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亚加从没想过辅导小学生会这么有挑战性，偏偏赛罗遇到不会的题目总要留给她，平时张扬叛逆的小孩扭捏地把作业往跟前一递，有棱有角的眼灯看过来时硬是被他睁出了圆润感。
每次都被这一时反差迷惑到的摩亚加下意识就接住了那份作业。
原本能轻松度过的监管期竟难熬起来，有时候梦比优斯和其他熟人都不在斗技场，她就随机抓人补课，次数一多，还在梦比优斯指导过的学生里认识了一个性格温柔的中级班蓝族，他经常在斗技场练习体育考试项目，每次都能帮摩亚加挽回岌岌可危的大人形象。
一年期限还剩两周，而赛罗的训练计划终止到他升上中级班。
被小学作业支配的龙人瘫在奥特档案馆阅览区的椅子上，脖子后仰，脸上盖了本厚厚的书遮光，两手往身侧一垂，直接便是坐着打盹。
红蓝色的小孩在她旁边看课本写笔记，今天学校放假，过几天有一场摸底考试，今日份训练结束的时间早，摩亚加就带他来档案馆复习功课。
其实考试范围的内容赛罗都已经看过了，只是不想那么快回去，他想到之前，邀请这位助教老师一起去福利院，因为他房间柜子里有很多热心国民捐赠给福利院孩子们的玩偶零食，赛罗不介意和这个龙长相的人分享他的珍藏。
可是摩亚加永远只会站在都市的边界线一侧，拍拍他的头，说，不能离开中心都市是她需要遵守的规定。
赛罗不解，明明只要跨出一步就好了，又没有警报，管它什么规定，谁会知道啊。
如果这是个人惩罚我早就出去了，摩亚加说，但是不行，关乎到佐菲他们，我必须遵守。
为什么会有这么不合理的规定？
大概是我还不够强。
龙人抬眼瞥向翠色天穹，然后眉头一压，快速捏住小孩的头镖，说他要是再挑拨别人坏规矩，就把头镖拔下来扔进等离子火花核里。
赛罗被抓得背鳍发直，跳着脚拍开头上的手，撒腿跑远了。
这龙怎么又讲道理又不讲道理的！
但就算这么不讲道理会欺负小孩子，既然她没法离开中心都市，赛罗也决定做做好事多陪会。
复习完功课，摩亚加还没醒，赛罗在桌上趴了会，笔尖无聊地戳在笔记本上的空白处，接着丢下，离开椅子去把借阅的书还掉。
他没碰龙脸上那本看名字就不简单的《宇宙：秩序与失衡的奇点及物质演变》，这是摩亚加自己带来的书，据说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故友所赠，而她试图解开看书使人发癫的谜题，赛罗没听懂，扫过一眼，通篇的字符不知道在讲什么内容。
摩亚加比他厉害，一天下来能翻上两页，虽然下一次再见她掏出这本书又变成了从第一页开始读起。
除开这本不明觉厉的，她也爱看小说，多是传闻中的地球上面那些原住民写的文学作品。
她说自己去过地球。
众所周知，去过地球的奥特战士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简单，可能是亲眼见证过那场和奥特兄弟的对战，哪怕摩亚加在心目中的形象越来越不靠谱，赛罗也不觉得意外。
霸道强横的炽焰，坚定无畏的雷霆，伴随咆哮的攻击恣意又暴烈。
地面的震颤中，当时躲在安全角落的赛罗仅仅看着这幕，就感觉胸口有什么在狂跳。
随后视线一转，是眼前坐姿软塌塌像没骨头的龙人。
赛罗的胸口不跳了，堵得严严实实，有种想说点什么但不知怎么开口的无语感。
他跨过地上的尾巴，轻推摩亚加的肩膀：“我功课复习完了，我们再去斗技场练会吧……”
等了会，没反应。
睡得那么沉吗？
赛罗安静下来，目光从盖在摩亚加脸上的书本下移，停留至垂在椅子一侧的手上，他盯住那只虚握的手，左右转头张望了一下，随后做贼似的蹲下身，把手慢慢伸过去。
先是试探性地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对方的手背，见没有任何反应，便小心翼翼地把整只手贴上去，动作极轻地一点一点嵌进那只大一圈的掌心里，他抿着唇角，回忆着路上看到的人们的样子，牵动相握的手轻晃几下。
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这么想着，仿佛找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儿把手晃得更起劲了，直到玩够了牵手游戏，他准备去找本书打发时间，边等摩亚加睡醒。
然而抽了下手，没抽出来。
他的手被牢牢握住了。
蹲在地上的赛罗面色僵硬，缓缓仰头，书本不知何时已经被掀开，露出自上方望来的脸。
不等他蹬地起跳，那张脸龇出了尖尖的牙，骤然加大的力道顺着手臂传遍全身，保持着蹲姿的赛罗一不留神被提起来，落到龙的腿上，失去重心往她怀里一怼。
摩亚加撸撸送上门的小奥特族后脑勺：“想撒娇早说啊。”
萨姬塔莉小时候就很喜欢这个动作，也会主动抱来黏着她。
轮到年纪稍大些的凯就不行了，会一下子从怀里溜到找不到的地方。
刚认识时的伽古拉更是个头一米五脾气五米一，碰一下都得嚷嚷。
三兄妹的反应都偏向平淡，但各有各的小习惯。
脸颊埋在龙颈窝里的赛罗只觉得体内温度直线上升，按住她的肩膀手忙脚乱撑起上半身，瞪视笑得眼睛弯弯的摩亚加：“谁、谁撒娇了！我就是问问去不去斗技场，谁让你一直不醒！”
