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嫁少年将军后,假死前夫气活了》 第59章:香医 沈灵渠让佩兰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杨氏病情又严重了,一直卧床修养,自是没有力气找沈灵渠的麻烦。 也是,她原本就身体不好。 是沈灵渠调配了香料给她焚香疗疾才有了好转。 原本沈灵渠再换两次方子,杨氏的头疾就要大好。 可段云琦忽然“战死”,给杨氏疗疾的事情也断了。 说起为杨氏焚香疗疾这事儿…… 因知道杨氏不喜欢自己,也怕杨氏不相信自己的医术,所以焚香疗疾这事,沈灵渠知道,身边婢女知道, 杨氏却是分毫不知。 沈灵渠每次调配好香料后,都是借着府上采办的手送到杨氏那院中去。 为了确保杨氏必定能用到自己调配的香料,沈灵渠打听了杨氏对香薰的喜恶,专门投其所好调制而成…… 思绪到此处,沈灵渠自嘲地扯唇一笑。 她念着杨氏是段云琦的母亲,自以为自己和段云琦情比金坚,理应照看杨氏,还照顾的那么低眉顺眼,委曲求全。 可她得到了什么? 杨氏怕是根本不稀罕她的照顾。 段云琦也只把她当挡住沈雉道路的绊脚石。 她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个笑话! 如今她再不要委屈求全,做这个笑话。 既然都把沈雉捧在最前头,不让她上桌平等对待,那她就把桌子掀了,再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过点想过的生活不迟。 “走吧。” 沈灵渠起身朝外。 佩兰跟上去,“咱们是去哪?” 沈灵渠说:“婆母重病卧床,我这做儿媳的,自是要去好好看看,免得人家说我不孝顺,你说是不是?” “……” 佩兰愣了愣。 沈灵渠到杨氏那院中,没有意外被拒之门外。 沈灵渠淡定地对那传话婢女说:“听闻母亲头疾发作,痛不欲生,我略懂调香疗疾之法, 有办法能缓解母亲头疾,劳烦再通传一声。” 她实在客气。 而且现在杨氏头疾发作疼痛难忍,自然脾气非常糟糕。 伺候杨氏的人,哪怕是杨氏贴身的桑嬷嬷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因而沈灵渠这话传进去,很快桑嬷嬷就亲自出来相迎。看她面色憔悴,也能想见这两日被淹杨氏折腾惨了。 一看到沈灵渠桑嬷嬷就问:“二少夫人真能缓解夫人头疼?” 沈灵渠点头。 桑嬷嬷也不问别的,直接将沈灵渠往里头引。 沈灵渠一只脚刚踏进房间,杨氏正因头痛难忍烦躁之下,将一只玉盏砸了过来,就碎在沈灵渠脚边。 “太医呢?怎么还没到!” 杨氏声音痛苦怒骂道:“太医院的这些人是愈发不像话了,侯府的帖子递出去他们竟然几日都不理!” 杨氏头疾时不时发作。 这几年一开始也总请太医。 永宁侯府实在微末,太医们忙着照看达官显贵原是分不开身照料杨氏的,这几年能来,不过是看着沈家的面子。 但杨氏头疾顽固,服药针灸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沈灵渠发现后就调香疗养。 杨氏状态好了一些之后自是不必再请太医。 她还以为一切都是帮她治病的太医的功劳,逢年过节都会备厚礼送去给那太医道谢。 最近她病情反复想请太医来,却又碰上段云琛被陛下问责思过,太医也避着永宁侯府,怎么会来? 是以这两日她的头越来越疼,想找点以前的药来吃都没有。 桑嬷嬷忙上前扶住杨氏:“夫人!您再忍一忍,让二少夫人帮您看看,她说……她可以帮夫人缓解症状。” “她?” 杨氏朝沈灵渠看过去,数日头痛折磨,现在杨氏脸色憔悴,整个人比以前似老了好几岁。 要是她好的时候,只怕会言语讥讽,根本不相信沈灵渠能有什么本事。 可现在她实在疼的受不了,当即也没了磨蹭,招呼沈灵渠,“那你就过来看看,要是你能缓解,算你的功劳。” 沈灵渠上前捏住了杨氏的腕脉。 杨氏头疼的难以忍受,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才没有哀叫出声。 桑嬷嬷瞧沈灵渠那动作甚为熟练,心底涌起浓浓希望。 杨氏自己难受。 照顾她的人更难受。 桑嬷嬷现在真心希望有人能缓解杨氏的情况,让大家都松口气。 诊脉片刻后,沈灵渠收回手:“这头疾比以前是严重了一些,但好在不是特别严重,我先为婆母扎针缓解疼痛。” 说着,她拿出针囊,抽出金针。 杨氏看着那细细的针,心间有些发颤,“你真的会吗?” 沈灵渠说道:“我是云琦的妻子,您是云琦的娘亲,亦是我的婆母,我若没有十足把握,怎么敢动手?” 佩兰这时也赶紧说道:“夫人可听过香医的名头?就是我家小姐!这两年多里夫人头疾不曾发作, 不是那个太医治好了,而是我家小姐一直给夫人调配香料方子。 夫人要是不信,等你好一点去问一下采办的管事就什么都知道了!”佩兰顿了下又说:“小姐的医术真的很好,夫人您让她帮您扎吧。” 这时候,得知母亲疼痛难忍的段云琛也到了,正好听到佩兰说的那些话,眼底划过浓浓震惊! 香医! 他回京虽才不过两月,却是听过这个名头的。 而且以前沈灵渠就调香为他缓解过风寒,沈灵渠还为他包扎过伤口。 那时沈灵渠说她会焚香疗疾,医术可好了。 段云琛只当她是在自己面前自我夸耀,并不曾放在心里,如今想来,她竟是真的有那份本事! 这时杨氏疼的哀叫出声。 段云琛拉回思绪上前说道:“就让她给母亲扎吧,她确有本事。” 杨氏早已忍不住,现在听段云琛都这么说了,自己忍着疼点了头。 沈灵渠在杨氏头颈六处穴位扎下金针,杨氏的头逐渐奇迹般的不疼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灵渠。 沈灵渠又要文房四宝,提笔开方:“还是焚香吧,虽然比吃药慢一点,但是能根除病灶。” 待将方子写好,沈灵渠递给桑嬷嬷:“叫人送去绮香馆,配好了香料来每日熏起来,我会每日过来一趟,为婆母扎针。” “儿媳告退。” 待到针灸时间够了,沈灵渠将金针拔下,又朝着杨氏行了个礼,就转身离开了。 桑嬷嬷捏着那方子愣愣地看着沈灵渠的背影。 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没想到她真的行? 杨氏的神色也满是错愕。 段云琛看母亲好转,也是松了一口气,他却还惦记另外一件事情,“方才,弟妹的婢女说,这两年都是她焚香给母亲治病?” 桑嬷嬷说:“府上每个月都采买香料,夫人也喜欢那气息……这些都有记录的,查查看就知道来源, 知道来源就能查证是不是和二少夫人有关。” “那就去查!” 段云琛转向杨氏说:“如果真是她帮母亲治病的,属实是一件功劳,不能当做没发生过,母亲该奖赏她。” 他日后还要和沈灵渠在一起的。 那让母亲对沈灵渠改观就十分重要。 第60章:算账,官兵登门 关于查这两年来焚的香料是否治愈她头疾之事,杨氏没多说就答应了。 她自不是想着感恩还是什么。 而是头疼真的要命。 如果这两年真的是沈灵渠给她治的病,那她可要对沈灵渠好一点,日后也好再叫沈灵渠为她缓解疼痛。 段云琛又陪了杨氏一阵子才离开。 刚出杨氏那院子,照看沈雉的银环走上前去:“侯爷,少夫人她——” “让她好好休息。” 段云琛冰冷地吐出几个字,甚至不听银环说完,直接转身就走。 银环脸色惨白。 侯爷竟如此冷漠……这可叫她回去怎么和小姐交代? * 段云琛认为,书房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这两个月来他也是为着更像大哥,不让别人看出问题才委屈自己的。 如今府内府外没有任何人怀疑他的身份。 他也索性吩咐人重新收拾个院子出来方便居住。 不过此时段云琛没有去那院子,而是转向灵致院方向。 沈灵渠救治了母亲,他现在有理由去见沈灵渠一面,不必担心别人的眼光。 他现在很想见她一面,还有一些疑问想了解清楚。 于是,沈灵渠前脚回到灵致院,段云琛后脚就到了。 两人如今身份,一个是寡居的弟妹,一个是大伯,连见面都要经人通传。 段云琛站在院外等着里头的回复,心情一时间复杂难言。 片刻后,佩兰走出来朝段云琛行了个礼:“侯爷,我家小姐说身份所限,难免瓜田李下惹人闲话,就不请侯爷进去了。 如果侯爷有什么吩咐,只管告诉奴婢,奴婢会一字不差转达给小姐。” 段云琛剑眉紧拧,脸上失落。 这么避嫌? 他又想起昨天的事情来,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昨天他从沈府追出去,送她去到绮香馆,莫名被人攻击昏倒,醒来时人就已经在段府。 他虽不说是绝世高手,但也自诩武功极好。 竟被人背后偷袭,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到,若说不恼怒惊骇怎么可能? 他和沈灵渠情分颇深,自是知道绮香馆是沈灵渠的产业,而且对馆内人员也有些了解,照理说是没有那么厉害的高手才是。 是以他今日去绮香馆那边查探一番,想找出攻击自己的人来。 但却扑空了,什么都没查到。 难道是自己离开京城两年的时间里,沈灵渠收了什么高手在绮香馆内? 可能吗? 而且她竟开始抗争了,还变得如此利落! 不知为何,段云琛心底涌起浓浓不安,感觉沈灵渠好像……一下子离自己远到了千山之外。 不不,这不行。 她是他的妻子,他们以后还要在一起的,怎么能这样? 怎么办? 段云琛心里思绪乱飞,半晌之后深深吸了口气转身离开。 …… 关于府上采买之事一向都是有记录的。 桑嬷嬷很快就查到,往年香料是从绮香馆采购。 而且杨氏院子用的香料都是特别调配的。 绮香馆是沈灵渠的产业,沈灵渠那日为杨氏扎针动作熟练,开的香方桑嬷嬷瞧瞧拿去给外面的大夫看过。 大夫说那方子有效,而且神妙。 一切似乎呼之欲出。 这两年杨氏头疾不曾发作,就是沈灵渠的功劳! 然而即便如此,沈灵渠每日去给杨氏扎针,焚香,杨氏对沈灵渠的态度却还是不冷不热。 沈灵渠和杨氏生活了两年多,又如何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 杨氏从骨子里就不喜欢沈灵渠。 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既希望沈灵渠真的能治好头疼病,又不想承认沈灵渠的本事。 所以才端着婆母的姿态不冷不热。 可是沈灵渠出手疗疾,诊金从来都高昂,哪容得杨氏白得好处? 于是,在第三日针灸结束后,沈灵渠一边为杨氏焚香,一边淡漠说道:“诊金加香料共三千六百两银子, 针灸就不算婆母银子了,当是送您的。 还请婆母这就派人去绮香馆借一下账吧。” 杨氏原本闭着眼舒适养神,闻言陡然张开眼睛,眼底全是难以置信:“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 沈灵渠从善如流将话重复一遍,“三千六百两而已,比起婆母头疼时的生不如死,不算什么的,对不对?” 见杨氏面色铁青,沈灵渠又说:“难道婆母不想付钱?这倒是奇了,天下谁人治病不付钱? 陛下让太医看诊,也要发给太医俸禄、为太医置办药材,逢年过节还要发下大笔赏赐。 怎么婆母就以为我该任劳任怨出人出钱帮婆母治病?” 杨氏咬牙道:“你竟和我算账?你可是我段家的儿媳!” “你也没认过我是段家儿媳。” 沈灵渠把香点好,站起身来:“我不但要算这次的诊金和香料钱,还要算过去这两年的。 婆母出了银子,我继续治。 婆母要是不出银子,那我只能报官,让官府断个清楚了。” 说完,沈灵渠转身就走。 杨氏气的大骂:“混账!” 沈灵渠脚下不停,直接就到了院外。 进香料要成本,而她能焚香疗疾是她自己的本事,她靠本事赚银子,理所应当,堂堂正正。 