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悯在一个晚上赚够了一个月的钱。
其中大部分都是同一个人给的。
在电脑炸了之后,时悯坐在外面烧烤摊的板凳上,一边吃西瓜一边吐籽。
“23号,谁的烤串好了!”
“我的我的!在这里。”时悯挥着手。
999陷入沉默,“宿主,我有必要提醒你,现在是凌晨一点。”
时悯咬着羊肉串,嘴里斯哈斯哈着,辣椒放多了,“一点怎么了,有人卖烧烤不能有人来吃吗?”
虽然是凌晨一点,但大街上全是成群结伴出来玩的年轻人。
这也是原主林圈不想搬离这里的原因。这里地段好,生意好,交通方便,生活上也足够便利。
“据我所知,宿主在现实世界从来没有在十点后入睡。”
“那不是家里管得严吗,现在就剩我自己了,我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
肉串没吃够,时悯还去隔壁买了一份关东煮,加了海带、萝卜和豆腐皮。
反正自己今天走了狗屎运,赚来的钱又带不到下一个世界里,不吃白不吃。
下一秒他就带着满满一杯关东煮,撞进另一个人的怀里,力道之大让他怀疑自己的鼻子是不是掉了。
时悯没管洒了对方一身的关东煮汤,首先捂着自己的鼻子,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一地。
太疼了,根本控制不住。
“怎么回事啊?”
他半眯着通红的双眼,向上一看,怀疑自己是不是撞到了柱子。
不是柱子,是大活人的胸肌。
脸也是今天才见过的脸,严方的。
严方的视线盯着他的裤子,恶狠狠的。
合租第一天就惹毛了室友该怎么办?
时悯没办法,估计这就是身为一个炮灰的必经之路,什么好运气,那都是后面的的倒霉换来的,“对不住,我赔你一条新的。”
“你的腿……”严方开口了。
我不是把汤洒到他的腿上了吗?他怎么反过来问我的腿?时悯傻兮兮得想。
他顺着男人的视线往下看,时悯这趟出来穿的短裤,脚踝上有两个蚊子包。
应该是他坐着的时候没注意,被蚊子钻了空子。
又不是你被咬,你干嘛这么生气。时悯实在想不通。
此刻的氛围属实说不上好,时悯刻在骨子里怕大猫的基因正在隐隐发作。
“严哥,你来找我的啊?”他递了个台阶。
高大阴沉的身影靠过来,一张棺材板脸看不清表情。
“你是不是想回家发现钥匙?你记性可真差,我告诉过你只有一把钥匙了,配钥匙的明天才上班,而且我问过你用不用给你留门了,你说不用。”时悯上下嘴皮翻飞。
严方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因为他变魔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清凉油扔给他,“自己涂。”
“没事,不痒。”时悯双腿蹭了蹭。
男人看了他一眼,“走吧。”
“去哪里啊?”时悯眨着大眼睛,挠了挠几缕垂下来的刘海。
“刚刚把你的东西碰洒了,陪你一碗。”严方在前面等他。
哇,好人啊,严哥真是好人啊!
他不在乎我弄脏了他的裤子,还主动关心我。
他大半夜回不去家也没骂我,而是带我去吃东西!
这一刻时悯感动了,他不得不承认,之前自己对男人的惧怕过于谨慎。
他迈着两条腿试图跟上男人的步伐,没走几步就一个急刹。
两个人本来就走得近,一个突然转身,一个跟得紧,眼看就要撞在一起,时悯的鼻子危矣!
严方下意识地想伸出胳膊,下一秒又硬生生忍住,换成一手插兜。
“冒冒失失。”另一只抵住时悯往上撞的脑袋。
时悯不确定,觉得是自己眼花了,“严哥,你笑啦?”
