面色从容淡漠,甚至是心里都不曾有过些微刺痛。
沈夫人生辰那日,她释放了所有的不满和愤怒,也已经对沈家这些所谓的家人彻底死心了。
但她知道,沈夫人对她还有愧疚和不舍。
所以她这么巧地出现在这里,阴阳怪气地说一些不那么好听的话给她。
看沈夫人难以取舍,痛苦不适,她好像心底莫名快意。
这时,段云琦走近:“听说沈青淮找你质问?这次她受伤和你无关,纯粹是意外,我会为你解释辩驳,不会让任何人污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