回去灵致院后,沈灵渠看过忍冬送来的给杨氏诊病的账单,确定无误,让佩兰送去杨氏院中。 杨氏看着那七万两银子的账单怒火中烧,当场将账单撕成碎片冷笑:“竟想用这个来拿捏我, 还报官?太可笑了!” 她就不信沈灵渠真的会去报官! 沈夫人寿辰那天沈家闹出的事情她现在已经听说了,沈灵渠无非是最近这段时间接连不顺,所以耍耍脾气罢了。 她深爱云琦,自己又是云琦的母亲。 杨氏不怕沈灵渠不管她。 第二日,针灸焚香的时辰,沈灵渠没出现。 杨氏只当她拿乔。 现在经过三日焚香针灸,她头疼缓解很多,没有先前那样的生不如死,就不太稀罕沈灵渠来不来。 可是第四日、第五日,沈灵渠接连没来。 杨氏感觉自己头脑紧绷,那头痛之症竟隐隐又有发作的势头。 杨氏这才紧张起来,让桑嬷嬷亲自去请沈灵渠。 桑嬷嬷可是她身边的贴身婢女,让桑嬷嬷出面去请,也是给足沈灵渠面子了。 可让杨氏没想到的是,桑嬷嬷出去一会儿,神色仓皇地跑回杨氏面前白着脸道:“夫人不好了,京兆尹的官兵登门了!” 第61章:我也可以不是 “什么?”杨氏皱眉看着桑嬷嬷:“为什么会有官兵……那官兵登我们府上所为何事?” 京兆尹管着京城以及京郊方圆百里内的治安,说直白一点,就是管一些京城和周边范围内百姓偷鸡摸狗之事。 刑事案件都由大理寺负责。 京兆尹这三个字,历来只有百姓十分恐惧。 在永宁侯府这样的侯爵人家面前也不过是小吏而已。 但即便只是小吏,官兵上门总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前不久,永宁侯府才因为沈雉胡乱差使京兆尹的官兵被陛下问责。 这个时候又来…… 杨氏心中预感不好,心中思忖难道又是沈雉背地里做了什么事情惹来麻烦? 就听桑嬷嬷焦急道:“是诊金的事情!” 杨氏面露错愕。 桑嬷嬷赶忙解释说清楚:“二少夫人那个诊金!她让绮香馆那边去京兆尹衙门告状说咱们欠下香医诊金, 现在官兵上门来拿人去问话的。” 杨氏气的大骂出声,“这个、这个忤逆的孽障!” “前来的官兵说涉及金额重大,今日非要拿到人不可,那么一大队官兵在外头,左邻右舍都在探头探脑地端详着, 老奴问守门的人侯爷是否前去处理。 守门侍卫说侯爷和孔管事这几日每天都出去一趟,这会儿正好也出去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杨氏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催要银子本不是件大事,最多不过是丢脸面。 但先前才有御史参奏过段云琛,陛下责令段云琛在府上闭门不出、静思己过,永宁侯府现在肯定还被御史盯着。 段云琛那永宁侯府的爵位是用这次西征的军功换来的。 原本他回京后应该加官进爵,到兵部行走。 因着段云琦的丧事暂时在家丁忧,进兵部的事情就缓了几分,结果却因沈雉拖累,被陛下责问。 进兵部的事情都没后续了。 现在再被御史盯上,去朝堂上胡言乱语惹来陛下的不喜可怎么好? 杨氏惊怒之下,深深吸了口气:“快派人去找云琛回来。”而后她便带着桑嬷嬷到了灵致院。 “沈灵渠!”杨氏进了院子,直接冲进了房中,“你简直岂有此理!快让外面的官兵退走!” 沈灵渠正坐在桌边配香料。 杨氏的闯入没有影响她分毫。 她甚至连头都不曾抬过,闻言只淡淡道:“官兵是来办案的,我小小女子,哪里命令的了他们?” 杨氏怒道:“要不是你报官,官兵怎么会来? 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家人关起门来都可以商量,你非闹得这么大,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损害永宁侯府的名声,损害云琛的官途?” “永宁侯府的名声,段云琛的官途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灵渠回头看着杨氏笑道:“我也不想报官,一开始我给了你机会的,可你不在意,不稀罕,不是吗?” “你——” 杨氏惊怒的直接失语,万万没想到曾经最是逆来顺受,委曲求全的沈灵渠竟然能说出这样倒反天罡的话来。 永宁侯府的名声怎么就和她无关了? 她失声喊道:“你可是云琦的妻子!” 沈灵渠淡定道:“我也可以不是。” 这一下,杨氏彻底傻了眼。 她无法理解地瞪视着沈灵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意思。” 沈灵渠站起身来,“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你听到的意思,你原就不愿意我给段云琦做妻子。 怕是连他未亡人的名头叫我占着你也很难受。 那也简单,等你付清了我的诊金,你替他与我和离,我离开你段家,和你,和你儿子段云琦再无任何关系。” 杨氏猛抽一口气,脚步踉跄地后退数步。 她盯着沈灵渠看了良久,又转向桑嬷嬷:“她到底在说什么?” 和离? 云琦已经死了,她还要和云琦和离,要和云琦再没有任何关系?这个沈灵渠怕不是失心疯了! 此时,外面又传来官兵传唤的声音。 指名道姓是要请永宁侯老夫人出面问话。 杨氏不曾前去门口,都能想到左邻右舍在用什么样的眼神看段家,现在段云琛还不在府上…… 她深吸口气,暂且压下愤怒,对沈灵渠艰难微笑:“灵渠,你要是有什么不满你可以跟我说, 何必做这样损害段家名声,让别人看笑话的事情呢?” 沈灵渠平静道:“我要诊金。” “可是你那账单算了七万两,你在侯府两年多,你也清楚侯府的情况,哪里能拿的出那么多?” 杨氏忍着愤怒,苦口婆心与沈灵渠分说:“那天看到账单,我便想着怎么给你凑齐了,可是数目实在太大……” 段家以及杨氏娘家原就是寒门微末。 因为赶上了大周天子夺天下的顺风车,后段侯爷死在战场上,立朝之后被追谥了永宁侯的爵位。 明德帝曾说过,段侯的儿子立功之后可承袭爵位。 天下大定之后财富重新进行了分配。 但杨氏孤儿寡母的,当初段侯也没立什么大功劳,因此永宁侯府所得产业并不多,只能勉强维持府上开支而已。 这些年沈家一直对段家多有帮衬。 沈雉又不管婚前婚后,总拿出一些好东西给杨氏。 这也是杨氏更喜欢沈雉的原因。 现在要一下子拿出七万两? 别说七万两了,这段府帐房里,一次性拿出七千两都费劲。 沈灵渠如何不知道这个? 可这个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沈灵渠漠然开口:“你这些话去和官差说吧,不必告诉我。” 杨氏没想到沈灵渠现在是油盐不进,半分软和话都没有,正又急又气,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外头传来下人声音。 “侯爷回来了!正在前头和官兵交涉。” 杨氏瞬间松了口气。 她深深地看了沈灵渠一眼,带着桑嬷嬷甩袖走了。 沈灵渠不曾相送,更不曾行礼,只是淡漠地一直看着她们的背影:“儿子回来了,一下子就有底气了。” 就不知,等有一天杨氏要是发现此子非彼子,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第62章:补只猫崽给她 京兆尹还是给段云琛这个西疆立功、新继承爵位、而且还是靖远侯女婿的永宁侯爷面子的。 稍作交涉后,外头的官兵很快离去。 不过诊金的事情自是没有解决。 段云琛脸色很是不好。 这几日他一直外出,是为沈灵渠找合适的猫儿去了……最近沈灵渠反应太激烈,他感觉沈灵渠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实在心中不安。 便想着,沈灵渠是因为五福丢失的事情骤然变了个人。 那他如果找到一个可爱乖巧的猫儿给沈灵渠,一定能让她开怀,也能让沈灵渠对自己有个好印象。 京都养猫的人家很多。 但他既是投沈灵渠所好,对这猫儿肯定有要求,起码要和五福有几分相似才是最好。 可五福是只山狸猫。 山狸猫性野,都生活在野地,不会有人把它们养在府宅之中。 为了找到一只合适的山狸猫幼崽,段云琛去了郊外。 或许是老天爷都为他的用心良苦感动,他竟真的找到一只山狸猫,和五福很像很像,唯一区别是找来的这只额头有一个白色闪电印记。 倒是品貌比五福看着要漂亮的多。 他原是欢欢喜喜带着猫儿回来,一路上还想着沈灵渠看到猫儿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惊喜感激地看着她…… 结果回家却发现官兵堵门。 沈灵渠竟然跟母亲算治病的诊金,还算了七万两之多,不给还报官! 她这是要干什么? 被黑布罩住的笼子里,猫咪呜嗷、呜嗷发出困兽之声,听着有点瘆人,孔管事提着笼子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为了完好无损地抓住这猫,他们可是费了老大的力气。 段云琛手上都被抓出好几道血痕。 孔管事几次劝他放弃,他始终没听到一样。 这府上和猫有关的人只有沈灵渠一个。 孔管事不必多想都知道这是为沈灵渠猎来的。 段云琛还时不时到灵致院外去站着,有时候一站就是小半个时辰,对春熙堂沈雉那边,却总是以“陛下问责要求静思”为由躲着。 这种种表现,要说只是为了照看弟弟遗孀,也实在是有些过了。 侯爷怕是看上了二少夫人了吧? 二少夫人,论样貌的确在少夫人之上,侯爷看上也无伤大雅,只是这纲常伦理如何解决? 现在二少夫人还在府上如此胡闹…… 笼子里的猫又发出“呜嗷”一声,还奋力挣扎,弄的笼子左摇右晃。 孔管事提笼子的手都有些抖了,忍不住问:“侯爷,现在怎么办?” 段云琛深深地朝着灵致院方向看了一眼,又目光落在那蒙着黑布的笼子上,“先带回去,暂时不要给它吃喝,旷两日再说。” 话落,段云琛直接朝书房走去,又给孔管事交代一句话:“去请二少夫人过来,就说商议一下诊金之事。” 他去灵致院,没有身份进去。 他找她也总没好的理由,现在有理由叫她来见一面了,她应该也不会拒绝吧。 孔管事忙应一声“是”亲自提着那笼子去,送到书房一边的一座小院子里,还专门交代道:“这东西凶险的很,你们都别靠近,知道了吗?” …… 沈灵渠收到段云琛“商议诊金”的邀请,便带着佩兰和雪艾前去侯府书房。 这座书房,沈灵渠以前来过一次。 那还是嫁入段家之前,当时杨氏生辰办了个小宴会,沈家和杨家曾定下姻亲关系,自然在邀请之列。 沈夫人带着儿女们前来参加。 沈灵渠那时才回到京城不久,不少夫人小姐很好奇她。 她不耐烦做猴子被人打量,也不适应和那么多陌生人交涉寒暄,所以找了个角落躲清静。 却有个段府婢女打扮的女子找到她,说沈夫人身子不适,被送去一处休息,也请她前去。 她担心沈夫人的情况,想着自己略同医术没准能给沈夫人看看,缓解不适。 于是她就被带到了书房中。 婢女说沈夫人马上就到而后离开了。 沈灵渠看房间中的摆设,感觉不对也想要离开,却不料段云琛赶到。 段云琛说她在别人家胡乱走动,毫无规矩,还一脸冷漠地告诉她,就算她是沈家的嫡亲女儿,他也只喜欢沈雉一个,绝对不会娶她。 并且让她死了心,别再纠缠他。 沈灵渠那时只觉莫名其妙。 他不想娶她,难道她就想嫁他? 后来反应过来怕是被沈雉算计,冷笑一声离开了。 之后她便离段云琛远远的,嫁入段家之后,也不再靠近这书房半步…… “小姐。” 佩兰轻唤,拉回沈灵渠思绪。 沈灵渠垂眸时眼中一片平静,迈步进到那书房院落,被候在廊下的孔管事让进了房间里。 一进去,沈灵渠就感觉这书房和当初来时不一样—— 当初进来,这书房昏暗又压抑,十分严肃。 到处都是书本堆满。 如今这书房却明亮许多。 堆积如山的书本被搬去不知哪里。 窗边的位置空了出来,摆着投壶用的箭和壶,角落还有两个蹴鞠用的藤球。 沈灵渠目光扫过,淡淡道:“侯爷怎么也喜欢投壶和蹴鞠了吗?