“没有。”严方换成双手插兜。
少年缠上来,“你就是笑了。”
严方大踏步往前走。
在甜品店,时悯吃着一碗清补凉,他挑着吃里面的红枣。
已经煮烂了,吸溜着就能进肚。
为什么不吃关东煮,因为那碗其实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只有汤便宜了严方的裤子。
他也真能忍,裤子脏了一块,就那么晾着。
不过考虑到严方是个维修工,平常可能不是很在意这些细节。
维修工啊,碰见水管漏了,不得溅一身的水。
谁家空调坏了让他去修,他也得流着汗忍住热跑过去,一干就是一整天。
不容易,赚的是辛苦钱。
但严方的气质却又不像是个底层的工人。那身腱子肉,像是长年浸泡在健身房中,才能用金钱堆出来的匀称。
时悯轻轻咬着勺子,一下一下地在嘴里上下颠着,时不时晃动腿,轻颤。
在桌子下,严方跪在地上,在帮他涂抹清凉油。
其实已经不痒了,但被男人火热的大掌一碰,痒意又有扩散的趋势。
他想说不用这么大费周章,被严方一瞪,时悯条件反射似的就把腿伸了出来。
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怪癖,严方的怪癖就是看不得蚊子包。
等时悯吃完一碗,严方终于也直起身子,他扫视那一个个泛着粉红的地方,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严哥,你们维修工每天都这么辛苦啊,这个点了还在加班?”时悯吃撑了,觉得现在的氛围很适合谈心。
深夜,昏黄的灯泡,轻轻摇动的风扇,趁着这个机会,说不定可以和室友有更深一步的了解。
“有活就忙,没活的时候就歇着。”严方说。
“这片有很多老小区,你搬过来是不是因为这里生意好啊?”
严方点头。
怪不得。
他听见严方似是不经意地,突然问道,“你也加班到这么晚?”
时悯大大咧咧地,“对啊,谁让我是主播呢。”
顿了顿,又谨慎地找补,“测评主播,就是帮大家试验商品好不好的那种。”
“哦,没看过。”严方随意点了点头,不再追究,应该是真的不了解。
虽然时悯年轻扛造,但现在已经快凌晨三点了,再不睡就真的可以看日出了。
撑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时悯还不忘回头对严方说了一句,“严哥,你的裤子被我弄脏了,明天我帮你洗吧。”
没管对方的反应,关上门,时悯一头扎进床铺里,躺着就不再动弹。
在梦里,他看到了他哥,亲哥。
为什么能成为时家的小少爷,就是因为他那大他二十岁的哥,时家的家主时枫停。
时悯从小没见过父母,要不是有那一纸亲缘鉴定,时悯会以为自己是他哥在年少轻狂时生的私生子。
从小他哥就立志把他培养成小王子,各种贵族课程,不要命的让他学。
学成归来,一朝穿越,时悯傻眼了。
现在可好,他估计要因为不会疏通水管,而失去了和唯一室友的共同话题。
时悯咂咂嘴,没心没肺地睡了。
他不知道,一墙之隔的主卧,严方失眠了。
那双刚刚游走在肌肤上的大手摩挲着,回忆着停留在脑海中的滑腻触感,又缓缓抬起,放在鼻尖轻嗅。
反反复复闻了太多清凉油的味道,他现在只感觉到提神醒脑,浑身上下都精神抖擞。
劲儿真大。
严方最终长叹一口气,横竖睡不着,认命地掀开被子,由自己去了。
时悯再醒来,就趴在空调房的被窝里晒太阳,不愿意面对现实。
“宿主,原主放在快递柜的东西,再不接收,就要超时收费了。”999又充当起了快递小助手。
“我现在有钱了,不能晚点再去吗。”时悯嘟囔,想来也知道,原主的快递不会太正经。
999的电子音很死板,“这是不必要的支出。”
“我看你才是守财奴。”话虽这么说,时悯还是翻身下床。
他得想办法尽早回现实世界,他哥找不到他,不知道该有多急。
下床不紧不慢地洗漱,时悯记得半夜严方出去了,关门的声音不大,但这里的隔音实在不行,还是让他听见了。
客厅没留下那条脏了的裤子,时悯也不好意思去人家的房间翻找。
外面乌云滚滚,才睡了一觉起来,天就要下雨了。
时悯拿上伞和钥匙,先去街头王师傅家配了一整套钥匙,又赶紧去拿快递。
配钥匙的时间耽搁得太长,回程走到一半儿,雨就哗啦啦下起来。
豆大的雨点从天空抛洒下来,脚下的泥泞一砸一个坑。
时悯的裤腿湿了,看到街边有家早餐店支着棚子,赶紧拐了进去,点了一个包子一杯豆浆。
反正他白天也没事,等雨停了再回去吧。
等到他抱着两个箱子回去,一出电梯就看见有个身穿工服的快递小哥在楼道里等他。
“萌萌女士……嗯,先生?”快递员看着盒子上的信息。
时悯差点要问出来萌萌是谁,后来才意识到,那是原主的直播网名。
可能是哪个粉丝送来的礼物,被填写成了网络上大家熟知的名字。
奇怪,原主给粉丝们留过家里的收货地址吗?