他匆忙收手，一个翻身轻巧落地。
摩亚加挪开差点被踩到的尾巴尖：“你今天的训练结束了。”
“你怎么也这样死板？”双手叉腰的赛罗不满道，“那个计划表又没有特别规定，难道我得毕业了你才不会管着吗？”
“我只监督你两百年。”
“哈？！”
赛罗的声音猛地拔高，引得不远处的档案馆管理员从书架后探出头来，温和却不容置疑地提醒道：“小朋友，讲话声不可以太大哦。”
赛罗小声应到，等他再转头时，导致他激动的源头不见了。
这就跑了？
赛罗不敢相信地闪了闪眼灯，踮起脚原地转了个圈寻找金色身影，再转回到起始点时，那只龙人又凭空出现了。
他揉了揉骤亮的眼灯确认这不是幻觉。
若无其事的摩亚加表情淡淡，为了不被当成嘈杂的一员，变成小龙钻到椅子底下再迅速钻出摆好姿势这种事，她是绝——对不会向赛罗解释的。
在小孩开口追问前，摩亚加流畅接回之前话题：“两百年后你就升上中级班了，到时候可以参加斗技场的集体训练。”
“等等！”赛罗喊到一半堪堪压住嗓门，“你以后都不教我了吗？”
“不教。不过当陪练对手的话没问题。”
“就是说我们还可以经常见面对吧。”赛罗凑近一步，“那作为强者，你是不是该给我留点人生格言之类的？”
把书收进水晶空间的摩亚加动作一顿。
真不好意思，说她强者可以谦虚地接受一下，但什么人生格言……
龙人沉吟片刻，清了清嗓子：“心意相通，和同伴的心意相通可是很重要的，就是羁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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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情啊以及保护弱小的信念啊这些奥特战士拥有的觉悟。”
“没了？”赛罗垮下肩膀，这不就是从宇宙警备队抄来的大众话吗。
“不许小瞧。”摩亚加点点他额头上的光束灯，把那副失望脸戳回去，“你先把这次考试全部及格再说，如果想加入宇宙警备队，理论知识也不能忽视，等你足够强了再去想帅气格言，连我一只手都打不过的小鬼。”
“又没试过怎么知道打不过？我们现在就去斗技场！”
“都说了不行，而且今天我是有正事的。”摩亚加正色道。
她接到佐菲的通知，需要去警备队总部一趟，监管期就要结束了，想来要谈的也是这件事。
离开奥特档案馆，摩亚加一路飞到宇宙警备队悬浮在空中的总部，直奔佐菲的队长办公室，敲了两下门后顺手将门打开。
“……我不认为摩亚加能够胜任那种位置！”是艾斯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严肃。
被用这种语气喊到名字的摩亚加觉得自己应该待在门外。
里面的人似乎没有注意到门被开了条缝。
“她有干涉宇宙的潜能。”
这回说话的是佐菲：“你当时也看到了，是奥特之王，那位守护全宇宙的神出手将偏离的行星丘之欧拉带回到了轨道上，他修复摩亚加被黑暗侵蚀的核心与理智，却没完全剔除掉那些力量。”
“她不该只着眼于光之国。”
艾斯：“可那都是佐菲哥哥你自己的见解！希卡利他知道吗？”
“希卡利尊重摩亚加的一切选择。”佐菲说，“艾斯，她独自应对过困难和挑战，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她一直在‘长大’，谁都不清楚会成长到何种地步，摩亚加的确尚不成熟，而这正是我们需要做的，在那份潜能变成权能前，引领她，让她能够看到、理解宇宙的万事万物。”
“当然这全都建立于个人意愿的前提，对于我的提议，你认为呢？摩亚加。”
啊，被发现了。
摩亚加小心地把头探近门，看到转过脸的艾斯和双手支在桌面上的佐菲。
“理解万事万物有点夸张了吧……”她现在还在为小学生的作业发愁诶。
佐菲：“你可以视为一种打比方。”
佐菲队长也开始玩幽默了。
摩亚加：“你准备让我做什么？”
“两周后会有一场你的评审会议，那时我会举荐你成为丘之欧拉星的统治者，以光之国附属星的身份加入银河联邦同盟。”
“如果我不同意呢？”
“丘之欧拉星的特殊有目共睹，一旦被邪恶的势力掌控有再次发生‘旅星事件’的隐患，银河联邦会派人建立驻星机构，接管星球的所有权置于监视下。”
岂有此理！抢她星球？！
摩亚加大怒：“不行！不给！我同意了！”
旁边的艾斯光听这个动机就觉得大有问题，事已至此，他在摩亚加冒出来后就没再出声。
佐菲要说的就这一件事，摩亚加感觉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套个身份不让丘之欧拉被瓜分掉，至于统治星球，她在O50宇宙好歹也守了那么久，并不觉得有多难，但艾斯的态度却很反对。
离开办公室的摩亚加琢磨了会，上前几步挨近走在前方的银族，侧弯着腰，用角去骚扰他的头冠：“艾斯，你不让我接受佐菲的提议，是嫌我没能力，还是说这次也在担心我啊？虽然我不明白你担心的点，但你可以直接跟我讲。”
“艾斯？你说话呀艾斯，别不好意思，艾斯，艾斯艾斯艾斯艾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