我记得以前侯爷说云琦玩这个是玩物丧志。” 段云琛不投壶,箭术也一般,更不蹴鞠。 他只埋头苦读兵书。 但实则家庭文史底蕴都太浅,又觉得那么大人请先生教导十分丢脸,于是自己闷头苦读,却是再用功都进展龟速。 段云琦则因为是次子,不曾被杨氏寄予那么多的厚望,性格飞扬潇洒,不但箭术极佳,投壶玩的更好,蹴鞠时的身姿也极其潇洒。 他们本是性情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如今偏要扮做另外一人,能装的了一时,却又如何装的了永远? 段云琛面容微僵,想解释一二,却看着沈灵渠那双清亮的,仿佛什么都能看透的眼睛,解释的话出不了口。 沈灵渠太聪明了。 或许,她已经发现了呢? 这个念头让段云琛又紧张,又兴奋,他试探道:“只要不耽误正事,做什么都不算玩物丧志,云琦这么和我说过,我觉得很有道理。” 沈灵渠却并不再说“玩物丧志”的事情。 她看向段云琛:“侯爷打算何时付给我诊金?” 第63章:要么和离 段云琛还在期待沈灵渠的反应,不料沈灵渠提钱。 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段云琛兴致全无。 段云琛沉默片刻,说道:“都是一家人,有必要说两家话,算的这么清楚吗?” “看病付诊金,吃药付药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这又算什么一家人两家话,难道侯爷以为,我的香料是凭空飞来的不成?” 沈灵渠又说:“我听下人传话,侯爷找我前来是为了商议诊金,原来不是要付清欠款,是要赖账?” 段云琛面色微沉。 官兵上门,他尚且还有一丝侥幸,或许沈灵渠不知道这件事情呢?只是她手底下那绮香馆的人胡闹。 可现在,段云琛却无比确定,事情真的是沈灵渠做的。 她报官追讨诊金! 她竟真的要和他算账? 她以前那样柔顺,那样淡泊无争…… 段云琛沉着脸,看了沈灵渠良久,无法理解她为何变化如此之大,就因为丢了一只猫吗? 猫的事情,当时他放任沈雉所为。 算是他对不起她吧。 现在她这样翻脸无情,他也应该忍让一二。 脑海之中闪过如此念头,段云琛心底的不悦淡去不少,他说:“古往今来生病请大夫吃药自是要花银子。 你为母亲用了心,出了力。 我不会因为你是府上少夫人,就觉得你应该白白付出,你的诊金和药钱我会给。 只是七万两,实在太多了,府上的情况你知道,没有太多现银。” 事实上,七万两于段家来说实在是天文数字。 别说一下拿不出,就是两下、三下、四下,积攒几年也拿不出那么多。 而且看个头疾而已,竟然两年花下七万两之多? 仙丹也没那么贵吧! 段云琛怀疑沈灵渠是狮子大张口。 但他不能那么说。 沈灵渠心情不好才这样胡来,他怎能不顺着她?左右她不是真的想要钱,无非是闹一闹脾气罢了。 段云琛心中有数,语气和缓温柔:“我问了,账上有现银三千多两,先前我回京时陛下还赏赐了一些东西。 这些都给你。 剩下的等日后府上有了进项,我再补给你,保准不会缺了你一枚铜钱。” “好!” 沈灵渠利落地应了,走到桌边说:“那烦请侯爷给我立个字据。” “什么?” “欠条,白纸黑字写清楚了,否则来日侯爷要是不承认了,我找谁去要剩下的?” 段云琛眉毛紧紧皱起,面上温柔色也逐渐淡去,“你非要和我算的这么清楚?” 还要立字据!他以为他已经让的够多了,把府上能拿出来的都给她了,她竟还是这么不依不饶? 沈灵渠冰冷道:“亲兄弟尚且明算账,我和侯爷的关系,红口白舌说的话实在是不牢靠,还是立字据的好。” “……” 段云琛深吸口气,缓缓走向沈灵渠,却不是提笔写欠条。 他停在沈灵渠面前一步远处,眸光深沉地看着沈灵渠。 男人身形高大俊挺,又是背光而来,将窗口透进来的日光遮挡,把沈灵渠笼罩在了他身形的阴影里。 沈灵渠面不改色,抬眸看着他:“如果侯爷不想立字据,又想了解诊金的事情,也可以, 只要侯爷替段云琦跟我签一封和离书,我立即离开段府,再不与段府清算诊金之事,你看如何?” 段云琛脸色陡变,一把抓住了沈灵渠的手腕,“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和离书。” 沈灵渠嗅到了段云琦身上的沉柏香。 那是她曾经专门为他调制的,觉得最是符合他的性情,每次嗅到那香气,她都心情愉悦忍不住浅笑。 可今日再嗅到,沈灵渠却半分感受都没有,只剩冷漠,“签一封和离书给我,了结一切。” “你休想!”段云琛博然大怒,抓紧了沈灵渠的手腕一拉。 沈灵渠被拽的往前扑了一步,肩膀被段云琛另外一只手握住。 沈灵渠用力挣扎起来:“放手!” 段云琛好似没有听到。 他死死地盯着沈灵渠的眼睛,一字字说道:“你既进了段家的门,就永远是段家的人,休想和离!” 沈灵渠挣不出自己的手腕,后退两步想躲避,后背却抵在了书案上无处可退。 段云琛又往前跨了半步。 这一瞬他看着冷漠无情的沈灵渠,感受着沈灵渠用尽全力的挣扎,沈灵渠的眼底全是冰冷,还有忽视不了的厌恶…… 她现在甚至没那么想念段云琦了。 他如今熏了她亲手调配的沉柏香她也无动于衷。 她那么冰冷疏离的叫他“侯爷”,她还要和他和离! 怎么可以? 段云琛的心情糟糕透顶,再没了往日理智,俯身朝沈灵渠脸上吻去。 她是他的妻子。 原就该靠在他的怀中任他予取予求。 却不料,就在他将要一亲芳泽的瞬间,胸前忽然袭来尖锐刺痛,他瞬间定住身子不敢动弹。 下一瞬—— 啪! 沈灵渠毫不犹豫地一巴掌甩在段云琛的脸上,并且推开段云琛快步后退到安全地带,满面寒霜:“我刚说的话侯爷仔细考虑吧。 要么和离。 要么给我诊金。 诊金我一文钱都不会少,你们要是付不清那就去公堂,到时候也可用侯府的宅子、田地来抵。” 话落,沈灵渠利落地快步离去。 段云琛面色惨白地低头,看到自己身前扎着一根金针,所有的痛,都是从这金针扎进去的位置泛出的。 他现在甚至不敢动。 动一下,更痛的生不如死。 外头侯着的孔管事见沈灵渠大步离开,段云琛却不曾出声,犹豫半晌进去查看,惊慌失措地连胜呼唤“侯爷”。 “拔、拔针——” 段云琛忍着剧痛艰难出声。 孔管事犹豫着出声,将那金针拔出的一瞬间,段云琛四肢发软地跌过去。 孔管事大惊失色:“侯爷您没事吧?” “没……” 段云琛跌在地上,慢慢地呼吸数次,总算缓和了身体的不适,他看着孔管事方才慌乱之下丢在地上的金针失声喃喃:“绵骨针……” 她竟用这个来对付自己! 第64章:三皇子 沈灵渠离开的很快,且脸色十分难看。 佩兰也面色发白地跟在她身后。 方才沈灵渠进去的时候,佩兰是停在外头候着了。 但窗扇开着,里头说话的声音也不曾刻意压得很低。 因而佩兰听到了所有,也看到了一些——侯爷他、他竟对小姐不轨! 他怎么能那样? 疯了吗? 还好小姐不知做了什么,叫侯爷陡然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即便是完好逃离,沈灵渠行走间的背脊也紧绷着,呼吸更是有些沉重。 佩兰心中担忧无限,却是外面人多眼杂也不好关怀询问。 一直等回到灵致院里,佩兰终于问出口:“小姐,你还好吗?” 却不想沈灵渠这一路而来已经恢复冷静。 她笑笑:“我自然好。” “那就好……” 佩兰舒了口气,又好奇道:“小姐刚才是对侯爷做了什么?是奇门武功吗?奴婢竟然都不知道小姐会武功!” “那不是武功。” 沈灵渠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低头看着自己纤细手指,“只是金针刺穴。” 刺的时候讲究力道,如果刺到要紧的穴位甚至可以致人死命。 那是她自保用的。 京城太平盛世,最多沈雉耍把戏挑衅,她都懒得搭理。 自是极少用这一手。 只有当初和段云琦在一起的时候,曾在郊外遇到过盗贼,她对那盗贼用过一次,没想到这第二次竟是用在段云琦身上! 沈灵渠一时只觉可笑。 只是她盯着自己那双手,看着看着,忽然又迷茫起来。 这是自保的能力也是杀人的本事。 怎么感觉,印象里自己那个道姑师父不曾教过她,难道是忍冬教她的吗?还是道姑教过,她因为彼岸砂的缘故给忘了? “小姐,侯爷真是太过分了,他怎么可以那样对你?他可是沈雉的夫君,二公子的丈夫,他——” 佩兰气愤地咬牙说着。 沈灵渠眼眸一晃,思绪回归现实。 她将纤细素手收回衣袖之中,冷淡道:“因为他已经不是侯爷了。” 佩兰错愕,“什么?” “他不是。” 沈灵渠转身往里,也叫佩兰以及在一旁做事的雪艾跟进去,又吩咐连婆婆守着院子不让任何人靠近, 才将段云琦假扮段云琛之事告知两个贴身婢女。 先前她查证这桩事情,不论是去寺庙见到顾星野,还是被请到茶楼去,都是单独见的顾星野。 因为事情离奇,且那是段云琦自己选的。 她死了心便决定不在意,直接离京而去,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两个贴身婢女只字未提。 只有忍冬知道。 但现在不同以前了。 她不打算那么快走,而是要好好与这京城,与这京城里欺辱,辜负她的人清算一番。 那她便要让贴身亲近的人知道真相,知道自己的想法,以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佩兰和雪艾听的脸色发白,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她们如何能想象,一个女人的夫君,靠近她、迎娶她,都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 现在更找了机会让“自己”假死也要扮做另外一个女人的丈夫归来,只为给那另外的女人一个完整的婚姻, 为正当地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这是什么样的离奇怪谈? 可它事实就是发生了。 雪艾平素话少,性子十分温柔,对沈灵渠也极为爱护,此时听闻,气愤之后双眼泛起了泪花。 她低呼一声“小姐”,轻轻将沈灵渠拥抱,“他们太过分了。” 佩兰也红了眼眶。 沈雉争抢所有人的宠爱也就罢了,段云琛不愿意履行婚约也无所谓,起码段云琦是真心实意待小姐的。 她和雪艾曾在夜深人静时设想过自家小姐以后的生活。 当时就默念,段家二公子对小姐那样认真用心,只要有二公子陪在小姐身边,小姐以后必定幸福美满。 却不料她们以为的幸福美满,从一开始就是算计,就是虚情假意,如今更带来数不清的伤害。 佩兰也上前,连着雪艾和沈灵渠一起抱住,认真又坚定地说:“我们和小姐一条心,绝不让他们好过!” 她这两年一直希望小姐争一争抢一抢,让自己的生活好一点。 可小姐性子淡漠,不爱争抢。 她每每夜深人静时总慨叹。 如今好了,小姐终于要动作起来了! 佩兰放开沈灵渠和雪艾,就立即询问:“所以小姐决定和离是认真的?侯爷不是侯爷,是二——是他扮的。 看他今天的样子肯定不愿意签和离书,这可怎么办好?” 雪艾也放开了沈灵渠,疑问地看着她。 佩兰又问:“不如把一切告诉夫人,请夫人帮小姐做主,或者是叫三公子——” “都不行。” 沈灵渠摇头:“沈夫人性情温柔,性子又善,很容易会被别人的言语带着走,我现在无凭无据,说了她不会信的。 怕是沈雉去跟她嚼一下舌根,她能以为我太过想念段云琦而发了失心疯。” 佩兰双唇微张,说不出话来。 “至于三哥,他是一心向着我的我明白,可是他……” 沈灵渠幽幽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他的性子,略有些莽撞,就怕我告诉他,他藏不住冲动行事。 到时候再被父亲知道了。 父亲管家严苛,三哥要是犯错肯定要受罚的,或许还会坏了事。 倒不如我自己计划来的稳妥。” 佩兰和雪艾对视一眼,都没话说。 