“尾号1572是吧?您在这里签收一下。”快递员低着头,从包里翻出来一根黑色中性笔。
信息是对的,时悯刚要点头,就听见999的预警,“不对劲,有危险。”
时悯的脚步顿住,若无其事地把伸出的手放下,“你找错人了。”
“是吗?你不是萌萌圈吗?”快递员挠了挠头,“我这可是到付的快递,找不到人签收可怎么办。”
时悯掉头就走。
背后的快递员却上前跨了一步,抓住了时悯的胳膊。
“你就是萌萌。”是确定的语气。
“说了你认错人了,走开。”时悯不知道是哪里暴露了自己。
挣了挣胳膊,对方抓的很紧,指甲狠狠地内扣进去,应该要破皮了。
“萌萌,我真的好喜欢你,没想到你是男孩子,不过这样也很好,男孩子的话,就不怕你报案了。”快递员看时悯就要挣脱,急忙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捂住他的嘴。
这什么鬼逻辑?男孩子就不能报案了?
“萌萌,你也不想被人知道你是男生吧?”
“别动,让我搞一搞,我就不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如果时悯再不知道这个快递员是个假冒的,他就是真蠢了。
但他没敢轻举妄动,因为那个冒牌货已经从包里拿出了一把水果刀。
嘴里也是不冒好话,“你就住这里啊,我还以为你会被谁关进大房子里养着呢。”
“我们进去弄,就不怕你动静大了。”
“999!现在这种情况你有办法吗?”时悯这具身体没一点有力的肌肉,对方比自己高了两个头,对打不是明智的选择。
趁着对方还没伤害他,留存点体力寻找机会才更明智,现在看来,自己只能紧急呼叫系统,找别的出路。
“宿主的炮灰值不够,没有能购买的道具。”999很无奈。
混蛋垃圾程序!时悯在心里咆哮,“那我赊账!赊账!”
“叮,目前还没开发出赊账系统。”
刀被抵在腰后,时悯被威胁,颤抖着掏出钥匙去开门。
钥匙戳了半天对不进锁孔,时悯脑子很乱,到处翻找着有用的信息。
一声巨雷响起,轰隆轰隆的声音,是又要下雨了。
少年的眼中浮现出希望的光芒。
他转身一把抓住歹徒的手臂,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拼尽全力地大喊。
那是他脑子飞速转动后,织成的一句话。
“999,我不要做任务了,再也不赚钱了!”
“叮,检测到宿主有消极怠工情绪,请接受电击惩罚。”999的电子音如同天籁降临。
“我这就把这些快递扔了,把我的存款全捐出去。”时悯怕电量不够,继续加码。
“叮,检测到宿主……”
乌云已经填满了整片天空,一道闪电当空而下,掩盖了楼道里闪烁的光芒。
“我电死你个鲨凋!”时悯牢牢抓着对方的胳膊。
接触的两人无一例外都受到了电流的洗礼,只是时悯还能勉强保持站立。
“叮,检测到宿主有生命危险,开启急救模式。”
歹徒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软软倒了下去,咣当一声,应该是撞到头了。
时悯大口喘着粗气,满脸挂着冷汗,快要滴进眼睛里。
好险,差点就在这里和对方同归于尽了。
幸好他赌对了,系统需要宿主不停做任务,那么肯定不会让他轻易死了。
“不是想害小爷吗,这滋味儿怎么样?”嘴上再骂两句。
半晌,他扶着墙,一点点挪动屁股蹲下,看着倒在地上的人,还没回过神。
这就放倒了?
不会死了吧。
那种电流穿透全身的感觉,他愣是带着别人体验了一番。
如果不是系统及时救助,他也不能保证自己还清醒。
房间的门已经打开,他脱力地靠过去,顺着敞开的门往后倒。
然后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
在失去意识之前,时悯最后看到的,是严方青筋暴起的手,和手里紧握的一把铁扳手。