不得不说,自家小姐把靖远侯,沈夫人,沈青涯三人的性子看的透彻清楚。 可是自己计划? 一个人撬动段家,还是继承了爵位,冒充段云琛身份的段云琦,哪有那么容易? 他既然走到这一步,必定先前已经做好万全准备,证据很难找。 佩兰把疑问说了出来。 沈灵渠一笑:“一个死了丈夫,处在深宅大院的侯府少夫人,当然对付不了沈家,对付不了如今的段云琛。 可我不是。” 她还有香医的身份,这两年里为不少贵人诊过病,积攒了几分勉强的人脉。 先前兵部郑崇是一个。 如今她可用别的。 比如,她特调幻梦的那位贵人。 “那位曾经说过,我帮了他大忙,如果我有难事,只需与他支会一声,现在就是时候了。” 沈灵渠话落,去到书案一旁最下层的抽屉里拿出一只莲花纹的荷包来。 莲花栩栩如生,一看就知出自极其厉害的绣娘之手。 佩兰“啊”了一声,低语:“三皇子。” 第65章:为难不舍 沈灵渠原先只想抖出诊金的事情,然后借三皇子的手拿捏段云琛,许她和离,得个自由。 但今日竟被段云琛冒犯! 她从段府书房回到灵致院那么一点距离,越想越是愤怒,越想越是恶心。 现在,她不但要和离,还要把这脏污丑陋的事情全部揭开来! 沈灵渠写了封信装进那荷包,很快就送出了段府。 …… 段云琦心口的金针被孔管事拔掉后,坐在地上缓了好久,终于状态好了一些,被孔管事扶着到了床榻上去坐。 孔管事忧心地说:“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不用。”段云琦一摆手,“她这手段我知道,休息片刻就是了。” 孔管事默默应了句“是”。 段云琦缓了会儿,稍稍舒适一些后朝他看去,看了良久:“刚才的事情,你都听到了、看到了?” 孔管事头垂的更低,“主子的心意就是属下的目标,属下永远和主子一条心,主子放心。” 他原是前院管事,并不贴身服侍两位公子,在整个府宅的管事中地位只算中等。 段云琦战胜归来将他提到了身边,就是因为他能干并且少言,还十分懂事。 最近段云琦对待灵致院的种种行为,以及猎猫,刚才还对沈灵渠动了手脚……这一切的一切孔管事都看在眼里。 已然明白,眼前这位主子是对那二少夫人动了心思。 但他还是能平常以待,还认真地表了忠心。 这让段云琦十分满意,“你明白就好,好好看顾那只猫,少不得你的好处。” 孔管事又认真应了声“是”。 段云琦慢慢闭上眼睛,靠在榻上养神,眉心微拧,心情并不怎么美妙。 谁挨这么一下都不会美妙。 真的非常痛。 更糟糕的是,沈灵渠的反应…… 她到底,是不是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一个人终究是没办法长久扮做别人的,他做了几日大哥段云琛后,就忍受不了段云琛的许多习惯。 比如穿暗色深服,比如这死气沉沉的书房,比如绷住一张脸不苟言笑…… 还有沈雉。 初时的激动和兴奋之后, 他看清沈雉的灵巧乖顺只是装的,其实心思恶毒善妒,又面对沈雉反复的装可怜扮委屈还纠缠不放,烦躁不已。 他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沈灵渠那样聪慧又平静的性子,那是骨子里沁出来的气质,旁人学都学不来。 他忍不住又在心底将两人比较—— 沈雉逢人就笑,都是假笑。 沈灵渠却只会对她喜欢、认可的人露出真心笑容,对其他人就是疏离客气。 沈雉恨不得抢夺所有人的注意力。 沈灵渠只关注她喜欢的人的注意力,还是那种温柔如风的关注,不会叫别人觉得如芒刺背。 沈雉除去撒娇扮乖毫无本事,琴棋书画平平无奇,刺绣女工一塌糊涂,插花品茶她更不会。 当然沈灵渠也不会那些。 但沈灵渠会调香,会治病,还有绵骨针作为防身之术。 相反沈雉遇到危险就只会尖叫。 沈雉没有一点点比得上沈灵渠的! 段云琦慢慢张开眼睛,双眸之中凝聚着浓浓的后悔之色。 他再一次问自己,当初到底怎么想的,有沈灵渠这样好的妻子,回京就可以拥妻入怀,为何非把事情搞成这样, 难以收场的地步! 心口隐隐作痛,那时先前被沈灵渠针刺的地方。 段云琦的手默默地按在了那个位置,想到方才沈灵渠毫不犹豫地对自己出手,那眼睛里冰冷漠然的神色, 段云琦的心更痛了几分。 她想和离,离开他,绝对不可能! 她现在想算诊金,那就把诊金给她凑一部分,尽量多凑一点。 沈灵渠并不爱黄白之物,这个他很清楚。 他想她最终目的不是为了要钱,就是因为五福丢失,沈雉还得寸进尺所以她太难受了,才会做这些离奇的事情。 对的,一定是这样。 那就先给她诊金把她稳住了,再将那猫驯养好了送到她面前去。 新找来的那只猫比五福更好看,只要驯好她定然喜欢。 这又是他亲自找来的,花了心思。 她知道也会感动。 然后他得快些想个好办法,看看怎么把她留在身边,看看,要如何把身份说破,想一个能够让她信服的解释。 段云琦越想越觉得妥当,心中郁结都似散开了。 沈雉娇柔明媚的脸却在这时忽然从他脑海中滑过,段云琦面上轻松一滞,慢慢抿住唇瓣。 他和沈雉,已经圆房了。 一切,怕是终究回不到过去。 沈灵渠的性子不会容许自己同时要两个。 那就只能放弃沈雉了? 可沈雉也曾娇羞无限地躺在自己身下,叫过自己“夫君”,他厌烦她的性子是真的厌烦。 他占了她的清白却也是事实。 段云琦面色纠结,竟忽然又犹豫不舍起来。 半晌后,他为难地闭上了眼睛。 等双眸再睁开时,他皱紧眉头起了身。 罢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先解决眼前,留住沈灵渠才是要紧。 …… 段云琦去见了杨氏,说给沈灵渠凑诊金的事情。 杨氏大怒:“凭什么?当初我又没求她给我调香治病,她自己愿意给我治的,现在反过来跟我要诊金。 还狮子大张口要七八万两,当我是个傻的吗? 大夫说她的方子对我的头疾有用,我还想说我吃的饭菜对我头疾有用呢,都是些没影的事情。 一文钱都不可能给她!” 段云琦早想到母亲会是这样的反应,冷静道:“她现在已经让绮香馆报官了。 我方才回来的及时,虽然劝走了官兵但事情没解决,京兆尹那边后期还会派人来传唤府上的人前去问话。 我并不是为给她银子,而是想拿钱让她撤案。” 段云琦选择了母亲能接受的说法,又道:“母亲该知道那些御史如同疯狗一样,见谁咬谁。 永宁侯府先前被弹劾,前几日岳父大人又被弹劾。 这次诊金的事情再给他们听到风声,怕是又要被弹劾了。 纵然我们没大错,都是宅内纷争,但陛下听到我们有这么多的宅内纷争,也会影响他对侯府的印象。 日后甚至影响我的仕途。” 杨氏沉默了。 她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可是被人胁迫着,还是被沈灵渠这个她自来不喜欢的儿媳胁迫着,她怎么甘愿? 默了半晌,杨氏道:“找靖远侯府那边,沈灵渠是靖远侯府的嫡亲女儿,她在府上这样胡作非为, 我不信靖远侯不管,只要他开口,这案子也照样能撤,沈灵渠还得受靖远侯一番责问。” 第66章:凑诊金 段云琦说:“母亲觉得,沈灵渠会听靖远侯爷的吗?母亲可知那日沈夫人寿辰,沈灵渠和整个沈家撕破脸, 她说不认靖远侯爷,不认那些兄长了,对侯夫人连母亲都不喊。” “什么?” 杨氏愣了下。 她只听沈灵渠和沈雉回去沈府那天闹出事情来,倒不知道这些细节。 段云琦又说:“而且靖远侯爷是非常谨慎的人,他已经把女儿嫁给咱们段家了,这算是段家家事, 他恐怕也不会管的。” 杨氏闻言眉头紧皱,“那你的意思是,给她凑银子?” “对。” 段云琦点头说道:“先凑两万两给她做安抚,她人在府上,银子也在府上,就还是段家的。 后续找个机会也不是拿不回来。 况且母亲现在头疼病还没完全好,儿子刚才听桑嬷嬷说,昨晚就有些睡不着了。 如果再不做治疗,后面恐怕更加难受。” 杨氏想起头疾发作时那生不如死的恐怖疼痛,身子不由一僵,“行吧,就按照你说的办。” 她这一松口,让段云琦暗暗松了口气,就开始说银子凑法。 “账面上的银子维持府上开支吧,先前立功归来,陛下赏赐了不少,用那些凑,也好以御赐做理由,让她不能随意动。 还要劳烦母亲把那些御赐的金银财帛都拿出来才行。” 他句句在理,杨氏没话说。 要她拿出已经吞下肚子的宫中赏赐,她自然是肉疼的很不甘愿,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 杨氏只能咬牙冷嗤道:“真是娶了个丧门星进门,云琦好苦的命!” “……” 段云琦欲言又止,想为沈灵渠开脱,又怕节外生枝,最终沉默地闭上了嘴。 …… 府上搬动库房中的御赐之物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春熙堂。 因为先前在沈府被沈夫人放弃,驱回段家,以及回到段府之后又被沈灵渠巴掌招呼两桩事情, 沈雉被吓到了,连着好几日都没出去走动。 但段云琛不去看望,她心中惶惶不安哪能耐得住? 就派婢女前去问。 谁料却被段云琛给冷漠拒绝了。 这几日的沈雉怒不可遏,却明白自己的好多手段,对沈夫人,以及段云琛好像都没用了。 便忍着愤怒待在自己的地方,想着静一静,看能不能想到什么别的办法。 这一静,就静到了现在。 “先前才有官兵登门闹诊金的事情,现在就搬动库房,难道是要给那个绮香馆凑诊金?” 沈雉眯着眼在屋中踱步。 “可绮香馆不是沈灵渠的产业吗?沈灵渠疯了,让自己的人跑去告自己的婆母!府上的人也疯了,竟然真的给她凑吗?” 沈雉这边话音刚落,外头响起孔管事的声音:“少夫人,侯爷吩咐属下前来,将先前陛下封赏之物带走。” 沈雉那时候也得了淑人诰命,还有不少赏赐。 沈雉脸色陡变,几步到门前瞪着孔管事:“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孔管事低着头重复了一遍。 沈雉咬牙切齿:“凭什么?那是赐给我的!他想拿走却不自己来,派个下人一句话就想拿走? 我不给,你能如何?” 孔管事丝毫不意外被拒绝。 来之前他大概就猜到了,以这位的性情,怎么可能给? 孔管事还是给沈雉恭敬的行了个礼,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春熙堂。 却将沈雉惹的更为愤怒:“他这是什么意思?不将我放在眼里,不将我说的话当一回事吗?岂有此理!” 金玲和银环两个婢女现在都对沈雉很是畏惧,知道她不会听她们任何劝说,只需要她们听命令。 因而现在缄默在侧。 “没用的东西。”沈雉气愤半晌,狠狠瞪了两个婢女一眼,朝外面走去。 …… 府上库房动静也很快传到了灵致院。 沈灵渠倒并不以为是凑诊金,毕竟杨氏一毛不拔她很清楚,更别说用御赐的东西来凑诊金了。 段云琦那里,她用金针扎伤了他。 现在段云琦极为愤怒,不知在想什么办法针对她吧。 怎么可能给她凑诊金! 沈灵渠思忖着,段云琦会如何针对自己,自己又要如何应对,她自是不怕他的。 “小姐,少夫人出春熙堂去老夫人院子了,大概率是去给夫人上眼药,抹黑咱们小姐。” 佩兰得了消息从外头进来,脸色难看的不得了,“她消停了几日,这才一出来就没好事。” 沈灵渠淡淡道:“难道我会在乎她上眼药?” 佩兰一默。 现如今既已经打算撕破脸,那自是不会在乎那些眼药,毕竟小姐也不指望杨氏再来喜欢了。 “对了!” 佩兰又想起另外一桩事,“听说侯爷带回来个笼子,安顿在书房旁边的院子里了,还让好多人看着, 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沈灵渠站起身来走到窗前:“随他爱装什么装什么,与我们无关。” 现在她只等三皇子那边的消息。 …… 沈雉果然是去杨氏那里上眼药的。 只是因为先前六七法事,沈雉找了人假扮高僧的事情犯了杨氏忌讳,杨氏到现在都十分憎恶沈雉。 而且要给沈灵渠凑诊金。 杨氏的头疼又要隐隐发作的样子,她哪有什么心情见沈雉? 都是经年的狐狸,杨氏这些年不是不知道沈雉装乖扮巧总在自己面前说沈灵渠坏话。 先前婆媳情深,是喜欢沈雉嘴甜,还能拿东西来孝敬。 再加上杨氏也的确不喜欢沈灵渠的寡淡,沈雉又是侯府千金。 臭味相投而已。 现在儿子有军功在身还继承爵位,杨氏要办硬了许多,沈雉又犯错,那自是彻底没心情和她演什么婆媳情深。 因而杨氏直接让桑嬷嬷回绝。 沈雉站在杨氏那院子之前,脸色苍白地强笑着:“我只远远地看一眼母亲,我知道母亲身子不适,我不会打搅她休息……” “夫人说了谁也不见,就是侯爷来了都得回去呢,少夫人何必为难我?” 桑嬷嬷叹息一声,看似面上带笑实则语气冰冷,“少夫人赶紧回去吧,陛下问责侯府要您思过,您还需谨慎些才是,最好不要随意走动。” 沈雉气的咬牙却也没法说什么,甩袖走了。 只是既出来了,还在杨氏那里碰了壁,她心情糟糕,哪愿意就此回去思什么过? 第67章:沈雉过往 可是不回春熙堂又要去哪? 以前杨氏要是惹她不开心了,她可以回去沈家,找沈夫人委屈赔笑一番。 而后不必她主动说什么,沈夫人就会准备大堆的好东西哄她开心,杨氏这边也怕沈家问责,会放软了姿态对待她。 但现在沈夫人让她暂时不要到沈家去! 她其实大概知道,就算她真的去了,沈夫人也不会叫人挥舞大棒将她赶走。 沈夫人是疼她的。 因为沈灵渠闹翻了,沈夫人才不得不做取舍。 可正是因为明白,她才不能回去。 她太主动了,沈夫人就不会心疼不会愧疚。 她就是要远远躲着,然后等沈夫人心疼怀念到最厉害的时候才出现! 那么不回沈家,又不去春熙堂,要去找段云琛吗? 段云琛明显在避着她…… 沈雉这些年受了太多人的笑脸,被人哄着捧着,一下子被人冰冷对待,就有些难以承受。 她的脸皮到底还是薄。 想到去找段云琛会被段云琛抗拒,冷漠以待,她就心中愤恨,一边恼怒一边打了退堂鼓。 在那长廊上站了好一会儿,沈雉咬牙,忽然转向灵致院方向。 这一切都是沈灵渠搞出来的。 没有沈灵渠,她都不至于到如今地步。 她想找沈灵渠算账。 可才走了几步,沈雉脑海中忽然响起上次沈灵渠说的话。 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沈雉竟忽然就怯了,步子也猛然僵住。 她这样,差点让跟在她后面的银环和金玲撞到她身上,还好婢女们反应迅速,关键时刻站住了脚。 她实在在这儿磨蹭太久了。 银环忍不住低声询问:“少夫人,您……有什么吩咐,告诉奴婢……” 沈雉却大怒,回头一把甩在银环的脸上,“废物!” 而后大步快速离去。 只留银环捂着脸满眼茫然,瞬间眼底沁出委屈的眼泪来。 金玲快步跟上沈雉,回头朝银环使眼色催促。 这位主子本就不好伺候。 要是银环不跟上来,惹的她借题发挥只会更难受。 银环如何不知道,低头忍了泪水,抿紧了唇瓣快步跟了上去。 …… 沈雉还是不甘就这样回到春熙堂去。 她绕到库房方向看了一眼。 下人们正在点算东西。 段家家资不丰,产业也稀薄,要不是立功归来帝王赏赐,这库房可就是空荡荡了。 其实当时沈雉是有些介怀这个的。 毕竟以靖远侯沈震的身份,他的女儿嫁皇子都配得上。 一开始也有皇子对沈家、对沈雉抛出橄榄枝。 比如沈雉十三岁那年,贤妃就曾公开表达过非常喜欢沈雉的性子,还送了很贵重的礼物给她。 沈雉那时还听到其余贵女议论,怕是贤妃看中沈雉,想定为五皇子的正妃。 沈雉如何能不心花怒放? 可当晚回到沈家后,沈震就把她叫到书房,叫她断了念想。 她自是不想。 谁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当时沈、段二家的婚约沈雉也是知道的,她以为沈震是介意这个,怕毁了约定名声不好。 她便说万一贤妃坚持,沈家也无法拒绝。 还说她也想为沈家挣来荣光。 一旦她成为五皇子正妃,沈家会一跃成为皇亲国戚,所有兄长都将前程似锦。 可沈震却极其严肃地回了她一句“你太天真了”。 而后沈震就将皇子们三足鼎立情况与她说清,告知利害关系,并且将话说的清楚明白—— 沈家儿女,绝对不能和皇子们扯上任何关系! 当时沈雉已经被贤妃盯上,为了断贤妃的念头,沈夫人带着沈雉回邵阳沈家祖地省亲,一去大半年。 而且沈家在京城对外还说母女俩归期不知。 五皇子年纪已经经不起拖,贤妃这才不得不放弃。 在邵阳时,沈夫人劝沈雉说,段家是最好的选择。 段云琛、段云琦兄弟二人上头没有父亲叔伯帮衬,日后都要靠着沈震提携,他们的母亲杨氏也懂得这个道理。 无论如何定会对沈雉非常好。 段家有爵位,日后有机会立下功劳,定会平步青云,至于财帛,到时出嫁给她丰厚嫁妆,让她一辈子不愁吃穿。 沈雉想到这里,眼眶忽然发酸、发红。 她想起那时沈夫人还说过,沈家就她一个女儿,父兄都疼她,所有的好东西都紧着她,都是她的。 可是他们找回了沈灵渠。 沈雉被人突然告知是养女。 曾经的宠爱和嫁妆都被迫分成两份,她怎么能不把沈灵渠当成敌人,然后发了疯地争抢宠爱,争抢嫁妆? 她又想起段云琛…… 当初她出京去邵阳那大半年,是段云琛护送她和沈夫人前去的。 冷酷寡言的段云琛实在不讨女孩子喜欢。 沈雉起初也很不喜欢他。 觉得和他站在一起像是和一个老头子待着,无趣沉闷的紧。 可是那样沉闷的一个男人,愿意纡尊降贵包容她所有的任性。 她用一朵粉白相间的花刁难他,他竟就蹲在野地里,顶着大太阳整整找了一日,终于找到送到了他面前。 那时正是盛夏。 邵阳的太阳烈的可怕。 木讷的少年手里捏着一朵粉白相间的花,额头上都被晒脱了皮。 她便为那一幕心动了。 后来种种,不过是越陷越深。 可现在……他出征归来,圆房之后,怎么就变了个人,忽然看上沈灵渠了?为什么会这样? 泪水在眼眶中越聚越多。 沈雉视线模糊,看不清那库房中进出的下人,只听到一声声点算的声音。 银环和金玲看她如此,这下却都不敢出声,无论是安抚还是询问。 沈雉吸了吸鼻子,一把抹去眼角溢出的泪花,转身就往春熙堂方向走。 “孔管家,侯爷书房边上那小院里到底放的是什么?” “是啊是啊,都不让人随意靠近……那好像是你和侯爷日日出府后带回来的吧?什么宝贝东西?” “难道是准备送给少夫人的礼物,想着做惊喜,所以不让人靠近?” 下人们好奇地询问出声,低低笑着。 孔管事平缓道:“认真做事,少打听不该打听的。” “好嘞!” 大家笑了一声,又开始点算御赐的东西,果然认真做事了。 门外泪雾蒙蒙的沈雉却脚下微微一顿。 礼物,惊喜? 第68章:什么惊喜 听孔管事那语气的意思,好像真的是。 沈雉又想起孔管事白日里去告知她,要拿她御赐下来的东西时,态度十分恭敬。 而且她拒绝,孔管事也不曾如何。 都说下人的态度就是主子的态度。 孔管事如今是段云琛贴身的下属,那他那样的态度,想必是因为,段云琛十分在意自己之顾。 沈雉心中一跳,眼底的泪意忽然就消失了。 唇角弯弯,沈雉浅浅笑起:“我就说……” 多年情分怎么可能一下子冷漠起来? 是了。 肯定是因为先前被弹劾。 还有六七法事,以及擅自报案让大理寺的人到茶馆的事情。 这两桩事情影响很不好。 她这两天还听到芳华的家人到大理寺告状闹了起来。 应该是因为这些,云琛哥哥应付外面,分身乏术,所以有点生她的气了吧。 沈雉如此想着,心中伤怀逐渐淡去,有浅浅的雀跃跳动着。 一定是这样。 也不知……他给自己准备的是什么样的惊喜? 沈雉咬了咬唇,心底说:既是惊喜,那就等等看,等他把沈灵渠这档子糟心事解决了,就会送到她面前来了。 可她却又站在那儿纹丝不动,并不想回春熙堂去。 她实在心情不好太久了。 现在她很想看看,段云琛的那个惊喜是什么。 咬唇片刻,沈雉转向那些仆人说的那个院子方向。 那小院就在书房一旁,还有两个护卫守在门前。 沈雉先到书房那院子前看了一眼,段云琛并不在,她有些失望地转到那小院门前。 两个守卫都恭敬地给沈雉行了礼。 “里头是什么?” 沈雉免了二人的礼,被泪水沁过的眸子黑漆漆的,很是闪亮。 侍卫回:“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我都知道了。”沈雉轻笑一声,下颌微扬睇着两个侍卫,“你们让开,我进去瞧瞧。” “这……”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神色犹豫,“侯爷说过任何人不得靠近……” “任何人说的是外人,是闲杂人等,我是那任何人吗?” 沈雉直接往里走,“你们两个有点眼色没有?难道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侯爷又待我如何?” 两个侍卫当然知道。 所以不敢拦。 任由沈雉走了进去。 但他们二人也不敢让沈雉直接靠近,左右各自伸手挡着沈雉步步后退,“少夫人,里头危险,您还是——” “能有什么危险?云琛哥哥会把危险带到府上来?你们别开玩笑了。” 沈雉笃定那里头是给她准备的礼物,是惊喜。 她往前走着,琢磨着,会是什么样的惊喜。 她喜欢的东西很多。 段云琛最是了解她的喜好了,以前只要她说有喜欢的,哪怕是再难,段云琛都能给她办到。 这一次—— 沈雉目光扫过,这小院空荡荡的,正屋却是大门紧闭。 大夏天的,大门紧闭? 那想必东西就放在正屋之中了。 放在正屋还要关着门的,莫非是她心心念念的东陵玉树吗? 那是一种珍惜绿植,长的很慢,百年才得一人高,过百年后树常青,还会长年累月开着冰玉一样的花。 所以叫做玉树。 但那玉树不耐光照,所以需阴在房中,且十分贵重。 她从得知有那样的东西开始就十分喜欢,与段云琛说过许多次。 段云琛在新婚之夜允诺,等出征归来一定为她找来一盆,现在定然是了! 沈雉越想越是心花怒放,步步上前,逼着那两个守卫步步后退,“你们让开,我只看一眼,看到了我就走。” 侍卫拦住不放:“屋子里的东西凶险,少夫人真的不能看。” 沈雉却是不行,皱起眉头怒声说道:“岂有此理,你们既知我是侯府少夫人,竟然还敢一直拦我? 我说了看一眼就是看一眼。” “真的不能……” 侍卫无奈之下只得说:“里头是一只猫,实在是野性难驯,所以我们二人才不敢让少夫人看。” “什么?” 沈雉盯着那两个侍卫,露出难以理解的神色来。 一只猫? 为什么会有一只猫? 段云琛找一只猫来关在着小院里,让侍卫看守着。 这个小院离他的书房那么近! 什么意思? 她所熟识的人中,只有一个人和猫有联系。 沈灵渠。 难道是那只丢了的猫? 沈雉面上顿时冷若寒霜,整个人身子都僵直着,隐隐颤抖。 她往前迈了半步,低喝:“滚开!” “少夫人……” 侍卫想拦着沈雉,可沈雉硬是往前,侍卫哪里敢碰到她半边衣角?只能步步后退。 沈雉一把将那门推开,还未看清屋内情况,只听一声凶狠的“呜嗷”声响起,有什么东西朝着她窜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躲避。 却是动作太过缓慢,哪里比得上那山猫的灵敏迅捷? 山猫被关了一段时间,怕是恐惧积攒,现在十分暴躁,又见沈雉抬手,以为是要攻击它,立即伸出利爪,抓在沈雉手上。 一时皮开肉绽。 沈雉惨叫出声,胡乱挥手,更惹的那山猫攻击。 银环和金玲吓得面色发白。 此时此刻根本没有护主心思,左右躲的远远的。 那两个侍卫看此情况心中大喊“糟糕”,纷纷抽出武器驱赶那山猫。 山猫就在这一团乱局中飞窜而去。 而这一番兵荒马乱,已让沈雉从门前台阶上掉下去,扑跌在院中的青石地板上,一动不动。 银环和金玲确定猫跑的没了踪影,这才敢上前查看。 “小姐、小姐你怎么——” 银环扶起沈雉时,猛地一僵,脸色煞白地说不出话来。 只见沈雉脖颈上、脸颊上各有三道抓痕,抓痕深的可怕,皮肉外翻血流满面,极为可怖。 金玲也瞬时傻了眼。 沈雉浑身疼,每一下呼吸都痛,更没有力气说话。 好半晌,她才抬起手摸上自己的脸,触及一片濡湿,腥甜气息冲鼻而入,沈雉意识到了什么。 愣了一瞬后,凄厉地哀叫出声:“我的脸——” 两个侍卫也白着脸愣在当场。 他们怎能想到,会出这种可怕的乱子? 一瞬间这小院里所有的人都愣神僵硬,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其中一个侍卫绷着声音说:“快送少夫人回去,禀报侯爷,然后……请大夫!” …… 第69章:莳萝记忆 灵致院一如往常般安静。 沈灵渠如今既决定留在京城,且和离与段家断绝,自然要做足准备才行。 她深知,就算有三皇子的帮忙,和离之后要面对的问题还有很多。 比如住处。 虽然她想好了解决京城之事就去珲州万竹山。 可是和离之后到能彻底离京,怕是还需要一段日子了断。 那就是要在京城再停留一段儿了。 她已和沈家撕破脸,自是不愿意住到沈家去,须得自己有个宅子才行。 再则她这灵致院里大大小小,上上下下的仆人,吃喝拉撒也是一笔开支,她不愿跟着她的人日子过的捉襟见肘。 所以这钱,自是越多越好。 找段家清算诊金的目的是为和离,她不指望他们拿出多少银子来,钱还是要靠自己挣的。 所以这两日沈灵渠只要空闲就写香方,送去给忍冬,调配一些比较稀罕,香味独特,且有疗身作用的香出来售卖。 每日写三个,都是记忆中的方子。 此时正写到最后一个方子中的最后一味香料。 莳萝。 笔尖落顿,最后一笔完成。 沈灵渠放了笔,拿起方子轻轻晃了晃,让风吹干那上头的墨迹,她却没有把方子放到一边。 而是看着那“莳萝”二字微微蹙眉。 莳萝这味香料的气息十分冲鼻,而且经久不散,是以被许多调香者嫌弃。 但沈灵渠却很喜欢。 莳萝可以止血凝血,并且与特定的香料进行调配后也能散发清新怡人的香气,还可以增加止血效果。 她喜欢用这味香熏手帕之类随身物品。 这样不管是自己不小心受伤,还是救治病人的时候,都能很快止血。 这么久以来,她见过一些病人也了解一些医者。 好像只有她一个人那么用莳萝的。 可前段时间她嗅到别人身上也有莳萝气息,而且那莳萝气息是经过特别调配的—— 定北侯顾星野。 他为什么会带莳萝气息? 他是征战沙场之人。 难道他身边医者也了解莳萝止血功效,所以为他调配止血膏? 可是他那种身份的人,会随身携带止血药膏? 沈灵渠的视线不曾从莳萝二字上挪开,思绪飘散,忍不住回忆着几次和顾星野碰面的情况。 上巳节宫宴时,她犯了隐疾,却也并非神智全失。 只因顾星野靠近的时候,身带浸着莳萝气息的兰香。 她对莳萝熟悉,因而失了方寸地撞进他怀中。 后来雨中、寺庙、茶馆,还有绮香馆。 他动手打昏了段云琛。 一切似是偶然,都能说得通,却又好像透着什么蹊跷…… “小姐、小姐、小姐!” 佩兰忽然从外面跑进来,简直是眉飞色舞,满脸雀跃,她神秘兮兮地盯着沈灵渠说:“外头出事了,你知道怎么了吗?” 沈灵渠思绪被拉回,把香方放到一边,才问:“出什么事了,值得你这样大呼小叫的?有心上人了?” 佩兰“啊”了一声,噗嗤一声笑出来:“小姐竟然跟奴婢开玩笑!” 须知,沈灵渠是比较安静沉稳的性子。 她这样性子的人,莫说是与婢女开玩笑。 就算是别人和她开玩笑,她也不会笑,是那种会让人家自我疑问,“说的笑话是不是太冷了”的人。 现在竟与佩兰言语玩笑。 可见她现在的心情很是不错。 佩兰笑眯眯地说:“奴婢说的这件事情,肯定能让小姐的心情更不错。” 她话落俯身,在沈灵渠耳畔说了两句话,然后又直起身,哼了一声说道:“恶人自有恶人磨,算她活该!” 沈灵渠一怔,“哪里来的猫?” “好像是侯爷去外面找回来的,靠近那院子伺候的下人说,找回来后就一直关在院子里,今天才从笼子里放出来关在屋中。 谁知道二小姐就那么巧跑去了。 现在人被送到了春熙堂去,大夫也到了…… 我还听到他们说,二小姐的脸被抓的非常厉害,只怕是容貌要保不住了。” 佩兰一开始说起还有些得意。 但说着说着,就慢慢皱起眉头来,声音也越来越低。 这其实没什么好幸灾乐祸的。 沈灵渠默然片刻,冷淡道:“她打猫的主意,如今被猫所伤,也是因果循环。不过她这样凄惨,沈家那边定然又要心疼了吧。” “……” 佩兰抿紧了唇,如何不知? 先前小姐在沈府一番言语撕破脸,沈夫人将沈雉劝回段府,并说暂时不让她过到沈府去。 佩兰知道后,还想着夫人是要好好对待小姐了。 谁知沈家那边还没做什么呢,沈雉又出这种事情。 以沈夫人对沈雉的心疼程度,怕是更要心肝肉的疼惜不止,哭泣伤怀了。 果不其然。 沈雉这边才出事不过一个多时辰,消息送到沈家那边,沈夫人和沈青淮、沈青涯就亲自登门,去看望沈雉。 “娘、娘亲!” 沈雉一看到沈夫人,立即泪水横流,扑到沈夫人的怀中,“娘亲,我疼!” 沈雉脸上的伤痕刚处理完,还没做包扎。 沈夫人看着那样可怖的伤口,只觉心都要碎了,“我的宝儿,怎么会弄成这样?宝儿别哭!” 她把沈雉抱在怀中心疼地安抚:“你放心,娘亲一定找最好的大夫来,你不会有事的,绝对!” “真的吗?” 沈雉哭的肝肠寸断,泪流满面,“可是我刚才照了镜子,我的脸已经毁了,娘亲我的脸毁了!” 一旁大夫惊慌道:“少夫人莫哭,泪水浸到伤口会加重伤势啊!” 先前大夫就说过这个,沈雉自是清楚。 她想将眼泪忍住。 可是她全身都痛,脚扭了,身子摔疼了,还有脸如此可怖,她怎么忍得住? 屋外廊下,沈青淮脸色极为难看,“哪来的猫?” 外头院中的婢女现在都被吓惨了,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沈青淮看了一圈,没得到回复,大步朝外走去。 站在一旁的沈青涯瞧他走了,也赶紧跟上去。 他跟着过来,当然不是来看沈雉的,只是听到了消息单纯好奇来瞧瞧。 现在他只要一想到猫,就想到沈灵渠。 他怕二哥也迁怒沈灵渠,自是要跟上去保护妹妹。 果不其然。 沈青淮直接冲到了灵致院里,一双鹰眸盯死了沈灵渠,“是你放猫抓伤她的是不是?你心肠怎么那么歹——” 啪! 沈青淮话音未落,沈灵渠一巴掌抽过去,将沈青淮的脸打的偏到一旁。 院内空气好像一下子凝住了。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沈灵渠。 沈青涯也惊呆。 她、她打人! 还打了全家最不好惹的二哥! 沈青淮缓缓回头,一双眸子阴沉的厉害,甚至有杀气纵横:“你敢和我动手?” “我动了,你待怎样?”沈灵渠平静地仰头迎视沈青淮:“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污蔑我,你该挨着这巴掌!” 第70章:自作自受 沈青淮活到如今,哪怕沈震平素严苛,时不时有体罚,也至多是责打身体,罚跪祠堂而已。 他这张脸却是从没被人碰过。 沈灵渠是第一个。 又看沈灵渠没有半分畏惧之意,还说这样的话,登时眼底怒意更甚,朝着沈灵渠方向迈了半步。 沈灵渠依然面不改色,不为人所见的指缝之中却是已经捏紧了金针。 绵骨针,很好用。 她不介意给沈青淮也尝一尝。 一旁的佩兰和雪艾看的如此气氛紧绷都煞白了脸,下意识地朝着沈灵渠身边靠近保护,还有连婆婆也是。 却就在这关键时刻,沈青涯快步上前,一伸手臂挡在沈灵渠面前。 沈青涯一双眼睛瞪的像铜铃,怒视着沈青淮:“你想干什么?难道你还想和妹妹动手不成?” 沈青淮怒意翻涌的眼睛看向沈青涯。 沈青涯说:“灵儿她没说错,是你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她的。这些年你对她说了多少过分的话? 她受了那么多的欺辱和委屈,如今不过还你一下你就受不了了?父亲和大哥老说你爱犯浑,我觉得果真没说错。 沈青淮——” 他竟是二哥也不叫了,负在身后的另外一只手慢慢握拳,凝聚力气:“她就算不是妹妹也是女子。 你学武功的时候师父怎么说的,父亲又是怎么说的? 你今日要是对她动手,先把我打翻了再说!” 沈青淮死死地看着沈青涯。 他们三兄弟当年跟了同一个师父习武,后又跟着沈震加强技艺。 师父和沈震都说过。 不可以武力欺凌弱小,更不可对女子动手。 他这些年都秉持这样的原则,从未犯过。 今日如此愤怒,只因沈灵渠实在过分,然而沈青涯的阻拦和话语,却也在关键时刻叫醒了他。 他堂堂男儿,要是和一个女人计较,还对女人动手,有什么脸面立于天地间? 沈青淮后退数步,眼神却依然冰冷有力。 他抬起右手,食指指着沈灵渠:“好男不跟女斗,我今日且放过你,但你记着,如果被我知道今天宝儿受伤的事情和你有关, 我绝不会放过你!” 话落,沈青淮极其利落地转身离开了灵致院。 待他走远,沈青涯才猛地吐出一口浊气,拍着心口道:“二哥这个煞神,吓死我了呦。” 沈灵渠和佩兰、雪艾几个人本来还因沈青淮那句极其有力的威胁呼吸紧绷。 结果听到这么一句话,瞬间泄了气。 气氛也轻松起来。 佩兰失笑道:“刚才看三公子很是英勇,怎么二公子一走您就疲软了性子?” “你笑话我作甚?” 沈青涯睇了佩兰一眼,没好气地撇嘴道:“我二哥武功好,沈家上下皆知,大哥都不是他的对手,我更不是。 去年年节他和父亲动手,看着两人是不分上下,实际二哥可是收着力的。 大哥说了,二哥要是真的拼尽全力,父亲都讨不到好处。 我前几天才被他揍了一顿,我当然害怕!” 佩兰说:“那您还帮小姐说话,护着小姐?就不怕真的动起手来又被打?” “怕归怕,妹妹还是要保护啊!” 沈青涯视线转到沈灵渠面上端详片刻,笑了起来:“妹妹不愧是咱们沈家人,够英勇呀,敢和二哥叫板!” 他脸上的伤现在已经好了,鼻骨那处折断凹进去一点点。 倒是叫那原本过分漂亮的脸上显出几分硬朗的英武气质来,此时笑起,更是眉眼飞扬,英气外溢。 沈灵渠忍不住说:“三哥变好看了。” 佩兰也点头:“对对,就是。” 沈青涯“啊”了一声,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脸:“这不还和以前一样吗?怎么会变好看?” 沈灵渠说:“真的。” “好吧好吧。” 沈青涯一笑,这终归不是什么要紧事,他很快敛了笑容,转移话题说起关键,“她到底怎么回事?猫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很清楚。” 沈灵渠坦然一声后,将自己推出的事情经过告诉了沈青涯。 沈青涯眉毛紧紧拧起,面上露出难以理解的神色:“不是,段云琛他找个野性难驯的猫来做什么?” 沈灵渠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想拿猫讨自己的欢心吗? 但旋即她自嘲地扯了扯唇。 段云琛是段云琦。 沈雉才是他的心头好,他怎么会找猫来讨好自己? 找猫来到底是为做什么与她而言并不重要。 要紧的是,现在他们自作自受了,老天有眼。 …… 春熙堂里,沈雉哭了好久好久,总算在沈夫人的哄劝安抚下止住了眼泪,让大夫给伤口做了包扎。 她跌下台阶的时候扭到了脚。 摔到地上的时候又扭伤了手腕。 身上除去脖子和脸上被猫抓到,手臂、小腹也有抓痕。 现在全身疼,半点力气都没有地靠在沈夫人怀中,不再大哭,却也是泪花溢满眼眶,弱弱哽咽。 “娘亲,我的脸不会好了吧,我看到了,那么深的伤口……” “我自小就爱美。” “如果这次我的脸上留了疤,我真的不想活了。” 沈夫人听着,只觉刀尖一下下刺在自己心头,每一下的呼吸都是痛。 她轻拍着沈雉的肩膀,“你放心,母亲会派人请太医院最好的太医来为你治伤,以前玉妃娘娘脸上也曾受伤。 太医院调配过一种玉颜膏极为厉害,能去疤生肌,让皮肤焕然一新,就和婴儿新生一样。 只要你用了玉颜膏,你也可以恢复容貌。” “真的吗?” 沈雉弱声哭道:“可是娘亲,你不是说让我在段家,都不可以回去沈府了吗?你心疼姐姐,所以你是不要我了。 现在你说的话我怎么敢信?” 沈夫人眼眶泛了红,“娘怎么舍得不要你,你尚在襁褓的时候就到了娘的身边,娘将你带在身边这么多年……” 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这是她的心里话。 当时是沈灵渠发作的猛烈,她没办法,只能做取舍。 可现在沈雉遭逢如此大劫。 沈夫人哪里还能恨得下心,再对沈雉说一句半句伤她的话? 第71章:莫名快意 先前沈震和她说过利害关系,她答应了沈震的提议。决定过几日把段云琛叫去府上,说送沈雉到永州段家家庙去修养心性的事情。 沈灵渠是沈夫人的心肝肉。 沈雉也不遑多让。 沈夫人当时虽答应了,其实心中却很是不舍。 那可是永州,远在近乎千里之外! 她担心沈雉知道消息伤心难受,更担心沈雉去到永州那个地方过的不好。 所以便想着,为沈雉多准备一点东西带着去永州,还从自己身边得力的人中挑出来一些,陪着沈雉一起去。 力求让伤害降低到最小。 力求沈雉去到永州之后也能过得极好。 可一切还没准备好,还没叫段云琛过去说这件事情,沈雉就出事了! 这让沈夫人怎么舍得把沈雉送走? 她陪伴了沈雉大半日,哄着沈雉睡下之后,天也彻底黑了,沈夫人才从春熙堂那正屋中出来。 陪伴安抚病人绝不是个轻松的事情。 沈夫人又心焦沈雉的伤势,大半日时间没吃东西没饮水,出来时脸色苍白,柳眉紧拧,憔悴又疲惫。 候在外头的沈青淮快步上前:“儿子已经去过太医院了,章太医正在宫中为皇后娘娘请脉, 等他忙完娘娘那边,会立即到段府来。” “那就好。” 沈夫人垂首,稍稍松了口气。 章太医是太医院中医术最好的太医,懂得玉颜膏的调配之法。 只要他出面,认真仔细,沈雉的脸一定可以恢复如初。 沈青涯从另外一边上前扶上沈夫人的手臂:“母亲看起来很累了,您慢点儿。” 沈夫人笑看了沈青涯一眼,心中安慰,视线转向站在一旁的段云琦,眼底的笑意散去,渗出丝丝寒凉来。 她平素温和柔顺,就好像是最好说话的人,此时用如此冰冷的眼神看着段云琦,属实也是叫段云琦觉得如芒刺背。 沈夫人问:“为何要在府中放那凶物?” 段云琦今日出府去看常礼了。 回到府上时沈雉已经出事,沈家人也已经到了段府来。 沈青淮更面色阴寒地问过他猫的事情。 他当时回沈青淮说,是那猫误闯入段府来,他驱赶数次赶不走,就暂时将猫关在那小院的房间里。 谁料沈雉不知情况进去了。 孔管事以及守卫也和段云琦一样说法。 沈青淮虽有疑惑愤怒却也是信了。 此时段云琦回应沈夫人,便用当时回应沈青淮的说法。 后段云琦将身子伏的更低,声音微绷:“都是我没有照顾好他,岳母大人放心,后续医治之事,我一定亲自陪伴。” 沈夫人听着这话只觉的不顺耳。 他的语气,不像是在说心爱的妻子,而仅仅是一个需要照看,需要负责的女人,生疏的很。 沈夫人说:“我还是把宝儿接到沈府去,亲自照看吧。” 沈青涯一愕:“母亲——” “就这样。” 沈夫人已经决定,没等沈青涯多说,就让贴身嬷嬷进去帮沈雉收拾一切。 沈青淮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 段云琦也是愣了一下。 他有些感觉到,沈夫人对自己的不满,理智告诉他,应该表诚心把沈雉留下来才是。 可想起方才看到沈雉那张伤痕可怖的脸,又想起最近沈灵渠对他的冰冷疏远,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沈夫人大约觉得他对沈雉照看不周吧,所以不满。 送走了沈雉,少个阻碍,他也好和沈灵渠和缓关系。 段云琦便说:“岳母大人心细如发,亲自照看宝儿定能细致贴心,这样也好。” 沈夫人深深地看了段云琦一眼,再未多说什么。 一旁的沈青涯却是脸色极其难看。 先前母亲才说暂时放手沈雉,专心让灵儿回心转意。 这才几天,竟要把沈雉接回家去? 岂不是让灵儿的心彻底凉透? 可这院子里,主子仆人这么多人,母亲又已经敲定事情……沈青涯咬牙半晌,终究没法说出口。 沈雉原本都睡下了。 后被叫醒,得知沈夫人要带她回去沈府,自是满心欢喜的答应。 一番收拾,半个时辰之后,沈夫人带着沈雉和几个奴仆,以及沈青涯、沈青淮两人浩浩荡荡从春熙堂离开, 往角门方向出段府离去。 就在快到角门的时候,沈夫人步子猛然定住,那张原就憔悴苍白的脸,在夜色里更是透白的吓人。 她捏紧了手中帕子,沉默良久僵硬出声:“灵儿……” 夜色微凉,沈灵渠一身素青色衣裙正站在绿荫密布的大树下,眉眼平和,面色淡漠,“沈夫人。” 沈夫人心底骤然一阵尖锐刺痛,微抿的唇角止不住地抖动。 她无比艰难地说道:“灵儿,宝儿她的脸伤了,我怕段府的人照顾不好,所以我才,我……” “哦。” 沈灵渠淡淡出声:“应该的,段府的下人自是没有沈夫人仔细,贴心。” “你,你是怪我……” “我不怪,我是意外。” “什么?” 沈灵渠缓缓道:“我很意外,这一次她伤成这样,沈夫人竟然没算到我的头上来,我如何能不意外。” 沈夫人愣住,下意识地说:“你怎会是那样狠心的人?” 这句话刚说完,沈夫人猛然意识到,沈灵渠看似在说这件事情,其实并不是。 她在嘲讽以前那许多次。 沈雉扮着委屈可怜,实则泼脏水在她身上,暗示她欺负了沈雉。 而沈家的所有人,以及自己那时候,其实都曾信过几分。 沈夫人顿觉难以面对沈灵渠,无地自容,又心痛纠结。 她竟不敢多看沈灵渠一眼。 而此时的沈雉,难得学乖了,不再对沈夫人哭诉可怜,不说任何一句和“姐姐”有关的话。 她太清楚,只有跟在沈夫人身边太医才会尽心尽力照看她的脸。 她才可以养的好。 现在她如果多嘴说什么,激的沈灵渠又撒起泼来,沈夫人的心很有可能又被沈灵渠拉过去。 那她的脸怎么办? 女子容貌是所有一切的前提。 一旦她的脸好不了,那么她的一辈子也全完了! 沈雉伏在一个壮实的婆子背上,低低弱弱地唤了声“母亲”。 沈夫人回看了沈雉一眼,对沈灵渠匆忙地丢下一句“母亲改日看你”,就带着沈雉以及沈青淮、沈青涯兄弟快步离开了。 那模样,颇多懊悔,还似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沈灵渠平静以待。 不但面色从容淡漠,甚至是心里都不曾有过些微刺痛。 沈夫人生辰那日,她释放了所有的不满和愤怒,也已经对沈家这些所谓的家人彻底死心了。 但她知道,沈夫人对她还有愧疚和不舍。 所以她这么巧地出现在这里,阴阳怪气地说一些不那么好听的话给她。 看沈夫人难以取舍,痛苦不适,她好像心底莫名快意。 这时,段云琦走近:“听说沈青淮找你质问?这次她受伤和你无关,纯粹是意外,我会为你解释辩驳,不会让任何人污蔑你。” 第72章:夜入灵致院 沈灵渠抬眸看向段云琦,“你说什么?” “我说……” 段云琦重复了一遍,认真地说道:“实在要怪罪,那是我的错,是那两个守卫的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这不是事实么?” 沈灵渠眸光冰冷地看着段云琦,“这是事实,你们的错,和我无关,怎么侯爷能一幅必定还我清白,施舍的语气来说?” 段云琦愕然闭嘴。 沈灵渠轻轻说道:“况且她可是侯爷的妻子,现在侯爷该关心的是,她的身体,她的脸。 毕竟,那可是侯爷魂牵梦绕,日思夜想,终于拥抱入怀的可人儿呢。” 话落,沈灵渠不等段云琦说什么,转身就走。 而沈灵渠那轻飘飘地,甚至是带着笑音的话语,听在段云琦的耳中,却是极尽嘲讽之能事。 段云琦更为心惊肉跳。 她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可她怎么会知道的? 她有什么证据吗? 现在自己又要如何是好? 段云琦心情忐忑地回到自己那一间重新改造过的书房内,坐在椅上一动不动,剑眉紧拧,思忖如今局面解法。 烛台上蜡泪蜿蜒,快要燃尽了的时候,孔管事上前,“侯爷,都一更天了,您早点休息吧,侯爷、侯爷?” 段云琦终于缓缓抬眸,看向孔管事。 那眼神犀利,责问意味那般明白。 孔管事在沈雉出事,通知段云琦归来后,已经和段云琦请过罪了。 但此时此刻看段云琦神色也知道,自己先前那点点请罪不够。 他连忙俯身拱手:“属下真的没想到少夫人会硬闯,分明交代过守卫仔细守好。” 段云琦冰冷道:“猫也丢了。你不是不知道,我为了捕到那只猫花了多少心思,现在去何处再找?” 孔管事听出重点,忙说:“侯爷放心,属下这就派人出去,到离京城远一些的村庄去找找看。 有的村子虫鼠多,村子里就会养猫捕鼠。 属下一定找出和那只一样的,村子里的猫性格会较为温顺,不会伤人,会更适宜送给二少夫人。” 这个解决方法,倒是合了段云琦的心意。 他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算孔管事失职。 沈雉任性起来,护卫哪里拦得住? 段云琦和缓了心情,慢慢站起身活动着筋骨:“既然有方向了,那就赶紧去办吧,快些办好, 你刚才说什么时辰了?” “一更天。” “是很晚了,你去休息吧,不必管我。” 孔管事应了声“是”躬身退走。 段云琦也转往里头的床榻。 这地方的床原本是个很硬又很窄的小床,睡在上面简直是煎熬。 那时候他们兄弟还未成婚,还未出征,段云琛多数时候要么在书房读书,要么在武馆练武。 但段云琛偶尔疲惫时曾和抱怨,书那么多,上面的字认得他,他却不认得那些字。 早年该读书的时候正逢战乱,能活着就是最大的期盼,他们兄弟二人因而错过了读书的年纪。 年长之后没了好奇,没了耐心,也变不愿意去读了。 可他还得读。 因为母亲要他读,母亲总说侯府希望都寄托在段云琛的身上,哪怕有了爵位不必考功名也得充实知识。 段云琦因是弟弟,能逃过这事。 段云琛却是不行。 于是为了让杨氏放心,段云琛就将书房弄成个艰苦认真的模样,至于到底读进去多少,也就只有段云琛自己知道了。 这又硬又小的床铺段云琛那时候或许是睡多了吧,也就惯了。 但段云琦受不了。 因而在确定无人怀疑他身份后,就将书房做了一定改变,比如放了投壶之物,蹴鞠等,把窗口放开,书本搬走。 现在杨氏认为儿子成器了,她身子又不爽利,也不会再来书房查看。 那又小又硬的床,已经被换成了无比舒适的高床软枕。 段云琦躺上锦褥却难以成眠。 他还在想沈灵渠是如何知道的,有没有证据,自己又要如何面对。 这大半晚上他设想了好多种可能以及解决办法。 但每一种都好像没有可行性。 以至于他现在心神焦躁。 躺了半晌,段云琦猛然坐起身出了房门。 靖远侯沈震有功劳并且掌兵,府上有府兵和守卫。 永宁侯府却没有那么的尊荣和家产,是以养不起府兵。 府上只有一队三十人的家丁看家护院。 二十人分两队白天巡守。 还有十人又分两队,夜晚巡逻。 如今京城太平,这几年来连小偷小摸的都极少,因而永宁侯府夜间巡逻的家丁又只巡三个时间段。 一个是刚入夜亥时过。 一个是子时前夕。 最后一个是五更天过。 段云琦出来的时间,家丁早都巡守结束,回去班房休息了。 夜深人也静。 整个永宁侯府上悄然无声,只有夜风轻吹,树叶浅浅的唰唰声。 段云琦停在了灵致院外凝目看着。 最近这两个多月,他不知到这灵致院外来过多少次,又不知多少次很想很想进去看一眼。 这院子是他和沈灵渠二人成婚前夕,他询问沈灵渠的需求和喜好亲手做的布置。 沈灵渠性子淡然,总是随意地说什么都好。 他便一直追问,给她几样选择,看她说话时候的眼神分辨她对那些选项的喜好程度,来选择她更中意地进行布置。 那时他想既然已经连自己的婚事都搭进去了,那就做戏做全套,让沈灵渠沉浸的更深,更心甘情愿。 才不会去破坏沈雉和大哥的事情。 而且沈灵渠是沈震的亲生女儿,这个身份也实在是让人不能不对她热情。 然而戏演的时间久了,人原来是会入戏,难以自拔。 他就在不知不觉中入戏了。 这两年在西疆对敌,他曾无数次梦到过沈灵渠,设想着立功回京之后,和她如胶似漆的甜蜜生活。 只是那时他在边关,抱着大哥尸体的那一刻,脑筋不知为何忽然打了结,竟做了最最愚蠢的选择。 如今他没有了光明正大踏进灵致院的身份。 夜风吹面,一片清凉。 段云琦剑眉紧拧,脑海之中浮起当初大婚时候的景象。 第73章:奸夫? 灵致院里的房间一大片火热的红色。 沈灵渠身着喜服坐在床上,双手轻捏着衣裙,素来平静淡漠的脸,那日闪动着难得的紧张和羞怯…… 那是两年多前的场景。 此时段云琦回忆起,却依然深刻清晰,并心神触动。 他咬了咬牙关,再也难忍,从院墙稍矮之处翻了进去,轻飘飘落地。 夜行许久,段云琦已经适应了夜色,进到院中亦能看清院内摆设。 这院子里的一切,和他当初离开的时候做了少许的改变,但改变的不多。 墙边的阶梯花架,角落的圆月形猫咪玩具,还有挂在廊下的八角灯笼,都是他那时亲手置办的…… 段云琦看了一大圈,目光落定正屋紧闭的门扉上。 片刻后,他大步上前,试探着推门,推不开,又见窗户开着半扇,动作敏捷地轻轻跨了进去。 屋中床榻轻纱垂落,遮住帐内一切。 段云琦缓步靠近,终于停在床帐外侧。 月光照进来,青纱帐内隐约朦胧,可见女子侧身入睡,容颜安静,呼吸也十分匀称规律。 段云琦又上前一步,踩上脚踏。 在转身坐上床弦的一瞬,他轻轻撩开床帐。 女子静美面容映入眼帘中。 这原是他们新婚后要住的院子,这原是他为他们洞房花烛夜准备的床榻,这床榻上的女子,原是他的妻子…… 段云琦情难自禁,手背轻碰到沈灵渠的脸颊,一点一点碰触着,终于指尖碰到了她的唇角。 男人低喃:“灵儿,我后悔了……” 这一番过火的动作,以及那说话的声音,扰了沈灵渠的梦。 她昨夜担心隐疾不期然发作,所以入睡之前检查了自己的脉搏,结果睡着之后就做了自己两次隐疾发作的梦。 两次,都是那个青年。 她求他抱她以抚慰情绪,缓解难耐。 此时被人扰醒,她一时怔愣尚在梦中,茫茫然间不辨幻梦和真实。 又见一人坐在自己床边,瞧不清面容如何,但看身形修长挺拔,不由轻柔疑惑:“你怎么来了?” 段云琦被她难得温柔的声音吹化了心扉,掌心放肆地落在沈灵渠的脸上,“我想你念你,实在难眠,就来寻你。 灵儿,我——” 而他的声音,却将沈灵渠半梦半醒间的茫然直接打碎,回归现实。 沈灵渠猛地坐起身来,捏着被子退到床角瞪着段云琦:“是你!” 段云琦眸子微眯,听出几分不对来:“是我?那你先前以为是谁?” 沈灵渠却是绝对无法和他在这种状态下说任何话,她面若寒霜,字如冰珠:“请侯爷出去!” 段云琦追问:“别人也曾夜半前来寻过你吗?” 他想起刚回到京城,有一日晚上自己和沈雉在亭中拥抱,五福忽然出现,他为了驱赶五福,一脚踢过去。 暗中朝自己小腿飞过来,被自己躲开后,直接没入柱子里头的石块。 之后他自己细心留意,并且让孔管事暗中查探。 半分消息都没查到。 但那块石头不可能凭空出现,所以他一直记挂在心里。 谁料今夜沈灵渠竟然半梦半醒间会是那样的反应! 是什么人会来寻沈灵渠? 是个男人吗? 段云琦瞬间怒火纵横。 他倾身逼近沈灵渠,一把抓住沈灵渠的手臂:“怪不得灵柩归来你不见如何伤心,怪不得你不嫉妒,还对我如此态度—— 你有了新人,喜欢上了别人,是不是?!” “放手!” 沈灵渠用力挣扎着。 然而她到底是不会武功的柔弱女子,哪里是段云琦这样习过武还上过战场,此时又是怒火中烧的情况下的大男人的力道? 紧急之下,她尚且自由的那只手便去摸枕下的针囊。 可段云琦吃过绵骨针的亏,又知道她的手段,即便此时愤怒竟也早有防备。 沈灵渠没有摸到金针,手腕已经被段云琦捉住。 段云琦一用力。 沈灵渠猛地扑向前,撞在段云琦怀中。 段云琦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人是谁?你不是性子最淡漠的么? 当初为了让你答应下嫁我花尽了心思,我不过出征两年而已,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别人?为什么!” “你为让我下嫁花尽心思?” 沈灵渠没有停止挣扎,这一刻她惊慌失措,却也异常机智,“是你花尽心思?你是永宁侯爷,是沈雉的夫君,你对我花过什么心思!” “……” 段云琦自知失言,面色铁青。 被沈灵渠如此一点他猛然冷静了两分。 他顶替身份的事情是见不得光的,就算是沈灵渠现在可能猜到几分,他也不该失言胡说。 到时祸从口出,绝对无法收场。 可是沈灵渠那句“你怎么来了”不是和他说的。 而是和一个他不知道的,在他出征这两年里,经常夜晚到沈灵渠房中来的,可能是一个沈灵渠喜欢的男人说的。 这样的猜测让段云琦几乎如鲠在喉,全身的血液都开始逆流。 她当初看着自己眼神闪亮。 她说她是个感情淡漠的女子,很难喜欢上什么人,但只要喜欢上了,就会很长久,很长久。 她说愿意嫁给他,一起生儿育女,做一对幸福的神仙眷侣。 她那时候已经很不喜欢沈雉。 沈雉出嫁,她就不必和沈雉同住一个屋檐下,以她的身份,也能选择门当户对,家世才学出众的世家公子相配。 段云琦自知,不管是段家还是他,在富贵云集,青年才俊边地的京都并非最优选择。 但她还是选了他。 哪怕明知和他在一起后,要继续和沈雉同处一个宅院,她也不曾犹豫。 她那时候那么喜欢他! 为什么现在他们中间多了个神秘的……奸夫?! 沈灵渠却哪想到他脑袋里如此精彩? 见段云琦阴沉沉地瞪着她,手下却不再如先前那样用力,沈灵渠用力一挣直接挣脱,立即退到更远的床角。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以待。 沈灵渠明白男人的劣性,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她还只着单薄寝衣,实在是危险。 她可不敢赌对方有什么君子风度。 有君子风度就不可能夜探了。 因而一面与段云琦对视,一面整理思绪,整理措辞,如何让这人离开。 须臾,沈灵渠说:“请你出去!” 第74章:段云琦那肮脏的心思 严词呵斥恐更加激怒段云琦。 若畏惧哀求,也恐怕会惹来段云琦肆无忌惮的恶意。 所以沈灵渠用了不软不硬的语气,既不威胁恐吓,也不柔弱可欺。 段云琦却紧紧盯着沈灵渠,不知是没听到,还是在考虑着自己的事情。 却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声询问:“小姐,你醒了吗?” 那时连婆婆的声音。 段云琦和沈灵渠二人先前一番拉扯挣扎,又还有说话的声音,看来是把连婆婆给吵醒了。 连婆婆没听到沈灵渠的回应,又唤道:“小姐?小姐?” 段云琦脸色微变。 深知再不离开,惹来更多人就不好收场了。 他深深看了沈灵渠一眼,快速起身躲到窗口位置。 沈灵渠起身下榻将门打开迎进连婆婆的一瞬,段云琦自窗口一跃而出,很快离开了灵致院。 连婆婆似听到了衣袂掠风的声音,眼角余光朝院子看了一下,正眼却是关怀地盯着沈灵渠,“小姐没事吧?” “没事,只是做了梦,没想到惊动了连婆婆。” 沈灵渠安抚了老人,又说道:“时辰已经很晚了,连婆婆早些去睡吧,我这里没事,等会儿也睡。” “那就好。” 连婆婆笑眯眯地给沈灵渠关上门,实则回到自己房中却面色气愤地咬了牙关。 她能被顾星野安顿来照看沈灵渠的起居,除去会做饭意外,还懂一些拳脚,五感敏锐。 刚才分明是听到段云琦的声音,看到他从小姐房中跳出去了。 小姐不过是怕下人担心所以不提而已。 这个段云琦,自己选择了别的身份,选择做沈雉的夫君而放弃小姐,现在竟敢夜探,好大的狗胆! 今日也便是没发生什么。 要是那段云琦心思歹毒,自己又没发现,小姐岂不是要出事? 连婆婆心惊的面色微白。 这个事情,她得和主子说一声才是。 …… 沈灵渠回去床榻上,再难成眠。 她想着方才段云琦出现的情况,又想起,先前曾有两次,她夜半做梦段云琦来了,抱着她安慰她。 那梦境清晰的可怕。 会不会,前面两次她以为做梦,其实就是段云琦夜入她的闺房? 梦中一切美好,青年抱着她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抚着她。 可此时沈灵渠意识到那梦可能是真实发生的,那梦中的人是段云琦,沈灵渠却觉得背脊发寒,更恶心异常。 或许,段云琦他那日在茶馆里,和常礼说的话是认真的。 他既要沈雉,也想把她据为己有。 她先前竟然天真的以为,和离,再了解一番就能离京? 她想她不但要和离,还要让段云琦再不敢打她的主意,让沈雉再没有肆意欺辱她的底气才行。 还好,她还没有见到三皇子。 等三皇子那边回了信儿,她可一并和三皇子提。 * 段家这里,沈灵渠和段云琦夜不成眠,杨氏也因为沈雉出事,沈夫人登堂入室心情很不好。 又头疼隐隐要发作的样子,也是睡的很不安稳,翻来覆去的。 而沈家,或许因为是段家的亲家吧,这夜不成眠的情况可谓是如出一辙。 沈夫人带沈雉回来后做好安顿,章太医就到了。 而后看诊、开药一番折腾。 送走章太医,让沈雉睡下也过了子时。 沈夫人从沈雉那院中出来的时候,面上除去疲惫,眼底还凝着浓厚的冰冷。 今日她安抚沈雉大半日。 沈雉委屈地哭诉了不少,比如段云琦冷落她,圆房之后就避着她。 还有今日受伤的始末。 沈雉委屈无比地和沈夫人说:为什么段云琦要找一只猫来,难道是觉得姐姐的猫丢了,找一只来赔给姐姐的吗? 云琛哥哥对姐姐的事情那么上心啊。 上次沈家小家宴,云琛哥哥还追着姐姐走了。 云琛哥哥是不是也和母亲一样,觉得姐姐好了,就靠向姐姐,然后就不想要我了? 沈雉说的伤情,像是受到惊吓慌乱失措后的胡言乱语。 沈夫人初时听着并没当回事,只是一味耐心安抚。 但沈雉反复地说,还让沈夫人和两个婢女求证。 金玲和银环点头且说了一些沈雉孤零零的细节之后,沈夫人才把沈雉说的话放在心上,很是狐疑。 后头她问段云琛猫的来历。 段云琛说是误入段府。 可沈雉分明说下人议论猫是段云琦带着管事亲自从外面带回来的,两个婢女金玲和银环也点了头。 所以段云琛说谎! 这样的了解,让沈夫人安安心惊。 她仔细回忆段云琛回京之后,她与段云琛的几次见面…… 段云琦丧礼之时一切还算正常。 六七法事杨氏要打死芳华,段云琛不曾求过一句情。 芳华可是沈雉最贴身,最喜欢的婢女。 还有她寿辰那日沈家办小家宴,沈灵渠质问沈雉猫的事情。 段云琛一句“沈雉让猎户将猫抓走”,就隐隐站在了沈灵渠那边,对沈雉是没有半分回护意思。 哪怕说一句她不是故意的呢? 沈夫人倒不是非要让段云琛护着沈雉,欺辱沈灵渠才满意。 而是人都护短。 段云琛是沈雉夫君,回护沈雉理所当然。 可他没有。 沈雉摔倒,段云琛就扶了一下,反而追随沈灵渠离开! 段云琛以前可是将沈雉当成绝世的宝物。 因为沈家沈青淮对沈雉宽容纵宠,段云琛曾十分认真地说过,日后成婚他是沈雉的夫婿,定会将沈雉保护的滴水不漏, 到时再不必劳烦沈二保护沈雉。 沈青淮还和段云琦为那句话击掌为誓!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还在昨日,但段云琛对待沈雉却明显变淡漠了。 这个她曾经勉强算是看好的女婿,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在外面有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情况吗? 还是果然如宝儿所说,段云琛他是看上灵儿了? 如果真的是,那绝对不是灵儿的错,绝对! 肯定是段云琛见色起意。 这个心思肮脏的东西…… “夫人。” 一旁下人低声说:“侯爷还在等您呢。” “……” 沈夫人深吸口气,神思回笼,由贴身嬷嬷扶着往她和沈震的院子去。 等进到院中,再进到房中,婢女服侍她洗漱更衣。 沈震就坐在外间的书案边翻着一本竹简古书看。 待到拆妆更衣,弄好了自己,沈夫人走到沈震面前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没 看到宝儿的脸。 她现在绝对不能去永州,也不能把她留在段家。 否则她的脸好不了,这辈子也要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